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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蛊蛇(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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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荷的目光很平静,面色也没有丝毫改变。

  “好了!”张老太太挥了挥手说,“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你也早点去睡,明天可是个大日子。”

  念荷点点头,没有说话。她走到床边,躺上去,床板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很刺耳。

  念荷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

  天还没亮,念荷就闻到了浓重的药味。厨房的灯光照在地上,有个瘦小的影子来回摆动,念荷穿上拖鞋轻轻走过去,看见张老太太正在煎药,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两碗米饭和一盘炒鸡蛋。张老太太看见念荷来了,就把饭菜端到卧室的桌子上,打开那盏昏暗的灯,招呼念荷过来吃早饭,然后揭开金丝线笼子上的黑布,金丝线慵懒地抬起头,很没有精神的样子,张老太太嗔怪道:“看你懒的!”然后让念荷坐在床上和她一起吃饭。念荷看看窗外,天还是灰蒙蒙的,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今天一定会有事情发生。

  “念荷啊,今天就是十五了!”张老太太看起来很兴奋。

  念荷轻轻的“嗯”了一声,吃了一小口饭,张老太太马上夹了一大块金黄色的鸡蛋放到念荷的碗里,“来,多吃点。”

  念荷夹起来咬了一小口,味道还不错。

  吃完了饭,念荷收拾好了桌子,到厨房洗碗。

  厨房的药味很浓烈,那味道自己很熟悉。

  可能是最近晚上睡得不太好,念荷忽然觉得很疲倦。张老太太走过来说:“累了吧?躺在床上睡一会好了。”

  念荷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身体动不了了。四肢很麻木,没有知觉。

  外面似乎在下雨,稀稀拉拉的雨点打在窗子上,“哗啦哗啦”地响。周围很黑,她似乎还是躺在自己的床上,她惊恐地转动眼睛想搞清楚现在的状况,一道金光闪过,一双碧绿的眼睛在距离念荷几厘米的地方与念荷四目相对,腥腐的味道直冲鼻腔,金丝线的嘴里溢出大量的黏液,顺着念荷的脸颊流下来,但是金丝线的眼睛里竟然没有嚣张的威胁和挑衅,它的眼神竟然是温和的、可怜的、哀求的……

  “嘿嘿!”熟悉的笑声从角落里飘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盏昏暗的烛光。张老太太的脸在烛光里摇曳,嘴巴微微张开,牙齿细长而尖锐。

  “金丝线似乎对你很有感情啊,它都不忍心伤害你呢,嘿嘿。”

  金丝线的气息很微弱,念荷看到金丝线正无力地蜷缩在枕头旁边。

  张老太太走到金丝线旁边,用手抚摸他的身体,可她马上惊呼一声缩回了手,念荷看到张老太太布满皱纹的扭曲的脸,她的嘴巴张得很大,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那声音是生命死亡前的呻吟,充满了哀怨。

  念荷的身体绷得紧紧的。

  张老太太马上把金丝线抱在怀里,惊恐万状,“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金丝线的气息变得越来越微弱,直到一动不动。张老太太愣了很久,坐在地上,手上身上都是金丝线嘴里吐出的黏液,看起来狼狈之极。很快,她神经质地站起来,走到念荷身边,“是你,是你,对不对?”

  念荷的表情很平静,面带微笑,“不是我,是你!”

  “不会的,一定是你趁我不在动了手脚。”

  “没有,”念荷的口气温和,一如既往的平静。

  “别以为你弄死我的蛇,我就没有办法拿你做药!”说完,张老太太走出房间,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把钳子,她撬开蛇的嘴巴,用钳子把蛇的牙齿掰下来拿在手里,然后得意地走到念荷身边,说:“药引子,你是做定了。”她把牙齿狠狠地戳进念荷的手臂。

  殷红的血液涌了出来。念荷皱了一下眉头,一种特别的感觉从手臂开始蔓延过来。

  老太太得意地笑了,“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第七个秘密,你是我找到的最合适的药引子,哈哈!”

  “即使这样也是没有用的!”说着,念荷从床上从容地坐起来,“你的蛇毒是可以解我身上的药性的。”

  老太太惊恐地瘫坐在地上,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如果你不是觊觎我的金蚕蛊,也不会命令你的蛇偷吃,如果它不偷吃也不会死。”

  “可是明明我的蛇吃了你的金蚕蛊会改变体内的毒素性质,可以更好地治疗我的病才对啊。”

  念荷轻轻地一笑,“可你不知道我的金蚕蛊是三重金蚕蛊。”

  “三重金蚕蛊?”

  “金蚕蛊是将多种毒虫,如毒蛇、蜈蚣、蜥蜴、蚯蚓、蛤蟆等等,一起放在一个瓮缸中密封起来,让它们自相残杀,一年后就只剩下一只,形态颜色都变了,形状像蚕,皮肤金黄,便是金蚕。然后将十只这样的金蚕蛊再放到瓮缸中密封起来,一年之后就只会剩下一只,是为二重金蚕蛊。然后再把二重金蚕蛊按照如上的方法炼制,便可得到三重金蚕蛊。你恐怕不知道,三重金蚕蛊几乎没有弱点,是不会死的。

  即使……”念荷不露痕迹地笑了一下,“即使,是被蛇吃到肚子里。”

  念荷看着张老太太继续说:“在你第一次见到我时就知道我是养蛊的,这也就是第六个秘密吧。因为养蛊之人要想与蛊心意相通,就必须用自己的血喂养,你看到我的十根手指上都有一个小小的圆孔,并且指尖刺骨冰冷,你拉我的手也是为了确定这个吧?也许你只是想着你的药引子,但是当你发现我可以是个品质优良并且可以成为‘买一送一’的药引子的时候,你就迫不及待地把我带回来,结果害死了对你忠心耿耿的蛊蛇。”

  老太太心疼地看着金丝线的尸体。微弱的烛光下,金丝线的身体已经微微发红,金黄色的鳞片落了一地。这时候,金丝线动了一下,张老太太以为是自己眼花,不一会儿,金丝线的眼睛睁开了,仍然碧绿但是浑浊不堪。很多透明的黏液从眼睛和嘴巴里流出来。张老太太惊喜地过去把它拿在手里,然后一声尖叫,她的手被烫出了水泡。黑暗中,金丝线渐渐昂起头,身体散发着微微蒸腾的热气。金丝线看了看自己的主人,然后轰然倒地。

  念荷对着死去的金丝线说了些什么,然后它的身体膨胀起来,从肚皮生生撑开一道缝隙,一只浑身透明闪着金光的金蚕蛊从蛇的身体里爬出来,念荷把它拿在手里,用手指轻轻地抚摸着,然后把它放进了嘴里。

  老太太被眼前的情景吓得目瞪口呆。

  念荷缓缓走到她的身边。

  “金蚕蛊不……不是要养在器皿里吗?你,你怎么……”张老太太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念荷。

  器皿?人的身体不就是最好的器皿吗?”念荷的眼神有些飘忽。

  “难道你是对我有所算计才同意跟我回家给我做保姆的吗?”

  念荷摇了摇头,“我是真的需要钱。我必须在一个月之内凑够路费赶回家乡,我和其他的蛊师是不一样的,我不会用我的金蚕蛊害人赚钱。而且天蛊师是不能随便抛头露面的,也不可以在太阳下面待太久,所以保姆是最适合的工作。”

  “为什么?”

  “因为我是天蛊师!”说着,念荷脱掉自己的衣服,她的胸部以上的部分并没有少女那种白皙,而是一种消瘦而古老的黄色,上面布满了墨绿色的约一厘米宽的横纹,她的手臂异常消瘦,上面全是细小的圆孔,那是喂养金蚕蛊时留下的。

  “天蛊师是天生的蛊师,绝对不可以出卖自己的蛊宠赚钱。她和蛊宠是血脉相连的,出卖蛊宠就相当于出卖自己,而出卖自己在我们的族规里是不会被容于世的。”

  “难道你是……”

  念荷点点头,“没错,我就是云南的元蛊族,你在看我的资料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我叫念荷,但是我姓者,我叫者念荷。我是我们族里唯一的天蛊师,再过一个月我就要参加蛊族的祭祀仪式,仪式上有一项表演是与其他蛊族比试蛊技。但是,我的金蚕蛊还不够强大。”

  念荷说着看了看张老太太,张老太太的脸马上就变了色。

  “难道你要用我……”

  念荷点了点头,蹲在张老太太面前,微微一笑,“以前我一直很犹豫,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今天是八月十五,就像你说的,是个大日子。”念荷吐出金蚕蛊,放在她身上,张老太太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老太太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还活者,她的金丝线的尸体已经被带走了,右手的手背上有一个小小的圆孔。

  她努力地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地响起,“亲爱的,来,我带你去看烟花!”说着,张老太太的右手传来刺骨的冰冷,她的身体在地上快速地移动,就像有人拉着她的手拖着她走一样。

  老太太惊恐地奋力挣扎,她的身体居然可以动了。她努力地站起来,她茫然地看着周围。

  “秦帅,是你吗。请你……请你不要伤害我!”

  “可以啊,只不过,即使我可以放过你,她们也不会放过你!”

  老太太觉得伤口像针扎一样疼,黏液缓缓流出,心里一沉,她知道这是中了蛊毒,所以才会产生幻觉,可是虽然明知道是幻觉,她还是觉得身不由己。

  眼前一晃,一个人站在她身前。

  “姐姐,樱桃好吃吗?”张桂香歪着头,一如年轻时的模样,清清爽爽的梳着两条麻花辫子,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站在她面前。张老太太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去爬樱桃树吗?”张桂香握住她的手,轻轻地讲着,一眨眼的工夫,张老太太发现她居然坐在一棵高大的樱桃树上,周围是低矮的茅草房,远处父亲正弯着腰在田里干活,旁边是桂香,穿着白色的小褂,梳着羊角辫子,依旧轻轻地拉着自己的手,樱桃清新的香味在空气中飘荡,“姐,你看,那个树枝上的樱桃多大!”

  桂香指着远处,撅起小嘴撒娇说,“好的,姐姐摘给你。”张老太太茫然地微笑着,机械地动了动胳膊,慢慢爬向树枝的顶端,随着树枝断裂的声音,张老太太听到父亲撕心裂肺的叫声,她的身体重重地落在地上,耳朵“嗡嗡”作响,四肢疼痛不已。

  她勉强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自己居然躺在自后院,樱桃树在旁边长得枝繁叶茂。一只干枯的手臂从土里伸出来,狠狠地拽住自己。

  樱桃树晃了晃,又晃了晃,然后向右边歪成45度,一个女人从土里探出头来。无数的根系从她的脸上穿出来,整张脸看起来像一只诡异的刺猬,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土里,老太太面对这样惨烈的景象,拼命地摇头,“假的!假的!”可看到妹妹因为自己的自私和残忍落到这样的下场,她的泪水喷涌而出。

  她机械地歪了歪头,努力地移动五官,微笑着说:“姐,你看到我的孩子了吗?”

  老太太一声尖叫,醒了过来,衣襟上被泪水打湿了一片,她惊恐万状地看了看周围,还是自己的房间,手上的小孔里有一种诡异的冰蓝色黏液已经流到地板上。

  老太太努力地爬到桌子前,打开抽屉,里面是一部家用电话,她拿起听筒慌乱地按着120,可是电话没有什么反应,她拽过电话线,发现已经被人齐齐地剪断了。

  “咯咯,咯咯!”小孩子的笑声清晰地在耳边响起。张老太太回头,两个孩子长着和秦帅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手里拿着剪刀,站在她身后,一个孩子笑着问:“姨,你渴吗?”说着一手拽住另一个孩子的头发一手举起剪刀。

  “不要,不要,孩子……”张老太太惊恐地叫着。

  那个孩子微笑了一下,在另一个孩子白皙的脖子上狠狠地划下去,鲜红而血喷了张老太太一脸,她惊恐地“啊啊”叫着,一只手扶上她的肩膀,秦帅温柔地问:“亲爱的,这烟花好看吗?”

  老太太推开他,像野兽一样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一声哀嚎,周围的一切又恢复了正常,自己仍然在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而已。她手上的伤口变成了黑色,黑色的黏液混合着鲜血从伤口缓缓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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