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中国式问候

　　叶峰是一名机械工程学博士，家住在青岛。这年春节过后，叶峰漂洋过海来到了美国洛杉矶，在去一家公司面试的路上，不慎把学历证遗失了，叶峰不想就此回国，一边等着家里把补办的证件寄来，一边想先找份不要求学历的工作。可此时正逢经济萧条，叶峰找了半个月，始终不见希望，随身带的积蓄却快用完了。

　　这天，叶峰又试着走进了一家咖啡厅，老板听了叶峰的来意，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连说不要人。叶峰正要退出时，店里一个客人用汉语叫住了他，他乡遇同胞，叶峰精神一振，以为对方要给自己介绍工作，但对方却只让他留下电话号码，说看哪里要人再打给他，并称自己姓杨。叶峰虽有些失望，但还是谢了这位杨先生的好意。

　　第二天中午，又白跑了半天的叶峰拖着疲惫的身子在马路上徘徊，路过昨天那家咖啡厅，正巧杨先生从咖啡厅里走了出来，他见了叶峰点头一笑，并随口问：“吃过了吗？”叶峰一怔，其实从早上到现在他滴水未进，工作无望，口袋里的钱又越来越少，这段日子他总是勒紧皮带，到了饥肠辘辘时才吃片面包充饥，但他不想让一个萍水相逢的人知道自己的窘境，就忙说：“刚吃饱了。”杨先生上下打量着叶峰，沉吟了一会，问：“刚从国内来吧？看你的样子像个知识分子，为什么不去试试好点的工作呢？”叶峰告诉杨先生，自己的证件丢了，正在补办。杨先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开车离去。

　　下午，叶峰的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是杨先生打来的。原来杨先生是个珠宝商人，在洛杉矶开了几家店，刚才有家分店的店员向他请了长假，他问叶峰想不想去他店里上班。叶峰一阵欣喜，赶忙答应下来。他赶到了杨先生店里，只见店铺不大，店里主营的是翡翠，各式各样的翡翠闪烁着晶莹的光泽。

　　就这样，叶峰在杨先生的店里安顿下来，可是过了几天，叶峰开始担心了：店里顾客寥寥无几，大多数人只是看看，并不出手购买，几天来他连一笔生意也没做成。叶峰还打听到，现在是淡季，附近几家玉石店因生意惨淡入不敷出，都暂时关了门，要等到旺季再开业。叶峰猜想，杨先生是因为自己在这里，才没有关门的。

　　这天，杨先生来到店里，发觉叶峰闷闷不乐，就问他有什么心事，叶峰把心中的疑惑说了，杨先生听后笑着说：“你多虑了，我这店比他们开得早，熟人比较多，淡季也会有生意上门的。”

　　叶峰听杨先生这么说，放下了一半心，但他还是暗暗打定主意，如果三天之内还做不成生意，一定向杨先生告辞。

　　第二天，店里来了一个中年女人，乌黑的头发，白皙的皮肤，看衣着服饰，应该家境不俗。女人扫视了店里一眼，对叶峰说道：“我想看看这个。”叶峰一看暗喜，女人指着的是一件翡翠龙摆件，它重约两百克，标价八千美元，叶峰小心翼翼地把翡翠龙搬到女人面前，女人似乎对玉石很在行，她边看边点头：“嗯，不错，这条龙用整块缅甸满绿翡翠雕成，雕工也非常精细。”女人品鉴了一会，就爽快地掏钱买了。

　　叶峰喜出望外，中午杨先生来了，叶峰忙兴奋地把卖出翡翠龙的事告诉他，杨先生也很高兴，问了女人的模样，微微一笑，说：“那是我的一个熟客，一向对店里很信任。”接着杨先生核算了一下，说：“卖了这尊翡翠，足可以抵上店里半个月的开销了。”

　　听了杨先生的话，叶峰的心情才轻松起来。接下来的日子里，叶峰又卖了几件小型的翡翠，他觉得店里无论如何也不会亏了，才彻底安心。不知不觉间，叶峰来店里快一个月了，这时，他的学历证书也收到了。一天，杨先生对叶峰说：“我打听到有家机械厂要招工程师，待遇很好，你快去试试吧。这里我会叫其他分店的店员先来顶一顶。”叶峰心里很感激。

　　不久后，叶峰顺利地进入了一家大型机械厂，如愿当上了工程师。找到工作后，叶峰的第一个电话就打给了杨先生，他说自己能渡过难关，全靠了杨先生的帮助，想邀请他全家到餐厅吃顿饭，以示谢意。杨先生却说：“还是你到我家里来吧，我叫我太太炒几个中国菜。”

　　这天，叶峰根据地址来到杨先生的家，那是近郊的住宅区，一栋栋木质别墅整齐而漂亮，杨先生的家布置得典雅别致。当杨太太笑吟吟地从厨房里出来时，叶峰一下子呆住了：杨太太就是那个买走翡翠龙的女人！刹那间，叶峰恍然大悟，眼晴不禁湿润起来，他想说几句感谢的话，却觉得喉头哽咽，难以出声。

　　杨先生感慨地拍拍他，风趣地说：“哭什么，现在又不用饿肚子了。”叶峰闻言，愕然道：“你、你怎么知道我那时的窘况？”杨先生点点头，感叹道：“一开始我并不知道，可我们第二次邂逅，我随口问你吃了没有，一般人都会回答‘吃了’，而你却回答说‘吃饱了’。一个生活安稳的人，只会在意吃得好不好，不会在意吃得饱不饱，你强调吃得饱，正是因为你饥饿的缘故啊！我再看看你的脸色，便不难证实自己的猜想了。”

　　杨太太也接口道：“其实我们刚来时，也常常三餐不济，那段日子真叫人刻骨铭心……所以，现在我们生活中许多东西都洋化了，唯有这句问候，始终没改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