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圣约”。
世界为背德所害。
天父在降下救世主之前曾与这个世界上的七个民族定下七条约定。
人类彼此共存于大陆,我们言语不通信仰不同,我们彼此之间都是残缺的造物。
“圣约”存在我们每一个人的体内,如果我们不接受彼此,我们将永不能窥见天堂。
……
……
我一边听着,一边百无聊赖地弹弹手指。
“啥?‘圣约’?”
揉了揉耳朵,我心里切了一声:“邪教组织。”
原来亚尔弗莱是邪教头头的左膀右臂,勾勾手指也能把巴黎搞得天昏地暗。
那恩斯特呢?恩斯特是“盗匪之王”。
“‘水晶之夜’?”
“一群流寇跟我有什么关系?”亚尔弗莱冷冷地抬了抬眉毛,“恩斯特是谁?我不认识这个人。”
所谓“水晶之夜”,也就是个佣兵组织兼职政治暗杀。
网罗一票死忠的弟兄,然后有钱就赚亡命天涯,果然是这小子的风格。
传说祸害遗千年,这家伙居然还没挂掉真是遗憾。
只是没想到,圣约的法国总部居然就在巴黎,而且就在巴黎最显贵繁华的大道上。
香榭丽舍大道54号,不起眼的褐色香樟木大门,浸染着百十年的风霜痕迹。门锁上有蓝绿色的锈斑,三枚铜铃轻轻相撞,发出寂寞的声响。
大门上雕刻着狮头飞鹰的花纹,藤蔓缠绕。
亚尔弗莱轻轻摇了摇左边的铃铛。
铃声清脆如泉水,穿透了清晨的薄雾。
晨风带来凉意,我忽然想起了菩提树下大街阴冷的林荫。
快十年了,往事历历在目。
那一年我敲开了菩提树街147号的大门,于是所有的事情从那里开始。
门缓缓地开了一线。
盘着头发的中年女子端正地站在门后。她穿着朴素,但仪态庄重,气质不凡,仅仅一眼就可以看出她高贵的出身。
她的蓝眼睛慈悲而沉静。
“早上好,莱斯特夫人。”
“早上好,亚尔弗莱少爷。”
贵妇人为我和亚尔弗莱引着路,房子虽然门面不大,里面却别有洞天。
连续穿过三个中厅,一直走到了里间的茶室。
房间古老高大而空旷,天顶很高,描着精致的顶画。
茶室的四角放着四只落地的法兰瓷大花瓶,里面养着新鲜的三头百合。已经全然盛开,弥漫着浓郁的香气。
“少爷,要为您和客人准备茶点吗?”
“谢谢,苦橙派、山楂火腿卷和红茶。”
“客人呢?”
“也一样。”
房间里的感觉极其安静,这是他们家族的风格。
紫色的窗帘一半拉开,光线不好。
红茶端上来了,荡漾着幽幽的紫红色光线。
加三勺茶叶,撇去浮沫,加半勺蜂蜜,一片鲜柠檬。
味道很独特。浓厚绵长。
我正愣愣地端着杯子发呆,一个娇嫩的童音在帘幕的后面响起:
“亚尔,他是谁?”
我盯着声音的主人看得有点发愣,他们家的人不分男女老幼总能给人带来视觉震撼,这一点我心知肚明。
亚尔弗莱把王子样的小孩子抱进怀里,紧紧地抱着。
“亚尔?”
金发的小美人唇红齿白,皮肤娇嫩得像五月的玫瑰一样,两颗晶亮的眼珠闪着敏感的光线。
“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亚尔弗莱轻轻放开小王子,淡笑道:“没什么,这是一个朋友。”
小美人于是从沙发上跳下来,走向我,彬彬有礼地伸手,“您好,先生,我是克罗索?米格罗斯特?D?约德尔,很高兴认识你。”
我狂汗……
贵族家的小孩都是这样的吗?
我捏了捏他软软的小手:“你好少爷,我是安迪洛尔?多米尼克?赛廷,很高兴,呃……认识你。”
小美人睁大了眼睛,他用非常非常认真的眼神打量着我,像是在看稀有生物。
我再汗……
看来我的名声不太好。
晶亮的大眼睛变得有些冷冷地了,他转头向亚尔弗莱:
“恩斯特呢?”
他嘟起嘴:“他昨天和前天都没有来。”
亚尔弗莱安抚地笑了一下:“他今天会来的。”
“是吗?”
小孩闷闷不乐地疑问道,然后又看了我一眼,眼神更不友好了。
“是的哟。”
熟悉的语气。
我痛苦地抱住头,叹了口气。
让我无限头疼的声音从中厅传来,“我今天会来哦。”
“恩斯特!”
小美人主动投怀送抱。恩斯特一把将他从地上潇洒地捞进怀里,然后大咧咧地往我身边一坐。顺便眼角送了一个媚眼。
我真想捏死这只花蝴蝶。
“恩斯特,他是来找你的吗?”
小克罗索撇了我一眼,攀着恩斯特的脖子急切地问道。
恩斯特贼贼地笑了一下,他忽然靠近,凑到我耳边,故意低声道:“喂,你是来找我的吗?”
气息撩到我的耳根,暧昧得我头皮发麻。
克罗索一看竖起了俏媚的眉毛,指责道:“你们两个什么关系!”
“那个,咳。”
我正襟危坐, 咳了一下,对对面淡定喝茶的亚尔弗莱说,“关于昨天我说的那件事……”
“哦,那个,”亚尔弗莱放下瓷杯,眼睛眯了起来,看着我,“我们需要文件,少尉。”
“不止你昨天带出来的那几份,档案、营区地图、岗哨时间表、通行证和二级口令,少尉,你能拿到吗?”
“从集中营里把那么多人弄出来可不是个小计划……”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蓝花瓷杯,杯里紫红色的液体微微晃荡,熟悉的香气满入胸腔,原来我早已习惯了这种特殊的红茶味道。
我无法回答,一时间沉默着。
克罗索完全不在这个话题里面,他忽然问亚尔弗莱:“亚尔,妈妈呢?”
他有些郁闷地拽着恩斯特的袖子:“妈妈比恩斯特还过分,已经一个星期没回来了。”
亚尔弗莱脸色一下子煞白,这时莱斯特夫人走进来添了几盘茶点。
她也问亚尔弗莱:“是啊,波拉玫朵小姐上星期去了马赛,本来昨天就应该回来的,为什么没有消息呢?”
我呆了呆,波拉玫朵……是克罗索的……妈妈。
“她为丹麦皇室生下了一位王储……”
我看着克罗索,他居然真的是一个……王子。
亚尔弗莱只是不说话,恩斯特于是笑了笑,他捏了捏克罗索的小脸,“你妈妈不要你啦。”
“骗人!”克罗索一脸的不相信,他不以为意地撇撇嘴,“你就会胡说!”
恩斯特耸了耸肩:“好吧,我就会胡说,你妈妈临时有事情,从马赛直接去纽约了。”
“纽约?”小王子茫然地看着恩斯特。
“就是美洲的一个大城市啊,和巴黎一样大。”
“将来啊,你也要去你妈妈那里,到美洲去,那里比欧洲好玩多了。”
忽然发现,恩斯特的声音很多变,比如这个时候就特别温柔。
在我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个想象的画面,特别特别真实,十几年后,恩斯特蹲在地上,搂着他的儿子,一脸坏笑,也这样油嘴滑舌地逗小孩。
很久以后我和恩斯特说起这件事,他笑着说是因为那时候我想成家了,只有渴望安定的人才会有这种联想。
那么家……是怎么样的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