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死城——【美】迈克尔克莱顿 (2)
克鲁实验室里，吉臣老头在克鲁的摇晃中终于醒了，这是输血发挥了作用。在他们的谈话中克鲁得知，吉臣有两年胃溃疡病史，在事发前吃了两片阿司匹林，喝过二两烧酒。另外，他还获悉当天一共有两辆车经过比蒙镇，除了那辆搜索车，巡警韦利在灾难发生前15至30分钟也路过这里，但他没有停下来。
这下子克鲁明白为什么老头的血液是酸性的了，烧酒本身含有乙醇，有麻醉作用，再加上阿司匹林，便改变了老头血液的酸碱度。他吩咐助手给吉臣多输几单位血，再观察反应。
凌晨一点，又是开会的时间。大家没什么新进展，只是双眼结膜布满红丝，显然睡眠太少。史东提议以后每天保证最少六小时睡眠，同时他们请总部为那东西命名。总部回复并把它命名为“女修罗”菌株，档案编号为0539（不明生物）及E866（飞行故障）。
波登站在电信机的后面，随手翻看外间拍发来的东西。这时他们才得知犹他州失事的幽灵机。他们埋怨上面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其实，在第一层控制间的电脑程序员马莱也皱着眉头，已经一个多钟头没有收到由总部发来的消息了。若总部发来电信，电脑电信机会响一下。可他不知道这是因为一张电脑纸卷曲，挡住了打钟的小锤，所以没有声响。
史东生气道：“究竟有哪些资料？要是有死亡报告，我要马上知道死亡时间、原因和死亡地点。最关键的是死亡地点！比蒙镇大多数时间吹东风，如果在它的西面开始死人……”
看来，时间越来越紧张了，利维和波登加紧分析“女修罗”菌株。他们把菌株分离成黑色部分和绿色部分，放进质谱测定仪。结果显示：黑色部分含有氢、碳、氧，还有少许硫、硅和硒；其他元素含量太少，无足轻重。绿色部分只含有氢、碳、氧和氮。为什么黑色部分和绿色部分的结构这么相像，绿色部分含有氮而黑色部分没有等一系列问题成为他们研究的重点。他们的初步结论是：黑色部分不是石头，而是一种类似地球上橡胶的东西。绿色的成分则与地面生命相近，可能是一种活性、致命并且有繁殖能力的外太空生命。但是氨基酸分析的结果却显示菌株没有氨基酸。这又给利维和波登出了难题，没有蛋白质的生命跟地球上的生命是完全不同的。前面的推测被推翻了。
“形态实验室”里，史东利用电子显微镜观察“女修罗”菌株。他发现菌株的形态是六角形的，而且两个六角形扣合在一起。六角形的内部有一条条棱，接到整个结构的中心，像一颗晶体。地球上的生命不可能有这种完美的对称性。史东想，利维一定会高兴，他不止一次提出这生命可能是由某种晶体构成的。他叫来了利维一起研究。
克鲁则在自己的实验室里询问吉臣那天的情形。吉臣告诉他，那个活着的婴儿是历堤家的小家伙，灾难那天晚上小家伙哭个不停。那怪物是查理搬回来的，大家围住它认为那是个太空飞行器。最后大家认定它是美国的火箭射上去的，查理提议把它搬去给镇内最有学问的拜迪医生。那会儿正是晚上七点半左右，是晚饭时间，大家陆续回家吃饭。拜迪医生则把它搬进屋里，这以后大家便没再见到那玩意儿。大概八点或者八点半，吉臣正在汽油站跟艾路闲谈，他的胃又开始不舒服，于是吞了两片阿司匹林，在这之前他还喝过二两烧酒。就在这时，大祸降临了。艾路突然站起来抱着头喊：“天啊！我的头很痛！”然后，拔脚飞跑到街上，跌倒就再也没爬起来，死了。接着，人们一个一个涌到街上，按着胸口，摔倒在街上，就都没有声音了。一切来得那么突然。他还看到好多人像疯了一样自杀。听了这些，克鲁脑子里实在乱极了，转到隔壁解剖室找波登。
波登那里也没有什么发现，他正趴在显微镜上观察昨天解剖的一只老鼠和猴子所制成的玻璃片。克鲁说：“我一直在琢磨，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发了疯呢？根据吉臣描述，当天晚上镇上许多人都疯了，没有原因地自杀，而且很多都是老人。”
波登抬头问道：“老人家又怎样？”
“老人的身体一般都不是很好。会不会因为菌株从而使病情诱发了呢？什么东西能让一个人在很短的时间里疯了呢？”克鲁继续说，“吉臣听到一个人在死前大叫头痛。这会不会是脑？我觉得这个值得研究一下，因为急剧的脑充血是可以导致神经错乱的。”
波登接着说：“就目前来看致死原因是血凝固啊！”
“也不是每个人都马上死去，有一些人无缘无故地疯了。”
波登点点头。他突然想到那东西本来的功能是让血液凝固，以破坏血管，但是血液由于某种原因不凝固，那生物会到哪里呢？会不会再造成脑充血？波登兴奋起来，立即选了几张脑部玻片放出来，经过一番细致观察发现“女修罗”有嗜脑性。波登接着推断，大部分人受到它的攻击都是从肺部开始凝血，但如果血管是在那里开始遭到破坏，这跟脑充血又会有什么关系？他突然想起那只注射抗凝素的老鼠还没有解剖，便立即从冷库把这只死老鼠拉出来。他用解剖刀一划，老鼠肚肠迸裂，血流出来，又转向老鼠的头部，剖开大脑发现也流出好大一片血。他的推断证实了正常的动物会死于血凝固，而血液不凝固的则死于脑出血。这就说明了为什么有一些老年人会疯狂，然后自杀了。克鲁又想到，吉臣和婴儿都没有脑出血，这应该是因为“女修罗”最初侵入血管时就立即被打退，根本进不了脑。但是，为什么会这样？
这时候，对幽灵机残骸研究也有了些许眉目。一个生化学家经过研究，发现被分解的并不是橡胶，而是塑料。
“野火”小组的成员现在只有一个问题，就是怎样解救“女修罗”带来的灾难。史东和利维把由太空囊内刮下来的菌株样本，放到不同的环境中培养。他们发现，“女修罗”根本不在乎环境的好坏，不管什么环境都繁殖得非常好。唯一影响它的是光和气体，它好像特别喜欢紫外线照射和二氧化碳，同时非常讨厌氧气。最突出的是它根本不会排出任何废物或是废气。
“野火”成员从科技委员会主席罗白臣先生那里得知，幽灵机失事调查结果发现被分解的是塑料，不是橡胶。另外，驻守比蒙镇周围的国民警卫军在比蒙镇西面巡逻时得知这里的一百多人安然无恙，没有死亡报告。飞机失事的地方也没有死亡报告。这就奇怪了，难道那东西真的升上高空了？
克鲁觉得自己非常困乏，揉了揉眼睛，喝了一口咖啡。他走到电信机旁边，看到这样一份电文。内容是亚利桑那州，一名公路巡警今日涉嫌枪杀五人。据唯一的生还者描述，那名巡警在那里吃过一个三明治之后，说自己头很痛，以为是胃溃疡犯了，便吃了两片阿司匹林和一茶匙胃药，就在这时突然发疯大叫：“他们跟踪我。”话音未落便拔出手枪向周围人疯狂射击，每枪都击中一人的眉心。然后，他转向生还者咧嘴笑道：“莎莉宝贝，我爱你。”接着就吞枪自杀了。克鲁顿时想到这就是吉臣说的韦利巡警！难道他的发疯和经过比蒙镇有关系？
克鲁联系到负责巡警医务和健康的史医生，通过史医生得知韦利没有胃溃疡，他有糖尿病，曾两次昏迷入院。但他不听医生的劝告，拒绝注射胰岛素。
克鲁挂断电话，分析这三个人：一个糖尿病患者因没有注射胰岛素而酸中毒；一个老人家因喝了烧酒吃了阿司匹林而酸中毒；可这个小孩呢，一切正常。三个人中有一个活了几个钟头，另外两人逃过劫难；一个人疯了，其他两人没有。这其中应该有某种联系。酸中毒，或者因为呼吸加速，还是二氧化碳超量呢？这个联系是解决“女修罗”事件最关键的地方。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尖声刺耳的警报突然响起，耀眼的黄色警示灯开始闪烁。克鲁一下子跳起来，冲出了房间。解剖室的一条人体操作隧道破裂了，底层已经受到污染。这时波登就在解剖室。克鲁非常担心，飞快地向解剖室跑去。可解剖室已经自动隔离，波登出不来了。克鲁转向总控制室，史东已经在那里了。他们通过闭路电视可以看到额上冒出豆大汗珠的波登，丢了魂儿似的，脸色灰沉，呼吸急促，根本说不出话来了。他知道自己正等待死亡的到来，而且无处可逃。
他们安慰波登不要慌。又根据研究结果，“女修罗”在氧气中难以发挥作用，给解剖室输送氧气。克鲁走出总控制室，希望到安静的地方，抓紧时间考虑考虑。他回到自己的实验室，看着吉臣老头和婴儿，静下来仔细思考每一个细节，希望能够找到答案。他反复想到快速呼吸可能是解决办法，但他认为这样似乎就太简单了。他转向电脑键盘开始拟定程序，程序拟好后，好不容易得出结果：“女修罗”只能在很窄的pＨ范围内生长！也就是说，当菌株碰上太酸或者太碱的血液，就不能繁殖了！克鲁兴奋起来，跑回总控制室。
“停止供氧气——快！”克鲁冲进来，几乎是呼喊着说话，“快！波登，加快呼吸！”这边停止向里面供气，但是快速呼吸很容易让人疲倦，到底怎么办呢？克鲁快速搜索解剖室中的每个角落，一只老鼠安静地伏在笼子里，两只小眼睛直盯住波登。它的呼吸缓慢自然，但它还活着。这又是为什么？
这时候，警报灯又亮起来了，电脑屏幕显示“实验室中心通气系统胶壁V—112－6886分解破裂”的文字。这么说，整个第五层都已受到污染了。警报灯越闪越急，越来越多的胶垫分解破裂。克鲁突然狂叫起来：“噢！那家伙，还有幽灵机！我明白了！菌株变异了！现在它是无害的！”克鲁现在要做的是制止核弹自动引爆！核弹爆发后，不仅他们会白白牺牲，这般能量如果被“女修罗”完全吸收，不知道它会不会分裂、变异。到时，全世界的人又会……
这是最后三分钟。“第五层已经完全封闭，我怎么才能走到第四层去开启太平闸呢？”史东告诉他，唯一的办法是穿过中央连接各层的通天道到四层找金属板。但是，在设计这座建筑物时，担心会有试验用的动物从这条路逃走，所以设计了自动探测器和自动麻醉手枪。这个时候，离自动引爆还有两分钟四十秒。
克鲁抬头望着玻璃间隔内的中央通道问：“我能过得去吗？”史东叹口气告诉他：“可能性非常小。”无论如何克鲁都得试一试，这是唯一的办法。他咬紧牙，拿起一把小刀就钻到人体操作隧道的另一端。他把塑料隧道划破，马上嗅到一阵清新的空气。那一刻，不知道有多少菌株进入他的肺里。史东在实验室推测，麻醉剂的分量是以动物体重为标准的，希望克鲁能抵挡得住。现在还有两分钟二十秒的时间。
克鲁费尽力气，抵挡着麻醉的作用，躲过一切阻碍，终于爬过隧道，推开四层的门，一群工作人员惊奇地看着他。“快把我扶到制止核爆金属板那里！”克鲁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清了。还有四十五秒、三十秒、二十秒、十五秒……
咔嗒一声，一盏微弱的绿灯亮起来了，自动核爆设置已经取消。克鲁应声倒在金属板前，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