初熏心意心-第四章 蟹酿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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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晌午刚过,大门外有人叫卖螃蟹。
     
      小炉端着小桃儿送过来的茶汤,笑呵呵蹭到后院:“乔小姐,门口卖螃蟹哪!”
     
      乔初熏正在做酒酿,一听这话不由得抬头笑道:“想吃螃蟹了?”
     
      小炉连连点头:“大伙都可爱吃螃蟹了!从前每年上秋了,咱们都三天两头去馆子里吃螃蟹,什么醉蟹,清蒸蟹,姜葱蟹……从前公子最喜欢吃蟹酿橙……”最后一个橙字刚说完,小炉立刻显得有些懊恼,低头喝了口茶汤堵嘴。
     
      乔初熏微微一笑:“公子身子畏寒,不好吃螃蟹的。”
     
      小炉胡乱点点头,端着碗转身就要走。乔初熏却跟着站起身:“我跟你一块过去。”
     
      小炉有些惊讶的转脸,乔初熏笑着看他:“既然大伙都喜欢吃,就做一些。反正我还没准备晚饭,来得及的。”
     
      说完,便叫上小桃儿去前门挑螃蟹。到门外一瞅,螃蟹果然特别新鲜,个个油亮壮实,膏肥脂满。乔初熏按着人头买了一大筐,这两天另外那四个侍卫也过来了,加上高翎、小桃儿还有她自己,刚好一共二十个人。
     
      乔初熏又给小桃儿一些银子,让她上街买两只橙子回来,再来两坛子上好的女儿红。螃蟹大寒,味道虽然鲜美,但一个吃不好极容易伤食,须得配些黄酒为宜。小炉自告奋勇帮忙拎酒,也跟着一块去了。
     
      小绿帮着把一筐螃蟹抬到后厨,见乔初熏似是有些打怵,便又招呼过来两个人,跟乔初熏要了些细绳。站在当院就着井水把螃蟹洗干净,一边手脚麻利的把螃蟹绑好。
     
      乔初熏在旁边看了会儿,也摸出门道,刚伸手要捉一只试试,立刻被小泥给拦住了。另外两人也都出言劝阻,直说不让他做这些粗活。乔初熏只能又坐回梧桐树下,继续封酒坛。
     
      那日小桃儿给景逸送过一回早膳,中午又是高翎给送的饭,到了傍晚景逸就把高翎叫到屋里,说以后乔小姐和他一起用膳就好。这样既不用麻烦大家,乔初熏也能吃得好,可谓一举两得。
     
      高翎听了别提多高兴了,他家公子活了二十五载,可头一回主动亲近一个姑娘家!再加上大伙儿还都挺喜欢乔初熏的,对于两人之间多些互动可谓乐见其成。 超速首发
     
      当事人却反倒没想那么多。景逸是素来不喜生人近身,又不想让高翎他们再因为自己吃饭的事受累,再加上乔初熏进退得宜,也不似从前他认识的那些女孩儿家那么多话,所以才愿意让她跟着一块用膳。
     
      乔初熏初时听了确实有些吃惊,后来倒也坦然了。小桃儿似乎还挺怕景逸,剩下那些人虽然身手不错,对于伺候人却手生的很。而且她现在做什么,怎么做,不过是景逸一句话的事儿,如今不过是让她同桌吃饭,倒也不算为难人。
     
      因为是头回做螃蟹,乔初熏便做了最简单的清蒸。一大筐螃蟹,整整放了两只蒸锅,小桃儿把柴火填的足足的,坐在一边拿着小蒲扇扇风。
     
      乔初熏打算做几道味道清淡的拌菜,再来一锅蟹元汤,主食是白菜馅儿的大包子,晚饭就齐活了。将需要用到的蔬菜在一旁案上摆好,留待小桃儿一会儿择洗,乔初熏便开始洗橙子。
     
      那日景逸将她搂进怀里的时候,她突然发觉,这人身上并不似自己想象的那般寒凉,手臂力道也不像久卧病榻之人。可气息确实略显短促,面色也苍白的厉害。
     
      她后来私底下问过高翎,确认景逸是会武的,再加上从小浸淫各类医书,乔初熏琢磨着,这人先前应是受过重创,当时失血过多,伤到了元气,不过并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严重。
     
      她不明白景逸为何要装出痼疾缠身病入膏肓的样子,却也知晓这人该是有不少难言之隐。况且,她只需好好准备一日三餐,帮着景逸慢慢调理身子,其余的事,不是她一个外人能管的。
     
      知晓了景逸身体情况之后,乔初熏做饭时也大胆了些,而且也不似从前那般一味帮他进补。本来么,人参灵芝这类的东西,都是大补之物,身体若不是极端虚弱,还是少吃为宜。不然好好的人,没病都能吃出毛病来!
     
      如此想着,乔初熏将橙子切开一个口,用勺子将里面的橙肉剜出一些,留下手指宽窄的橙肉,接着又把处理干净的蟹肉蟹膏塞进去,盖上之前切下来的果蒂。又将两只橙子放入一只烧热的小甑,往里面倒了些甜醋和米酒,只放了少许盐,又覆上盖子小火炖着。 超速首发
     
      小桃儿在一边把蔬菜都摘好,洗干净,将手上的水渍往小围裙上擦擦,又凑到乔初熏跟前,有些神秘的说道:“初熏姐姐,你猜我今天和小炉哥哥上街时,听说什么了?”
     
      乔初熏拿着汤匙轻轻搅了搅锅里的白粥,有些好笑的睨了她一眼:“什么?”
     
      小桃儿眼睛瞪得圆圆的,一脸严肃的说道:“哎初熏姐姐你别笑么!这事不好笑的。”
     
      “今天我和小炉哥哥去一家酒坊买酒呀,就听到帘子后头有人在哭,还有男子的声音在旁边安慰着……后来我们听店里的小二哥说,他家老板的闺女,一个多月前失踪了,结果今天清早衙门来了人,说让他们去认尸体……”小桃儿说着,又扁了扁小嘴儿,眼睛也有些亮晶晶的,“哎,那位夫人哭的可凄惨了,店里的人都在骂,不知道是什么人那么缺德……”
     
      乔初熏将锅盖翘起来,留了一条缝,又走到案板前切菜,面色也有些凝重:“你说那酒坊老板去衙门认尸,确定是他家姑娘么?”
     
      小桃儿点点头:“确定了!”说着话,一双小手又在围裙上蹭啊蹭的,低头道:“听说死的好惨的……”
     
      乔初熏一边切菜,一边想着心思。前些天在街上看到官府贴出告示,让女子傍晚之后不要出门,即便出门也最好有人陪同,缘是为了这个么?当初虽然觉得有些怪异,倒也没多想……
     
      很快,几道清爽小菜都拌好了,乔初熏又调了吃螃蟹有的姜醋汁。门口站着一堆人,眼巴巴望着那两只大蒸锅咽口水,却没人敢上前催促。乔初熏让小桃儿把盖子掀开,可以端螃蟹了。又把案板上几只盘子递给等在门口的众人:“今天做的是清蒸的。这个月正是吃蟹的时候,你们若是喜欢,往后咱们多做几回……”
     
      小晚端着一小盆蒸熟的螃蟹,口水都要留下来了:“乔小姐,我们先过去了!”众人都帮着端盘子拿碗,小俏儿和小来一人端着一盆蟹元汤,走在最后头。
     
      乔初熏笑着点点头,把小甑从炉子上端下来,也没打开,下面垫只盘子,直接放在托盘上。接着又盛了两碗粥,两小碗蟹元汤,两小碟素凉菜,以及一小壶烫好的女儿红,最后又捡了两只素馅儿包子。
     
      往起一端,还满沉的!乔初熏弯起唇角,幸好这些日子也干了不少活,臂力也练出来一些,不然就这些东西,过去还真端不动……
     
      走到卧房门口,发觉门板已经留了条缝,方便人推开。乔初熏端着托盘绕过屏风,却见景逸正站在自己面前,吓得她手臂一抖,眼看着托盘一倾,吃食都要洒出来。
     
      景逸一手扶上她一侧手臂,另一手直接托住托盘底部,上面的几只小碗晃了晃,倒没溢出一点来。景逸索性将整只托盘接过来,缓步走到桌边,放下东西,又侧身看向愣愣站在原地的乔初熏:“怎么不过来?”
     
      乔初熏忙垂下眼,应了一声,走上前帮忙端东西。
     
      景逸略显慵懒的坐在铺着软垫的花梨木交椅上,身上披着绛紫色的薄披风,如墨长发披散身后,面色苍白依旧,却衬得一双眸子愈加幽深,黑漆漆的仿佛能倒映出深浓的紫色,眸色流转间让人几乎不敢正视。这人样貌原就生的漂亮,这会儿因着身上衣衫色彩浓澧,更显出几分摄人心魂的妖异来,气质却是一如既往的冷凝。
     
      乔初熏将小甑端到他面前,掀开盖子,手上捏着布巾要帮他把橙子取出来。景逸瞥见她手上伤痕,抬手拽她手里的布巾:“去关门。”
     
      乔初熏愣了一下,忙松开手,快步绕过屏风将门板掩好。走回来的时候,就见那人一手执着汤匙喝汤,另一手拿着筷子尝那蟹酿橙,平日里气质冷厉的男子,这会儿反倒像个孩童般,看面上神情,似也格外愉悦。
     
      屋子里放着两只灯架,一只在圆桌边,另一只在榻旁,四角也放置着八角纱灯,因此整个屋子格外亮堂。乔初熏唇角弯弯在他对面坐下,拿起汤匙开始喝汤。
     
      蟹元汤里面放了蟹肉,香菇,枣子,笋丝,切成丝的豆腐衣,以及切得细碎的姜末和香葱,尝来清甜可口,喝一碗下肚,胃里顿时暖烘烘的。
     
      两道小菜一甜一咸,口感爽脆,配着白粥以及包子吃刚好。
     
      景逸正尝着蟹酿橙,蟹肉鲜香,橙肉清甜,还隐隐带着乌醋的酸,米酒的醇,再配一口温热的女儿红,景逸不禁微微眯起眼,好久没吃这么顺口了……
     
      吃过一只,景逸又打开第二只橙子上的盖子,捧着小甑就要给乔初熏递过去,却被她摇头拒绝了。
     
      景逸抬起一边眉毛:“你不喜欢吃?”
     
      乔初熏微微一笑:“我不太吃得惯蟹子的味道。”
     
      景逸缓缓勾起唇角:“那我就不客气了。”
     
      乔初熏咽下一口白粥,唇角噙笑:“吃罢。”她知道景逸身子仍有些畏寒,所以每只橙子留下的橙肉较多,蟹肉却搁的偏少,再加上蟹元汤和黄酒的功用,景逸吃两只蟹酿橙也无大碍。
     
      景逸吃过蟹酿橙,一小碗蟹元汤也下了肚。这会儿一边啜着酒,一边就着小菜吃包子。乔初熏见他比从前吃的多了不少,心里也很高兴,又多少觉得无奈。从前自己以为他身体虚寒,膳食上多以汤粥为主,外加一两道味道清淡的小菜,虽然滋补的很,却明显不对这人的口味,他却从来不说,偶尔还赞自己的手艺好。
     
      景逸吃的胃口大开,见乔初熏喝下白粥就停了筷,也不碰那包子,就问:“不吃了?”
     
      乔初熏这边厢想着心思,便垂着眼帘点点头,其实也没听进去他到底问的什么。
     
      景逸夹起包子咬了一口,漆黑幽深的眼眸滑过一丝笑意:“明天还给我做蟹酿橙好不?”
     
      乔初熏继续点了点头,又突然觉得不对劲,下意识的抬眼,正望进那人略含谑意的凤眸。忆起这人之前说的话,乔初熏慌忙摇头:“不行。你身子虚,不能天天吃蟹。”
     
      景逸差点被包子噎着,端起酒盏饮了口酒液,强压下那阵笑意,唇角却不自觉的微微勾起:“我身子虚?”这丫头,到底知不知道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
     
      乔初熏却浑然不觉自己话中歧义,一脸正色道:“你现在还有些虚,又畏寒,蟹是大寒之物,不宜多食。”
     
      景逸真要被她逗笑了,凤眸别有深意的看了她许久,乔初熏也格外认真的与他对视。
     
      末了还是景逸先败下阵来,继续埋头吃包子,这丫头,明显是什么都不懂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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