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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血色朝霞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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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斌良偷看一眼手中的东西,是盘录音带。他心猛地一跳:“这……”

  老队长儿子:“我没有听,爸爸也不让我听,他要我给他买了个小录音机,说要录一些关于案子的事,让我一定转交给你!”

  李斌良心突突地跳着,感觉到了一些什么。

  他找了个机会,扯了蔡局长一下,一会儿,二人告辞回局。临走时,蔡局长对雷副局长和秦荣道:“我和斌良有事先回局,你们在这里照顾一下吧,有事打电话!”

  雷副局长狐疑地扭头看二人,蔡局长向他使了个眼色。

  秦荣挥着手用悲伤的语调道:“你们去吧,这里有我,我要陪着他直到火化……”

  蔡局长办公室里正巧有一台小录音机,放进录音带,按下了键钮,老队长的声音响了起来。

  听起来,这是老队长去世前不久录的,因为他说起话来已经有气无力。

  “斌良,好兄弟,我已经不行了,估计没有几天了,这时候,我……不能再瞒着了,有些话,得告诉你了。前两次,我就想告诉你,可……没想好,有顾虑,也……不方便,就让儿子买了台录音机,病房里没人的时候,就冲它说上几句……也不太会使唤这东西,但愿它能录好……

  “斌良,你是个好兄弟,好刑警,看到你,我就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那时候,我跟你一样啊,有理想,有追求,一心想破大案,抓罪犯,想着不负刑警使命。可谁想到,如今我……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些,都不说了,也没时间说,说正事吧……斌良,你每次来,我都想说,可我……心里为难哪,想告诉你,可又……加上跟前还有别人,没法张嘴……我现在告诉你真相,你一定要小心,那个杀手不是别人,就是季小龙,被枪毙那个季小龙,他是被秦荣和……

  录到这里,好像录音带出了毛病,呜呜啦啦地听不清楚了,片刻后,才恢复正常:“……我虽然没有参与他们的事,却猜到了。我虽然面,可到底干了这么多年的刑警。他们的事,瞒不过我,可我……不敢说,我……害怕,怕他们。他们能量大呀,上边还有人,我斗不过他们哪……我还有短处在他们手里。我感觉到,季小龙跟秦荣还……还保持着联系,春天里,咱市一出那几起案子,我就猜到……准是他干的,可我没法跟你说呀,因为这里边有我的责任哪……”

  “你可能要问,我怎么会这样,我有啥短处在他们手里……咋说呢,斌良,跟你说,我虽然干了些错事,可我还是觉得,作为人,我还不坏。有些事都是逼的呀。我开始变化,是从结婚成家,有了孩子之后,因为生活困难,慢慢就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在办案子的时候,谁给点好处,也就收下了。可那时,我还没犯大的毛病,主要是一些可轻可重的案子,法律上没有明确规定的,就从轻处理了。这也是因为法律的漏洞太多,活动余地太大,给人提供了钻空子的机会。可说真的,那时我还真没干什么明显违反法律规定的事。可后来,渐渐胆子大了,收得也多了些。那年,女儿要结婚,儿子要上大学,都需要钱,我那点工资……够干啥的?心就变了,连着收了两笔不干净的钱,一万多元。就从那一万多元开始,我就完了……完了……”

  录音机里的老队长抽泣起来。好一会儿才继续说下去:“斌良,说起那事,我肠子都悔青了……我收钱的事,不知怎么被秦荣知道了……后来我想,这没准儿是他设好的圈套,我钻了进去……那天,他把我找到他的办公室,把事情……都给我抖落出来,当时就把我……把我吓瘫了,就差给他跪下了……可后来,他拍着胸脯打保票,说不会对任何人讲……从那以后,我就变了一个人,成了……他的一条狗。

  当然,他也给我不少好处,钱也没少捞……可多少钱也挺不起我的脊梁啊!那些钱我是不想要的,可不要不行,已经开了头,就再也……再也收不住了,我想不收,秦荣他不容我呀!我知道,弟兄们背后……都叫我‘面瓜’,可你想想,我能硬得起来吗?斌良啊,你可千万……小心哪,这人阴险毒辣,可千万别让他……再把你害了呀!从这件事中,我悟出一个道理,咱们当刑警的,千万不能走错路,半步都不能错,一错下去,就可能再也回不来了……日子苦一点、紧一点又算什么,心里舒坦是最重要的呀……可话又说回来,要保持廉洁,太难太难哪,方方面面都逼着你呀。你看,我的儿子……正在上大学,我当爹的能不供他吗……你还年轻,体会不到,孩子一大你就都知道了。可回头看,再难也不能走邪道啊,那会毁了一辈子呀。所以,你一定……一定要把握好自己,别跟我学呀……钱算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呀……”

  录音的效果不太好,录音机质量也不太好,中间出了几次毛病,可声音还是听清了。从老队长的声音中可以听出,他已经声泪俱下了。这是一个将死之人的大彻大悟,真应该让秦荣他们也听听。

  想到这里,李斌良更加痛恨秦荣。真猜不出,他在老队长遗体前哭得那么伤心是真是假,眼泪是哪儿出来的……“老队长啊,你走了,我也快了……”这八成是他的心里话吧,八成真的意识到自己活不长了吧!

  老队长的声音继续着:“……对了,我所以变成这样,还不光是秦荣一个人,他一个人还不那么可怕,他身前身后还有别人哪……那时,魏市长还是公安局长,后来又当了法院院长,副市长,市长……根儿,就在他那里呀,不知道秦荣当年下水是不是他拽下去的……你想,我一个人……能斗过他们吗?只好这么下去了……我知道,我不是好刑警,我是软骨头……我也知道,我这病就是因为……因为这些事才得的。你想,心里头成年压着……大石头,能不得病吗?我这也是罪有应得呀……斌良,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只是希望你……千万别走我的路,把他们都揭露出来……不过,你千万小心,小心哪,他们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呀……”

  老队长说到这儿咳嗽起来,接着,录音带就到头了,老队长的话也就到此结束了。

  李斌良和蔡局长听后,好一会儿没说话。

  尤其李斌良,更是受到极大震动,倒不完全是老队长揭露出来的那些事,而是老队长对自己的提醒和告诫:“要保持廉洁,太难太难哪,方方面面都逼着你……”是啊,现在自己就已经感觉到了,如果完全凭自己和妻子的工资,能买得起住宅楼吗?能用得起手机和传呼吗?这两件东西购置时就得几千块,每月的用费呢?要是没有吴志深帮忙,自己根本用不起……还有,等将来自己年纪大了,女儿大了,要上大学,需要几万元学费,那时该怎么办?还能保持廉洁吗?……那时,有人把女儿上大学的钱送到你面前,你收不收?你收下了,替人办事不办事……这怪谁呢?每月就这几百块钱,根本就没有购买住宅楼的钱,也没有供孩子上大学的钱……那大学为什么收费又那么高呢?女儿将来上大学该怎么办呢?作为父亲为她准备了什么呢?将给她什么样的命运呢?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可以相信,老队长说的都是真心话呀。但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当一个腐败分子,这一点自己心里有底,不会,绝不会……其实,国家所以穷,老百姓所以穷,某种程度不是也和腐败分子有关吗?总理已经说了,去年长的那几级工资,都是海关打击走私的成果。看来,国家要想富强,人民要想富裕,不反腐败不行,反腐败真是关系到党和国家生死存亡的问题呀!而自己现在侦查的杀手案件,背后不是也隐藏着严重的腐败问题吗?当然,老队长说得对,和他们斗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们阴险毒辣,为了自己的既得利益,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蔡局长又猜出了他的心思:“行了,这个问题咱们以后再讨论,研究一下该怎么办吧!”

  怎么办?又能怎么办?李斌良站起来,盯着蔡局长:“我看,这回可以动手了吧!”

  蔡局长想了想,摇摇头:“不,这还不足以把他们推上法庭……这仍然算是旁证……瞧,我们现在能向法庭提供什么?只是这个人的证词,那个人的怀疑……这要是几年前还差不多,先抓起来,然后上手段,加力度,硬审下来……可现在不行了,新刑法的指导思想是无罪推定,何况牵扯到的人物都非同一般,咱们一定要办成铁案,要得到铁一样的直接证据!”

  可是,到哪里去找铁证呢?

  李斌良无言以对,又着急又没有办法。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是宁静的声音:“快,你快来,到我家里来……”

  她好像在哭泣,又出了什么事?

  24

  只有宁静一个人在家,当李斌良和蔡局长走进来时,她正坐在床边流泪,眼前和手里还有一些纸张。

  怎么了?余一平失踪后,宁静都没有流泪,现在怎么了?

  李斌良一边问怎么回事,一边把几张纸拿到手中,感到还有些潮湿。他拿到手里看了一会儿,又激动起来。

  这是一些复印的纸张,有十几页,都是从谁的日记本上复印下来的,上边有两个人的字迹。第一个人写得较多,李斌良一搭眼就觉得熟悉,认出这是当年宁市长的笔迹。纸上有两页记的是工作上的事,那是建造政府大楼的一些记载,其他纸张写得则很直接了。如,有一页上写着:

  “看来,魏民在整个工程中肯定捞了大笔好处,具体钱数尚待了解,最少应在五十万以上,现在看,这绝不是他惟一的一次,有必要对他抓过的所有工程都调查一下……但,不能惊动他……”

  还有一页上写着:“……大部分问题已经查实,魏民自当上副市长以来,捞钱最少超过百万。那么以前呢?多年来,他当过法院院长,公安局长,这样的人掌握着这么重要的权力,能谨慎运用吗?看来,他是一个腐败分子……不过,证据还不完备,应该再查一查,不能声张,魏民这人关系网很广,上边也有人,要惊动了他就不好办了……”

  往后翻,又一页上写着的话引起李斌良的注意:“魏民这人品质很不好,政治野心很强,总想当大官,却不想为老百姓服务,作风浮夸,还很霸道,现在我主持政府工作,对他还有所抑制,如果他要当上一把手,那就很难监督了。这样的人,绝不能让他掌握重权,尤其不能让他当一把手……”

  最后一页上写着:“……魏民好像察觉了什么,最近两天看我的眼神不对劲。这是个小人,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一定要提高警惕!”

  老市长的日记到此就结束了。就在老市长日记的后边,有另一种笔迹写着一行字:“此事可资利用,但暂不宜声张!”

  这个字体李斌良也认识,是余一平的。

  剩下的都是余一平记的一些东西了,都是有关魏民的,包括他干的每一点缺德事,什么时间关门跟谁密谈了多长时间,后来此人被提拔了;什么跟机关哪个女干部关系不清了;到哪里去玩小姐了……其中有一段引起了李斌良的注意,那是最近写的,居然提到了自己和妻子的名字:

  “……这天晚上,我在办公室搞一个材料,发现有个女人进了魏民的办公室,悄悄走到门外偷听,居然是李斌良的老婆王淑芬。我知道,这个尤物有不少男人惦着,她在机关工作时,魏民看她的目光就色迷迷的,这回她投怀送抱来了。我听了一会儿,她好像是为李斌良的事来的……后来,他们进了里屋,出了什么事可想而知。有趣,李斌良居然被魏民戴了绿帽子,他还不知道吧,哪天得告诉他……”

  李斌良感到脸在发烧,愤怒在胸中燃烧,不知是恨谁。恨妻子,恨魏民,恨余一平……他说不清楚。

  还好,这时候没人注意到他。旁边宁静正擦着眼泪说着:“这两天,卫生间的水盆下水有点不畅,我无意间打开查看,发现水箱底部有东西,就拿了出来……是用几层塑料袋封好的!”

  看来,余一平真的不傻,他虽然把那本真的日记交了出去,却也留了一手,把日记中重要的部分复印出来,藏到安全之处。

  宁静继续抽泣着说:“父亲去世后,我难过得什么也顾不上,一些遗物都是他整理的……可能,他当时就发现了,却没有拿出来,也没有交给组织……他是个什么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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