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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慕天国陈骆偕私奔 赴蟠桃双才谒玉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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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仙女见他温文尔雅,不像贼人,又生得容貌非俗,气概轩昂,早有几分敬慕,听得见海内来人,更添几分欢喜,便笑道:“先生不要卑谦,既来访蓬莱仙境,力当引荐。”说着请洪波坐了,那班仙子也依次坐了。

  原来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蓬莱仙子的独生女儿,唤作骆小枝,因住落花楼,自号落花仙子。此女不仅容貌绝伦,更兼风度翩翩,文采飞扬。她捧过洪波的题诗贴赞叹不已,说道:“我家祖上也是海内人氏,是江苏苏州祖籍,秦代时,我的母亲蓬莱仙子随徐福到瀛洲觅长生不老药;不服海上晕船,故留此地,后遇落伽仙子成仙,仙居此地,已有两千多年。”

  洪波道:“家母如今在何处?”

  小枝道;“她与落伽仙子,彩衣仙子,宝莲仙子,百花仙子,百鸟仙子,百草仙子,警幻仙子,云雨仙子,冷香仙子,落花仙子等赴会去了,几日后便回来。”

  洪波又问道:“家父呢?”

  骆小枝一听羞得满眼红透,忙岔开道:“我居蓬莱,每日与众姐妹等笙歌度日,诗草度生,早思游历,只是家母看管得紧,又听说那天国纷乱,草寇丛生,变化无端,千奇百怪,平时追慕而已,可惜没有伴侣一同游历。”说着叹息不已。

  俗语道:“千里有缘一线牵”,这洪波、小枝愈说愈投契,真的志同道合,情投意合,竟是滔滔不绝,依依难舍了。二人叙到晚上,用了晚饭,小枝执意让洪波住几日再作打算,洪波也不推辞,于是便到落花楼边的小瀛洲住下。

  自此二人吟诗作画,醉赏秋月,谈史道今,甚是快乐。一日晚,小枝来到洪波房内,一筹莫展,闷闷不乐道:“家母明日回来,她见你来一定反感,只不知如何是好?”

  洪波早有打算,于是道:“你我思慕天国游历已久,不如一起到天国游历,不知你意下如何?”

  小枝一听正中下怀,喜道:“我也是此意,正好明日是王母娘娘蟠桃会之日,借故正好远行,我与那玉帝女儿七仙女甚好,可先到她那里落脚。”

  洪波道:“我只听说蟠桃会,众佛仙都去赴会,你母亲若去,反而不好。”

  小枝笑道:“我母亲是不会赴会的,正因为明日是蟠桃会,那百花仙子、落伽仙子等要赴会,她才返回。每年只是到那里敷衍。”

  洪波不解问道:“为何?”

  小枝红着腮道:“我本是玉帝的私生女儿,只因那年玉帝扮作一个白衣秀士,潜入蓬莱仙境,勾引我的母亲私通,所以生下我,后来我的母亲知那秀士便是玉帝羞惭不已,发誓不赴天庭。明日蟠桃大会,正是赴会时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洪波笑道:“我只听说‘父母在、不远游’。”

  骆小枝说着在那纸上题了一诀留给蓬莱仙子。

  父母应思暖,

  恩花开不休。

  但闻天境妙,

  小女逞风流。

  说完她嘱咐众仙女,做了一个百花篮,携了随洪波飘然而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洪波只觉着金光耀眼,奇香扑鼻,睁目一瞧,只见云霞绕处,一座天门矗立,但听剑戟铿锵,那增长天王率庞、刘、邓、张、陶一路大力天丁拦住去路。

  那增长天王厉声喝道:“今日王母娘娘蟠桃大会,落花娃子,你怎么引了生人到来,如今天国风云玄黄,刺客反贼云集如蜂,出了岔子谁也担当不起啊!”

  洪波一听心里暗笑,原来这玉帝也怕刺客。但听小枝冷笑道:“增长大叔,难道我的老乡也能干谋刺的勾当,学那荆轲、高渐离不成?哼,你们如果连这点面子都不给,休想再到蓬莱求我给你们说媳妇,你们真是怀疑一切,如今也怀疑到小姑奶奶头上来了!”

  那增长天王一见小枝发怒,软了三分,拜道:“仙姑息怒,俗话说‘兵听将令草听风’,实是军法无情,让我奈何?”

  正说间,只见一位赤脚大仙由东而至,小枝一见嚷道:“赤脚仙,这增长天王竟连我的面子也不给,我这老乡要谒见玉帝,他都死活不让进这南天门。”

  那赤脚大仙见洪波斯斯诺诺,便对天王道:“我观这书生一脸呆气,不像歹徒,天王,有我保荐,就放他进去吧。”

  那增长天王一听赤脚大仙也为小枝说情,便闪身让开一条道,让小枝、洪波随赤脚大仙进去。

  赤脚大仙潇潇洒洒,一边走一边道:“如今天国也是大乱,弄得天兵天将也是疑神疑鬼的。前日,听得侠客国南使潜入这化天门,摸到太上老君的长寿宫炼丹炉把那长生不老的金丹盗走了。弄得玉帝龙须大怒,派了二郎神到天国去搜捕,结果也没有下落,如今真是礼乐崩坏,天下大乱啊!”

  洪波道:“我只听说‘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何必空担风雨,不如高卧无忧,何需杞人忧天,忧国忧天不如忧自己哩。”

  愈往里走,愈是离奇,把陈洪波吓得魂飞魄散,如同梦里一般,但见:

  几番春梦,坠入天堂,一世艰辛,夙愿何尝。人道是,上界仙姝飘洒尽,观今朝,朱紫仙人歌舞场。半空中,瑞霭滚动金銮殿;幽香里,仙风飘洒锦绣廊。只见那绣绣缀缀天生一座灵霄殿;只见那玛玛瑙瑙堆砌千扇玉寒窗;只见那碧碧翠翠联出千块琉璃瓦;只见那威威武武亮出多少剑戟光。二十八宿,横眉竖目云中站;七十二仙,劲挺傲骨风里狂。绿衣姝女,羞花闭月擎异草;百花丽仙,沉鱼落雁比彩裳。朝令殿,缠着金麟耀目赤须龙,凌虚堂,盘着银羽夕照丹顶凤;宝光阁,雕着五光十色金翡翠;灵官柱,刻着五颜六色玉史章;遣云宫,瑞霭重垂;太阳殿,闪闪金光;花异宫,琵琶纵横;广寒殿,桂子幽香。天香楼上,挑着万载不灭的长明灯;稻香村畔,卧着千秋悠闲的小钓娘。晨钟暮鼓,惊煞多少名利客;金辇香车,思坏春秋一厢郎;仙桃满缀,一个个俏眉带笑;金果熟透露,一颗颗饱噙寒霜。玉簪珠屐,龙凤翩翩,天仙含羞脉脉,遮秋扇;玉女幽情缕缕捧辉煌。珊瑚瓶中,回回绕绕弯弯曲曲搂着几支金珠梅;水晶树上,亮亮晶晶的闪烁烁挂着几颗银圣囊。真是瑶花琪草观不尽,紫殿朱阙动肝肠;圣心仙缘可有无,三曹六功往来茫。好一片仙姝玉女金仙银佛真迷眼,好一座虚虚渺渺隐隐绰绰的帝王乡。

  洪波正叹间,只听小枝唤道:“瑶池到了,我带你去谒玉帝。”

  洪波见那瑶池更有一番风致:

  瑶花琪草胜鲜妍,

  琼阁玉帝可醉眠。

  幽香袭人黄桂子,

  翠鸣催醒白杜鹃。

  瑞霭重叠拥紫烟。

  珠宝万异托拥千。

  玉皇危谋宝鼎坐,

  王母擎扇佩玉环。

  如来佛祖捧腹乐,

  太上老君醉偷闲。

  金蝉月翁投脾好,

  百花七仙舞翩翩。

  观看宝莲凝眸望,

  悟言李靖论术玄。

  燕窝鱼翅般股有,

  龙肝凤胆样样全。

  弦歌未舞先痴醉,

  蟠桃未尝早垂涎。

  君看天间有奇趣,

  梦里何尝在其间。

  来到里面,正见那龙座上坐着玉帝王母。小枝上前拜道:“今有才女骆小枝引海内才子陈洪波赴王母娘娘蟠桃大会,为娘娘庆寿,祝玉帝康安。”

  玉帝见小枝前来,自然龙颜大悦,又见洪波气象儒雅,怡静轩昂,也是欢喜。便请他们在玉雕水晶椅上坐了。这时从大理石娥眉翠羽屏后转出一位风姿绰约的玉人,上前扯住小枝柔声唤道:“落花娃子,刚才没有见你,还以为你借故赌气不来了,家父要打发太白金星老人亲自请你呢。”

  小枝道笑道:“只是约这同乡朋友同赴这蟠桃大会,所以姗姗来迟,叫七姐等着急了。”

  王母金裳桂冠也是仙风潇洒玉气盎然,她过来将洪波仔细端详,连声赞道:“好俊逸的一位后生。”说完让洪波与各位仙子相见,那六位仙子也有一番风致,但见:

  娇羞一点,胜却丹桂一片;玉盘各异,更多梨蕊三分。仙脂横抹,非凡间艳娘淡抹;晴雯飘浮,乃瑶池玉女浆成。各横秋水双眸,羞煞西施柔女;单生粉晕一团,惊煞牡丹太真,只是寂寞,凝眸紧颦,花开更有三月魂。

  王母又引百花仙子,彩衣仙子,百鸟仙子,百草仙子,宝莲仙子,警幻仙子,冷香仙子,落花仙子与洪波相见,然后又与那赤脚大仙,燃灯佛人,五岳长老;太白金星,托塔天王李靖,哪叱,三皇教祖,通天教主,如来佛祖,观世音菩萨,齐天大圣,名佛胜仙,奇祖星宿,姝女怪痴推荐给洪波,洪波瞧得眼花缭乱,神醉心迷,恍恍惚惚,猛地想起一人,忙问:“娘娘,刚才佛仙皆见,只是一仙未见,不知如何?”

  王母道:“何人?”

  洪波道:“那盛唐天宝年间有个太白居士,自号谪仙子,又谓之诗仙,如今这蟠桃会如何没来呢?”

  王母道:“他本是太白金星的儿子,只因在瑶池天香浴偷喝御酒,被玉帝贬到人间六十一年,捉月而亡。如今回到天国诗客国,被诗客国那伙骚人捧为国王,昏头昏脑起来,独树一帜。每年逢春举办诗会专与蟠桃会唱反调,那才子国、才女国、清寒国、书香国、红楼国一伙穷秀才也跟着起哄,真是秀才造反,那李白自称天生有傲骨,谈什么‘安能摧骨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真的要反了!’”

  玉帝横了王母一眼道:“你们妇道人家一说总是喋喋不休,婆婆妈妈,落花仙子和陈先生来了也不叫人家先吃点蟠桃。”

  那七仙女端来凤翅珊瑚玻璃罩,端放着两颗又大又红的蜜桃,有诗为证:

  满池翠水娇,

  孕育出蟠桃。

  光润秉金烛,

  仙香腹先饱。

  中间一般绿,

  枝底风华韶。

  只笑晏平仲,

  杀人不用刀!

  王母拿过两个蟠祧分别递给洪波、小枝,二人吃起来顿觉清新溢滋,琼浆玉香。

  玉帝道:“我见这陈先生颇带几分文弱,定是诗草之客,况又来自诗邦,今日当着众仙佛吟诵一首如何?”

  洪波一听慌忙起身揖首:“洪波不才,不敢冒失。”

  王母笑道:“都不是外人,你吟一首,落花女和七闺女也来一首连珠对诗。”

  洪波知推托不过,于是吟道:

  游子梦中客,

  可曾到天涯。

  天花欲醉眼,

  芬酒入消夏。

  那落花仙子吟道:

  芬酒入消夏,

  何尝是美娃。

  瑶池岁岁绿,

  不晓有山花。

  七仙女吟道:

  不晓有山花,

  春心乱似麻。

  谁说天上好,

  残烛伴白发。

  那玉帝不通诗书,不悟诗意,酒过数巡,便已酩酊,由几位内女搀着回灵霄殿去了,众仙佛酒足饭饱也各自寻兴。

  正是:

  佛祖道儒各有隐,

  名家亦有小篇章。

  诸子相逢又口角,

  四海龙王赏琼浆。

  瞌睡只因真渺渺,

  闷杯原来最茫茫。

  天间地上成一曲,

  落花春梦几回香?

  那六位仙女也携警幻仙子,冷香仙子等往清虚宫观水晶灯去了,此时王母,七仙女,小枝,洪波在座,王母道:“你们来到这天庭不易,我留你们住几日再回蓬莱,让七仙女陪伴你们游玩。”

  小枝道:“娘娘,我与陈先生到这天国只求游历,并不想几天便回蓬莱,我听说天国各国千奇百怪,各有风致,想与陈先生遨游。”

  王母道:“这天国共有上千国家,路途茫茫,异端百出,你们二位年轻男女,只怕一路险象环生,那诗客国、圣人国、明君国、忠臣国、红楼国、招贤国、小天国、仙人国倒还吧了,只是这暴君国、奸诈国、侠客国、酒香国、颠倒国、奸臣国等国,你们能过得去吗?如今山河破碎,动乱四起,朝廷朝不保夕,刺客遍地,绿林多处,这样动荡,还想甚么远游?还是安分一点好。”

  洪波正襟危坐道:“谢娘娘关照,只是洪波意已定,纵有千般变化,也在所不辞!”

  王母嗟叹,问小枝:“骆姑娘,你的意见呢?”

  小枝从容道:“魏武帝曾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何况我志在天涯,母亲已是无奈,征途虽然艰辛,但我们无所畏惧,愿意一行。”

  王母知劝阻不住但见天色已晚,便叫七仙女引二人到芳醉园清虚殿后的凝翠阁和雨花阁去歇息,让他们住几日再上征途。

  当晚,洪波宿于凝翠阁,正睡间,猛听得茜花窗外有仙子语声,慌忙披衣起身。透着皎皎月儿往外一瞧,只见台上坐着六位仙女,只是不见七仙女,想她们可能是刚刚逛完水晶宫归来。只听那五仙女叹道:“这老不死的,就可以让七妹妹七夕会那牛郎,就是不让我也下凡玩儿。”

  三仙女轻声唤道:“五妹,小点声,让老娘听见可不是闹着玩的,上次四妹就因顶了老娘一句,结果被囚冷吟宫,烧了三百六十支高香才恕罪。”

  六仙女愤愤道:“哼,我就不怕,上次那牛哥哥拿了七妹的衣裳,要是拿了我的,我也跟了牛郎了。”

  四仙女用尖尖玉手扯了六妹脸皮一下,道:“不知害臊,牛郎要是娶了你算是倒了霉,你非得让人家当王八不可!一忽儿看着表哥杨戬好,一忽又觉得哪吒三太子清秀,朝三暮四的!”

  “哼!你好,谁看得上你,你就知道诗词书画,以前白乐天有一卷‘上阳宫里白发歌’,你呀,一辈子守着书房吧!”六仙女说着就要去扑打四仙女,被二仙女拦住,笑道:“姐妹斗嘴恐伤了和气,你们刚才说的我也有同感。咱们每日游花赏月,实是无聊闷烦,哎,都成了花瓶,摆着让人看的。”

  六仙女恨恨道:“甚么花瓶,都成了瓦盆了!”

  四仙女说话爽快,她笑道:“瓦盆?上次天蓬元帅猪八戒给你写情书,你不肯见他。”

  六仙女道:“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听孙大圣讲,在民间西游到西天取经路上,那猪八戒一见女子便眉开眼笑,喜新厌旧;一忽儿与那白骨夫人,一忽儿又与那铁扇公主,又到蜘蛛国胡混,我哪里能嫁给他?”

  大仙女见众姐妹愈吵愈凶,恐吓别人听见不好,忙劝道:“众妹子休要胡言乱语,你们没见那七妹又到望夫台去了吗?唉,凡间也难说。”

  这时匆匆奔来两位擎灯羽女,前来叩道:“诸位小姐,娘娘让你们回去安歇。”

  六仙女吐了一下舌头嗔道:“也吧,一忽儿老娘又该大发脾气了。”一行人翩翩拐入画廊往西去了。

  洪波见一行人走后,欲睡不寐,猛闻东侧飘来阵阵琵琶清音,绰绰隐隐,非常凄切。洪波思忖:这琵琶弹得幽婉凄清,像是有无限哀怨,莫非卓文君再世,我不妨先去看看。于是踱出珠帘寻音而去。

  夜阑人静,细雨潇潇,洪波睡意朦胧,拐过画栋雕梁,宫阕玉栏,来到一台。但见:

  风浮玉栏,水拍彩榭;雨横花柳,香绕春韶。风浮玉栏仙鹤暖,水拍彩榭落荷摇;雨横花柳柳更嫩,香绕春韶草清娇。真是奇景异彩观不尽,清音惟伴雨潇潇。

  正首有一副对联:

  风声雨声琵琶声,声声悦耳;

  家思乡思儿女思,思思断肠。

  只见那台上亭下高卧一美姝,正偎着琵琶频频作歌云:

  雨落宫闱,香销玉魄;

  朝发悲吟,又送黄昏。

  寄音孤影,伴我琵音;

  流水脉脉,缕缕幽魂。

  天高地远,莫道清贫;

  闺深花锁,只有天尊。

  神鹤何在?天桥沉沦。

  冷吟诗草,盼我牛君。

  天上人间,地下茅村。

  天上地下,可知吾心!

  只见那楼阁高挑一金匾,洪波一见吃一惊。

  正是:

  泪眼凝眸又一年,

  卧琴只有备凄然。

  桥西儿女谁将慰,

  挑担着衫只自怜。

  湖海天涯成远大,

  嗟余满目是云烟。

  幽情唯伴琴一曲,

  请君凝眸仔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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