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片马-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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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三刀之所以被叫做小流氓,那是有原因的。
      这孩子他从小看到大,虽说没有坏事做尽,可在街坊邻居眼中那已经是一个十足十的祸害。
      尤其是他,看到这小子就头疼得很。
      想想看,如果一个半大不小的男娃子,三天两头跑来敲你的窗户,往你家窗子上扔石子,走在路上也会有事没事故意过来撞你两下,你会喜欢他吗?
      而且这还只是一开始。
      等男娃子稍微长大一点,约莫十三四的时候吧,敲窗户变成了撬窗户。
      干啥?
      说实在话,刚开始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还曾笑话撬他窗户的贼白忙一通,笑完了就把窗栓重新钉好。   可是一次、两次、三次……直到后来逐渐发现他不是鞋子少一只、就是袜子少一对,更可甚的是,连他仅有的两条衬裤还给偷了一条后,他才敢确定他家真的遭贼了!
      而这个小贼就是小小年纪就开始祸害街坊的小流氓舒三刀。
      为啥会知道?
      这王八小子偷了东西竟然跑到他面前愤怒地吼:你衬裤怎么前后都有洞!
      气得他拿起扫把就揍他。
      臭小子!竟敢偷我的衬裤,偷了还敢嫌!看我不拍死你!
      那小子被他打得抱头鼠窜,一边跑还一边叫:大家听好了啊,有闺女可不能嫁给何守根啊!嫁了这个穷鬼,小心闺女出门没裤子穿啊!
      这件事过后,也不知这小流氓是脸皮养厚了,还是看他好欺负,三天两头来找他麻烦。
      看他吃大饼,就一直跟在他后面,直到他分他一块。
      看他穿新衣,哪怕只是多块补丁,他都要凑过来摸上几把,非要摸得留下两个油手印才开心。
      看他和女孩子说话,就跑过来骂他黑皮蛤蟆想吃天鹅肉,同时顺便调戏调戏人家大闺女小媳妇儿。
      就连他走在路上好好的,这小流氓有时也会莫名其妙地跑过来打他一巴掌就跑。有时打在他背上,大多数都打在他屁股上……所以说这小子是流氓呢!
      看他做工,他没事也会过来溜达溜达,有时在他身边一蹲就蹲半天。弄得他差点以为这小子想转行做木匠。如果不是有天这小子把他好不容易做好的一只雕花首饰盒抢了就跑——当然一个大子都没付!他真的以为这小子想学好了。事后害得他被那个本来就很小气、动不动就爱找理由扣人工钱的东家以耽误工期为借口,不但让他自己掏钱买材料重做了一个,还扣了他一半工钱。
      这样的事不胜枚举,而其中最可恨的就是那小子有一个大大的怪癖——竟然喜欢偷看他洗澡!
      第一次发现的时候,他没在意。都是男的,对方又是半大不小的小毛头,哪会把这种事放到心上。何况这是山里的溪水,谁都能来。兴许那小子也是来洗澡的呢?
      第二次,他想这贼小子不下来洗澡,躲在树后面贼头贼脑的想干什么?想想,走到岸边把脱下的衣裤拿到溪中的大石上。他可不想被坏小子偷光衣裤最后只能光屁股回家。
      第三次,……他忍了。
      第四次,他冲到岸上把那行迹诡异的小子狠狠骂了一通!那次特奇怪,坏小子的态度显得特好,垂著头任他说教。直到他发现站在岸上的他一丝不挂,而那小流氓的眼光又落在哪里后……
      第五次……总之这之后都很惨。你无法想象一个成年男子被一个只能称为少年的男孩子偷看时的那种难堪到家的复杂感觉。
      真的很难为情,以至于以后他一看见那小子把眼光往他身上瞟,他就冒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夏天过去了,冬天的时候他以为对方肯定想偷看也偷看不起来了,结果却发现一到下雨天他的房顶就开始漏雨。爬到房顶上一看,挪开的瓦片没放好,看似放到位置上,其实根本挡不住雨水。这一留心,自然就给他抓住了上房偷窥的小流氓。不用说,当场就是一顿饱揍。
      其实这些都还好,片马城里什么样人没有?虽说舒三刀是个地地道道的小流氓,但从来没给他造成大的麻烦,有时还会送些野味什么的给他。偶尔还会脑子发热帮他出出气啥的。比如说前面那个小气的东家,被人罩麻袋打得两个月没敢出门见人。
      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因为那小子每次「为」他做什么事,都要跑到他面前来领功。唉!
      所以,不规矩就不规矩吧,说到底,你能跟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生啥气?
      可就在守根已经对这小子莫名其妙的行为习以为常、可以当笑话看的时候,小流氓舒三刀竟又想出了新的折腾他的方法。
      做木工做得全神贯注的时候,突然听到耳边有人低低地道:「喂,把衣衫合合好,都看见奶头了。」
      ……我忍!
      在路边方便的时候,突然旁边就贴了一个人,盯著他露出的某部位、用一种很奇怪的声调道:「原来你尿尿时是这个样子。」
      ……害得他剩下的尿全部硬生生憋了回去。而这一憋就让他落下了一个可悲的病根,弄得以后每次在外方便的时候,总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就生怕再有人突然出现在背后。
      山溪边。
      「为什么你的皮肤这么黑呢?不过黑点也没关系,好摸就行。」顺便摸两把。
      ……
      去砍柴。
      「喂,这里没人把衣服都脱了吧。你看你热得浑身都是汗,这模样如果不是站著而是躺著,那就跟我昨晚做的那个梦一样。」
      ……
      走在路上,小流氓贴过来,贴著他的耳朵道:
      「根子哥,我不要老盯著你的屁股自己摸自己了,晚上我来找你好不好?」
      「……滚!」
      时间一天天过去,小孩子也越长越大。
      十六岁的舒三刀已经敢把他拦在无人经过的山道上,一幅调戏良家民男的流氓样道:「喂,做我的女人怎么样?」
      给这混蛋小子破坏了两次婚事的守根视若无睹地从他面前绕过。
      过两天询问变成威胁。
      「喂,何守根,给你三天时间,你要不乖乖躺到小爷的床上去,小心小爷放火烧你家!」
      三天过后,小流氓恶狠狠地拦住往家赶的他。
      「我说姓何的,不要给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可告诉你,晚上我来找你,如果你再敢把门窗都封死了,我就告诉你爹,你玩弄我!」
      ……他想,晚上让二娘烧点绿豆汤给他喝吧。天热,这孩子明显上火了。
      那小流氓出去闯荡前最后一次来他那儿的时候,提著一壶酒,硬是把他从热被窝里拖出来,逼他陪他喝酒。
      一杯酒被灌下肚,酒量一般般的他带著刚睡醒的迷糊,听他说些恶心巴拉的疯话。
      类如什么从小就看上他,就因为大冬天他把他抱回家。
      这小子不提还好,一提这个,守根就一肚子恼火。
      当时这小子也不知饿疯了还是怎么的,在他去山里捡柴的时候突然从树上跳下来用粗树枝敲他脑袋,抢了他的干粮就往嘴里塞,结果被冷硬的馒头噎得脸红脖子粗差点断气。看他著实可怜,自己也顾不上脑袋还流血不止,把他倒提起来,拍他的背,帮他把馒头拍了出来。后来看他饿得眼发绿光、身上又连件完整的衣服都没有,心一软就把他带回家了。
      现在想想,真是千不该万不该。以至于他爹娘到现在还责怪他,说他不应该把这小子带回家,弄得那个冬天家里差点就断粮。他年幼的二弟三弟更是提起这小子就恨得咬牙!——这死小子来了一趟,不但跟小二小三抢食,第二天晚上还把他家存粮全给掏了。
      所以守根任他说,自个儿迷糊自个儿的。
      小流氓只顾著抒发情绪,似乎也没注意到身边人的脑袋已经快垂到胸前。
      当说到他本来打算一到十六岁就用十六人大轿把他抬回家,结果发现男人不能娶男人时,他愤慨道:
      「你知道我那时候多难过吗?我都想把你阉了。」
      你敢!我先把你废了!守根惊得瞌睡虫全部飞了,顿时坐直身体。差点忘了在这小子面前千万不能放松,否则你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突然耍流氓。
      「喝!」小流氓一拍床板恶狠狠道。
      好吧,喝就喝。正好暖暖身子。
      咕咚!一口一杯下肚,不错,这酒挺来劲的。
      「我明天就要走了。小爷我老早就想出去闯荡,如果不是为了你……」
      哦?赶明儿放串炮仗去去霉气。说不定以后这日子就好过了。
      「我想好了,如果我就这样走了,你一定不会等我。我一转身你肯定就把老婆娶回家了。」
      那还用你说?如果不是你小子从中作梗,我会二十出头还是光棍一条吗?
      「所以,你就跟我走吧!」
      ……啥?
      小流氓没得逞,半夜被他撵出屋,一个人凄凄惨惨可怜兮兮地背著一个小包袱走了。
      他站在大门口,看著对方远去。
      男儿志在四方,可他不像他。父母在,不远行;他有家有口,这个家还得靠他撑著才行。
      「咿呀。」
      门内探出一颗头颅。
      「大哥,是不是三刀哥?」小妹清韵问。
      「嗯。」守根皱起眉头,「这么晚怎么还不睡?还不进屋睡觉。」
      「哦……」清韵噘起小嘴缩回了小脑袋瓜。
      「大哥,三刀哥明天还会来吗?」
      「睡觉!」
      「哦……」小清韵不情不愿地合上房门。
      守根摇头,幸亏这小流氓走了,否则他们家将来说不定就得招个流氓女婿了。
      小流氓这一走并没有像他想象的就此断了音讯,相反隔三差五就能收到他让人捎来的书信。
      信里总是用著歪歪倒倒的字写著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例如:
      六月十五,小爷今天去挑战雁荡高手李三盖。这李三盖真不是盖的,一拳就把我打趴下了。根子哥,那一拳好痛哦!
      可我舒三刀是什么人,一想到我根子哥还在家里等我骑高头大马回去迎娶他,我立刻就从地上爬起,再接再厉,被打趴下就再上!上了再被打趴下,被打趴下就再上。如此反复数次,直到再也爬不起来。
      不过那李三盖心肠倒不错,竟然把我带到他家治疗。这是一开始,后来我才知道他拿小爷我给他女儿练医术来著!怒!哦,根子哥,你放心,他女儿后来勾引我,我都没理她。不过女人真奇怪,我对她越冷淡,她就对我越黏糊,真受不了!可我又不能像你揍我那样揍她,差点没把我憋死!
      总之,后来我好了,继续挑战李三盖。两次下来,李三盖就死活不肯给我医治了。他女儿偷偷给我送药,我想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接受了。根子哥,你可别误会,我就用她的药,没用她的人。真的!
      再后来我去找李三盖,就找不到他人了,说是出外云游了。根子哥,你说他是不是感觉要输给我,所以才偷偷跑了?哦,对了,忘了跟你说了,江湖上有个武功排行榜,李三盖他位居第一。
      这是小流氓出去大半年后寄回来的第一封信,看得他心中直骂娘。
      你说这小子一出门谁不好找,偏偏要去挑战武林第一高手?!
      这就是他所谓的出外闯荡吗?
      我看根本就是找死!
      第二封信来得很快,大概隔了三个月左右。
      根子哥,江南的风光好啊,真想和你一起出来看看。你看那树绿的、那水清的、还有那大闺女小媳妇也长得比我们那儿周正。
      哎呀,你真该来看看,尤其要看我怎么把云中虎打了个落花流水!哈哈!
      他家银子满多的,听说人也是个鱼肉乡里的坏家伙,我就没客气,拿了他一些银两作路费。根子哥,你说我这是不是也算为民除害啊?
      ——我看你才是那个祸害。
      第三封信年底来的。这封信差点没把他气死。
      根子哥,我好想你……
      想你凶巴巴的脸;想你黑黝黝的皮肤;想你肌肉结实的大腿,唉,那要能让我啃上一口该多来劲啊。   我还想你很多很多。譬如你厚厚的温暖的手掌,瘦瘦长长的腿,还有腿上面那个紧紧绷绷的翘屁股。   哦,还有你褐色的、老是躲在胸膛里不肯让我好好看一眼的乳的头。唉,根子哥,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想拨弄它、舔舔它。
      完了,根子哥,我今晚得去找个窑子泄泄火,否则明天我跟老和尚的挑战肯定要输!
      ——输了好,最好就此去做和尚,这样我也不用特地找个榔头出去敲死你!
      这一年,他忙于全家生计,闲暇之余才会想想那小子现在在外面混得怎么样,有没有被人砍。
      至于那小子寄回来的三封信,他把它全部藏到床底下了。
      第二年,隔了很久那小子也没寄来一封信。
      不过他也没觉得有多奇怪,只是有时候会想那小子会不会死在外面了?
      他幻想了很多场面,例如小流氓在外得罪了某个老大或者挑战失败,最后被人殴打致死,尸体被扔进深山老林,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
      他也曾想过,那小子会不会在外面又对什么人耍流氓,然后……
      像我这样好脾气的应该很少吧?所以那小子的结局一定是被人扭送进衙门,而不是钻进某人的被窝里逍遥。
      守根非常肯定地想到。
      在第二年七月的时候,那小子让人捎来了第四封信。
      根子哥,这次我差点死了。其实我想写我已经不行了,怕你哭得厉害,就不骗你了。
      没想到那绵里藏针黄峰真的是绵里藏针。在最后的最后,我以为我要赢了,结果他却对我吹出三根毒针。
      我输了。这一输差点连小命也输了。根子哥,你看到这里有没有为我担心?我知道你嘴上肯定在骂我自己找死,不过心里一定七上八下连觉都睡不好。
      哈哈,你放心吧!有人把我救了,是我刚出江湖时认识的一个世家子弟,姓石,是个胖子,特爱摆谱。当时给我狠狠敲了笔竹杠,他一开始不肯给,后来我把他揍得连猪都比他瘦,他就乖巧了,还死活非要叫我大哥。根子哥,你说我魅力是不是太大了点?可为啥你就看不上我呢?嗯,不爽,我决定再去揍那胖子一顿。
      后来我养好伤,再去找那绵里藏针,这次我要了他一条胳膊。
      没错!根子哥,你没看错!我赢啦!我赢了江湖上排名第六的武功高手!哇哈哈!我就说老子天下第一嘛!
      根子哥,你等着,等我跳进长江游回去找你!
      那晚,他睡得特别香。梦中竟然梦见那小流氓像条大鱼一样,一路游回了片马城,并且在江里对岸边的他直挥手。
      梦中,他决定明天买条鱼杀来吃。
      「咚。」
      「……谁?」迷迷糊糊的,守根还在想鱼是红烧还是糖醋。
      「根子哥,开门。」
      一个激灵,守根猛地睁大眼睛。
      「根子哥,」
      不等对方叫第三声,守根已经掀被下床冲到门前拉开了大门。
      门外,一个衣服穿得随随便便、瘦瘦高高的大男孩正冲着他嘻嘻笑。
      一伸手,拧住那小子的耳朵就把人拎了进来。
      「哎哟,哎哟,哥,你轻点,轻点!你知不知道大侠我是谁啊,我现在可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浪子三刀。」少年期的公鸭嗓子现在听来竟悦耳了许多。
      「大侠?你要是大侠,世上就没流氓了。说,你这小子,怎么突然跑回来了?是不是在外闯了祸?」守根丢开手,转身去关门。
      三刀揉着耳朵,嘟囔道:「哪有。我就是想你了,回来看看你呗。哥,我困了,我要睡觉。」说完,人就往守根的床上窜。
      「你!」守根一回头,只见那小流氓已经连被子都蒙上头了。
      「啊啊,幸福啊。我根子哥的味道,我根子哥的棉被。」三刀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过了一会儿,竟然把被子夹在大腿间,做起了一些非常诡异的动作。
      「你在干什么!别糟蹋我被子,起来!」守根走过去抬脚揣他。这小子,一回来就做些恶心巴拉的事。
      「不要。」三刀抱着被子不肯放手。
      无奈,守根在床头坐下,放低声音道:「你到底回来干什么的?」
      「还能干什么,回来看你有没有打算趁我不在偷偷娶个老婆呗。」
      「你怎么知道的?」守根惊。他二娘刚给他说了门亲事,是衙门仵作的女儿。他去偷偷看过那女孩,觉得女孩子挺好,样貌不错,看起来性子也挺文静,心想应该跟他合得来。本来打算这几天就去提亲。
      「你说什么?!你真找了一个!」三刀当场就炸了,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抓住守根就吼。
      「嘘!你轻点!你想把我家人都吵醒吗?」
      「隔了一个院子,他们听不见。你不要把话题岔开,说,你是不是真的背着我乱搞!」
      ……什么叫背着你乱搞?你是我什么人啊?
      守根抬手拍了他一巴掌,「坐下,没大没小的,我的衣襟你也敢抓。」
      「根子哥,你怎么可以这么水性杨花!」三刀是把他衣襟放开了,但他整个人也直接抱住了守根。
      「什么水性杨花!不会用词就别乱用。」守根给他气得多了,现在已经气不出来。
      「你也不想想我现在多大了,我已经二十二了。再不娶个老婆,人家还以为我有啥毛病呢。你脖子上……等等,我看看!」
      守根一把扒下三刀身上的衣服。
      「看啥呀?」三刀莫名所以,从守根怀里挺起上身,很大方地脱衣解带,还卖弄道:「怎么样,我的身材不错吧。」
      守根默然不语。
      「怎么了?」三刀凑到他面前。
      守根摸了摸他的背,又摸了摸他的胸膛。
      「……以后小心点。命是自己的,别不要钱似的让人乱砍。」
      三刀呆了呆,「哥,你的意思是只要对方付钱就可以给人砍?」
      守根一巴掌把人推到墙里面,出去做早饭了。
      三刀趴在床上,看着被小心掩上的房门,笑了。这笑,已有了那么点已知世故的男人的味道。
      「心疼就直说嘛,死鸭子嘴硬,我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说着,就又把脑袋埋进棉被里。随着他这一低头,只见一道从他后脖颈一直划到背中的丑陋伤疤清晰地刻印在他赤果果的背上。
      等守根端着饭碗进来时,床上已经没有人。
      守根也没在意,这小子总是来无影去无踪,落脚的地方也总没个定性。除非他来找他,否则他根本找不到他在哪里。
      七月底,没把流氓小子的话放在心上的守根在家人催促下,去提亲了。可就在他去提亲的时候,本来对他还满中意的未来老丈人突然提出要他用十六斤盐、十六斤茶砖、十六两银子做彩礼。
      别说他家拿不出十六两银子,就是盐和茶砖也是不可能的事。要知道在当朝盐和茶都是被控制的,有钱想多买都不行。
      「这是怎么回事?当时他也没提这些呀?」他爹气愤道。
      「算了,谁不宝贝自己的女儿,兴许他觉得咱家穷,怕女儿嫁过来吃亏。」守根倒没特别生气。正巧小妹清韵这段时间身体有恙,看了很久大夫都没看好,家里人都在急此事。
      于是这事便这么搁下来。八月初,清韵被一位老郎中诊断说是患了富贵病,要每天用人参煨老母鸡的汤做引,再配以他家祖传秘方,连服七七四十九个月才能痊愈。
      家人先是不信,后来发现依方行事,清韵的身体果然有所好转,便不由不信了。
      可是……问题来了。
      小妹清韵身体能有所好转,让家里既喜且忧。喜可爱的小女儿总算有了笑容,忧这养家的担子就更重了。
      而守根对这个小妹清韵可以说异常宠爱,从年龄上看,他比她整整大了一轮,做她父亲都可以,自然也就忍不住想要宠爱这个小东西。
      为此他跟家里提出要去林场工作,在那儿苦是苦一点,但赚的钱要比在城里给人做木工来得多。而且林场大师傅看他年轻有力气又懂木工活,已经答应带他进林场。
      当然,除了养家这个理由外,他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原因,那就是他想避开那些说亲的三姑六婆、还有家里为了他的婚事没少操心的爹娘们。说实在的,他着实不想娶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女孩和她过一辈子。
      不知道他这个儿子复杂心事的老爹一开始不太同意他的想法。
      在老爹看来,书香世家的何家出了一个做木工的大儿子就已经够丢脸的了,再去做伐木工岂不是比木匠还要低一级?
      对老爹的看法他很无奈,他总不能直接跟他家考了二十年都没考上秀才、读书读到顽固的老爹说:我不做木工谁来养家?娘带来的嫁妆已经没了,爹!
      所以他只能说:爹,家里出一个状元就够了。我不是读书的料,您还是把希望寄托在中元身上吧。现在家里已经没什么存银,小妹身体还需调养,将来还要给中元准备赶考的钱,如果我不进林场,怕是中元将来赶考……
      最后他爹思之再三,觉得有理。
      「你要进林场?」晚上跑来找他的三刀叫,「为什么?你不是做木匠做的好好的?」
      「缺钱呗。」
      三刀闻言抓抓头,「对不起……」
      守根愣,「你跟我说对不起干啥?」
      「我说我要养你,结果还得让你进林场养家。」
      守根啼笑皆非,「我要你养干吗?你又不是我儿子。」
      「你是我老婆嘛。」三刀小声嘀咕。
      守根当没听见。
      「你真要进林场啊?」
      「那还有假。」
      「那好,我带你进去。」三刀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样。
      「不用了,我已经跟林场大师傅说好,他说会带我进去。」
      「切!他能带你去哪里?还不是到老林子里做伐木工,又累又苦还玩命。」
      「到哪儿还不是一样。」守根笑笑,把针线打了结,低头凑到三刀胸前把线头咬断。
      「好了。以后注意点儿,别再让林子里的狼抓破你的衣服。」
      「呵呵。」三刀抚着衣襟傻笑,「根子哥,你说带你进林的大师傅叫什么来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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