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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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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这样的话,只能让我的心更加柔软疼痛,我笑了笑:“让我死,你真的舍得?”
       我说:“你不用说狠话,就算我再背叛一万次,你也舍不得让我死,你再也骗不了我了。”
       “而且,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也永远不会背叛你。”
       
       他只是默默地看着我,凝神静息的时候他就像一只拢翅在水边的鸟,他离我那么接近,我却依然觉得他像是凝固在了一幅画中。
       很多年前的那个午后,卧室里洒满金色的光线,他坐在有百合花的桌子边,那一幕定格在我的心房上,成了的一幅永恒的画。
       有些东西当初不明白,我却记住了,到了现在终于开始慢慢懂得。
       他还是不说,还是沉默,但是我想我都能理解。
       
       他抬起手,轻轻拂过我脸上还未凝结的伤口。
       那成了一道很深的疤痕,也许一生都不会消失。
       他的眼神复杂,混合着心痛,懊悔,怜惜以及……奇异的欣喜。
       
       我说:“别看了,这没什么,男人有道疤才有魅力。”
       
       他摇摇头:“不,我一点也不后悔,”他沾了一点褐色的药水往上涂,“这是我留给你的刻印,证明你是属于我的,我会让它足够深,一辈子也不会消失。”
       
       我有些愕然。
       曾经听谁说过,只有害怕失去的人才会勤于烙上印记,以证明自己拥有;而只有太过珍爱的人,才会害怕失去。
       我涩然微笑,指了指脸上那一道绽开的伤口,故意埋怨地说:“可是你的这个记号让我很痛啊……”
       我指指右眼的眼角,“还有这里。”
       我说:“很痛啊……我记得你一辈子。”
       
       他点了点头,继续仔细地涂上颜料一样浓的药水,认真地说:“我知道你很痛,我也很痛。”
       他凝视着我的左眼眼睑,手指扫过那一道淡色的旧痕,那是他亲手划出来的刀伤。
       “但是不行,”他说,“以前的印记已经变浅了,我必须要留下一个更深的。”
       
       我忍不住笑了,“好啊,这下我只要一照镜子就肯定想起你了。”
       
       他不说什么,扔掉用过的纱布,给我擦了擦脸,然后帮我细细地穿好衣服。
       他对我说:“你留在这里,那里也不许去。”
       
       我想了想问他:“为什么?你要做什么事情?”
       
       他淡淡道:“这不是你应该问的,你只要留在这里就可以了。”
       
       我点点头:“你既然不说,必定是不让我妨碍你的计划,我明白。”
       
       他将我按回床上:“你现在就只是一个残废,还能有什么作用?你要关心那些事情,也起码要再等半个月……”
       他给我盖上毯子,然后放下帷幔,说:“你慢慢养伤,等到你可以动的时候,我就会把你锁起来。”
       
       我笑:“你现在就告诉我这个,不怕我会先跑了吗?”
       
       他双手支在我身体两侧,轻轻俯身压下来:“你可以试试,我说过,不会放过你。”
       情景旖旎姿势交缠,伴着他身体淡漠的香味,在纱帐描画出的光与影中显得分外的暧昧,我总是被他无声地魅惑,于是情不自禁地吻住他的嘴唇。
       我们非常温存地接了一个吻。
       然后他起身,“我该走了。”
       走之前他又忽然问我:
       “你是还要与我为敌的,是吗?”
       
       我摇摇头:“不是我要与你为敌,阿德里安,是你要与我为敌。”
       
       他冷冷地一笑:“我的立场,从未改变过。”
        
       我说:“我从来都没有立场。”
       “我只是在做着我认为对的事情,而你的立场,是错的。”
       
       他说:“立场没有对错。”
       “安迪,我们之间永远也不会有一个人妥协……看来除了暴力,我没有别的办法把你留在我身边。”
       
       “你会为此感到难过吗?”
       我问他,“但是你的立场不会改变我爱你,就像什么都不能改变你爱我一样。既然如此,只要等待结束就可以了——你愿意等那一天吗?”
       
       他放下了已经拉住门把的手,回过头来看着我,良久,他云淡风轻地问了一句:“真的有那一天吗?”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有的。”
       我说:“只要你愿意,现在还不算晚。”
       
       接下去的话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他便看出来我要说的是什么。他微微笑着摇了摇头:“你不用问了,已经晚了,那些人必死无疑,而你,什么也做不了。”
       他不再看我,拉开门走了出去。
       
       房间里自此空无一人,我躺在床上于半睡半醒之间昏昏沉沉。
       耳边的钟摆声音好像走了一万年,每过一分钟,我的心就往下沉一寸。
       我一次次睁开眼睛,一次次只看见一个空旷冷寂又华美的房间,以及窗外渐渐暗淡下去的天色。
       床头一瓶百合。
       我忽然想,如果真如他所说的,他将把我囚禁在他身边,那么我每天的生活是不是就是这种情形不断的重复?困在一个房间里面,一直等待?
       
       如果不是有这么多的是非对错,我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我是真的很累很累了。就让我生命里所有的时间都用在等待他这一件事情上,我也没有什么不满。
       相反,我觉得非常安宁,非常轻松。
       
       只是不行,我们已经选好了自己的位置,站在了天平的两端。
       
       珐琅质的座钟寂寞地敲响了十下,一下一下像是撞击在了我的心脏上一阵一阵地痛。
       十二个小时过去了。
       我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刺痛了伤口。
       
       恍惚中听见有人开门进来,走到床边坐下,他轻轻地触着我的脸,然后说:“你发烧了。”
       
       我抬起沉重的眼皮看着他,他脱下外衣,取下手套,然后偎在我身边,轻声问:“要不要喝点水?”
       
       我点点头,他扶起我的头,用水晶杯喂我喝了一口水。
       他说:“你还要在等一会儿才能吃药。”
       
       我点点头。
       
       他问:“你是不是很难受?”
       
       我摇摇头。
       
       他的手指抚过我的发际,“你哭了。”
       
       我哑着声音说:“我只是喜欢流泪而已。”
       “我没有哭。”
       “以前有人和我说过,流泪和流血一样,都不是弱者的象征。相反的,如果我们想保护一些东西,就要不害怕痛苦。”
       “主赐予人类眼泪,是告诉我们要接受自己的脆弱,在保护他人之前,必须先保护自己。”
       
       他沉默了片刻说:“可是你从来不晓得保护自己。”
       “你只是在为那些死去的人流泪。”
       
       我看着幽昧的灯光下他美丽的脸,落地灯给他的睫毛镀上了一层金。我看着他,一眨不眨。
       他不知道,我是在为了他的罪而流泪。
       我不能减少他的罪。
       我说:“那些人死了?”
       
       他点点头:“都死了。”
       “你应该听见了我的命令。”
       
       我说:“恩斯特呢?”
       
       他不说话了。
       
       我说:“为什么要杀了他们?难道不需要审讯了吗?难道不要什么证据吗?连情报都不要了吗?”
       
       他想了想然后轻轻地抱住我:“你想知道什么?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我坚持道:“告诉我。”
       
       他淡淡地笑了,说:“他们已经没有价值了——因为审讯得到的结果已经没有用了,安迪,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我看着他从容的神态。
       那种很久以前的,危险的预感像回声一样重现在我的心里。
       我打了个冷颤。
       我想起过去的事
     件中重重的疑惑,所有的不安连成了一条线,什么东西开始浮上水面。我喃喃地说:“因为……你们有线人。”
       
       阿德里安不回答,只是看了一眼座钟,轻轻地起身,“你该吃药了。”
       他俯下身来在柔柔地吻了吻我唇:“即使想再多你也改变不了什么的。”
       “为何不你趁着现在的时间,只注视着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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