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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又见幽莲(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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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箫心情低落,觉得自己和沈英杰设的这个局真是失败透了。而且,因为觉乘是县太爷,他死在云台山庄的庄主就任大典上,这对山庄来说,绝对是个麻烦。白箫相信,不久之后县里就会派人来山庄调查此事。

  果然,大典后的第三天,便有几个官府的人来到山庄。徐庆以大总管的身份在大厅接待了他们,白箫作为庄主也不得不出面应付。

  众人客套一番后,那位姓郑的新任县令问道:“庄主,你可知在昨晚的宾客中,是否有姚大人的仇家?”

  “这个,我倒不知道。”白箫答道,“昨日的宾客多半是附近的乡邻,也有些是江湖中人,但我想他们跟觉……姚大人并不熟悉。”

  姓郑的县令又问:“我听说,姚大人被袭之时,庄主正与人争斗,请问所为何事?”

  白箫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要说出实情,免得节外生枝。“因我年纪轻轻便出任掌门,有人不服,便打了起来。”她简单地说。

  郑县令朝他身旁的一个男人望了一眼,白箫知道那人是仵作,他在前一日由邻县的衙役送到山庄,如今刚从停放尸体的偏厅过来。白箫想,想必他已经验过觉乘的尸体了吧,虽然,她和沈英杰是最先检验尸体的人,但他们毕竟不能跟专司此职的人相比,于是她问道:“还想请问,姚大人的死因究竟是什么?”

  “庄主。”仵作躬身行礼道,“姚大人的死因是喉头中刀。我已验过,刀上没有毒,从距离判断,凶手应该离他很近,从姚大人的神情看,他应是突然被袭,完全没有预料到。另外,在下已经检查过姚大人的身体,姚大人体格健壮,并无其他毛病。”

  “据我所知,姚大人是练武之人,”郑县令道,“衙役说,姚大人身手矫健,经常能随手接住空中飞来的东西,因此我怀疑那偷袭者应该也是个学武之人,武功应还在姚大人之上。”

  白箫立刻在脑中搜索起来,在整个大厅中,武功在觉乘之上的,倒还真的很难找出来。姥爷沈英杰自然是不可能偷袭他的,沈皓清当时正在一旁观瞻他们的争斗,似乎也没有机会偷袭觉乘,至于皓月,那完全不可能,当时她俩正在缠斗,再说她的武功一定不及觉乘。再说林涌泉,当时他一直在皓月身边,看起来,似乎也没机会下手。

  “请问先生,那飞刀可能是从多远处射过去的?”白箫问道。

  那个仵作道:“距离很近,凶手行凶时,可能就在姚大人身边。”

  “庄主可曾记得,昨日宾客中有谁曾接近过姚大人?”郑县令又问。

  白箫想了半天,也只想出几个仆从的名字。

  “确实有些掌柜想跟县太爷套近乎,可姚大人平时从不跟乡邻搭讪,最多只是拱手行礼罢了,众人见了他多半也是敬而远之。我知姚大人习性,怕惹他不高兴,也就没有一一介绍,因而那日在姚大人身边来来往往的,也就只有几个仆从。”

  郑县令皱起了眉头,似觉得白箫在刻意隐瞒。

  “是哪几个仆从?”他问。

  “一个是我房里的荷萍,她负责端茶送水;另一个叫百合,是我婆婆房里的,专司大典的糕饼点心。还有两个,一个叫徐永,他是庄子里的护卫,专在院子周围巡查,还有一个叫丁二,他么……”白箫一时也想不起,他有什么特别的职责,她觉得他可能就是来看荷萍的,这小两口好像已经郎有情妾有意,所以他总在荷萍身边出现,“他可能是做些杂事吧。”不过,她的确曾看见觉乘把丁二叫过去说话。

  “可否请庄主将这几个都叫来?我要一一查问。”郑县令道。

  白箫不好拒绝,便吩咐下人去叫。

  不一会儿,荷萍和丁二就一起来了。

  “少夫人。”两人见了白箫便恭敬地行礼。当他们得知眼前的人是新任的县太爷时,都慌忙跪下,口中呼道:“叩见县太爷。”

  郑县令沉着脸,手背在身后,慢慢绕着两人走了一圈。两人被他的举动吓得心惊肉跳,连大气都不敢喘。白箫有些看不过去了,便道:

  “你二人别怕,县太爷问你们什么,你们就答什么,照实说便罢了。”

  “是、是……我、我们一定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丁二结结巴巴地答道。

  郑县令目光如炬地盯着二人,问道:“你们可跟姚大人说过话?”

  两人对视了一眼后,都重重点头。

  “他跟你们说了些什么?你先说!”他指着荷萍道。

  “没什么呀,他只叫我给他添茶。”荷萍答。

  “你给他添了几次茶?”

  “两、两次。”

  郑县令又对丁二道:“你说!”

  “他是叫过小的。”

  “他找你什么事?”

  “他向我打听些事。他问我,那是谁?他指的是林庄主那个方向。”

  觉乘向丁二打听过林涌泉?白箫一惊。

  郑县令也是极为关注这句话,他问:“他指的就是林庄主吗?”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丁二。被他这么一看,丁二又犹豫了。

  “是,可那会儿,庄主、林庄主、林小姐、二夫人都在那儿,我也不清楚他指的是谁?”

  “那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我说那是林庄主。他说,我问的是刚才在他后面的那个人……”

  “后面的人?那后面是谁?”

  “他问的时候,那人走开了,他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后来,就没问下去——他统共就跟我说了这两句话。”丁二苦着脸道。

  郑县令想了想,也没想出什么更多要问的,只能让他们下去。接着是徐永。

  “他是叫过我啊,他问我茅房在哪里,我指给他看了。”徐永说。

  “后来呢,他有没有去茅房?”

  “去啦,我陪他去的。后来,他不是也回来了吗?”

  “他还有没有跟你说过别的?”

  “没有啊。”徐永一脸疑惑。

  最后一个是百合。她还没跪下,便哭得伤心欲绝,害得郑县令不得不问她:“你可是姚大人的亲戚?”

  “不是啊。”

  “那你哭什么!”郑县令斥道。

  一句话便止住了百合的眼泪。

  “他没跟我说过话。我压根没注意到他,我就看见徐永陪他去上茅房了,徐永临走时,让我给县太爷上一盘点心,说是点心吃完了。

  我就乘他们不在的时候上了点心。”百合道。

  郑县令苦思冥想了一会儿,又问道:“你有没有看见姚大人回来?”

  “看见了。还是徐永陪他回来的。”

  “那会儿县太爷在干什么?”

  百合一脸茫然。

  “我没看见。那时候庄主跟林庄主的新夫人打了起来,大家都看得起劲呢,谁也没注意县太爷。大家都说少夫人功夫真俊呢,怪不得夫人要让少夫人当掌门和庄主……”她笑着还要说下去,却见郑县令虎着脸看着自己,便忙低下了头。

  这时,有人禀报,外面有个后生求见庄主。白箫纳闷,不知何人,就吩咐请那人去偏厅等候。郑县令似也盼着她离开,听说有客来访,连忙道:“庄主,你有事先忙。”

  “那我就不耽误郑大人了,午膳设在花厅,到时候,还请郑大人赏脸在敝庄用膳。”

  郑县令连说了两个“好”字,又道:“那就多谢了。”

  “请。”

  两人又客套了一番,白箫才匆匆来到偏厅。稍顷,访客便被下人引了进来,只见他身量高高的,面如冠玉,仪态文雅,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白箫并不认识,但又有些面熟。

  那人不敢抬头,连连施礼,轻声道:“小人有书简一封,送与徐庄主。”说罢,躬身递上锦书一封。

  白箫立刻闻到一阵淡雅的香气,似有点熟悉——她再仔细瞧了瞧那后生,不觉惊喜道:“你是我幽莲姐姐的弟弟呀!两年不见,长高了,我都认不出了,快快请坐。”

  这少年果然是夏目,两年前只有十四五岁。

  这时一个山庄的老武师,名字叫王老二的,正在一旁,白箫认识他,且印象颇深,因为他就是当年闹新房时说戏话的,他细看了少年几眼,笑道:“这不是当年张神医的小舅子吗?这么大了。”这王老二是个善谈之人,又即道:“庄主患病时,这孩子的姐夫——就是后来被人杀死的张神医,天天在我们庄里给庄主治病,他开了药方,然后由这孩子熬药,我那时见他生得清秀,经常与他说笑的。他熬药极其认真,还不许我们打岔,生怕熬坏了药。啊,现在竟这么大了!”

  那少年先是红着个脸,后来似乎不高兴了,一句话也不答。

  王老二还待说笑,被白箫止住了。她笑着打开书简,先去看信末尾,见有夏幽莲三个字,不禁又惊又喜,又见那张薛涛笺上写着几行娟秀的欧体字,刚劲多于妩媚,似见英豪风范,心里不禁暗暗佩服夏幽莲的才艺。当下她怀着几分仰慕,阅读起来。

  少夫人如晤:

  一别至今,已及月余。莲日倚小楼,凝眸怅望;夜伴孤灯,愁闻更漏。抑何思念之深耶!前惊悉坠崖之噩耗,莲痛不欲生,所谓此间日中,唯以泪洗面耳。至陋室窄厅,顿闻少夫人笑语声声;忆怡园庭下,则现少夫人倩影婷婷。悲造化之弄人,怨上苍之不公。自此“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良辰美景,旖旎风光,俱化作物在人亡,梦断香消。忽悉少夫人翩然归来,惊喜之余,犹恐误传。及至佳音频达,始信少夫人梅兰之姿,金玉之质,宜乎绝壑化坦途,冰雪遇春晖也。

  莲既聆喜讯,雀跃之后,顿萌一念:欲少夫人得闲,光降寒舍,以重拾往昔之欢。莲未亡之人,寒门之女,少应接之仆,唯有弱弟夏目,尚可差遣。特令其持柬,表殷切之愿,望少夫人不以我为唐突耳。

  莲自发信日起,即翘首盼妹也。

  愚姐夏幽莲再拜于秋暮白箫看毕大喜,想来这些日子日夜担心,原来姐姐已经回家了。

  虽然她心有疑惑,怎么会有“坠崖之噩耗”,但她还是即刻回复夏目:

  “明晚月明,我定去拜见姐姐。”

  次日傍晚,白箫有意不吃饭,骑马到北街张神医家去,她知道夏幽莲家里必有好吃的。夏幽莲早在候门。两人多时不见,一见面,不由彼此打量起来。白箫见夏幽莲仍然白衣素服,真宛若碧波中的一枝清莲,皓齿明眸,尤胜畴昔。夏幽莲见了白箫,也是心中赞叹,她出落得更美貌了!以前毕竟年纪较小,还没长成,现在真的是秋水为神玉为骨了,更觉举止活泼大方,还有股豪迈英气,颇似剑仙一流的人物。

  两人寒暄已毕,夏幽莲径直领白箫上楼,到了一间屋子门口停下。

  白箫记得那是姐夫的灵堂,自己的确应该先行祭拜,不料一入内,除姐夫灵位外,又见一个紫檀木案上,也有香炉摆着,只是香烛早灭了,正中供着一幅画像。她见了不由大吃一惊——原来正是自己的画像!

  白箫不由怔忪地望着夏幽莲。

  “这幅像是我描的。前些日子,我去宿城的绸缎庄买布,听一个玉龙山庄的女佣说,你夜探林家被发现,逃至悬崖后,不慎跌了下去。

  本来我也不信,可那人说得有鼻子有眼,也由不得我不信。自得知这噩耗后,我实是想随你而去,但虑及弱弟尚未成立,只得天天焚香祝祷,愿你芳魂早升天界。”说着,夏幽莲已哽咽起来。

  白箫听了心里甚是感动,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夏幽莲又破涕为笑:“少夫人,你看我尽跟你说些傻话。来!晚饭还没用过吧?我一早就叫人买好了菜,正等着你来尝尝呢。”

  白箫也笑道:“我知道姐姐这里有好吃的,特意来享口福的。”

  夏幽莲很高兴,在前面领路。

  到了餐厅,白箫先见窗前一个檀木大案,正中放着一大盆花,洁白如玉,花团锦簇,有如绣球,更兼芳香馥郁,令人倾倒。

  “姐姐,在你家中,总见稀罕之物,这花又美又香,是什么花?”

  “这花很有来历,就是隋炀帝特地开凿运河去看的‘江都第一春’——琼花呀!有人赋诗赞它是‘天下无双独此花,仙品国香俱妙绝’。”

  “姐姐真是博学,但既生之扬州,哪得插枝宿城?”

  “我让弟弟着人去扬州买了棵,就种在我家的小园子里。好大的一树花,我只剪了一枝。你进来时怎么没看见?”

  “姐姐是雅人,还特地托人去扬州买花,我是个粗人,方才视而不见了。姐姐活得真是有滋有味,哪像我们武林中人,成天练功,一身臭汗。”

  夏幽莲笑道:“少夫人说什么呢!”

  白箫又朝一张八仙桌瞧去,上铺白色刺绣桌布,碗箸细洁精美,菜肴更是琳琅满目,只知道金黄的是大虾,白得油亮的是鸡,还有几味竟不知其名。她倒不怕幽莲笑话,一一请教,才知那是糟溜河豚,那是柠檬姜汁炒牡蛎,那是核桃鸭子,那是富贵虾,那又是猴头菇,汤则叫做“二子补肾鸡汤”,皆是白箫闻所未闻之物。夏幽莲解释说:“这二子就是枸杞子和鸡腰子,与香菇、仔鸡一起炖的,极是滋补。少夫人小长白山遇险,冰伤了身子,我就想到煲这汤来给你喝。你先坐着,我去炒个绝嫩的菠菜,再温一壶酒来。”说罢,由不得白箫阻止,翩然而去。不久,她果然拿了壶陈年女儿红来,又端上一盘碧绿的菠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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