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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字谜和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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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来说,监狱里老犯人对新来的犯人都要欺辱一阵子,但对要出狱的犯人都格外客气。一个监牢里的狱友出了监狱,大家就都是朋友,各方面都会相互照应。老柳这几天心情格外好,自己放出口风说他很快就要出狱了,即将真相大白。不管他出去以后真有钱假有钱,狱友听说他要出狱了对他的态度和善起来,连郎半仙都确信老柳很快就要出去了。老柳一直想找机会与郎半仙聊聊,有些事想听听他的主意。平时犯人之间没有机会闲聊天,白天劳动有人监视不能随便说话,晚上牢房里全是犯人,也没法说心里话,如果他俩很亲近地聊天别的犯人会不高兴,会找茬欺负他们。晚饭后犯人有半个小时散步时间,犯人们吃过晚饭都会去透气散步,这时候在食堂里聊天最好。

  礼拜天的晚上,吃过晚饭食堂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他们故意慢吞吞地吃饭,边吃边聊天。“老哥,看来你真的要出去了,我有点儿舍不得你呀!”郎半仙激动地流下眼泪。

  “老弟,我也舍不得你呀!这一屋子人里只有我们两个算好人,能在一起说说心里话,有事相互关照。我走后你要当心,好好照顾自己。如果家里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尽管告诉我,我出去后会尽全力帮助你办好。”老柳也有点动情,眼圈红了。

  “老哥,我有件事想对你讲,我知道你是好人,不会害我,对吧?”

  “当然,我怎么能害你呢!需要我帮忙你尽管说。”老柳眼球转动起来,他猜测郎半仙有什么心里话要对他说。郎半仙的嘴唇嚅动了几下,欲言又止。他朝窗外望着,好像在看什么东西,老柳奇怪地看着他的眼睛,又看看窗外,窗外天还亮着,一群老犯聚在一起聊天或散步。“你看什么呢?”老柳用手在郎半仙的眼前摇晃了几下,他的眼皮一动没动。哦,看来他是真瞎。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南山公墓枯井的事情吗?”

  “嗯,记得。你偶然发现枯井藏钱的秘密,顺着绳子下到井底发现一大箱银行被盗的钱。可惜你绳子没拴结实从半空中摔了下来,对吧?”老柳警觉起来,他一直惦记着郎半仙枯井取钱的事,为他最终一无所获感到遗憾。

  “没错,我是这么告诉你的。”

  “怎么,实际上不是这么回事吗?”

  “嘿嘿,哪有这么简单哪!”郎半仙皱着眉头思考着,几次想开口说话,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老柳知道他心里有事一时又难说出口,小眼睛眨巴眨巴,露出一丝惊异。“咳,不想说就不说吧,我知道你有点儿难事现在还不想说,等你想告诉我时再说吧。”

  郎半仙拍了一下大腿,说:“老哥,我就实话和你说了吧。枯井底下的钱不是一箱,而是满满的三箱钱。”

  “啊?三箱钱?那两箱钱呢?”

  “咳,想到这件事,我就伤心哪!我不是一个人去的墓地,我是和我侄子一起去的。这小子没良心,害了我。”说到这里郎半仙哽咽了,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老弟,别激动,镇静些,慢慢说。”老柳被郎半仙的故事吸引,他想知道真相。一只手放在他的肩上抚摸着,安慰着他。

  郎半仙的心情平静了一些,说:“我发现了枯井里的三箱钱后,找来我侄子和我一起去取钱。你知道,这么多钱我一个人是搬不走的,况且,我一个瞎子拿着这么多钱也不安全,所以我把我侄子叫来了,他拉着一个三轮车。我做了周密的计划,告诉我侄子枯井底下有两箱银行被盗的钱,我下到井底把两箱钱用绳子捆好让他拉上去,然后,我让他不用管我立刻用三轮车把两箱子钱拉回家,我自己可以顺着绳子爬上来。”老柳听明白了,郎半仙一定是被他侄子害了。原来郎半仙还隐瞒了一箱钱。郎半仙继续说:“我侄子把绳子扔下来后提着箱子走了,听到他走远了,我在井底把最后一个钱箱绑在我身上,然后,我拉着绳子用力向上爬去。”

  “嘿嘿,”老柳打断他的话,“绳子开了,你又摔了下去,对吗?”

  “妈的,绳子不是开了,是断了,我摔了下去。”

  “是你侄子把绳子弄断的,是吗?”

  “是的,绳子断头大部分是被刀切过,整整齐齐的,只残留了一点儿,我用力一爬断掉了。这小子接下来做的事比这更狠毒,他来到井边,搬起几块大石头扔下来。”

  “啊!这不是要害死你吗!石头砸到你了吗?”

  “要是砸到我了,我还有今天吗?”

  “你怎么躲过去的?”

  “他回到井边,我马上预感不好。我听到他在上面搬石头,急中生智躲在石板下面,刚躲好大石头就下来了,重重地砸在石板上,石板压在我的腰上,我的腰像折了一样痛。我忍住痛,没有喊出声来。”

  “妈的,他太狠毒了!等我出去后替你找他算账!”老柳听了心里愤愤不平,“钱呢?不能就这样让他把钱拿跑了。”

  “他不放心,又扔下来几块石头,听下面没有动静才确信我死了。他在井口处哭着说:‘叔,对不起你了,你是个瞎子,活得也不容易,你就成全我吧,我会替你照顾婶子和弟弟。’说完这句话他匆忙跑走了。”

  “咳,没法子呀!都是钱惹的祸!他要是真拿了钱今后善待你老婆和儿子,你也就认了吧。”

  “是啊,所以后来警察抓到我,我死活没招认。我现在不放心我老婆和孩子,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我不相信我侄子能那么有良心会照顾他们,他要是真有良心能害我吗?我可是他亲叔叔呀!他从小死了父母,是我把他拉扯大的。”

  “你的意思是等我出去后到你家里看看。你放心,我一定帮你了解清楚,如果他真的昧着良心独吞了钱,我想法儿帮你把钱夺回来。”

  “谢谢老哥!谢谢!你放心吧,只要我能出去,定当厚谢!”郎半仙激动地握着老柳的手连声道谢,“从前曾经听说过盗墓贼之间干过这种事,可是那毕竟是盗墓贼呀!我们可是叔侄关系呀!我心里一直想不明白。”

  “有什么想不明白,历史上这种事并不少见。据说唐太宗女儿的墓穴几十年前被盗就是一对父子干的,这对父子精确定位,在坟头上打了一口几十米深的竖井,避开了五段石土填充的墓道,在靠近墓穴石门的地方打通了通道。父亲顺绳索下到墓穴里,用土篮把金银财宝一篮一篮装满,儿子在上面把土篮拉上去。最后,当父亲被拉到一半时,儿子突然松开绳子,还没等父亲反应过来一块大石头从竖井口落了下来,正好砸在他的头上,当场毙命。父亲死的时候身上缠着许多最贵重的珠宝,儿子掩埋了井口,带着宝藏消失了。从这件事之后,父子盗墓一定是儿子下井,父亲留在上面,这样才安全,因为虎毒不食子呀!”

  其实他们两个都是爱贪财的人,爱耍小聪明,自私自利,贪图便宜,可是他们现在最憎恨的也是他们同类的人。这就是他们心中的伦理道德,看到干坏事的人心里气不平,可是自己却干着同样的事。看来郎半仙也有失算的时候,老柳回到牢房里躺在床上想着郎半仙讲的故事。他应该让他的侄子下去,他自己留在上面,这样不就安全了吗?这个瞎子呀,也挺愚蠢!突然耳边想起了郎半仙说过的“定当厚谢”,他现在一无所有,怎么厚谢呢?难道他还有什么事情隐瞒着吗?老柳聪明的脑瓜开始转了起来,他确信郎半仙讲的故事是真实的,但不一定是故事的全部。他为什么一定坚持亲自下到井底呢?难道井下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吗?他决定找个时机再与郎半仙聊聊,也许能摸清他的秘密。老柳躲在被窝里偷偷地笑了:哼,瞎子再聪明也斗不过有眼睛的聪明人!

  郎半仙躺在床上也没睡,听见老柳的笑声令他不安。他后悔对老柳讲得太多,他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吗?他有点儿不放心。他俩本来是好朋友,可是同样的爱耍小聪明,同样的贪财,同样的心怀鬼胎。

  礼拜一这一天,老柳感觉自己真的要发财了,腰杆也比从前挺得直了一些。他在心里算计着,距柳浪上次探监的时间已经过了两天,他可能已经得手,否则不会不来探监。他曾叮嘱柳浪,一旦拿到巨款马上远走高飞,不要回老家,最好去个陌生的地方,越远越好。当时,柳浪小声地告诉他一个地名,让他出狱后直接到那里找他。这两天过得格外漫长,夜里睡不着觉时老柳嘴里默默地嘟哝着那个地名,生怕忘记了。

  按照他的计划,柳浪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藏在太平间的巨款盗走,然后礼拜一凌晨发出举报信,警察会查出藏豪盗窃金柜的证据、藏钱的地点,找到钱袋,还有200块钱。

  这些证据足以证明藏豪盗窃了金柜,虽然巨款没有被搜出来,但警察会认定藏豪转移了巨款。他估计这两天警察会来找他再次核实案情,他焦急地等待着警察的提审。

  对其他人来说夜晚的太平间是恐怖的,但是对老柳和柳浪来说太平间真是一个太平的地方,他们家一直住在太平间旁边,对死人的事情已经习以为常,整天听着活人的哭叫声和敲锣打鼓吹喇叭的送葬噪音。别人胆小不敢进太平间,可是他和柳浪不怕,进太平间里盗窃东西真是再安全不过了,死人是不会听到什么声音的,更不会察觉到什么,可以放心大胆地行窃。所以,他相信柳浪一定会成功。老柳心里打着如意算盘,如果警察搜出藏豪盗窃金柜的证据,会立刻逮捕他,对他严刑拷打。一旦藏豪交代,不管他是否伙同顾梦得,都可以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偷肉包子算什么罪?500块钱是他捡来的,就算他没有及时上交,顶多也是拘留和罚款,不至于判刑。如果再次提审他,他要好好地申申冤屈。想到这里他感到无比开心,一边干活一边哼起家乡小调。老柳的秦腔唱得很地道,只是监狱里的犯人都不喜欢,觉得他唱的那个曲调像死人的哀歌。

  晚饭时老柳又凑到郎半仙的身边,两人边吃饭边小声聊天。“老弟,你说今天一白天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你帮我分析分析,会不会出什么差错呢?按道理说,我儿子应该昨晚发出举报信,现在警察应该抓住藏豪在太平间里找到赃物。今天应该有点儿消息才对呀!”

  郎半仙摇摇头说:“你错了。如果真是这样,他们就更不急于来找你了。他们还要审讯藏豪核实一些证据,最后才能想起你来。既然你是被冤枉的,处理你的问题他们也头痛,所以不会马上来找你。你就耐心再等待几天吧,我觉得往后拖几天更稳妥些。”

  “嗯,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踏实多了,呵呵!要是有酒的话,我真想好好和你庆祝一下。”郎半仙沉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有点闷闷不乐。十五年哪!等他熬出狱也60岁了,还不知道他能不能熬到头呢。见郎半仙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老柳关心地问道:“怎么不开心了?”

  “能开心吗!你就要出去了,我还要在这里住满15年哪!我虽然也算‘冤枉’的,可是找不到解脱的理由呀!”

  “你把你侄子抖出来,不就解脱了吗?钱是他拿跑的,罪你来顶,这滋味也不好受哇!”

  “是啊,这滋味确实不好受。可是我想来想去,就算把他咬出来,他被抓住了,钱也没了,我同样还是犯盗窃罪继续坐牢,顶多是少坐几年。”

  “嗯,你说的有道理。等我出去后替你打探一下看看你家人现在生活得怎么样,如果他对你家人不好,你不能饶过他,要么告官让他坐牢,要么让他交钱。”老柳的脸上露出一丝狡诈的微笑,他为自己的奸诈感到得意。出狱后他要把这件事情办好,他相信这事有油水。郎半仙的眉头舒展开了,心情看起来好了一些。“半仙,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什么事想不明白?”

  “算了,不问了,你也有自己的隐情。”

  “我哪里还有什么隐情了,我的事全对你说了,有什么不明白就问吧。”

  “你本来可以留在枯井上面,让你侄子下去,对吧?”

  郎半仙脸上飘起红晕,表情有点儿难堪。“你问的没错,我是太贪心了。我不想让他知道井下有三箱子钱,结果差点儿被他害了。不过,即使我在上面也难保他上来以后产生图财害命的想法,我毕竟是个瞎子,一个残疾人怎么斗得过他呢?”

  “嗯,你说得不错,他上来后如果见到这么一大笔巨款,说不定你的下场会更惨。”

  “你昨天的一席话让我想开了,即使是父子也会发生这种夺财害命的案子,何况叔侄俩呢。”

  “还有一个问题,你老婆怎么没来探视呢?如果她来探视,你不就什么情况都掌握了吗?”

  “嗯,你说的没错。可是我老婆也是个残疾,腿不好,行走困难。”

  “那你儿子呢?儿子应该没问题吧?”

  “嗯,两个儿子都健康,只是太小,一个6岁,一个3岁。我娶老婆晚,所以孩子都还小。”

  “哦,真是难为你了。放心吧,老哥我出去后一定帮助你。”

  夜深了,牢房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劳动了一天的犯人都躺在床上睡得香甜。

  老柳失眠了,他想着出狱后要做的事情,他要找到郎半仙的侄子帮他把钱夺回来。他还要亲自去一趟南山公墓,下到枯井下探个究竟。他觉得郎半仙在井底下还藏了什么东西。郎半仙也没睡,躺着想着心事,正如老柳猜测的那样,他讲的故事是真的,但他没讲出故事的全部。第三个箱子里除了钞票,还有一大堆沉甸甸的金币和银元,正是这些金币和银元勾起他贪财的欲望促使他亲自下到井下。他躲过大石头后以为自己腰断了,两条腿动弹不得,又不敢呻吟,过了许久,他的腿才恢复知觉。长夜慢慢逝去,天空开始发白,郎半仙开始思考怎样求救,他把金币装在塑料袋里连同那几块大石头一起深深地埋在地下,然后上面盖上石板。他知道救他的人会发现这箱钱,他宁愿损失这些钱,只是,他没想到来救他的是警察,他从此落入法网。他本想告诉老柳这个秘密,希望他出去后帮自己把金币取出来,哪怕分给他一半,可是听了老柳讲的关于父子盗墓的故事后,他突然感觉老柳并不可靠,因此,他一个字也没吐露。他希望等他儿子大一点儿时,再告诉儿子这个秘密。

  当天夜里,厉建领着几个警察直接从陆军医院来到监狱。监狱值班的狱警一听说要提审老柳,马上汇报:“据同一个寝室的犯人反映,柳爱柳一进监牢就自吹他有一个宝藏,最近又向身边人透风说他就要清白了,快出狱了。”

  厉建和刑警们听了都笑了,说道:“好哇,我们正是要找他淘宝呢。”厉建决定立即提审老柳。

  一听要提审自己,老柳开心地笑了,走到郎半仙床边和他握握手,说:“老弟,谢谢你的指点,我们后会有期!”

  “我家住太原街23号,我老婆姓袁。拜托你了。”

  “没问题,你放心吧!我会安排你老婆来探视你。”看见狱友们都来到铁门前送别,老柳动情地说:“兄弟们,我202不记恨你们那样对我,大家都有难,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老柳一定尽力帮忙。后会有期!”他有点儿哽咽,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是,站在一边等得不耐烦的狱警用力推了他一把。“老子是被冤枉的,事实真相马上就清楚了,我就要无罪释放了,你对我客气点好不好?”

  “我是对你太客气了。”狱警掏出手铐锁在老柳的手上,“啪”一巴掌推在他的后背上。

  老柳无奈地瞪了狱警一眼,摇摇头。这个小毛警察,什么也不懂!算了,不跟他一般见识,快一年都忍了,不差这几天,就再忍忍吧。他安慰自己。监牢里的郎半仙从狱警说话的腔调感觉到情况不妙,他暗自庆幸自己没把金币的秘密告诉老柳,看来老柳的儿子太嫩,没有按照他的计划行事,事情办砸了。

  走廊的灯光明亮不少,月光透过铁窗照在老柳身上,他感到暖洋洋的。老柳得意地走在通往审讯室那条长长的走廊里,他张开嘴巴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心情十分舒畅。啊,就要自由了!马上可以享受到富裕舒适的新生活。老柳对审讯室一点儿都不陌生,刚进监狱那会儿他是这里的常客。审讯室里的强光直接照着他,让他难以睁开眼睛,看不清楚审讯他的人,但是,现在对他来说,无论谁来提审他已经无关紧要了,他心里想着自己马上就会无罪释放了。老柳轻松地等着问话,自进了监狱他已经懂得了提审的规矩,问你什么你说什么,不问你时不要乱说。

  “柳爱柳,知道为什么提审你吗?”一个声音问道。

  老柳听出是厉建的声音,他心里有数了。一定是刚审完藏豪,现在又来与自己核实情况。他冲着声音传过来的地方笑了笑。“知道,知道,为金柜盗窃案的事。”

  “那你说说,你把巨款藏到哪里去了?”老柳听着觉得味道不对,心想怎么到现在还问我把巨款藏在哪里?难道现在还在怀疑我盗窃吗?“我冤枉啊!我没有盗窃金柜,我是在偷包子途中捡到了500元钱,其实是藏豪栽赃于我的。”

  “不要狡辩了。我们已经掌握了充分的证据,你和柳浪串通诬陷别人,转移赃款,你要交代柳浪跑到哪里了。”

  听到这些话,老柳不响了。怎么把柳浪也牵扯进来了?他要再观察和分析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柳浪盗窃藏在太平间的赃款的行踪被发现了?“我没听懂,这事与柳浪有何关系?”

  “你老实交代,柳浪携赃款逃到哪里去了?”

  老柳低着头,眼睛不停地转动着,听警察话中的意思柳浪已经拿着钱跑了,警察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去向,这似乎让他有点儿心安。但是,他不理解警察怎么知道柳浪拿着赃款跑了呢?他决定装傻。他知道如果柳浪真的成功地把巨款偷走,他实际上已经是同案犯了,所以,他只能是顽抗到底。审讯到后半夜,老柳慢慢听懂了,警察在他家里找到的两个钱袋上面有柳浪的手印,柳浪还偷了两个玻璃缸,已经带着全家跑了。他怎么把钱袋拿回家呢?不是说好了留在地窖里吗?他心里暗骂柳浪笨蛋没出息,有了钱什么样的好鱼缸买不起,为什么还要偷玻璃缸?一连串的问题让老柳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儿子把巨款偷到手他本该偷着乐,可是他现在一点儿也乐不起来,老柳被儿子的愚蠢坑害了,能够证实他是无辜的一次绝好机会又彻底丧失了。本来他的设计很完美,一箭三雕,可是,现在看来他自己不仅没有弄清白,反而再次陷了进去。一切证据都证明他盗窃了金柜,儿子携款逃跑,藏豪这个恶魔没有被揪出来,柳浪却成了逃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警察不问他盗窃金柜的事,也不问他怎么藏的钱,他知道警察提审他的目的是想知道柳浪逃到哪里去了。铁证如山,他现在说什么警察也不会相信了,他真的成了盗窃金柜的罪犯。既然柳浪已经带着钱跑了,老柳只好咬紧牙关硬扛着,无论警察怎么审问和严刑拷打,只回答三个字:不知道。

  一夜的审讯没有任何结果。警察常规地搜查了老柳的牢房,就在警察准备离开时,老柳床头的墙壁上有个字引起了厉建的注意。字是用指甲斜着划出来的,是个“渝”字。这个字会不会是个地名或个人名呢?厉建看着这个字思考着。“了解同牢房的犯人有没有谁看到他什么时候刻的这个字。”厉建对林雨飞说。

  同牢房的犯人150主动检举说:“我看见他是前天在墙上刻的字,当时我曾问过他这个字是什么意思,他神秘地告诉我这是一个地名。”

  厉建问道:“他还说什么了?”

  犯人道:“他说他出狱后要去这里。”

  郎半仙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明白了,柳浪盗窃成功拿着钱跑了,现在警察正在抓他。这么看来,老柳是没希望出去了。他心里骂道:老柳真是个笨蛋,怎么能把写字的事对150这个坏小子说呢!

  警察从探视记录中发现,柳浪两天前刚好来探过监。这可是一条重要的线索啊!

  厉建和林雨飞回到审讯室继续审问老柳。“你在床头的墙壁上写的什么字?你要老实交代,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林雨飞问道。

  听到警察问他写在墙上的字是什么意思时,老柳身体颤抖了一下。“我没写什么字呀!”

  林雨飞厉声地问道:“你写在墙上的“渝”字是什么意思?”

  “哦,那个‘渝’字呀!”老柳表情有些慌张,但很快镇静下来,说道:“那是我随便写的,没什么意思。”

  “随便写的?那你对别人说‘渝’字是个地址,也是随便说的吗?”

  老柳知道没法狡辩了,干脆闭上嘴巴一句话也不说。几个小时的严刑拷打让他浑身瘫软,眼皮都无力抬起,勉强还有一口气,偶尔断断续续说几句话。“你们就是打死我,我也是什么都不知道。”说完,他闭上眼睛装死。这老小子,进了监狱变坚强了!林雨飞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厉建站在一边观察着,他从老柳的反应中看出这个字肯定与案子有关,因此,决定明天从这个字查起。

  “警长,这老家伙怎么审问也不招供,看来他确实不知道赃款的去向,留着他也没什么用,干脆我把他拉出去毙掉算了,以免今晚他死在监狱里给我们添麻烦。”老柳听到这句话身体一抖,半睁开眼睛四处看了一下,接着,又闭上眼睛不动了。

  厉建神色紧张地走到老柳身边,翻翻他的眼皮,摸摸脉搏说:“怎么,他快不行了吗?千万别像顾梦得那样死在审讯中。不行就赶紧送医院。枪毙他你怎么对监狱里交代呢?”

  “这个好办。就说他路上逃跑,被我们击毙了。”老柳听到林雨飞的主意吓得浑身哆嗦起来。林雨飞对身边的两个打手说:“你们和我一起送他到医院去吧。”

  两个打手把老柳架起来,拖到走廊里。“不要!我不去医院。我不是死刑犯,你们没权利枪毙我。我死也要死在监狱里。”

  监狱里的值夜官听到喊声从值班室里跑出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们要在送我去医院的路上枪毙我。长官,救救我!”老柳声嘶力竭喊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监狱值夜官看着林雨飞问道。林雨飞把值夜官拉到一边,附在他耳边小声地嘟哝了几句,“啊,既然如此,你们就把他带走吧。”值夜官马上把路让开。

  “救命啊!我不去医院,我哪也不去!”老柳拼命喊着,一团破布塞进他的嘴里。之后,他被塞进吉普车的后备箱里,随着汽车的颠簸左右摇晃着,摇得他天旋地转,头昏脑涨。他再不招供一会儿林雨飞会枪毙他,他完全崩溃了,如果招供了,钱没了不说,儿子也可能没了。他暗暗狠下心,他都这么大岁数了,死就死吧。现在也只有他去死了。

  车停了,两个打手把老柳抬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老柳被摔得浑身剧痛,但又叫不声出来。他看到四周是茂密的树林,漆黑一片,心想完了,马上就该结束了。他抬起头恐惧地看着林雨飞手里的枪,嘴巴动了几下。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林雨飞把他嘴里塞的破布拽出来,“你说吧!”

  “你枪毙我吧,反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妈的,老东西,这么顽固!好吧,我就成全你。”林雨飞把子弹推上膛,对准老柳的脑袋。老柳浑身抖动,紧闭双眼,“砰”的一声枪响了,子弹擦过老柳的脑皮钻到了土地里。老柳大叫一声,他头皮裂开一个口子,血流到脸上。林雨飞刚想继续审问,发现老柳已经吓得昏死过去。“妈的,真倒霉!赶快送医院吧!”

  天色已经放亮了,熬了一夜的警察已经疲惫不堪。

  第二天一早,厉建到医院找高篮峰一起查阅老柳的档案,希望能在档案里找到一个与“渝”字有关的人名或地名。在中国带“渝”字的人名和地名太多了,他们查询了一些老柳的邻居和医院的同事,没有人理解这个字的含义。“渝”是重庆的意思,老柳在重庆并没有亲属和朋友,但是,他的远房姑姑和表姐在四川宜宾。柳浪是不是跑到四川了呢?厉建立即派出三个警察前往宜宾,另一路人马已于当天赶往老柳的老家,厉建自己则留在原地继续调查。医院里的老职工都被保卫科叫去协助调查,主要是提供一些老柳家庭背景,亲属和朋友的社会关系。几乎全院职工都知道警察在调查柳浪逃跑的地方,老陶也被高科长找去了解情况,他憋了一肚子气趁机再次发泄了一通。藏豪请了假,悄悄去了老柳的老家,希望在警察之前找到柳浪,但找遍了全县大街小巷,也没见到老柳一家人的影子。藏豪不准备去四川,他相信柳浪不会逃到那儿。

  一周后,去宜宾和云石县的警察都回来了,一无所获。被救活的老柳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架势,案子再次陷入了僵局。同时,藏豪也在暗中调查着,他查看了全国地图希望有所发现,可是,天南地北带“渝”字的地名太多了,同音字就更多了,他老家的村名就叫榆树沟,他同样没有搞清楚这个字的含义。从哪里可以了解到柳浪的去向呢?他到马车驿站询问最近租车的情况,结果也一无所获,马车只把他们送到郊区一个村镇就返回来了,至于他们之后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从驿站回来的路上,藏豪突然想到老柳家的邻居,一个孤身老头,平时两家关系不错,他会不会知道柳浪的去向呢?嗯,只要有一丝希望也要试试。于是,藏豪带着一些礼品去拜访老柳的邻居。

  听到敲门声,老人开门一看是藏豪马上把头缩回去想关门,藏豪一只手把门推开,老人见他手里拿着礼物,只好把他请进去。老人身材偏瘦,背有些驼,可能患有气管炎,喘气有些吃力,每次喘气双肩都要向上耸一下,不时还要咳嗽几声。但是,和人对话和对视时仍表现出思维的灵活和反应的机敏。藏豪把礼物放到一边,规规矩矩地给老人鞠了个躬,还没等说话,老人就说:“我知道你来的意图,在你来之前警察已经来了几次了。”老人停顿一下,喘了口气继续说道:“警察问我是否知道柳浪可能会逃到哪里。我怎么能知道他逃到哪里了呢?他临走时对我说,他爸爸进监狱了,他要带全家回老家。”说完这些话,老人家咳嗽几声,看着藏豪指了一下地上的礼品,又向门口一挥手,意思是没有什么说的了让他赶紧拿着东西走。

  “老人家,您知道我们丢了两个大玻璃缸,是很珍贵的器材。您看到他搬家时带着两个大玻璃缸了吗?”藏豪猜到老柳一家平时与老人有交情,老人不想参与这个盗窃金柜的大案,所以会有意地回避一些敏感的问题,但是对于盗窃玻璃缸这种小事不会有太多戒备,因此他刻意地避开敏感的问题,只是简单地提到玻璃缸。

  果然,老人听到他的话表情放松了,无奈地说:“看到了,玻璃缸里面还装着东西,是柳浪和一个姑娘一起抬到马车上的。嗨!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以前他对我说过他要到标本室里偷个玻璃缸养鱼,让我把他批评一通。”

  一个姑娘?老柳家里好像没女孩呀!怎么会出来一个姑娘呢?藏豪心里疑问。

  “那个姑娘是他的女朋友吗?”藏豪问道。

  “这个嘛,不太清楚,以前好像没见过。”老人犹豫了。

  “大伯,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把玻璃缸要回来。”藏豪看到老人犹豫连忙补充道。老人没再说话,藏豪看得出老人有些话不想告诉他,觉得再问也没用,便再次给老人鞠个躬准备离开,正好碰到送煤人过来送煤。“张大伯,我帮你把煤搬进来。”藏豪觉得好机会来了,他想搞清楚那姑娘是什么人。没等老张头答应,他端起煤箱就往屋子里走。

  “不用了,我自己慢慢搬吧。”老人客气话没说完,就咳嗽起来了,“咳,人老了,不中用了,连说话多了都气喘。”

  藏豪把五箱蜂窝煤搬到屋里,又把煤一块块放进门后的煤箱里。外屋支着个小炉子专烧蜂窝煤,一年四季用它做饭烧菜,冬天用它取暖。煤放好后,他对老人说:

  “大伯,我走了。”

  老人没想到藏豪这样一个从不与人接触的人竟这么有礼貌,不仅给他拿了礼物,还帮他干活,感动地说:“听他妈说,那姑娘是他的女朋友,是他在饭店打工的同事,外地人,名字叫鲍梅。但我没对警察讲过,你也别对警察说。”远亲不如近邻,平时两家相处融洽,有时柳浪也会帮老人干点儿力气活,虽然老人知道柳浪干了坏事,但内心不希望警察抓到他。

  柳浪有女朋友这件事出乎藏豪的意料,说不定柳浪跑到女朋友家了,他突然想起来忘了问老人鲍梅是哪里人。本打算回去问问,但转念一想,算了,别问了,也许老头也不知道。于是,决定调查柳浪女朋友的情况。藏豪对鲍梅有点儿印象,因为柳浪打工的饭店里就一个女服务员,二十岁的样子,圆脸,大眼睛,梳着两个粗辫,个头比柳浪还要高一点。下班后,藏豪换上便衣急匆匆地来到柳浪打工的饭店。这是一个并不大的饭店,有七八张桌,由于柳浪突然离开,一时没有找到新伙计,老板既收钱又当伙计。藏豪是这家饭店的常客,老板看他进来亲自接待,把他安排在里面的座位。藏豪要了两个菜和一壶烧酒。“老板,辛苦了,坐下来陪我喝一杯吧。”藏豪看到饭店里没有其他客人,拉着老板陪他喝酒。“老板,您贵姓?”

  “我免贵姓范,叫范德辉。”范老板操着一口外地口音说道,“老弟您贵姓?”

  “我姓藏,叫藏豪。和老柳一家医院,是同事。我有事想找老柳的儿子柳浪。”

  “有什么事吗?小柳不在。我能否代劳?”

  藏豪摇摇头:“那就算了,也没什么大事。我欠了老柳30美元,现在想还给他儿子,却找不到人。”

  30美金在当时可不是个小数啊!范老板一听笑了,说道:“怪不得柳浪对我说过他认识你,原来是这样啊!嗨,这小子也不提前打个招呼,突然就走了,害得我这几天累得够呛,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人。”

  “你店里不是还有个女服务员吗?”

  “走了,和他一起走了。”

  “你是说鲍梅也走了?”

  “怎么,你认识鲍梅?”

  “不,不认识!只是在你这里见过她。”藏豪有意把话题拉到鲍梅身上,“我听说鲍梅好像是四川人吧?”

  范老板摇摇头说:“不,是西北人,是我从老家带来的。”

  “你老家在哪里?”

  范老板突然警觉起来,没回答他,反问道:“你问这个干吗?”

  “鲍梅是柳浪的女朋友,对吧?”

  “不清楚。你怎么知道鲍梅是柳浪的女朋友呢?”

  “我见他领着鲍梅去他家里几次。”藏豪胡乱编造着。

  “可能吧。他们的私事我从来也不过问,只要他们把活儿干好,其他事我不管。”范老板淡定地说。

  藏豪假装神秘地说:“据说警察到医院里打听老柳是不是有什么四川亲戚或朋友。柳浪好像盗窃了什么东西吧?”

  “不会吧?他人很老实啊!不过,警察也来我店问过柳浪有没有四川重庆的朋友,我说不知道。但是,他们没问起过鲍梅的事。”

  “估计他是跑到他女朋友家去了吧?”

  “不会的。如果是这样,鲍梅会对我说。”范老板站起来转身钻进厨房。

  藏豪明白范老板一定知道柳浪去了哪里,但他不会对别人说,因为鲍梅是他从老家带来的,或许是他亲属。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了解到一条很重要的信息,鲍梅与范老板同乡,只要打探出范老板是哪里的人就可以知道柳浪的下落。想到这里他喝光了杯中酒,站起来喊了一声:“范老板,我走了。”

  这一个月里藏豪经历了大喜大悲,往事如梦般在他的眼前浮现,那些天他太得意忘形,在妓院里寻欢作乐,结果乐极生悲,一夜之间他头上的光环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钱没有了,快乐没有了,阳光消失了,他又重新回到了过去那混沌沌的黑暗世界。茫茫人海,到哪里去寻找柳浪呢?又怎么能够拿回那笔本来属于他的钱呢?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甘心失败,不甘心失去了巨款,他要千方百计找到柳浪,想尽一切办法拿回巨款。

  从饭店出来已经晚上九点钟了,藏豪站在饭店门口点燃一支香烟深吸了一口,回头看到饭店大门上面有个不大的招牌,写着“俞山小吃”几个字。突然,他心里一亮,“俞山”不会是个地名吧?可是他没听说本省内有“俞山”这么个地方。范老板看见他还没走,出来送他。

  “范老板,你饭店名字起得不错呀!听起来很亲切。怎么叫‘俞山小吃’呢?俞山好像是个地名吧?”

  范老板有点儿慌乱:“随便叫叫,没什么意思。我们家乡山多,所以名字里有个山。”

  藏豪从范老板不安的表情中看出他在回避什么,“俞山”两个字看来有点儿名堂。他仔细地思考着,省内大部分地区都是山区,从这个“山”字里看不出什么名堂。这个“俞”字好像有点儿问题,他又抬头看看饭店的招牌,心里反复默读着:俞山、俞山、俞山,但没有理出任何头绪。他接着又倒过来念叨着:山俞、山俞、山俞。突然,他眼睛一亮,对呀!三俞县!最北面的三俞县,离这里有600公里。“三俞!”他眼前发出火花,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这不正是‘渝’字的谜底吗?”

  范老板看到藏豪一个劲儿傻笑,问道:“你笑啥?有什么好事吗?”

  “嘿嘿,你是三俞县人。”他指着范老板笑着说。

  “不是,不是,我不是三俞人。”范老板慌慌张张地溜回饭店关上大门。

  看来真像俗话说的那样,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藏豪心里敞亮了许多,总算找到了最有价值的线索,他长长地呼出一口在心里郁闷了一个星期的恶气。“三俞”

  本来是两个字,但警察把它看成“渝”字,老柳这家伙也真够狡猾了,担心自己把柳浪告诉他的地名忘记,就把字刻在墙上,他有意把“三俞”写成“渝”字,害得警察满重庆、四川去找人。藏豪感觉自己很运气,这么轻松就把“渝”字的谜底破解了。

  既然警察在云石县没找到柳浪,那他们很可能是跑到三俞了,他决定回医院请几天事假,在警察之前去一趟三俞县寻找柳浪。

  漆黑的路上已经没什么行人了,藏豪经常光顾的清水楼大门敞开,灯火通明,里面不时传出戏曲声和听众的哄笑声。他鬼使神差般来到清水楼的门前,朝大院望去,大门里面几个妓女在向他招手。他想走过去,可是腿像灌了铅似的抬不起来,几天前的他风风光光出入那个地方,而此刻的他却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外。他想到丢失的十三万六千八百美元,一股酒气涌向头顶,红得发紫的脸顿时扭曲变形了。他突然怒气冲天,大吼一声:“我绝不善罢甘休!”几个妓女吓得赶忙把脑袋缩了回去,“咣当”一声妓院大门关上了。他发泄了一会儿,脑袋又耷拉下来,摸摸口袋,还剩下30美元,这是他仅有的钱,他盘算了一下,还够他去三俞的路费。事不宜迟,他决定今晚就去三俞县。望着妓院高高的石阶和黑洞洞的大门,他想到了还在家里等着他的巧儿和月翠,他犹豫了。是不是回四合院和她俩告个别?藏豪心里惦念着两个女人,已经一星期没见她们了。可是,他回去后怎么说呢?告诉她们他的钱丢了,他要去追踪偷他钱的人吗?不行啊!丢钱的事,他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不敢说,也不可能说呀!他想来想去拿不定主意。快走到医院大门口时,他又想起在四合院与巧儿和月翠在一起的情景,他突然感觉自己很愚蠢,竟一个星期没敢“回家”。他怕什么呢?有什么好怕的?巧儿和月翠是他赎出来的女人,是他的女人,他应该对她们说实话,也许她俩会理解他,甚至会与他同舟共济,帮他出主意。想到这里,他豁然明朗,他决定先回医院请假,然后再回四合院与她们告别。藏豪是军人,离开这个城市要请假,特别是处于战争时期,不请假会被当做逃兵。但是,请假很难,他必须有一个充足的理由。

  老陶住在医院后面的专家楼,一个灰色的四层楼房,最靠西边门洞,四楼。此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老陶早已睡下。“当当!”藏豪敲响了陶主任家的门。

  “谁呀?这么晚了敲门,有什么事呀?”陶主任穿着睡衣下床,开灯,隔着门窗向外望去,“呦,这不是藏豪吗?怎么这么晚了还来找我,有什么急事吗?快进屋吧!”

  藏豪站在门口没动,他从没这么晚来拜访陶主任。“主任,不好意思,这么晚来打扰你。”

  陶主任看到藏豪绷着脸,耷拉着头,心想他一定是出什么事了,说:“进来吧,别在门外站着,有话进屋坐下说。站着的客人不好伺候!”藏豪把一封电报递给陶主任:母亲病危,速回。“你怎么不早说呢?我马上帮你请假。”陶主任亲自给院长打电话替藏豪请了一个月的探亲假期,临别时陶主任递给藏豪50块钱,说:“拿着吧,买点东西孝敬你母亲。”

  离开陶主任家,藏豪去了汽车班找徐刚,让他帮忙喂狗。自长白山采药回来,徐刚也喜欢起这些狼狗了,因为它们里面有几只玛索的后代。之后,藏豪便急忙奔向四合院。藏豪急匆匆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响亮,他的眼前浮现出巧儿和月翠的笑容和身影,她俩此刻已经进入梦乡了吧?他依稀看到她俩躺在床上显露出优雅的女性曲线,优美,动人。她们一定每天坐在院子里盼望着他下班,晚上烧好饭菜等待他回来,她们信赖他,依赖他,他是她们心中的太阳,她们等待了一个星期一定很失望。想到这里,他有点儿内疚,如果她们在睡梦中醒来,突然看到他回家一定非常高兴。他笑出声来,他相信自己会找到柳浪追回那笔本来属于他的巨款,他会重新找回快乐的生活,所以他开心地笑了。前面就是方形广场,再拐个弯就看到四合院了。他的心开始“怦怦”地跳了起来,他有些激动,渴望早点见到她们。拐过弯,他远远看到四合院的大门紧紧关着,院子里没有一丝灯光,四周一片寂静,连路灯都已经熄灭了。

  “巧儿、月翠,我回来了!”他心里轻声呼唤着,加快了脚步。就在此时,路边树丛里一个黑影闪过,随即消失了。没等到藏豪反应过来,一块石头击中他的腰部,他低头一看是一块鸭蛋大小的石头,上面用细绳缠着一个纸条。他连忙捡起纸条,借着月光看到上面写着:你的女人在我们手里,要想再得到她俩三日内用你盗窃来的钱赎。看完,藏豪气得脸色苍白,抬头向树丛方向望去,黑幽幽的树林里没有人影。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他冲着树林大声喊道。寂静的树林里没有一丝回声,他撒开腿向四合院跑去。

  藏豪跑到四合院门口,轻轻一推,门开了。不好!他冲进四合院,大声呼喊:“巧儿,月翠,你们在吗?”没有人回答。三间房子黑洞洞,鸦雀无声。他感到情况不妙,额头冒出冷汗。他没敢贸然闯进屋,顺手操起一根木棒侧身贴在门旁,用手轻推了一下房门,门开了,他探头向里面望去,没人埋伏。他进到屋子里,打开电灯。月翠的房间空无一人,被褥还在床上,但衣橱里空荡荡,手提箱不见了。他又来到巧儿的房间,衣服散落一地,一只大皮箱子打开了,里面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突然,他发现巧儿的床上有一大摊血迹,呈暗紫色,用手一摸,已经干痂了,看来已经有几天时间了。血迹顺着床头一直滴向大门,院子里和大门外都可以看到血滴。难道巧儿受伤害了吗?他急得在院子里大声喊道:“巧儿!月翠!”声音回响在夜空中,周围仍然是一片寂静。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痛哭起来。巧儿,月翠,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在哪里呀?他突然觉得对不起她们,没能保护好她们,他虽然没钱了,可是他有力量,有胆量,有能力不让她们受到伤害呀!然而,他没能做到,他心里内疚。他拿出那纸条反复看着,很显然她们被绑架了,绑匪在勒索他。绑匪是谁呢?怎么知道他盗窃了钱呢?难道是柳浪吗?柳浪盗窃了他这么多钱,还会再来勒索吗?不会,绝对不会!那会是谁呢?他开始冷静地思索。

  崽子?有可能!这两天一直在跟踪自己,他在寻找月翠,还雇了三个打手。一定是他干的!可是,崽子怎么知道他盗窃钱的事情呢?他还是想不明白。巧儿和月翠谁受伤了呢?应该是巧儿,她现在是死是活呢?崽子和月翠是情人关系,不可能伤害月翠,血迹在巧儿的房间,屋子被翻腾的非常凌乱,而月翠的房间正好相反,物品整整齐齐。这一切看来都说明受害的是巧儿。没错,是崽子干的!

  藏豪再次来到巧儿房间,冷静仔细地检查屋子里的每一样物品。巧儿的花腰带绑在床头,上面沾满了血迹,看来巧儿曾被绑在床上受尽了凌辱和折磨。藏豪气愤得将牙齿咬得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这些畜生,老子要抓到他们非剥了他们的皮,抽了他们的筋!接着,他在门后发现一根粘着血迹和头发的木棒,木棒一头粗一头细,他感觉很眼熟。仔细回想,觉得与在南湖公园里跟踪他的打手拿的木棍相似。他再次看了一眼纸条,写得歪歪扭扭的字似乎告诉他这件事就是那几个人干的,他确信巧儿和月翠现在在他们手里,他要把她们救出来。“啪”,院子里传来一声好像石头落地的清脆的声音,藏豪连忙来到院子里,看到地上一块包着纸团的石头,打开纸团一看,内容和上一张纸条一样。他拎着木棒迅速冲出门外,漆黑的大街上空无一人。藏豪关上门,坐在院子里望着天空静静地发呆。他到哪里去寻找她们呢?纸条没有告诉他到哪里去交钱,怎么与他们联系。藏豪放下木棒,坐在院子的石阶上,把头埋在两条腿里唉声叹气地思考着,唉!都说好事成双来,可是,这坏事怎么也成双来了呢!

  那边刚刚丢了钱,这边女人又失踪了,他怎么这么倒霉呀!他拿出两张纸条看着,字体一样,是一个人写的。他们一定猜测他不敢报案才这么猖狂,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扔来两张纸条,看来绑匪也很着急,说不定他们现在正躲在四合院的附近观察呢,说不定他们一会儿还会扔来第三张纸条。想到这里,他决定主动出击,他拿着木棒从后窗户跳了出来,来到后面邻居的院子,然后再翻过邻居家的院墙跳进一条漆黑的胡同。他躲在胡同口的一个角落里,探出头就可以看到四合院和门前的大道。他耐着性子等待着,他相信过一会儿一定会有人往四合院里扔石头,他要擒拿这个人,如果对方是两个人他也完全可以应付,他会出其不意打倒一个,再擒住另一个。

  这是一个工业城市,方形广场的西面是工厂区,那里到处都是工厂。工厂没有因为国内的战争而停产,工厂里的机器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开动着,高高的烟囱不停地冒着黑烟,释放出有污染的气体和灰尘。工人们为了生存,不分昼夜地劳动着。一个小时过去了,藏豪没有发现任何可疑情况。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他们今晚不会再来了吧?

  也许他们明天会采取别的方式联系他。他有点困乏,坐在地上打起盹来。突然,他好像听到“啪”的一声,连忙向四合院望去,四合院大门口有个人影在向院子里投掷东西,“啪”的一声又有一块石头落到四合院里。影子投掷石头后迅速向他这边跑来,藏豪认出来正是在南湖公园跟踪他的打手,长得五大三粗,几乎和他一样强壮,是那次在戏来灯妓院里打他的三个打手中最壮实的一个。影子回头看看四合院大门没有动静,放慢了脚步,拐进一条巷子里。藏豪向四周观望着,发现除了这个壮汉没有其他人,正好有机会先制服他,于是,悄悄跟上打手,尾随他来到方形广场的树林里。打手发现后面有人跟踪,加快了脚步,拐进一条小街后撒腿就跑,藏豪手里拎着木棒抬腿就追。几分钟后,藏豪追上他了,距离他只有几步远,“站住”,话音没落藏豪举起木棒照准打手的后腰砸下去。打手被砸倒在地,藏豪举起木棒正准备再砸,打手往路边一滚,躲过第二棒。他翻身跳起向藏豪扑过来,双手抓住木棒用力争夺。藏豪一手紧握木棒,另一只手卡住他的喉咙,打手双手用力向后一拉把木棒夺了过去,由于用力过度身体后仰,翻倒在地。藏豪像头饿虎扑了上去,骑在他身上两个拳头左右开弓,打得他脑袋左右摇摆,口鼻出血。打手把木棒扔到一边,腾出手来抓住藏豪的胳膊,翻身把藏豪推倒。藏豪顺势一滚捡起木棒,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打手从地上爬起来,看到藏豪手持木棒向他走来吓得转身就跑。藏豪追了一段路,看他朝着南湖公园方向跑去,他笑了。打手一瘸一拐地跑着,跑得很慢,看来他的腰受伤了。“好吧,就让你先跑几秒钟吧,我很快就会追上你。”藏豪喊道。他不希望马上抓住他,这条路又宽又直,他倒想看看他往哪里跑。打手在前面跑,藏豪与他相隔五六十米不紧不慢地追,打手越跑越慢,藏豪越跑越快,快到公园大门口时,藏豪追了上来。藏豪在距他五六米远处纵身一跃,举起木棒向他头部砸下去。打手听到声音回头一看,木棒正对着他的脑袋砸下来,他连忙往旁边一侧,木棒紧贴他的头发砸到他的右肩,打手大叫一声,一头栽倒在地。打手半边脑袋变成了血葫芦,托着右肩蜷曲在地上,不敢动弹,看来这小子伤得不轻,已经没有还手能力了。他的右耳被撕开一半,右肩扭曲变形了,痛得他不停地叫喊着,幸运的是这一棒没砸到他的脑袋,否则,他的脑袋早就开瓢儿了。

  黑森森的公园里十分寂静,湖边不时响起青蛙的叫声,远处偶尔响起野狗野猫的嚎叫,显得有点儿恐怖。藏豪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绳子把打手结结实实地捆起来,推着他来到公园深处。藏豪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让打手跪在地上。打手有些不服气,看了一眼藏豪手里的木棒,扬起头,仿佛对藏豪的胜利不屑一顾,他觉得论力气,他不在藏豪之下,只是藏豪奔跑能力太强了,而且手里还有个家伙,而论武功,他应该在藏豪之上。

  “说吧,谁派你来的?”藏豪问道。

  “说出来怕吓着你!”

  “嗨,你小子嘴很挺硬呢!你要是不说实话,我今天就把你扔到湖里。”打手仰着头不理藏豪,他似乎不相信藏豪敢对他怎样。“你不说,我也知道。崽子派你们来的,是吗?你是戏来灯大茶壶手下的打手。还记得有一次你们三个打手在妓院里打我一人,我一脚把你踢倒骑在你的身上揍你吗?没错吧?这个仇老子一直还没报呢。”

  打手抬头看了藏豪一眼,认出他来,轻蔑一笑,说:“原来是你呀!手下败将!”然后闭口不语。

  “妈的,看来你真的不想活了。好,我成全你!”藏豪拿出一根绳子把他的腿也结结实实捆起来。“我最后再问你一句,你们把我的女人怎么样了?把她们藏在哪里?你要再不说,我就把你扔到湖里去。”打手躺在地上什么也不说,但脸上却流露出一丝恐惧。藏豪气急败坏地走上前,一手抓住他的衣领,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腰带,猛地用力将他高高地举过头顶,准备抛到湖里。

  “大哥,饶命,我全都说!”打手在空中用力蹬着双腿,声嘶力竭地号叫。藏豪把他扔到草地上。“我叫吕汉,这件事从头到尾与我没关系,都是孙崽策划的。月翠和巧儿都在他手里,是孙崽让我给你送信的。”

  “他现在在哪里?”

  “在湖对面那个四层楼顶。”

  “你们到底把她俩怎么样了?”

  “大哥,我如实告诉你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但是,请你相信,我没伤害你的女人,都是他们三个干的。”壮汉低着头一五一十述说着这几天四合院里发生的事情。

  夜色遮住了藏豪一脸怒气和狰狞,他强忍住怒火没有撕烂眼前这个男人。

  三天前,崽子兴致匆匆来到戏来灯找大茶壶。当时大茶壶正和手下三个打手打牌,看到他进来了,指着旁边的凳子说:“来了,崽子,坐下吧!帮表哥支支招,我已经输了好几回了。”

  崽子在他旁边坐下来,有点儿坐立不安,没心思看他们玩牌。“哥,我发现月翠的行踪了,让他们三个兄弟跟我走一趟,帮我把月翠抢过来。”

  大茶壶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说:“真有出息!一个妓女就把你迷得神魂颠倒。

  你要是有出息,到哪里还找不到个女人哪!”他甩出一对K,对下家说:“对K,该你出牌了。”

  “嘿嘿,表哥,没办法呀!老弟我没出息,全靠月翠养活,没有月翠我就断了财源。”崽子站在他旁边小声说道。其实,以他们的道德价值观来看,这种事情他们不以为辱,反以为荣。

  “哎,我出的可是一对K呀!你拿什么管我?”大茶壶没理睬他,继续玩牌。

  “我拿一对A管你呀!”坐在下家的打手争辩说。

  “我明明看到你手里没有对A,你从哪儿弄出来的对A呢?你玩赖了!作弊了!

  罚!罚钱!”他对另外两个打手说:“他作弊,你们说怎么办?”其他两个打手笑了,没说话。

  下家正是吕汉,他争辩道:“大哥,是你先作弊的,你先偷看了我的牌。”

  “我什么时候看你牌了?”

  “你刚才自己说你看到我手里没有对A,才出对K。其实,我是怕你看我牌,故意把一个A藏起来了。”

  “胡说,我说过这样的话吗?谁会那么傻,干了坏事还告诉你?”大茶壶扭过头问崽子:“你听到我说过那句话了吗?”

  “没有,你没说过,绝对没说。”

  “哎,崽子,你可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呀!”吕汉有点急。

  “什么叫昧着良心说话?他偏向他表哥不对吗?难道还让他偏向你吗?这叫忠诚!你们都好好学着点儿。”大茶壶露出蛮横赖皮的劲头。三个打手一看大茶壶较真,都低着头不说话了。一般来说,这种下九流的地方也是社会地痞流氓聚集的地方,大茶壶就是个地道的地痞流氓头子,心狠手辣,手下的人都害怕他。这种人除了懂得一点儿哥们义气外,没有文化,没有教养,自私自利,有奶就是娘。有时候甘愿吃亏,有时候蛮不讲理,有时候豪爽仗义,有时候狼心狗肺,妓院老板就喜欢雇佣他这种人当领班。看到打手不跟他争辩了,大茶壶也消气了,扭头对崽子说:“既然是这样,你就自己把她抓过来呗。你连一个女人都对付不了,还需要有劳我三个兄弟的大驾吗?”

  “是她们身边有个凶煞。这个人很健壮,据说力大无穷,凶狠无比。”

  大茶壶嘲笑他说:“别在那儿吓唬人。对你来说,有点儿力气的男人都是力大无穷。你见过真正力大无穷的人吗?”三个打手也“哈哈”嘲笑起来。

  “你们别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去他的医院里打听过,有一次他去刑场,一只手夹着两具刚枪毙的死囚尸体从刑场走回医院。”

  “崽子,你净在那儿瞎编。谁一只手能夹两具尸体?我不信!”

  “我的意思是他两只手各夹一具尸体。”崽子继续说,“路上有个死囚活过来了,让他一脚就给跺死了。他回到医院把尸体放到大锅里煮,剔肉取骨,还吃人肉。”崽子添油加醋地描绘一番。

  旁边的吕汉笑话他说:“崽子,你是被吓傻了吧!是不是发烧呢?我摸摸你脑袋热不热?呵呵!”

  “去一边儿,我没心思跟你们开玩笑。”崽子拨开吕汉的手。

  “你越说越玄!我从来没听说还有这样的恶人。你的意思是让他们三个兄弟去和他打架吗?不行!既然是这样,我更不能派他们去了。”

  崽子急得小白脸飘出了红晕,说:“表哥,这事你可一定要帮我呀!”他神秘兮兮地附在大茶壶耳边小声地嘟哝着。

  “此话当真?”大茶壶听完崽子的话,脸孔露出惊喜。

  “千真万确!”

  “你怎么知道的?”

  “一个姓柳的人告诉我的。”

  “他凭什么告诉你这件事?”

  “他俩好像有仇,他也在悄悄跟踪那个家伙。后来我一打听,医院财会科一年前确实被盗过,姓柳的爸爸被抓进去了,可赃款到现在还没找到,他俩的仇可能与这事有关。这个藏豪最近频繁光顾清水楼,出手阔气,连月翠这种对我忠心耿耿的女人认识他以后都变心了,你想想,他能没钱吗?这家伙肯定有钱。”

  “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倒也值得干一把!”大茶壶把扑克牌往桌子上一摔,说:“兄弟们,有好活儿了。你们跟崽子走一趟,把那两个妓女抓起来,找个隐蔽的地方关好,然后,让那个‘凶煞’拿钱来赎。既然他是个盗窃贼,他就不敢报官,你们狠狠地敲他一笔!一切听崽子指挥。”这种事大茶壶一般不会亲自出头,只会幕后策划。“你小子虽然手无寸铁之力,可是满肚子坏水,干这种事你蛮在行。”崽子得意地笑了。

  之后,崽子带着打手直奔四合院。崽子望着四合院大门上面他用粉笔做的记号得意地笑着。他们敲了几下门,没人答应,于是,开始砸门。门被砸开了,四个男人蜂拥而入。崽子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确定藏豪没在家便放心大胆地推开月翠的房门走了进去。崽子一眼就看到月翠和巧儿躲在门后。“我的姑奶奶呀,你让我找得好苦哇!”崽子笑嘻嘻扑过去。

  “谁让你找我了?苦也是你自找的。”月翠一闪身躲开他。

  “是啊,我是自找的,我就愿意自找苦吃。你明白了吧,想跑出我的手心没那么容易!你老老实实跟我回去和我过日子,否则没你的好果子吃。”崽子抓住月翠的手。

  “想让我跟你过日子,哼,你想得美!没门!”

  “怎么?傍了有钱的主,就瞧不起我了。今天老子就守在这里,只要他回来,我们兄弟几个把他的腿打折,再废了他。”

  “崽子,豪哥与你无冤无仇,你不要把事情做绝。”

  “无冤无仇?妈的,他抢了老子的女人,这不是仇吗?我今天就是来报仇的。”

  “呸,你也配说这话?你花着我的钱到外面找别的女人,你这种没出息的男人,我压根就没看上。”

  “妈的,这小娘们嘴还挺硬,咱们兄弟替你修理修理她。”一个高个子打手上前一把撕开月翠的衣服,月翠连忙用手护着胸部,打手拧住她的胳膊把她搂在怀里。

  “放手!妈的,这是老子的女人。”崽子脸红脖子粗地吼叫起来,伸手“啪啪”连打了高个子两个耳光,“大胆!老子的女人你也敢动!”高个子捂着脸退到一边。

  巧儿被吓得脸色苍白,浑身直抖。“月翠,我们怎么办呢?你别和崽子斗了,你劝劝他放了我们吧。”

  “放了你们?小娘子蛮漂亮的嘛!你就是那个和月翠一起被赎出来的姑娘吧?放了你可以,但是月翠不能放,她要跟我走。”

  “你就放了我们两个吧。”巧儿就要跪下来求他了。

  “不行!你就是跪下来求我也不行。”崽子非常得意,一只脚踏在床边,一只手牢牢地抓住月翠的手。

  高个子色眯眯地凑到巧儿身边,用手端起巧儿的下颌说:“小娘子还挺俊嘛!嘿嘿,让哥哥我和你亲热亲热。”

  巧儿吓得连连后退,向月翠求助说:“月翠,你求求崽子放了我们吧。”

  “崽子,你放巧儿姐走,我就跟你走。”月翠看到巧儿吓得胆战心惊,果断地决定用自己来保护巧儿。

  “你叫什么名儿?巧儿?名字挺好听,人么,也蛮媚气。好吧,我就听月翠的话把你放了。兄弟们,我把她交给你们了,你们要是同意的话就把她放了。”两个打手把巧儿带了出去,吕汉站在门口没动。

  “崽子,我说话算话,你们放了巧姐,我跟你走。”月翠信以为真,以为他们真的放了巧儿,弯腰收拾床铺上的行李。

  “慢着,这么好的四合院,这么好的闺房和这张大床,我要好好享受一番。”崽子笑嘻嘻地向月翠扑了过来。

  为了保护巧儿,月翠决定先稳住崽子,她推开崽子说:“等一等,我先把被褥铺好。”

  崽子迫不及待从后面抱住她,把她掀翻在床上,扭头对吕汉说:“你还站在那儿干什么?还不给我出去。把门关上。”

  吕汉说到这里,藏豪有点儿听不下去了,打断吕汉问道:“崽子怎么发现她俩住在四合院呢?”

  “月翠和巧儿从陆军医院出来,被崽子盯上了。”吕汉回答道。藏豪并不知道巧儿和月翠去过医院找他,但是,听吕汉一讲,他猜测她们一定是因为他几天没回来,又没有消息,所以跑到医院找他去了,没想到却被崽子盯上了。“崽子发现她俩进了四合院,扭头回到戏来灯找到他表哥,后来的事情我刚才都已经说过了。”

  “再后来呢?你们把巧儿和月翠怎么了?”藏豪眼睛瞪得溜圆,冒出凶光。

  “大哥,我如实告诉你,你可不能拿我出气呀!我可是什么都没干哪!都是他们俩干的。巧儿被他们害惨了!”

  月翠太自信了,以为崽子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对她俯首帖耳,她以为那几个打手会听崽子的话不敢对巧儿怎样,她哪里知道崽子他们的心里另有阴谋。她用力摆脱崽子的纠缠,想拖延些时间让巧儿走远些。月翠认真地对崽子说:“崽子,你先答应我,不许伤害巧姐!否则,你别想碰我。”

  “好,好,我答应。”崽子的话音刚落,隔壁房间就传来巧儿凄惨的尖叫声和男人的嬉笑声。

  “崽子,你不说放了巧儿姐吗?你这个骗子!”月翠气愤地把崽子推倒在床上,爬起来冲进巧儿的房间。房间里的情景把她惊呆了,巧儿被扒光了衣服,手脚绑在床上,两个男人同时在调戏她。巧儿尖叫着,反抗着。她的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她的眼睛。月翠刚要冲过去解救巧儿,崽子从后面把她抱住,她和崽子同时跌倒在地。这时,她发现门后有根木棒,顺手拿起木棒照准正在强奸巧儿的矮个子打手的头砸下去。血顺着脖子流到矮个子打手的后背,他身体摇晃一下,栽倒下来。崽子连忙过来夺下月翠手里的木棒,把她摔倒在地。月翠摔倒时头撞到板凳上,昏了过去。

  “月翠!月翠!”崽子把她抱在怀里大声呼叫着。吕汉从院子里跑进来帮矮个子包扎好伤口,矮个子醒过来气得发疯,举起木棍要打月翠,崽子抬手护在月翠前面不让打,说:“大哥,你消消火,以后兄弟我替你消气。”

  与此同时,高个子打手笑嘻嘻地趴在巧儿身上,捧着巧儿的脸强行亲吻,疯狂的巧儿用力咬住他的舌头,高个子疼痛难忍,又叫喊不出声来,露出痛苦的表情。旁边看热闹的吕汉和矮个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傻笑着。高个子只好用手去掰巧儿的牙齿,巧儿的牙齿被掰掉了一排,高个子的舌头也被咬掉了,鲜血顿时流淌了一床。高个子疼得哇哇直叫,气急败坏地击打巧儿的头,巧儿昏了过去。吕汉和矮个子这才明白怎么回事,这个女人这么刚烈呀!他们没想到一个妓女会这么刚烈,幸亏自己没被她咬到,否则就惨了。

  “巧儿,巧儿!”月翠醒来看到巧儿嘴角流着鲜血昏了过去,于是,爬到床头喊着巧儿的名字,“你们这些畜生!”打手们已经穿好衣服垂头丧气坐在床边,月翠靠在崽子的怀里仍然不停地骂着。被咬断舌头的打手突然想起自己的舌头,床上床下找了个遍也没找到。他想说这女人把我的舌头吞进去了,可是却说不清楚,于是,从腰里抽出一把刀要破开巧儿的肚子取他的舌头。

  崽子和吕汉连忙把他拦住。“快去医院吧,一会儿你的血流光了,就没命了。”

  吕汉递给他一条毛巾,让他塞到嘴里压迫止血,并把他推到大门口。高个子去医院了,矮个子和吕汉把月翠捆了起来,嘴里塞了毛巾。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三个人开始商量下一步计划,他们打算埋伏在四合院等藏豪回来,然后出其不意制服他,让他把钱交出来。接着,他们打开巧儿的皮箱寻找值钱的东西,皮箱被翻个底朝天。可怜的巧儿,十年妓院里积攒的钱物被他们一抢而光。接着,吕汉问:“崽子,怎么处理巧儿?”

  矮个子打手说:“干脆做掉她,找个地方埋了。”

  “不行,留着她还有用。等她醒过来,把她衣服穿好,捆起来。我先出去找辆三轮车把她俩拉走,你俩留在这里,如果藏豪回来把他就地制服,等我回来一起处理。”一小时后崽子拉了一辆人力车回来,把捆得结结实实的巧儿和月翠拉走,矮子和吕汉在四合院里等了一个通宵,藏豪也没回来。第二天一早,他们也撤退了。

  藏豪听了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马上杀了这几个畜生。他要报仇!“巧儿和月翠现在在哪里?你要是骗我,我回来就把你扔到湖里。”

  “巧儿被关在湖对岸那座四层楼顶的水泵房里,月翠被崽子单独关起来,好像打算带她离开这个城市,也许是被卖到哪个妓院了。崽子说了,他要让月翠继续给他赚钱。”

  “你刚才扔到院子里的纸条写的什么?”

  “让你凌晨四点钟把四万块钱放在南湖公园大门口的检票箱里。现在差不多就到时间了。”

  “谁来取钱?”

  “崽子亲自来取钱。”

  “楼上有几个人看守?”

  “崽子来取钱,楼上就剩下矮子一个人。另一个人你也知道,被巧儿咬掉舌头去医院了,还没回来。”

  “好吧,你要是说的是实话,我就饶你一命。老子先去抓住崽子,把他脖子扭断。”藏豪一拳打在吕汉的太阳穴上,吕汉昏了过去。接着,藏豪来到公园门口,躲在暗处观察着,等了很久崽子也没出现。其实,崽子已经发现藏豪抓住了吕汉,他一直在公园里偷偷窥视藏豪审问吕汉的过程,当他看到藏豪把吕汉举到空中时吓得胆战心惊,当听到藏豪说要把他的脖子扭断时吓得魂飞魄散,偷偷溜走了。天空泛白,也不见崽子取钱来,藏豪突然感觉不对,是不是崽子已经察觉了呢?他刚才审问吕汉时崽子就在湖对面的楼房里,可能听到了吕汉的叫喊声,他急忙顺着湖边小路向那栋楼房跑去。

  湖对面是一所大学,环境安静优雅,这栋坐落在湖边的楼房是大学教授的家属楼。水泵房平时没人上来,非常隐蔽。巧儿被关在这里已经三天了,她睡在一张破旧的凉席上,周围时不时有老鼠爬来爬去,她虚弱得连老鼠都想欺负她。她每天受尽这几个男人的凌辱,已经感觉麻木了,不再反抗,像一具尸体任人宰割。她唯一的信念是豪哥会来救她,她盼望着豪哥到来,她已经没有过富贵生活的奢望了,如果还能够活着出去,无论是跟豪哥还是跟表哥,只要能生活得平安自由,再贫穷她也毫无怨言。她心里默默地念着豪哥的名字,她希望豪哥能为她报仇。三天过去了,多么漫长的三天啊!怎么豪哥还没来呢?她失望了。她从崽子得意洋洋的表情猜到他们的目的快达到了,一旦他们达到目的会不会杀人灭口呢?不行,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她应该逃出去。她感觉绑在手腕上的绳子似乎松了,她的手可以活动了,门外的打手睡着了,发出均匀的鼾声。她轻轻地扭动着手腕,又一道绳子松了,绳子一圈圈解开,她的两只手恢复了自由。她急忙解开捆在腿上的绳子,用手轻轻揉着被捆得麻木了的双脚,她可以站起来了,她在屋子里四处查看,门从外面锁着,她不可能从门出去,透过门缝她看到矮子正坐在凳子上睡觉。从窗户能出去吗?她没有足够长的绳子。她不能跳下去,跳下去会摔死。她感觉束手无策。怎么办呢?她打开窗户向外张望,看到窗户旁有一条铁皮的下水管道,伸出手可以够得到。对,她可以抓住这条下水管道慢慢滑下去。一定要逃出去!她坚定地鼓励自己。她爬上窗台,一只手抓着窗框,另一只手抓住下水管,然后把一只脚插进下水管与墙壁之间的缝隙里,再将另一只手也抱住下水管,两条腿夹紧下水管向下滑去。她滑到四楼停了下来,想休息一下,因为她的脚有点儿麻木。休息片刻后她继续向下滑下去,突然,她抱着的那节下水管离开了墙壁。她抬头一看,不好,上面固定下水管的铆钉从墙壁里被拔了出来,她抱着的那节下水管与其他管道断开了。她紧紧抱着一米多长的下水管游离在半空中,她想继续向下滑,可是下水管越来越弯曲,她的身体几乎快成了水平。她不想摔下去,她的双手和双腿紧紧地勾住下水管。她上不去,下不来,身体在空中摇晃着。她感觉无能为力,想呼喊救命,想喊豪哥,可是她知道没有人能救她,她的喊声只能是唤醒那些折磨她的恶魔。下水管一点点弯下来,终于下水管的下端也断开了,她抱着那节下水管从空中摔了下去,她重重地落在马路上,昏死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巧儿醒来,她感觉自己的腰摔断了,两条腿不能动弹。她的手还能活动,可是无法翻身。她仰面躺在地上,身下流出一摊血液,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受伤了,她不敢喊救命,只能静静地等待有人路过会救她,她不想这样死去,她盼望着清晨出门的人会发现她。

  藏豪从湖边跑来,他本想爬到五楼去救巧儿,突然发现马路上躺着个人。走近一看,是个女人,他没认出来巧儿,但他看出来这女人是从楼上摔下来的,一节下水管压在她身上。巧儿睁开眼睛认出藏豪,痛苦地笑了,轻轻地说:“豪哥,我是巧儿,快救我!”接着她哭了起来,她满腹的委屈、酸楚和苦难都在这一瞬间涌现出来。

  眼前的巧儿完全变了样子,面部浮肿,口唇苍白,头发散乱。藏豪只是从她下颌上的痣认出她是巧儿,他把她搂在怀里说:“巧儿,你怎么了?谁害你了,你告诉我。”

  巧儿喃喃地说:“我从楼上摔下来了。崽子,矮子打手,还有一个高个子的打手,他们折磨我,虐待我。他们想抓你,让你用钱赎我。豪哥,他还在楼上,你要替我报仇啊!”

  “巧儿,你放心,我一定替你报仇!巧儿,坚持住,我先送你去医院。”藏豪把她抱起来。

  “来不及了,豪哥,我的眼睛黑了,看不见东西了。”巧儿疼痛得哭了起来。

  “我全身痛,让我躺一会儿。”她的哭声十分凄凉和痛楚,哭声越来越微弱,渐渐地消失了。她大口喘着粗气,一股鲜血从她的口鼻中涌出,她的呼吸被憋住,全身抽搐了一下,接着又瘫软了,在藏豪的怀里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巧儿,你醒醒!巧儿!”藏豪悲痛万分,从巧儿的面容和身体的伤痕,他感觉到了她受到的巨大苦难和折磨。“巧儿,你醒醒啊!我对不起你!”他哽咽地说。接着,他轻轻把巧儿放在地上,为她擦去脸上的血迹。“巧儿!都是我连累了你!我要替你报仇!”他像一头雄狮愤怒地跳起来,绕到楼梯口,一口气登上五楼。矮子还在呼呼大睡,藏豪冲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裤将他举起狠狠地摔在地上。矮子从睡眠中惊醒,看着愤怒的藏豪恐惧地尖叫着。矮子刚想爬起来,藏豪骑到他的身上抡起双拳雨点般的砸在他的头上,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打昏过去了。矮子口鼻流血,双眼翻白,呼呼地喘着粗气,藏豪站起来一脚踹开房门,把昏迷中的矮子从窗户抛了出去。矮子摔死在巧儿的旁边。

  藏豪从五楼下来,想再看一眼巧儿。突然,远处一棵大树后一个人影闪过消失在旁边的树林里。崽子?一定是他,正常人的行踪不会这么诡秘。他迅速追赶过去,树林里有几条岔路,他不知道该顺着哪条路追赶。藏豪四处张望,不见人影。“崽子,我早晚要抓住你!”他冲着树林深处喊道。接着,藏豪焦急地跑回去想把巧儿背走,如果她还有一口气,他要立刻把她送到医院。可是,等他赶到现场时楼下已经围满了人,有人报了警,警车停在路边。藏豪呆呆地站在人群外面看着。

  “凌晨天蒙蒙亮时,我站在我家窗户边听到窗外有响声,我探头看到这个女的从窗户爬出来,她想顺着下水管滑下来。我想劝阻她,可是又怕惊吓她。结果她不小心摔了下来。我胆小,没敢出来。我看到有个从公园那边走过来的男人想救她,把她抱起来,但是来不及了。”一个老太太对警察说。

  “我刚才出来散步时看到这个男的自己从窗户跳了下来。可能是自杀吧。”另一个老人对大家说。“好像这个男人认识这个女人,看到女的摔死了,他也从楼上跳了下来。”人们在分析和议论着。

  “他们怎么会住在水泵房里呢?”警察问。

  “不知道。我们从来也没上去过,也不知道水泵房里还能住人。”

  藏豪看着巧儿的尸体,流出泪水。他想拨开人群走进去,可是,他看到林雨飞正蹲在巧儿身边检验尸体,他眼含泪水扭头离开了。月翠在哪里?崽子在哪里?他还要解救月翠,找崽子报仇,但是他不知道去哪里找他们,他为月翠的命运担心,也许他再也见不到她了。可是,他早晚要抓住崽子为巧儿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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