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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软弱的权利(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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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瞻张了张嘴,喉咙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不知道要说什么。这么多年了,他以为自己只是一个遭抛弃的孩子,是父亲的养子,几天前他才知道抛弃他的人和冒充他恩人的人是同一个,而且这个人还在找到自己后不肯承认这天定的血缘!多少年了,父亲任他在人情冷暖中挣扎,从没给他指引过人生方向,在他假死后从没有给过唯一的儿子一点信息,而他真正死后也没有给过一个梦境,现在又出来干什么?他又走了一步,拼命想说话,可就是发不出声响,好像他这前三十几年的酸楚全堵在喉咙里。除他之外,当场还有三个人,三个魂魄,却谁也不说一句话,只有无知的小虫在草丛中鸣叫。

  当!万里手中的血木剑落在了地上,阮瞻似乎被惊醒了,弯身捡起剑向父亲一指,“把它们还给我!”他终于能够开口说话,但声音却如此之冷酷,好像他指着的是毕生的敌人。

  小夏紧张地看着阮瞻,见他虽然身体绷得很直,可手却在微微地颤抖,显然强抑着内心的波动,连忙上去拉他的手臂。任何灵体碰到血木剑都会魂飞魂散,除非是剑的主人。血木剑已经由阮瞻的父亲传给了他,那么老人现在也不能再碰这把亦正亦邪的剑了,这么可怕的东西,怎么能够用在父子相对的时候!但阮瞻甩脱她的手,由于用力过大,使她摔倒在地上。他从来没有那么粗暴地对待过她,就算刚认识时,他对她像对陌生人,也没有这样过。而且他竟然没有发现小夏摔倒,还是伸直着手臂,指向自己的父亲。她爬起来,心深深为他而痛,他的心无比的坚强也无比的脆弱,背叛于他而言是最重的伤害,还有什么比亲生父亲的背叛更让他难以接受的!你走,把它们给我!”阮瞻冷着声音再说。

  “一个悔过的机会也不能有吗?”阮瞻的父亲终于开口,声音缓慢而有力。他的开口让小夏明显看出阮瞻的手臂软了一下,而后却伸得更直,“很多事,过了就不能回头,永远不会再有重来的机会。”他父子二人都说着一语双关的话,而阮父的左右两手还抓着那对受创严重,已然奄奄一息的妖童,“它们已经无力为恶,以杀止杀并不是个好办法。”

  “去和那些连魂魄都被吃掉的枉死者说吧。”

  “你这孩子——太倔强了!”阮父长长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刚极则断,你要记得,好多东西你即使先舍也不会后得,但是当舍则舍啊!”

  “感谢教诲,现在可以把它们给我了吗?”

  阮父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答非所问地道:“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田伯父!”万里见这父子二人越说越僵,连忙打圆场。他当然明白阮瞻那种坚决但又渴望的心态,期望可以在这父子二人间做个过渡,“您看,天快亮了,我们找个机会谈谈好吗?要不,就今天晚上?”

  阮父把眼光转到万里脸上,又看了看包大同,微笑着点了点头,眼神中满是慈祥之意,似乎是对这两个人能在茫茫人海中陪伴自己的儿子走过孤寂的生活充满感激。

  “不要叫我田伯父,那是我的假名。我本就姓阮,我改了别的姓,却让儿子继承了我的姓氏。”老人说,“大同的父亲是知道的,我本名阮天意。记着,你就是我阮家的儿孙。”最后一句是说给阮瞻的,说完又看了小夏一眼。那一眼,小夏差点落泪。她是个极敏感的性格,所以一下就明白了阮父的意思,那眼神里有着嘱托和感激,好像要她好好去爱阮瞻,让他快乐、幸福,不再孤零零的,而他自己永远不会再回来。另外,还有一点怜悯。为什么要怜悯她呢?因为她爱了这样一个掩藏着内心冰冷的男人,还是因为其他什么事情?可是,父子之情是阮瞻心里结了三十年的死结,他老人家怎么能在出现不过几分钟之后再度离开,不做一点解释?!她想说点什么,可是还没来得及说,她怀中的黑漆木盒突然轻颤了起来,向前一看,就见不远处的地面突然涌动了一下,一个小小的黑影从土里面钻了出来,正是那些曾经被抓的孩子之一,接着是另一个。

  “别愣着啊,孩子。”阮父提醒了一下发呆的小夏。

  小夏一惊,羞涩又尴尬地笑笑,连忙打开木盒。木盒里有一本龙大师留下来的古书,反面向上,一掀开封底就是白页。但随着这本书的翻开,那些小黑影都化为了一团团极小的黑气,如柳絮一般飘向木盒,全部钻入了书中。妖童处心积虑想要用来要挟阮瞻的秘密武器,就这么被安全地收了回来。阮瞻轻蹙着眉,知道自己这一番设计没有一点逃过父亲的眼睛,那么父亲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现在来救这一对妖童,难道这一切是他背后策划的?

  “不是我。”阮父好像知道阮瞻心中所想,直接回答他,“我的死也不是它们造成的,我只是偶然经过溪头店,旧疾复发,暴尸荒野而已。”他苦笑一下。

  偶然吗?这也太巧合了!阮瞻并不相信,事实上他对父亲第一次诈死也是疑惑在心,可是他不问。这是他从小就有的觉悟,假如父亲想要告诉他,自会告诉他的,否则问也没有用!

  “那么,伯父,您为什么诈死?您一定有苦衷对不对?告诉我们,我们大家一起解决。而且这一次……”包大同代阮瞻问出心中的疑问。果然,阮父没有解释,只是笑笑说,“这一次我是真的死了。所以,我要走了,阴阳两隔,这样相见本就是违了天道,你们好自为之吧!”他说着转身就走。

  四个人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不过三个是要挽留,只有阮瞻一个人重复着那句话,“你走,把它们给我!”他说得倔强,可是那个“走”字却说得无比艰难!阮父好似没听到,继续向前走,两手拖着两个小黑影,像扯着两块碎布一样。不知被什么催促着,四个人全追了上去。

  “站住!”阮瞻跑得最快,在相隔两米远的时候大喊一声,同时以血木剑指向父亲的背影。顿时,血木剑红光大盛,像被一个巨大的红色光球包围一样,把方圆几米的地方全照亮了,同时因为剧烈抖动,发出了嗡嗡声。

  所有的人都震惊得呆住了!血木剑是有灵性的宝物,如果遇到平凡善良的魂魄,只是略有红光罢了,遇到恶灵时闪现的红光就会比较大,魂体越是恶毒凶邪,红光就会越盛。而自从阮瞻完全能够驾驭血木剑以来,这剑还是第一次迸现出这么耀目的红光呢!这是怎么回事?是因为这对妖童的阴邪吗?可是以前血木剑在对上这对妖童时也没有闹出过这么大的动静!是父亲吗?不,不可能!这么大的光芒,证明剑所指的是大恶之人!大恶之人?他是吗?不,绝不可能!父亲可能抛弃他,也可能为了不知什么原因诈死,但他绝不是个坏人!阮瞻在今晚第三次呆住,不仅是他,包大同和万里也不能相信。

  阮父慢慢转过身来,“你一定要把这两个孩子逼入绝境吗?”

  “留下!”阮瞻几乎从喉咙中挤出这两个字,也不知道是要留父亲还是那两个妖童。

  “若我不同意呢?”阮瞻不说话,只是把剑反手挡在身后,直向父亲冲过去,左手虚空画符,向下猛抓下去,同时叫了一声包大同的名字。包大同似有些为难,不过还是抄上了阮父的后路,双手用上五行禁法,但却闪开阮父,只对着那两个妖童动手。

  见他们的来势,阮父微微一笑,“两个小子,学得还不错。”语意欣慰,但动作不缓,身影随意变幻着大小,只一缩就闪开了阮瞻和包大同的两面夹攻,向另一个方向退去。

  “伯父。”万里张开双手,拦住去路,“两父子有什么不好说呢。您也知道他那个脾气,不如您先把这两个妖孽留下,我保证先不处置它们,我们回头再说好不好?”

  “你也拦我?”阮父顿了一顿,“是啊,你也学会了火手印了,可以帮他了啊!”

  “伯父,慈悲多祸害!”万里苦劝,“它们执念已深,放了就会伤到无辜的人。”

  “小子,让我试试你学得怎么样!”阮父不理万里的劝,直往前闯,万里没办法,只好使出半生不熟的火手印。

  “不错,正适合你的特异体质。”阮父赞了一句,“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的造化……”话还没说完,后面的阮瞻和侧面的包大同又双双赶到。阮瞻看似下手不留情,但血木剑一直背在身后,生恐误伤。可阮父左躲右闪,让他和包大同、万里三人联手都无法匹敌,何况老人手中还提着两个黑影,不禁渐渐急躁起来。他在斗法时从不急躁,无论对手有多么强,无论局势多么不利,都冷静得可怕,此时却好像要证明什么似的,越打越急。

  阮父暗中摇了摇头,突然加大了力量。一直,他只是在圈中左闪右避,这时施起法来,立即让三个人的身体都是一窒,似乎被一层看不见的冰冻住。老人生前就不是凡人,现在成了魂魄,法力自然更盛,就连阮瞻也受不了那种冷意,打了个寒战,脚步像凝在地上一样。趁这个时机,阮父冲出包围圈,又看了一眼在旁边插不上手的小夏,施施然向黑楼后走去,眼见着身影越来越透明,就要消失了!假如他消失,那一对妖童也会跟着消失,那时候要想再找回来是根本办不到了。阮瞻情急之下,举起血木剑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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