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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东海孤岛(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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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怕臭啊?我以为你不怕呢!”李狂药笑起来。

  丁细细捏着鼻子,脸红道:“我是怕臭味闻多了,弄坏了我的鼻子。”

  这时,刘付狼一个人在生火,他不需要任何人帮忙,李狂药就和丁细细在旁边说话。李狂药见大家都熟悉了,便问:“你最多二十几岁,却对酒这么了解,难道你老爹从小就让你喝了?小孩子喝酒在国外好像是犯法的吧。”

  丁细细收敛笑容,沉静下来,然后说自己并不是从小酒喝酒。丁细细的母亲是绍兴人,可惜死得早。丁母还在世时,虽远居甘肃,但仍坚持绍兴旧时的酒俗,是一个很守旧的人。绍兴有很多“岁时”酒俗,从农历腊月的“请菩萨”、“散福”开始到正月十九“落像”为止,因为都是在春节前后,所以叫“岁时酒”;腊月二十前要把祖宗神像从柜内“请”出来祭祀一番,这叫“挂像酒”;到正月十八,年事完毕,再把神像请下来,这叫“落像酒”;除夕之夜的“分岁酒”要一直喝到新年来临,正月十五还要喝“元宵酒”等等。小孩虽不能喝酒,但她长年闻香,普通小孩自然不能和丁细细比较。

  李狂药听得有些心酸,却找不到话来安慰,很后悔挑起这个话题。幸得刘付狼把火烧起来了,大家才蹲下来要把扇贝烤熟了果腹,不再闲扯。可是,岛上忽然又响起一阵悠扬的笛子声,融合着海浪声,听起来让人心旷神怡。李狂药猛地站起来,朝岛内望去,朦胧中好像看见一个人站在最高处的山石上。

  丁细细没有看向岛内,而是望向岛外,只见浓浓的白雾里缓缓地竟驶进来一艘船,船帆上印着一条褪色的巨大金龙。

  红色怪流

  叠积的雾气流动得很慢,船忽然破雾而来,打乱了雾气的宁静。丁细细瞧见动静,心说好奇怪,那艘船不像现代渔船,比起黑渔船还要落后,起码是解放前的那种大对船。那艘船没有轰隆的马达声,船身有木浆,可又看不到木浆在动。下了一夜的雨,岛上风平浪静,雾都吹不动,渔船不可能是靠风力闯入雾海。

  “李狂药,那里有艘船!”丁细细尽管觉得船有问题,但还是有点兴奋。

  “哪里?”李狂药回过头来,当真看见一艘船正慢慢靠岸。

  刘付狼什么也没说,见到船要过来了,眼神就充满杀气,好像船上会跳下来几百个鬼似的。很可惜,渔船未靠岸时,它就侧了侧,接着就转了个方向驶出雾海。李狂药知道在这里遇到渔船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所以马上大喊,希望能得到船员的回应。等李狂药喊出声后,丁细细急忙冲他嘘了一声,不希望让渔船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怎么了?你不希望离开这里吗?”李狂药不明白。

  “你没看见船上没有现代发动机,几乎靠木浆行驶?”丁细细严肃道,“我不知道那船有什么名堂,但肯定碰不得,说不定是一艘鬼船。”

  “天下间哪有鬼?”李狂药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对啊,船上没有人,怎么会动?船帆上的龙也很奇怪,没听说渔民会把龙印在船帆上,他们那么虔诚,肯定认为那会让东海龙王不高兴的,更别想捕到鱼了。

  “你别担心,我肯定那艘船还会回来的,等你找到岛上的酒了,我们再想办法上船。”丁细细轻笑道。

  眼睁睁望着渔船驶出雾海,李狂药又气又恨,他头一回感觉到人类在大自然面前很渺小。其实现在追去也来不及了,渔船转了个身子,速度就变得飞快,一眨眼就看不到了。李狂药几次受到丁细细安慰,觉得过意不去,在这种环境应该是他照顾女人才对,怎么反过来让女人替他操心?倒不是害怕出不去,而是李狂药记挂着父母,如果不能提早赶回去,天知道放高利贷的黑社会会对他的父母做什么事。他叔叔李光辉肯定不会帮忙,恐怕就是哥哥爬过他面前,他都不会低头看一眼。

  这时候,太阳渐渐爬到了头顶上,把大海石的雾气晒得五光十色,天空上竟晕出了三个太阳。这是自然现象,可李狂药觉得非常壮观,这种奇景只听人说过,以前从没亲眼见过。李狂药仰头望着天空,赞叹了几声,听到笛子声忽然断了,他立刻又回过头看向岛内。山石上的人影轻身一跃,消失在李狂药的视线里,但丁细细和刘付狼都看见了。

  “果然有其他人!神经病啊,被困在岛上还吹什么笛子,他当自己是神仙啊?”丁细细不以为然。

  “今天肯定出不去了,我们先在附近砍些黑松,不能让火灭了,一定要让它持续地燃烧。”李狂药不去管神秘人是谁,只想把木棚前面的火烧旺。

  刘付狼听到这话就转身去砍柴,完全没有怨言,还叫李狂药和丁细细先休息。刚才,李狂药说那句话,其实是打算自己去砍柴,没有想让别人代劳。丁细细觉得这事很平常,还拉着李狂药躺在沙滩上,就这么侧卧着闭上了眼睛。李狂药没敢真正地睡着,一闭上眼睛,他又猛地睁开,就怕有突发情况。

  刘付狼没有走远,只在附近砍柴,一来可以保护丁细细,二来可以让周围的视野开阔,不再让某些危险的事物隐藏。李狂药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看着刘付狼砍柴的身影,不知不觉就失去了警惕,陷入了梦乡。在梦里,李狂药梦到刘付狼光着上身,目露凶光地追赶他。梦里面的李狂药很害怕,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逃,直到刘付狼赶上来,将他扑倒时,梦才完结。

  由于一晚没睡,李狂药醒来时头昏沉沉的,睁开眼后他看见刘付狼就坐在旁边,神色冰冷冷的。李狂药爬起来时,丁细细还在睡,船老大一家人也没醒。天色灰蒙蒙的,太阳已经在天上走了很远,快要落到天边了,雾气也不如早上那般浓了。李狂药后悔醒来得太快,他和刘付狼相对无言,很是尴尬。

  幸好,船老大一家人陆续醒来,一个个地喊头疼,把丁细细也吵醒了。李狂药怕船老大一家人还要喝酒,所以早把酒倒掉了,免得他们再喝。可是,船老大清醒后猛喊着要喝水,李狂药听到其他人提起,嘴巴也觉得干燥难受。在他们睡觉的时候,刘付狼没有走太远,附近找不到淡水,只烤了一些扇贝肉给大家果腹。

  “我要喝水,你去找!”洪连海醒来就对船老大发号施令。

  “好,我马上去。”船老大没有磨蹭半刻。

  丁细细看不过去,便说:“一个人别乱跑,你们睡着的时候,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事吗?”

  “怎么了?”洪喜鹊惊恐地问,全然忘记她男人是不是在岛上。

  李狂药简单地把猿猴、鬼船的事讲了一遍,船老大他们听得一惊一乍,以为李狂药在编故事哄他们。直到看见猿猴留下的血迹,他们才渐渐相信。洪连海饿得厉害,扇贝肉根本不足以充饥,他心一横就想去猎杀那只受伤的猿猴。李狂药估摸快到傍晚了,现在天黑得不算快,但谁也不能保证天黑前能返回。

  丁细细不主张猎杀猿猴,可认为应该顺着血迹去找一找,只要别走得太远就行。在白天,他们为了养精蓄锐,睡了一天,没人走太远。谁知道晚上会不会又下雨,万一血迹被冲刷掉了,那就找不到猿猴逃跑的路线了。至于有没有人清理过血迹,丁细细对此很乐观,因为昨晚猿猴被埋伏了一次,神秘人肯定不敢在白天轻易出没了。即使神秘人敢出来清理血迹,他也未必能够全部清理完,至少不会走近木棚。

  李狂药觉得丁细细分析得有道理,可他不放心让船老大去找淡水,更不同意去猎杀猿猴。思考再三,李狂药就让刘付狼陪着船老大一家人,由他和丁细细去找淡水。洪喜鹊渴得难受,又很消极,总在嘀咕可能岛上没有淡水。但李狂药记得太爷爷救英军战俘时,曾在岛上住过一段时间,没有淡水的话,他们早就渴死了,而隐藏在岛上的神秘人也活不到现在。商量了一会儿,大家就同意让李狂药和丁细细出去找淡水,头部剧痛的船老大一家人则和刘付狼在岛上看风景。

  “我们去一会儿就回,如果有危险,会大声喊的,放心吧。”丁细细笑道,接着从砍下来的黑松枝干里选了一根比较结实的棍子,用来防身。

  李狂药拎起一个空酒坛,走出几步后又回头叮嘱:“谁都别乱跑,一定要等我们回来!”

  刘付狼烦了,便道:“啰唆什么,快去!别把细细搞丢了。”

  丁细细转身走掉,留下嫣然一笑,李狂药忽然间竟觉得那是除了他老娘以外笑得最美的女人。从木棚往左走,丁细细先是绕着海边,没有直接朝岛内走,猿猴的血迹也是同样的路线。李狂药以为会看见猿猴倒地而亡,可一路走下去,并没有发现它的尸体,反而在走出百来米后,血迹就不见了。

  “果真有人抹去了血迹吗?”李狂药灰心地问。

  “不对……血迹抹掉了也会留下痕迹,所以昨晚我不担心这事。可没想到,有人就在附近等着猿猴,它受伤跑往这边,就是让人把它抱着逃掉。”丁细细叹道。

  “这个脚印……跟猿猴的不一样?”李狂药半蹲下来,在一处软软的黄沙地上看见一个很明显的人类脚印,与猿猴一路跑来的脚印全然不同。不过,沙地上只有一个人类的脚印,其他就看不到了。李狂药琢磨,这附近还有草地、树林和岩石,救走猿猴的人可能从别处逃了,所以只留下一个人类的脚印。

  丁细细拿着棍子,侧耳倾听,回头四顾。她谨慎地观察了四周的树林,还有岩石小山,不见异常才停下来看了那个脚印。接着,丁细细就笑说这真和英国小说《鲁滨逊漂流记》一样,小说里的鲁滨逊也是流落到荒岛上,孤独地生活了许多年后,他竟发现岛上有一个人类的脚印。后来,鲁滨逊才知道那是外岛的一群食人族上岸了,抓了一群俘虏要吃掉。

  “现在别说这些吓人的故事,好不好?”李狂药联想到大海石上发生的种种怪事,竟觉得这和小说里的情节一样,搞不好那群英军战俘死后,他们的肉被剐下来吃了。

  “你没看过那部小说吗?如果你真的像鲁滨逊一样被困在岛上几十年,你怕不怕?”丁细细侧着脑袋问。

  “不行,我得快点回去,要不然我家……”

  李狂药激动起来,丁细细马上打断道:“我随便说说,你放心吧,我都算好了。待会儿去找淡水,我们顺便找酒。现在船老大他们头疼得厉害,暂时不会跟来,我们只有今晚这次机会,要不过了今天,他们肯定要一直跟在我们屁股后面。只要找到了岛上的藏酒,我们就到岸边守着,船一出现就游过去。”

  李狂药点头道:“嗯,就这么办……谢谢你。”

  丁细细报以浅浅的微笑,然后不再往靠近岸边的地方走,翻过几层岩山朝岛内走去。李狂药时刻提防着,把刘付狼给的匕首握得紧紧的,几乎和体温的温度都一样了。当离岸边比较远了,李狂药渐渐听到潺潺的水声,声音十分的清晰。当即,李狂药一手握刀,一手提着酒坛,急奔了几步,跨过一处枯木丛就看见了一条清澈的水沟。

  丁细细喜悦地伏下来,想要痛饮几口,还说:“有水!太好了!我其实也挺渴的!”

  李狂药打起精神,正想等丁细细喝够了,再将酒坛装满水,可却发现水沟上游袭来一阵红色怪流。丁细细嘴巴还没碰到清水,那阵红流就冲到她面前,她只好又狐疑地站了起来。李狂药想要看清楚水沟的源头,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居然发现水沟十多丈外的一棵黑松上挂了一具高度腐烂的人类尸体,而他的头已经不见了踪影。

  无头死尸

  岛上云雾渐散,红日半露天边,海风吹得起劲,水浪也逐步升高,海浪击打着礁石,发出啪啪的响声。

  李狂药抬头望着无头尸,心说乖乖,我说怎么这么臭,还以为那是鲸鱼死尸的味道,敢情冤枉鲸鱼老弟了。无头死尸的衣服黑黑的,身上裹满了污血,血液现在几乎都变成了猪肝色。更甚,许多叫不出名字的虫子趴在死尸身上,断头截面处挤满了昆虫,不时地还有几只虫子掉到树下。

  丁细细恶心地捏着鼻子,怪腔怪调地说:“这人是谁?该不会是洪喜鹊她男人吧?”

  “你不是说……他们不是船家,都是假扮的,真的船家被他们害死了吗?”李狂药迷糊地问。

  “谁都有错的时候嘛!”丁细细没有辩解,大方地承认。

  不过,李狂药觉得丁细细没说错,挂在树上的死尸不见得就是洪喜鹊的男人。如果船老大说的是实话,那他们不论头多么痛,都会毅然出来寻人。洪连海那副德性就像富家公子哥一样,哪里还记得找他妹夫的事,八成就没有他妹夫这个人。之前找不到人,没法核实,现在人找到了,却已经死了好多天。李狂药有点郁闷,可转念一想,人死了总要留下东西在身上,说不定能确定死尸的身份。

  那棵黑松有五六米高,死尸挂在半腰,压了很久也没把树枝压断。黑松因臭味的关系,吸引了一堆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虫子,人一接近就疯狂乱舞。丁细细打心底不想靠近,可不把死尸弄下来又不行,她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在甘肃时,丁细细从小就被丁父赶去学酿酒的工序,而有一道就是用木棍搅拌蒸熟的糯米,搅拌的时间超过一个小时,而且不能中断。装糯米的木桶有小有大,最大的一个木桶足足有一间卧室那么大,人要爬着梯子走上去,并握着粗粗的木棍来回转圈地搅拌,糯米被蒸熟以后,黏性大,搅拌起来很吃力,无形中让丁细细从小就锻炼出惊人的臂力。

  只见丁细细用棍子撩起水沟边上的一块小石头,再急速地轮起木棍,呼的一声,生风的石头就击向挂着死尸的黑松。黑松受到撞击,竟剧烈地摇晃起来,死尸被摇得很厉害,没过一秒就掉到地上了。虫子们惊恐地飞散,一时间水沟边全是密密的虫子,大有遮住天空的趋势。

  李狂药惊叹道:“你力气挺大嘛!我看,刘付狼这趟白来了。”

  “先去看看那个人是谁吧,你去,我在这里等你。”丁细细把死尸弄下来了,自己却不愿意接近。

  李狂药没有多说什么,立刻走过去,总不能事事让他人操劳。纵是如此,李狂药还是吃了一惊,那具死尸摔下来后,竟四分五裂,散成了尸块。那些肉块都变成了各种奇怪的颜色,肉里蠕动着许多白色的蛆虫,叫人见了就作呕,李狂药忍住恶心感,慢慢走近,心说这人恐怕死了有几个月了,否则尸体不能那么容易散开。

  接着,李狂药从附近的树上折下一根树枝,翻了翻死尸身上的衣服。刚才死尸裹满了污血和虫子,站在地上看得不仔细,现在走近了才发现死尸穿的是黑色西装。来到荒岛上的人,哪个会穿西装,渔民出海谁都不会那么穿,哪怕是船老大本人。李狂药首先认为是哪艘豪华游轮不幸沉没,有人游到岛上了,可近几年没听说东海上有游轮遇难。

  “怎么了?那个人是不是洪喜鹊的男人?”丁细细没听到动静,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觉得不是,应该是其他人。”李狂药大声回答,随即蹲下来,慢慢地扒出死尸身上的东西。死尸身上的西装口袋几乎都是空的,什么东西也没有,李狂药想要翻西装内袋,可不解开人家的扣子又翻不到。折腾了好几分钟,李狂药才把死尸的西装外套解开,里面的白衬衫都快变黑衬衫了。他忍住胃部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小心翼翼地翻了翻,发现内袋里有一张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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