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结蛹蛛
长圆形红木会议桌中除了田寻、郎世鹏等新疆之行原班人马外，还有那几位外国工程专家和坐在下首的十几名身强体壮、双目如电的男人，这些人高高矮矮、表情各异，还有的高鼻深目、卷发黄毛，一看就不是中国人。
另有一名中等身材的消瘦中年男人坐在上首，这人左手夹着粗大雪茄，满脸不在乎，右指间摆弄着手里的都彭纯18K真金打火机，不时弹开打火机上盖，发出“锵锵”的清脆响声，余音袅袅绵长，从声音判断，这打火机应该是正宗的法国货。
这人身旁坐着十几名强壮男子，个个长相凶狠、目露精光，一看就是练家子。大家都悄悄侧目观看，不知道这人为什么如此随意，究竟是何方神圣。
林振文站起来，清了清嗓子，说：“各位，我很荣幸能与各位精英人士齐聚于些，先由我来为大家互相做个简单的介绍。”
随后，他将郎世鹏、王植、宋越和罗斯高四位专家介绍给众人，又简单说了提拉潘、法瑞尔、史林和姜虎等人的身份。随后以手示意坐在下首那些人说：“这十四位先生是美国的山姆先生为我们带来的十四名各路高手，他们中有枪械专家、格斗高手、搏击教练，还有摔跤冠军和退役射击冠军，再加上日本忍术大师，他们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会给我们的茂陵计划带来极大帮助。”
这时，那摆弄打火机的人从鼻中哼了声，似乎很是轻蔑。
一个满脸横肉的强壮男子嘴里嚼着牛肉干，狠狠瞪了那人一眼：“你哼什么哼？不服气吗？”
那人仰天打了个哈哈，把打火机扔在桌上，道：“沽名钓誉、有名无实之辈我见得多了，不见得都有什么真本事，无非是想骗几个钱罢了！”
此言一出，不但那强壮男子动容，其他人除了听不懂中国话的，也大都怒相向。那壮男一拍桌子：“你是从哪飞来的野鸟？”
这人还没答话，他身边几人早已拍案戟指而骂：“你丫算个什么鬼东西？敢在尤老板面前撒野？”
强壮男子刚要站起来，林振文连忙道：“吕连常，不要无理！这位是我们茂阳钢铁集团的合伙人——北京金春集团董事长尤全财先生！”
这叫吕连常的壮男傻了，他早听人介绍过尤全财，他和林振文一样都是出钱雇佣自己的东家，而且据说这尤老板很有钱，不亚于林家。他干咳几声，连忙道歉。尤全财也不说什么，再哼了声，又开始自顾摆弄打火机。
林振文继续介绍道：“这位是吕连常先生，旁边是他的四名手下，他们五人以前是缅甸最大贩毒组织‘沙佤拉联合军’中著名的丛林作战专家，被大毒枭沙佤拉本人称为‘中国五虎’，同时也是他本人的贴身保镖。”
吕连常面露得色，向大家点点头。尤全财打了个哈哈：“沙佤位这人我听说过，是不是上个月被云南解放军在马关街头当场击毙的那个？还上了报纸头条呢，轰动全国啊，哈哈！”吕连常等人神色尴尬，干咳几声以掩饰。尤全财继续说：“看来你们这贴身保镖的工作做得太不到位，雇主都死了，也难怪你们跑到这来混饭吃。”
吕连常闻言大怒，又要回骂，林振文用话打断，指了指尤全财身边的人说：“这十三位是尤先生的得力心腹，人称‘京城十三太保’，个个身怀绝技。”尤全财抬起左手，象征性地扬了扬以示谦虚。吕连常气得鼓鼓的，咬牙瞪着尤全财和他身旁的十三太保。
最后，林振文拍了拍田寻的肩膀，说：“这位是田寻，年轻有为的文物学者，同时也是我们林家的上门女婿。”
大家听完均感惊奇。田寻心中的惊奇程度不亚旁人，因为这是林振文首次正式承认自己林小培未婚夫的身份。
人物介绍完毕，这时会议桌正前方巨大的投影屏幕上打出一张古怪的地图。林之扬喝了口茶，站起来用教鞭指着地图对众人说：“各位，现在说正事，我们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首先我们从上海购买了盾构机、挖掘机、铲土机，又在国外定购了卫星定位仪和激光导向仪等先进仪器，这些都是开掘茂陵能派大用场的；其次，我们已经在三个月前联系了境外大财团，他们以境外投资、合作出口的名义专门开辟一条从咸阳到深圳、再经深圳直接出境的绿色货运通道，表面是用做装载钢铁的火车和货轮，实际用来运输我们从茂陵发掘出来的文物珍宝，这条绿色通道全程免检，万无一失。
“最后也是大家最关心的，那就是当运载最后一批文物时，在座的所有人都随同文物共同乘货轮出境，我们会在西太平洋买下一座小岛，到时候大家都是腰缠万贯的亿万富翁，我们将在岛上建立一个独立王国，好好享受人间天堂般的生活！”
大家全都欢呼雀跃，尤其罗斯高和提拉潘，比谁都兴奋十倍。王植高兴地说：“终于……终于盼到这一天了！”宋越流下眼泪，低头用手帕偷偷去擦。
林之扬继续道：“现在大家从屏幕上看到的这张地图，就是三年前我从天马飞仙底座中得到的布帛地图，绘制者已无考证，估计应为西汉官员张汤，此人是当时督建茂陵的总指挥。此张地图是茂陵的建造平面图，不知基于何种考虑，地图只绘出陵墓地下部分外墙、水道、金刚墙和秘道的位置，而陵墓内部结构只是简单绘出了通道线条，而机关设置、墓室用途等却毫无表示，这对我们进入茂陵后的工作带来了些困难。”
郎世鹏笑了：“这有何难？在座的都是各方面的顶尖专家，到时候就靠我们了！”
林之扬也笑着道：“没错，这也是我请各位来这里的原因。现在我们有从德国请来的优秀工程专家，还有历史专家、心理学家、古建筑学家、宝玉石专家、天文学家和枪械武术专家，可以说无往而不利，今天就先请几位工程专家为我们分析一下这张布帛地图，当务之急就是先找出茂陵在修建时留下的秘密暗道，宋先生，这张地图你已经和郎先生研究了三个月，现在有什么看法？”
宋越推了推眼镜，首先发言道：“这些天我俩都在潜心研究这张布帛地图，从陵墓线条和地下水位置来看，这地图画得相当准确，你们看，陵墓地下附近共有三条地下水线，分别属于泾河、渭河跟石川河的支流，它们都刚好经过茂陵，这三条地下水和现代咸阳市的水位图几乎没什么差别，像卫星勘测的一样，既然是西汉时期的布帛，能画得这么准，相信绝非常人，只有为皇帝做事的人才有这等本事。”
旁边有翻译将宋越的话实时翻成德语给那几位专家，专家们纷纷点头。
宋越继续道：“另外从布局来看，整个陵墓外形呈‘鼎’字型，下部通道众多并且互相联通，应该属于某种迷宫一类；而上部也就是地宫呈长方形，共分三层，最内层应该就是椁室了。按古籍记载，一千年前就有好几伙盗贼把茂陵洗劫过，相信外层通道内的文物已经很少了，我们的目标就是内层的地宫，这地宫想必安排有重重机关，像吕布、黄巢军队也只是搜刮外围的一些财宝，地宫他们很可能根本没找到入口。”
王植插言：“听说当年黄巢的军队有十几万人，搬了半个多月，那么多军队难道还搞不定一个陵墓？就算用人肉去堆，早晚也进到地宫里了！”
宋越笑了笑，刚要说话，只听“锵”地一声，打火机弹盖声又响起。宋越心里不高兴，他顿了一顿，继续道：“有些机关光靠人力是无法解决的，那时社会落后，还没有TNT炸药之类的猛物，想破坚固的机关只能用简单工具去挖，比如武则天的乾陵，先用八千多根石条砌了几十道，用燕尾形铁栓板加固，再在石条上浇三合土，最后穿孔灌铸铁水。民国时孙连仲用TNT炸了三天也没炸开，更别说前朝的吕布和黄巢军了。”
大家都点头称是。郎世鹏也说：“宋先生说得对，茂陵是倾西汉三分之一国力修建的陵墓，只能比乾陵更大、更复杂，所以地宫极有可能没被打开过。”
林之扬微笑着喝了口茶，道：“大家分析的和我完全相同。”
郎世鹏也说：“当然，最有价值的就是那条秘密暗道。大家都知道茂陵现在是国家一级保护单位，无论从正面墓门还是侧面、后面都不能下手，而这张布帛地图上标示出了一道直接通至地宫外墙边的暗道，这通道离地宫羡门甚远，不在正面也不在背面，却是在右后侧，而且呈斜向三十三度，这个角度非常怪异，暗道的外出口离石川河地下水线非常近，大家可以看一下。”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投影屏上的布帛地图中，果然看到有一条用红线条标注的通道从鼎字形墓道地宫的边缘一直通到陵墓外的石川河。
郎世鹏道：“最开始我们的预想是直接通过河底开掘至暗道处，这个办法虽然简单省力，但到那时河水会迅速倒灌至暗道内，要知道石川河跟渭河是相连的，一旦灌进去河水，不出几天有十个茂陵也装满了，我们又不是人鱼，不方便做水底下活。”
众人哈哈大笑。
罗斯高有点不耐烦：“老头，你啰嗦了半天，到底想说什么？”
郎世鹏面有愠色，但没说什么，干咳几声道：“所以经过我们几个月的测算将钢铁厂址选在这附近，一来这里土质较薄、石砾量小，盾构机的钢齿工作时也会省些磨损；二来附近荒凉无人居住，也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现在就差确定出一个最佳挖掘地点和角度了。”
宋越和郎世鹏这边说着，那边几名外国专家也早已分别打开自己的那口专用手提箱，里面露出一部笔记本电脑，他们把布帛地图绘入地质勘测软件中，随后接上压力感应触笔，再导入兴平市地质形态和水文数据，开始紧张地测算挖掘地点与角度，边测算边互相研究着什么。
这空当里，吕连常笑着找话题问：“林老板，不知道你都买了些什么趁手的家伙？在座的都是行家，我们可只认欧美货，AK47加五四式手枪咱可用不惯！”大家都笑了起来。
林振文也笑了，他向提拉潘一使眼色，提拉潘拿过桌上的文件，道：“自动武器方面，我们配备了美制M4A3突击步枪，手枪是史密斯韦森M6904自动型，以雷明顿870泵动霰弹枪和M9冲锋手枪作为辅助装备。另外还有照明弹、闪光弹、高爆炸弹和高浓缩TNT塑性炸药。辅助设备方面除了红外夜视仪、强光战术手电、红外准星和榴弹发射器，还有双弹匣套和5倍光学瞄准镜，再配上防弹背心和无线分组对讲定位仪，够用吗？”
吕连常嘴里的牛肉干差点掉出来：“我说泰国哥们，你不是在耍咱们吧？”
提拉潘把清单顺桌面滑至他面前：“我可没这个兴趣。”
吕连常连忙拿起清单仔细看了一遍，不由得哈哈大笑：“太棒了！没想到居然给我们弄了这么多带劲的家伙，林老板，您可真够意思！”
杏丽为林振文点燃了一根烟，笑道：“采购这么多好武器可不是给你们过瘾玩的，主要是保护好我们的安全，毕竟这可不是旅游！”吕连常看着漂亮的杏丽，眼神色迷迷的：“没问题！我这人最大的爱好就是保护美女，因为我一看到漂亮女人就浑身来劲，哈哈哈！”好多人也跟着坏笑起来，包括尤全财笑得更加下流。
林振文嘴角撇了撇，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杏丽却笑吟吟地看着吕连常，似乎丝毫没生气。尤全财抬眼皮看了看吕连常，眼神中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尤全财身边一人开口道：“林老板，我有个疑问：为什么你们采购的都是美制武器而没有欧洲货？比如德国HK公司的G36系列突击步枪或MP系列冲锋枪？是不是钱不够，买不起啊？”
此言一出，众人皆窃笑。林之扬脸色一沉，心中颇为不悦。林振文连忙道：“我们与美国的山姆先生关系很好，他在美国南部边境帮我们采购了这些装备，所以优先用的都是美制武器。各位放心，这些枪都是上等货，丝毫不比欧洲武器差。”那人听完轻轻点了点头。
提拉潘又道：“所有物品都存放在西侧地下仓库里，到时候我会发给各位武器装备。下面我来分配一下队伍：我们共有三十六人受过特种训练，其中尤先生带了十三人，吕连常先生手下有四人，山姆先生给我们介绍了十三位各界武术精英，再加上我、史林、姜虎、法瑞尔和陈军刚好三十六位。每六人分一组，就是六个小队，每队设队长一名，其他五人必须无条件服从队长指挥，而六名队长则由林教授、林振文全权调动，不得违抗。”
尤全财有点不高兴：“喂，泰国小黑个儿，我手下的这十三个哥们可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他们只听我的，凭什么也让林老头指挥？”
林振文连忙打圆场：“尤老板，你多虑了。我们只是基于统一步调的考虑，并不是非要指挥谁，这盗汉计划是件冒险差事，小有闪失就可能伤及性命，所以……”
“好了好了，我知道。”尤全财打断道，“到时候大家一块行动就是了，别像遛傻小子似的耍我们玩就成。”
大家都笑起来。一个皮肤黝黑得像刚果人的家伙开口问：“我有点不明白，咱们不就是来盗一座墓吗？还用这着这么大场面？这里的人和装备足够打一场小型阻击战了，太有点小题大做吧？”
林振文道：“秦龙先生，刚才宋教授已经说过了，茂陵是中国三大陵墓之一，坚固无比，内部也肯定非常复杂，当年几万人的军队都可能没进到地宫里，更何况这三十几人了。虽然几千年过去了，可里面的很多机关埋伏极有可能仍然有效，所以我们一定要做好打攻坚战的准备，万不可掉以轻心。”
那叫秦龙的撇了撇嘴，脸上表情显然很不以为然：“那为什么还要分成几队？”
提拉潘又道：“那地图上画得很清楚，这个茂陵内部会有非常多的通道迷宫，到时候我们也许要分兵几路来搜索地形，所以必须做好分头行动的准备。”
吕连常又问：“然后呢？”
提拉潘说：“每人都装备长短武器、军用匕首和无线对讲机，每小队配给GPS定位仪和TNT、手雷等物，一旦需要分队搜索时，具体这样安排：林教授、林先生、林二小姐跟随由史林带领的第一分队，其他五名队员从山姆先生介绍的十三人中随机挑选；郎教授和田寻跟随姜虎的第二分队，也挑五人入组；宋教授、罗斯高跟着吕连常和他的四名手下，再加上我的第三分队；王植教授同尤先生带领的十三人分成两小队共同行动，杏丽女士、陈军、法瑞尔和其余五人组成第六小队。具体行动路线视陵墓布局而定，到时哪一队先找到地宫入口，五队再集合到一处。”
王植问：“我们所有人都进去，外面不留人驻守吗？比如杏丽女士和林小培两位女性可以留下来看家，另外林教授年纪大了，没必要跟着我们下去冒险，可以留在外面坐镇。”
“不行！”林之扬立刻说，“我是必须要进去的，亲眼目睹汉武帝的金棺银椁是我毕生之梦想，如果只有一个人可以去茂陵，那也只能是我，杏丽和小培可以留下处理事务。”
杏丽看了看林振文，笑着说：“我和振文一向是形影不离，我老公去茂陵探险，我这个做妻子的，说什么也没理由留在外面躲清闲啊！”
林振文心中一阵温暖，不由微笑着看她。吕连常和身边人互相看了几眼，也都摇摇头表示没有疑问。
大家又研究了一会儿行动方案，忽然有个德国专家大声连叫，双臂高举，面带喜悦。众人都吓了一跳，以为这老外得了狂犬病。旁边的翻译面有喜色：“林先生，库格教授已经计算出了最佳挖掘地点和角度，您来看看。”
杏丽将投影仪数据线接驳至德国专家的笔记本电脑的IEEE火线接口，电脑屏幕图像被实时传送到投影仪中，打在墙壁的投影布上。
众人连忙定睛观看，见屏幕上是一组三维立体的茂陵结构全图，随着德国专家手指移动电脑触控板，立体结构图也跟着改变角度，鼎字形的陵墓结构一览无余，非常直观，尤其是那条秘密暗道，从“目字形”地宫边缘一直斜伸至一条地下河道内。这暗道呈之字形向上延伸，像个长长的阶梯。
德国专家用感应触笔在触控板上边画边讲，旁边的翻译同声传译：“茂陵位于兴平市西北四十二公里处，钢铁厂在兴平市以西偏北六度，距茂陵地宫直线距离为5。5公里。而这条地下河道属于石川河第六支系，暗道与河道的交汇点距地表面十五点四米。最快捷的方法是沿土层地质分界线挖沟到河道内，然后顺河道游至暗道出口处爆破进入暗道。但这样风险太大，有河水倒灌墓道的危险。因此，为达到万无一失，电脑计算到一处山体内应该有个地质断层点，这个断层点是由于石川河地下河道长时间流动冲击、水压不断带动周围的砾石和泥土随河水流失，其正上方就形成了一个沉积层，这个沉积层位于山体腹内四十米左右，具体位置大概在这里。”
德国专家用触笔在山体内画了一个小圈，随后又用一条水平线连到山体之外，说：“我们用盾构机从这里开掘，掘进四十米之后就可以用地质化验仪测出泥土密度和湿度差，从而找到断层点的准确位置，这个断层点土质疏松，你们购买的隧道凿岩机应该足可对付。”
“然后呢？再竖直向下挖？”林之扬急切地问。
“NO，NO，NO！”德国专家一着急，直接说开了英文。随后翻译继续译道：“竖直向下挖会造成隧道两侧压力过大，很容易塌陷，最稳妥的方法是呈Z字形向下旋转挖掘。”画面上同时出现动态的挖掘路线。
几名德国专家把该说的都说了，现在一齐看着林之扬，其他人也一样。林之扬只考虑了不到半分钟就点头答应，德国专家大喜，连忙用触笔确定了盾构机进掘山体的具体施工点，然后再画出Z字形掘进的具体线路，这条线路说白了就是一根立着的弹簧，盘旋向下约十五米深，最后直达秘密暗道总长度的三分之二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