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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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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洛非到了昆明,转车去了白城,到了白城他这才觉得安全了,花了五十元办了个假身份证叫萧瑞。

租了房子,生活总算是在白城安顿下来。打了个电话给苏蓝,问了问江城的情况,苏蓝在电话里心不在焉,吞吞吐吐的,好像有什么事。洛非问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苏蓝说:"你能借我钱吗?我表哥开车在回玄岭村的路上撞人了,一死一伤,如果没钱赔偿最少得多做个几年牢。"

"什么地方!?"洛非情不自禁地问出这句话。

"就是离城村刑场不远的那条路。"

"哦,需要多少钱。"洛非大概猜出那两个人是他撞死的,心里很复杂,说不出什么滋味。

"二十万。"苏蓝知道洛非有钱,二十万对他来说不是笔大数目。

"好吧,你把账号给我,我给你打款。"

挂了电话,洛非给苏蓝打了钱后来到网吧,打开"江城报业集团网"在网站他看到现场的照片,特别是那个被撞死女人,半边的脸的肉都掉了,露出白森森的骨头,眼睛都没闭上,她的眼神在某一瞬间定格了下来,诡异惊恐与不安-洛非想到是自己撞的她,心里突然一阵发冷,关了网页再也不敢看网页里女人面目全非的脸。但是,那个女人的脸却印入了他的脑际,还走进了她的梦里,在梦里缠着他,追着他……

2

小城市消费不高,刚刚开始洛非还有点钱日子还过得挺滋润,每到晚上,他也常常去酒吧KTV,一个人喝酒,唱歌。在灯红酒绿中也曾放纵了自己的某些欲望,这些欲望和刑法上的犯罪无关,和孤男寡女干柴烈火有关。

紊乱的生活秩序,常常让洛非变得精神恍惚,总是让他在不该醒来的时候醒来。起来看了看表,凌晨三点多。

下楼,漫无目地徘徊在街头,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他又来到了那个地下酒吧,洛非独自坐在酒吧角落的位置上。每次去酒吧,他都喜欢挑最角落的位置,他怀疑自己有角落情节。

一个女人拿着酒杯靠了上来:"这么巧,你也在。"

"你是……"酒吧的光线不太亮,洛非看不清她是谁。

"我们见过的,上次……"

"哦,是你啊,想起来了,你叫安小雅吧。"洛非这才想起来她是白城一家KTV的服务员。

"是的,来,喝酒,为了我们在夜深人静同来一个酒吧的默契。"说完她拿起一瓶酒就往喉咙里灌下去。洛非这才发现这女孩有一种和外表不相符的不羁与野性。

"来,干杯。"

夜越来越沉,酒越喝越多,特别是洛非划拳老输,所以酒也喝得更多,没多久就醉了。

醒来时,窗外是淅淅沥沥的小雨,洛非发现自己是在个陌生的小屋里,简陋而又破旧,只有一张床,一个书桌,还有个破旧的二十一寸彩电,引起他注意的是挂在墙上的木吉他。

由不得他多想,安小雅已进来了,恍恍惚惚洛非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一些事。

"我不喜欢睡你的床。"对着她,洛非叫道。

"为什么?"

"我和你不怎么熟,你就把我带到了你的床上。这床一定很多男人睡过。"洛非条件反射似的说出了这句话,随后他也为自己的逻辑惊叹不已!

"你给我出去。"安小雅把坐在床边的洛非推向了门外。

淋了淋雨清醒了许多。

3

第二天,洛非睡到很晚才起来,打开窗帘,外面阳光灿烂,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他又怎能辜负这大好阳光窝在床上呢?!

他在街上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地闲逛,逛着逛着逛到那家熟悉的酒吧门口,他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安小雅。顺着记忆他又来到了她的小屋前。路上想好见到她时说的话,在她面前却显出了少有的吞吞吐吐,语无伦次羞愧得他想掉头就走,安小雅听懂了他的意思,知道他来是为了昨天的事情来道歉的,便请他再次光顾她的小屋,他有点受宠若惊地进了她的小屋。

从这以后,洛非常常去安小雅那,也常常和安小雅一起去附近的酒吧玩到凌晨,玩累了就回安小雅的小屋睡。洛非从来没有想过会爱上她,他认为他们在一起,就如在一座凉亭躲雨邂逅的路人,因为狂风因为寒冷所以紧紧相依,相互温暖后,雨停了太阳出来了,就必须各赶各的路。冰冷的城市,习惯用身体取暖,这和爱情无关。

有一次,洛非醒来已是傍晚了,一丝昏黄的斜阳透过窗外的柳树折射在书桌上,她依偎在他的肩头仍睡得安详。风摇曳着柳枝,哗哗作响,他起身,不小心把她给惊醒了,她披散着头发对他会心一笑,略带着羞涩,他的心突然有那么一阵的柔软,像是个甜蜜的错觉。

第一次吃着安小雅亲手做的饭,一种家的温馨在他内心荡漾,一阵莫明的感动涌上心头。

"你以后不要再去那种地方上班了。"洛非吃了一半,若有所思地说。

虽然洛非知道KTV的服务员和小姐是两回事,但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安小雅在那声色犬马的娱乐场所,长得又还行,自然要受到很多诱惑,普通服务员一个月的收入往往还不如小姐一个晚上的收入多。

"我也不想啊,可是我没钱啊。"安小雅说着露出了一脸的无奈。

一时无语,洛非只好继续吃饭。

临走时洛非仍然不忘叮嘱她:"真的,你不能再到那上班了。"

安小雅莞尔一笑:"好了,好了,我不去就是了,记住,你要早点回家啊!"

回家?她把这当成他们的家了,洛非一个人住惯了,孤独惯了,家对洛非来说是奢侈的,家如沙漠甘泉般滋润了他那枯竭的心,忍不住驻足回首。

"我爱你吗?"洛非有点摸不清头脑。

"你爱我吗?应该问你自己啊!"说着安小雅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以为他又喝多了。"我也不知道,不过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洛非淡淡地说。

"你不是说我们在一起,只不过是个孤独的男人遇到个寂寞的女人?其实你不必把我当回事的,你想要怎样就怎样,我都已经习惯了。现在,每天早晨一睁开眼,我的第一感觉就是空虚;站在镜子前,我不知道对面的那个落寞女人是谁,花天酒地的时候仿佛总有人逼着我强颜欢笑;翻遍密密麻麻的电话本也找不到一个可以问候的朋友,面对你偶尔的殷勤与关爱我总是心存怀疑。"安小雅的脸上弥漫着一股沉重的忧郁。

或者此刻她只想牵着他的手,踏踏实实地往前走,而他却想甩开她的手,无所顾及地随处乱飞。

他们相对无声,四周的空气咝咝从耳边流过,房间显得异常的宽敞寂静,充满陌生感。

她走进浴室,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音,洛非划了根火柴给自己点上烟,深红色的火焰闪烁着寂寞的光芒。

烟雾从他的口里,弥漫到四周,不一会儿四周都被烟雾笼罩着,他陷在烟雾的屏障里,并且越陷越深,这种感觉令人迷茫。

在烟雾弥漫里走来一位女子,她披着淡白色的透明睡衣,淡红色的花朵在胸前妖艳盛开,微微挺立着。

洛非看着一张五官不清幻影般的脸,静静的,轻轻的,淡淡的凑向他的脸。湿热的舌头挑拔他身体中无数细小的欲望,一种真实的质感开始膨胀,他热烈而虔诚地啃啮着她的全身,她身体有一种奇怪的难以言传的美。

他们像两个贪婪的孩子,不能抑住心中的渴望,探寻着,深入着,汗水和体液一起奔腾流泻,将彼此淹没,如果爱只是一种语言,那此刻的将是多么的苍白,多么的无能为力。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我知道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安小雅的话语透出了某种失落,某种空洞,"不过,我爱你。"她凝视着他的双眼,一种浓重的令人惧怕的寂静像血液一样渗透了四周,越是相爱无望,身体越是陷得深。

认识洛非后没多久,安小雅就已经很听话地远离了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她待在洛非有院子的出租屋子里,自娱自乐,养了很多花,她喜欢金菊,她说金菊有傲霜的本性,但是它依然逃不过风雪,说这话时她脸一片黯然。

从此,这房前屋后总是发出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

安小雅怡然自得了一阵子就受不了无所事事的沉闷。为了消解她的这种沉闷,洛非经常带着她出去散步,有时候去酒吧喝酒,跳跳舞。安小雅还想哪天有时间了就和洛非一起去日本,去看那的樱花,在那租个废旧的旅店,在樱花盛开的季节,在清风拂面的夜晚,在心醉迷离的时刻,尽情地缠绵。

她的想法既疯狂又浪漫。

4

洛非的钱越用越少,他觉得该做些什么才行,考虑再三,他们准备由安小雅出面开一家时装店,投入了全部的资金,刚开始两个月还小赚一点,小日子总算过得平淡而满足.

可是这个新城市变化无常,谁也无法预料,没过多久,就在他们店的对面以迅雷之势的速度,树立了大型的服装城,在急转无门的情况下,只有挥泪大甩卖,总算挽回了一些微薄的生活费。

原来平淡的生活被打破了,洛非找了很久的工作,由于高不成低不就,也没能找到合适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倒是安小雅仗着依旧青春美丽,很轻松就在一家服装品牌专柜里当营业员,月薪两千元。洛非在一家工地上上班,每天五十元。

他们住进了铁皮围绕的小屋子,只因这里的房租便宜,便宜的地方有太多的不方便,比如洗衣服要去离屋子二百米的地方提水,而且根本没有自己的空间。周围住着的都是一些打工仔,所谓的邻居大家只是隔着一层铁皮,连大声的呼吸旁边都可以听到,更别提酣畅淋淋的缠绵了。

人在穷的时候对一些美好的梦想与期待就更加强烈,安小雅依然梦想着有朝一日可以去日本,去看那姹紫嫣红的樱花;去西藏,感受那人间的圣洁天堂。这样的话洛非以前就听她说过了,不过他是细心却敏感的人,他发现她说话时神情和以往不同了,以前她是在他面前表现出很依赖的样子,而现在却是失望叹息的样子,而且不经意间她把以前的"希望和他一起去"改为现在的"有朝一日可以去",这两句话的意思全变了,而且她的脾气开始越来越不好,她经常在他饭后抽烟的时间叫他去洗碗,擦这擦那的地面。

洛非不怪她,他突然觉得自己好生窝囊,他想重新写稿,但是没有电脑,去网吧人多,安不下心写,网吧又乱,万一被查证件的人抓走就得不偿失了,况且他正在逃亡哪还有心思再编故事。

无奈之下他又想到了向叶子借点钱,他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像女人借钱本来就是件不好意思的事情,可是现在的日子过得太窘迫了,入不敷出,真怕到时候被警察发现又要逃亡的时候,没有钱搭车离开。

在一家电话亭他打了叶子的电话,叶子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他给叶子说了自己的真实情况,然后问叶子:"叶子你有没有钱借我点,我可能还不起的。"

叶子笑了说:"哪有这样借钱的,你卡号告诉我,我给你划过去。"

洛非报了卡号,叶子说:"你不急我明天给你划去。"

洛非说不急,挂了电话。

第二天洛非去取钱,发现卡上的是二十万元,有点不敢相信地拨了叶子的电话。

叶子接通电话说:"你在外什么证件也不方便给人看,很难找到工资高点的工作,工地活流水线的活又不太适合你,给你二十万元你看看有什么小生意做做吧,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对了,我差一点把最重要的事都忘记告诉你,刘芒他没有死。"

"刘芒没死!"洛非豁然间开朗了,他当时的心情就如一个原以为自己得的是"非典型肺炎"的病人,却被告知他只是得了一般性感冒时的心情是相同的。

"是的,刘芒那小子真是命大,流了那么多血,在医院昏迷了七天七夜竟然又活了过来,你们的事也就因为他活过来而不了了之,不过你可千万别回来了,他是不会放过你的。"

洛非什么也听不进去了,抑制不住兴奋要去喝酒,他感觉自己解放了,重新拥有自由了,拥有希望了。

那一天他没有去工地上班,早早地回家做好了饭菜等安小雅回来。安小雅回来后他把两千元钱交到了安小雅的手上,安小雅脸上露出守财奴般的喜色,问他这么多钱是哪来的,他说今天他运气好,在路上拣到的。

安小雅竟然相信了,说:"你没告诉我之前我大概就猜到七八成了,除了拣你好像还真没其他办法弄这么多钱。"她虽然嘴上那么说但是那天对他的态度却明显变了,她不仅没有在他饭后抽烟的时间叫他去洗碗,擦这擦那的地面,那晚还一反常态主动与他温存。这让他感到悲凉,区区两千块就能让他的女人一改往日对他的态度。

5

一个顾客要请安小雅吃饭,她一次次拒绝了,结果那人怀恨在心一次次投诉她,害得安小雅这个月的奖金就没了。刚开始安小雅并不知道自己哪做得不好,遭人投诉,她对工作一直是勤勤恳恳认认真真。直到那个顾客又一次说想等她下班后请她吃饭。安小雅有点不耐烦地说,不好意思,我没空呢!有什么事吗?

恼羞成怒的那个人克制着怒火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其实没什么事,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被投诉的三次都是我干的……

安小雅当时压抑不住怒火就在上班时间和他吵了起来,于是被炒了鱿鱼。

安小雅闷闷不乐地回到家,洛非竟然没有发现,直到临睡前安小雅才给洛非说起白天的遭遇。

安小雅说:"洛非,我已经没有工作了。"

洛非说:"我还有工资,我们可以勉强地支撑下去。"

安小雅好像感动了,紧紧地抱紧他,不断地吻着他说:"洛非,我想要一个安稳的家,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洛非说:"我累了,夜已经很深了,明天我还要上班呢。"说着不顾她的感受一转身给了她一个冰凉的背。

她赌气似的也给了他一个脊背。

在他将进入梦乡的时候,安小雅把他摇醒了哭丧着脸:"洛非,你醒醒,你是不是嫌弃我了?"然后声音慢慢变成了哽咽,那一夜安小雅辗转难眠。

第二天洛非照常去上班,他现在已经是那个工地的监工了,一般不用干体力活,只需要看看管管就行了。

晚上回来的时候发现安小雅不在家,饭也没有做,打她手机也已关机,洛非想也许手机没电了,她又没有什么朋友,难道出去买菜了?

洛非又等了一个小时还不见安小雅回来,去附近商场公园找了一圈仍然不见她回来,他的心里突然不安起来,怕她出事,一时间六神无主,不知道该不该报案,报案会不会弄不好把他给抓起来。

他的头很疼,拿了衣服去洗个冷水澡,这时他才发现柜子里的安小雅大多衣服都不见了,这时他的情绪失落到极点,他明白,安小雅是走了,离开他了……

发了一会儿呆,他开始四处张望,希望可以看到安小雅给他留下只字片语,可是安小雅一个字也没留,倒把他留在抽屉里的五百多元也给带走了,只留下几张十元五元两元等面值的人民币,连五十元面值的也不留一张。这时他想到一件事,他感到了自己的疏忽,突然心如掉在一个冰窖里,他的卡和存折是一起办的,为了方便用钱,存折放在安小雅那,而卡他却带在身上。叶子打了钱他一直没有跟安小雅说,这时才发现往日放在抽屉角落的那个存折也不见了,他顾不得想那么多,几乎是跑着出去到附近的一个自动取款机上,结果没有半点的侥幸,卡上只剩下十元的工本费。

回来他仰卧在床上,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天花板是空无一物的白,可以引诱人坠入无尽的虚空里去。洛非想安小雅真绝情,卡上钱拿走抽屉里的五百元也不给他留下。

安小雅走了,爱已经没那么纯粹了,这城市被各种形形色色的欲望充斥着,色彩缤纷而又光怪陆离,坚守与放弃,鲜花与墓碑,这一切令人多么痛楚、眩晕!他这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傻,一个杀人犯加穷光蛋守着贬值的温情,就以为可以守住爱情!

在床上迷迷糊糊中,他很快就睡着了。

"嘭嘭嘭!"他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了,感觉胃有点疼,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吃晚饭。

开门是那个二奶房东。听别人说她那房子是曾包养她的一个香港大款买下送给她的,以后就再也没来过,附近的人暗地里称她为二奶房东。

"我是来收这个月房租的。"

"我女朋友不是交了吗?"

"我前天来她说过两天你交,她只是交了水电费。"

洛非声音软了说:"我明天给你吧。"

二奶房东说:"好吧,不过明天别让我白跑了。"

打发走二奶房东后,洛非开始打电话给工友先借点钱,还好几个工友都答应他了。

6

洛非不甘心,他一定要找到安小雅。他又重新去了安小雅当初上班的柜台,因为以前经常接安小雅下班,柜台的几个女售货员他还是认识的,也曾请她们吃过麻辣烫,几个女孩对他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原来柜台的两个女售货员还在,洛非和她们搭讪了两句,问下班后有没有空,请她们吃饭。两个女孩爽快答应了。

吃饭的时候,洛非说起了安小雅,女售货员告诉他,安小雅早一个月前就和一个看起来挺有钱也很英俊的叫陈文斌的好上了,没几天就辞职了。不过还是没你帅,那女售货员补充了一句。

洛非简直崩溃了,这安小雅跟了一个有钱人还要拿走他的钱,最毒妇人心啊。

在工地上干了两个月他就不干了,他又改写文章了,刘芒没有死,公安局大概也撤消对他的通缉,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写文章,用自己的身份证领取稿费,毕竟赚稿费比当监工容易多了。

洛非不写他以前擅长写的爱情小说了,他不想欺骗自己,他也不写小资类的,住着民房写小资与当着婊子装圣洁没什么两样,他改写悬疑、推理、恐怖,每篇小说里被杀的女主角都叫同一个名字-安小雅。

7

洛非在一条叫多彩街的地方租到了他想要的房子,三百元一个月包水电费,他觉得这里离他的生活近些。所谓的多彩街也只不过是一条颓废粗糙的水泥路,路两旁是参差不齐的旧式屋,斑驳简陋的门框,有几栋房子上还大大地写着个"拆"字。总之一句话,这条街就是一条嘈杂热闹的贫民区,你不难想像,它曾经是多少市井儿女啼笑哀乐,是非风雨的舞台,或许在那冷落墙角处,还残存着一些人事更替时被遗忘的故事情节。走在多彩街杂沓拥挤的人群中,会有一种,人生何必有梦,但见柴米油盐的感觉。

洛非想这个地方环境虽然差了点,但是总算干净整洁,比起那外面睡街头睡公园的流浪汉自己不知道要好多少倍,但是真正的问题在夜晚出现了,搞得他情欲膨胀,无法入眠。

半夜三更他被一声尖锐的叫床声给惊醒了,紧接着可以依稀听见隔壁小木床,吱呀吱呀的磨床声以及带着微弱气息的半压着喉管的呻吟。

隔壁住的是一对年轻的男女,那女人不算漂亮但全身都透出一股清新自然的气息,一想到如此清新自然的女人也能发出这种几欲让人疯狂的呻吟,他就有点不能自已。窗外时不时有一些美丽忧伤大眼睛的女人经过,她们一概都有着硕大的胸部与娴熟的技巧,价位也不高,顶多一百元,他正在想着是不是该花上一些银子叫她们进来,轰轰烈烈地干上一场,让支离破碎的情欲找到一条流淌的通道的时候,对面房里就响起了一声吉他声,吉他声响起后紧接着隔壁的磨床声也静止了,一切都静止了,夜又重新陷入了孤寂。他拉上被子,也该睡了,正当恍恍惚惚快进入梦乡的时候,隔壁又发出了像老鼠在咬东西似的,吱呀吱呀的声音,有意思的是对面又响起了一声吉他声,像刚才一样,夜又重新恢复到原有的寂寞。

由于昨天晚上被他们这样一折腾,第二天正午才醒了过来,起身去外面的公用水龙头接水洗脸刷牙,那个隔壁的女人也刚刚起来,她穿着宽松的棉质睡衣,正低着头拿桶接着水,胸部半袒露在他的眼底,这女人里面竟然什么也没穿。

女人接好水,转过身发现他在看她,不足为怪地挺了挺胸,提着水走了。他不自觉地又想起了昨天有意思的吉他声,有意识地看看对面的房间,那门紧锁着,大概人早就起来了。在傍晚的时候,他总算看清了对面住的是什么人,那人完全超出他的想像,那是一个双腿被截肢,留着长发脸庞英俊只是略显沧桑的男人,他身后背着吉他,用两手撑着拐杖支撑着自己的行走。洛非蓦然地想起一句也不知是哪国的哲人说过的话:当我正在为没有漂亮的鞋子而烦恼时却发现很多人竟然没有脚。看着他举步维艰的样子洛非想,他比他幸运,他还有健全的身体,行走的自由,人为什么要在看到别人的缺失才发现自己的拥有,他心里突然涌出了一股莫名的失落,如果这句话换个角度来说那是多么的残忍:当我看到很多人穿漂亮的鞋子的时候,我却发现自己没有脚。

8

那个住在洛非对面的男人叫江来,他自诩是个流浪歌手。每天华灯初上的时候,他就撑着残缺的身体带着他的吉他到距帝王大厦不远的一个地下通道里卖唱,他的歌唱得不怎么样但是钱却收入不少,可以看出在这个表面涌动冷漠的都市里也有许多富有爱心的人。

他们真正的彼此认识是在一天深夜,那时候地下通道里已经没什么人了,他正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去,洛非路过那,在他那零零散散装满面值不一钞票的不锈钢盘里准备丢下一张二十元的人民币,他抬起头,说,"你是住在我对面的吧,把你的钱收起来吧,你赚点钱也不容易,我又不缺钱。"

洛非看他那盘里的钱大概有二三百吧,就收起了钱,帮他把那笨重的扩声器抱回去,他回到住处把一台六十和炫的三星手机掏出来放在桌子上,自嘲地说:"我买手机只不过是给自己留个骄傲,我双腿没有了,很多东西也就随着没有了,买个手机聊以自慰。"

过了半晌洛非总算明白他的意思了,他的意思也就是说手机可以给他带来小小的虚荣,虽然他在唱歌的时候不可以拿出来显摆(不然就没有人给他钱了),但是晚上可以,他看着手机心里就有小小的满足。

他礼节性地问洛非:"你是做什么的?"

"我前几个月在台江开了家时装店,后来亏了,现在什么也没做。"洛非实事求是地说。

见他不再说话了,洛非又问他:"你除了唱歌还有什么爱好吗?"

"下象棋。"他说,"你会吗?"

"会一点,你这有棋吗?我们下两盘,那么早也睡不着觉。"

江来从床头拿出了一盒象棋,他棋艺比洛非好,那天他们下了六回,洛非赢了两次输了四次,他们边下棋边聊些零零碎碎的琐事,途中洛非出去在外面小食摊里打了几样菜还买了三五瓶啤酒回来。

在酒后洛非不知不觉就把话题牵扯到隔壁的那个女人身上。江来说:"那女人很骚,有时候换衣服也不关门,就是看到我从她房间门口路过也不关门,她在侮辱我,她不把我当男人。"他还说那女人的男朋友是个二痞子,三两天回来一次,乘着男人不在,那女人会把不是她男人的男人也带回来过夜,他酒越喝越多话也越来越多。

洛非每天早晨与晚上江来要回来的时候,雷打不动地帮江来把那又笨又重的扩音器搬到他卖唱的地方,江来也每次夜里都要请洛非去喝酒,但是每次洛非都提前把单给买了。后来有一次江来说:"你要这次再把单买了,你就是看不起我,我们这朋友就没得交了。"那次洛非把买单的机会交给了他。

9

江来读大学时是当年A校探险四人组的成员之一,几年来他们专在网上找充满神气色彩的地方,趁着假期四人一起前往探索其间的秘密,当看到恐怖小说《荒村归来》后他们去了作者说在浙江沿海的那个偏僻渔村-荒村。在新浪网站看到"冥婚"的报道,特别来到山西陕西问当地的村民,关于这特别风俗引发的死尸结婚案;在腾讯网站上看到关于"赶尸"的专题后,他们来到湘西一个多月,才有幸看到赶尸的现场,每次都刺激无比有惊无险,期间不仅有无限的乐趣与思考,当谜底解开后,也让他变得更加坚强。只是后来遭遇了一次意外失去双腿,他觉得那就是命运,他平常都挺小心的,过马路都是先看看两边有没有车才过,可是就算他那么小心还是遭遇车祸,一辆轿车为了急闪一辆货车却撞上路边的他。

洛非告诉江来关于江城婉香楼"噬人古屋"的事,江来马上又起了好奇之心。江来无论如何就是不相信真有狼眼人,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去探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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