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有喜-第二十七章【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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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已是入夜,白日里关于围场一事让我始终不能平静下来,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都睡不着,辗转难眠,我以手臂支起身子看向外面,绿芜和豆芽都已经入睡,当即打消了叫她们的念头。
      悉悉索索的披上外衣,我轻手轻脚地出了内阁,外面只有几名负责守夜的宫婢站在门口,见我出来几人忙不迭要下跪:“太后!”
      “嘘!”我赶紧制止她们,免得惊醒了其他人。
      “太后,这么晚了……您……”其中一名长相颇为清秀的小宫婢偷偷看我一眼,欲言又止。
      “哀家睡不着,所以想在周围转转。”
      “那奴婢伺候您一起。”
      我扬了扬手:“不必了,哀家想一个人静静。”
      见我坚持,几人只得退下。
      夜晚不似白日里的炎热,风中夹杂着丝丝凉意,我不紧不慢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回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真真有种做梦的错觉。
      廊下每隔十余步便垂下一盏宫灯,烛光在夜里显得格外朦胧,此时已近丑时,宫中除了巡夜的禁卫军外就只有守夜的宫婢内侍们还没睡,我沿着迂回长廊走过,一路上几乎没碰见什么人。
      本来只是因为睡不着随意走走,直到走到长廊尽头,我抬起头看着前面的景致蓦地惊醒,不知不觉间我早已离开长乐宫的范围,矗立在我眼前的竟是“如湮宫”!
      脑海里突然跳出来压在如湮宫书桌上那张画像,鬼使神差,我拢了拢外衣就往如湮宫里走。
      平日里这里就一副不见人烟的颓唐模样,夜晚更是不必说,冷清得简直和鬼屋有得一拼!
      我缓步走进大殿,看到门口左右两边的烛台上燃烧了一半的蜡烛暗暗松了口气。还好不是黑漆漆的一片。
      殿中空无一人,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往书桌那边去了,在即将伸手触及那叠字画时顿了顿,旋即,毫不犹豫将压在最底下的画像抽出——
      “皇后娘娘!”
      背后陡然传来一声惊呼,我吓得手一抖,刚刚到手的画像打着旋儿落在了地上。
      我回头,正好看见那名名唤“莫言”的小宫婢站在门口,睡眼惺忪,却目露狂喜地盯着我,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
      正当我疑惑她这一声,莫言却似是一瞬间彻底清醒过来,脸色煞白,颤抖着身子跪在地上,结结巴巴地喊道:“太、太后……”
      “你起来吧。”大半夜的我也不想引来其他人。
      莫言唯唯诺诺的起身,低着头不敢看我。
      我正想说什么,眼角的余光瞥见落在地上的画像,忙俯□拾起来。
      “太后!”莫言低呼道。
      我抬眸看她一眼,她脸色越发泛着几分不正常的苍白,紧咬着下唇盯着我手中的画像,似想说什么,又碍于不知名的理由终究没有说。
      手中捏着那张薄薄的画像,我压下心头的强烈悸动,细细打量着那画。
      纸张隐隐泛着黄,角端的地方更有些黑点,实在算不上好物。比起殿中其他裱起来的精美画卷,这幅画更像是随手勾勒出的,一个独坐廊下的女子正眺望前方,身影简单而模糊,唯独那双眼画得极为细致,甚至连眉宇间那一丝哀愁都细细描绘出来了……
      这画中人我粗看并没什么感觉,仔细一看才发现透着几分莫名的熟悉!
      “这人是谁?”我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莫言小心翼翼瞅我一眼,斟酌着回答:“这是……德庄皇后。”
      没有说什么,将那画像搁置在桌上,我抬头打量大殿四周,晒然笑笑:“哀家自进宫以来,都不知道宫中有座如湮宫。”
      莫言双肩颤了颤,又很快恢复如常。
      我当做未看见,就着一旁的软榻坐了下来,莫言咬唇看了看我,低声说了声“奴婢去准备些茶点”,很快便奉上泡好的清茶。
      我伸手端起她送来的茶杯,随口问道:“德庄皇后……嗯,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莫言抬头看着我,一双眼睛极清,似在揣摩我话中深意。
      我坦荡荡的任由她打量,听她沉吟半晌才应道:“是个可怜人。”
      我一愣,德庄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并不知道,这些年只在宫婢和太监们口中听说过她。据说她与先皇在宫外相识,被先皇金屋藏娇,她有了身孕后更不顾众人非议将她迎入宫里,那时先皇众多嫔妃,可为了她不顾满朝文武反对遣散后宫……
      这样的她,会可怜?
      仿佛是看穿我的疑惑,莫言摇头笑笑,语气中透着悲凉:“纵使金阙玉宇,高处不胜寒呐。”
      我似懂非懂,忽然想起另外一则传言。
      先皇为德庄皇后摒弃六宫,但其实宫里还有一名妃子一直留在宫里,是先皇做太子时立的侧妃,德庄皇后入宫时她也有了身孕,先皇就留了她在宫中。只是,从此都未踏进她的宫殿半步,甚至连她生产时都未来看她一眼……
      “先皇就墨然一个皇子?”心之所至,我问。
      莫言深深看我一眼,在我看向她时又垂下眼帘,道:“当时袁贵妃生了一个公主……”
      手差点一抖将茶杯摔在地上,我不无震惊地重复道:“袁贵妃……”同时想着,原来先皇还有一名妃子的传言并不是假的啊。
      “那名公主呢?”
      就我所知,如今皇室中并没有什么公主,甚至连郡主都是几位权臣的女儿册封的。
      “公主她……出生当夜就夭折了。”莫言弯腰收拾好刚才被我打乱的书桌,回避我的直视,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
      在如湮宫待了一阵子,眼看天色越来越晚,我也不好再停留,拒绝了莫言要送我回去的好意,拢了拢外衣就往外走。
      走到如湮宫大殿门口时,我无意中偏过头,正好看见放在偏角落的案几上一座样式精致的铜镜,里面清晰地映出了我的模样,我定了定神,陡然醒悟过来,刚才在看见德庄皇后时的熟悉感是什么!
      她与我,眉宇间竟是有几分相似的!
      我正想问莫言,回头就看到她走进内阁的背影,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卡在了喉咙口,最后默默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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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湮宫的事情困扰了我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去了沈府,我还一直在纠结这件事。
      今夜是沈离廷的生辰宴,也是他正式宣布与柳欺霜几个月后婚期的日子。朝中大员纷纷道贺,我和墨然换了便服也一起来了沈府。
      不知墨然到底在做什么,我只不过在周围转了一圈就看不见他人了,最后在沈府后花园找到了他,正想叫他,却看见他身后跟了一个人,声音戛然而止。
      “墨然……”
      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躲在旁边的花丛里,我隔着一片姹紫嫣红看两人漫步花丛。
      是扶摇!
      “你约我来,并不是为了看花吧?”墨然负手在背后,不疾不徐地走着。
      扶摇淡然一笑:“前厅里人太多,我以为皇上会喜欢这后院的幽静。”
      墨然回头看她一眼,眸底一片平静。
      “还好。”沉吟片刻,墨然如是道。
      扶摇没有说话,只是含笑凝着他。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影影绰绰的花丛中,竟将那满园的春、色生生比了下去。
      我忽然有些后悔自己跟过来了。
      “还没到时节,这牡丹居然开了。”俯身抚着一朵名为“白衣胜雪”的牡丹花,墨然低低呢喃。“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王城。可惜,不是开在皇宫里,而是这沈府……”
      他的语气中透着几分莫名的惆怅,扶摇低头看着他身边那几朵开得正灿烂的牡丹花,微微一笑:“这丛‘白衣胜雪’可是沈太傅的宝贝,听说是他从异域带回来的,所以花期与别的牡丹花不同。”
      顿了顿,她继续道:“皇上若是喜欢,摘了这花带回宫慢慢玩赏。”
      墨然勾了勾唇,叹息一般说道:“摘了这花,过几日便会失去颜色,要来何用。不如成全了她,就让她在这沈府好好活着。”
      他说得含糊,扶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话中深意,怔愣好一阵子才回过神,喃喃唤道:“皇上……”
      她还未来得及说下去,墨然忽然伸手将她鬓角散落下的一缕青丝掠到耳后,微笑道:“发髻散了。”
      扶摇脸色倏地一红。
      心口处一阵近乎窒息的感觉,不痛,却仿佛有团棉花堵塞在了嗓子口,令我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我想,我到底为什么要跟来?又为什么要躲起来?
      惶然退出花丛,我也就没有看见,墨然看向扶摇时陡然变冷的目光……
      宛若游魂般在沈府乱转,我恍恍惚惚的想着,今夜墨然微服出宫大概是因为扶摇和宁相来了沈府,那么我呢,我来沈府是为了做什么,亲眼来看沈离廷与柳欺霜宣布大婚的日期,亦或者看着墨然与扶摇一双璧人般走在一起?!
      伸手揪住心口,那里忽然一阵生生的疼,让我几乎难以自持,踉跄着脚步在水榭里坐下。
      “你怎么在这里坐着?”迷蒙间,有清越的声音突然问道。
      我抬头,看见的是由侍童离儿推着木轮椅的沈离廷,他就在离我几步外的地方,静静注视着我。
      耳边恍惚响起前厅里唱戏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作者有话要说:残了的网总算好了,伦家来赎罪了,先一更,晚点继续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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