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突然发觉妈妈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而且越来越吃力,双手也紧紧的拽住床单,额
头不断的冒冷汗……没有一点儿光泽的嘴唇颤抖着……口中呜咽的传出“疼……疼……唉呦
……”的字音。
李游瞬时全身都紧张起来,他慌忙的跑去叫医生。
没过几分钟,医生护士唔央唔央的进来了,又是安氧气管,又是测心跳,等到一针吗啡打下
去,李游的妈妈才逐渐平静下来。看着心电图上规律的折线,李游悬着的心可算安稳了……
吓死了……李游的指尖冰凉的不像话……差一点,差一点就以为她再也会不来了……李游拿
毛巾给妈妈擦去额头上的汗。可是手却克制不住的抖。
医生护士收拾东西,唔央唔央的又都出去了。李游关上病房门跟了上去,拉住医生。年过半
百的医生看着眼前这个焦急慌张的少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医生,我妈妈她……”
“情况……不太乐观。她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就给她,有时间多陪陪她……别太难过……”
说罢,医生像对自己的儿子一样,拍了拍李游的肩头。
最怕最怕的就是医生对病人家属说“别太难过”。因为只有对无药可医的,或者已一命呜呼
的病人,才对他的家属说“别太难过,请节哀”。而现在李游已经听到这句话了。医生叫他
不要太难过,这是不是就意味着离那一天的到来更近了?
现在还能做些什么?
李游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用双手捂住脸……谁能告诉他现在还可以做些什么?也许明天一睁
开眼,就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了……李游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流泪,也不知道是什么时
候停止的,可能哭了很多回,也可能就只有一次,他就那么死死的睁着眼睛,一夜都没有闭
上。他困的要命却也不闭眼。因为他不敢。他是真的害怕,害怕时间在自己闭眼的那一瞬间
就飞快的消失掉,他承受不住再次张开眼睛时候可能看到的景象。
天亮时,李游走进病房。把椅子搬到床边坐下,握住妈妈的手。
还好,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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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亮的大玻璃窗;悠扬的音乐声;一屋子香醇的咖啡味道。
服务生走到桌旁:“先生你好,隔壁桌的那位小姐替你结了帐。”
“哈啊?”陶鹤俩眼一瞪,懵了。“excuseme,englishplease?”
服务生一听也傻眼了,尴尬的抓了抓后脑勺儿的黄毛儿:“i'msorry……idon't……no!i
can'tspeakenglishwell……”
这下咋整?
服务生看了看陶鹤,转身走到旁边那桌。然后那边传来呜哩哇啦的法语一大串。不一会儿,
一个身材容貌都姣好的女性走了过来,坐到陶鹤的对面。
“HI~”
“HI。”陶鹤漫不经心的搅拌着咖啡,眼神没有在这女人身上停留。
“泥是众过任?”
“什嘛?”
“众过任?chinese?”
“众过任……哦,中国人!chinese,yes!i'mchinese!”
那女人开心的拍了一下手:“卧恨细换众过!”
“哦……你很喜欢中国?”
“yes!canihaveyourname?”
“sure.mynameisTaoHe,it'smychinesename.myenglishnameisTerence.”
“mynameChelsea……”
……
陶鹤想,这是艳遇。或者称为桃花运也可以。他觉得Chelsea很有魅力。他觉得Chelsea也很
漂亮。他想,有进一步的发展才是顺应剧情。因为一般情况下,不都是在异国他乡有个奇异
的偶遇最后产生一段浪漫的情缘么?
所以,Chelsea的出现应该是个必然。
这是上天让他忘了李游的提示。
人通常是这样——喜欢一个人时可能找不出任何理由,但是当不喜欢了,却有成千上万的理
由可是说出来,哪怕没有一个是真的。
陶鹤不想喜欢李游了,所以他给自己找成千上万的理由去证明自己已经可以不喜欢他了。他
以为这是最好的选择,无论是对李游还是对他自己。
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考虑过李游的感受和意见。
两个人的未来,怎么可以由他一个人来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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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老师,陶鹤老师出国了,李老师怎么也不来了?”
“啊?李老师啊……李老师他妈妈生病了,所以他去照顾他妈妈了。”
“啊?很严重么?”
“我们可以去看看李老师的妈妈吗?”
“那李老师什么时候能回来?”
林清竹被问的都要贴到墙上了:“你们等等,等我给你们问问李游……”
听说在月光下飞快的奔跑就可以看到已经逝去的亲人。
但终究也只是听说而已。
窗外的月光倾斜满地,柔和了房间内黑暗的角落和医院冰冷肃静的气氛。李游双手交叠放在床边,头枕着双臂,睫毛的影子纤细修长。
床上,李游的妈妈呼吸起伏均匀。
李游睡着睡着突然醒了,他睁开眼,发现身边是一片片斑斓的色彩,就像是在中世纪的西方油画里面,面前有落地窗,有白纱窗帘,窗外是碧绿的草地和灌木,而他此刻正坐在柔软的沙发上,面前放着的是红茶和草莓蛋糕,一扭头看到一个绅士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李游甚至可以感觉到沙发下陷的感觉。
那绅士不停的说着什么,李游在笑。笑得很开心。
然后那绅士也笑。
可是就在这时外面的天色骤然暗了下来,雷雨闪电,脚下的地面不断的裂开。一道道巨大黑暗的裂痕出现在脚边,身体随着地面的振动不停的晃动。李游惊慌的张望,然后看到那绅士安稳的还在沙发上坐着,对着自己微笑,那笑容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