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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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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他那样的朋友!”孟良赌气一样大声说,这么长时间强自忍耐着不接对方电话,一番努力全部前功尽弃了。
       “这种话说出来有什么意思,你们都认识那么多年了。你这个家伙就是口是心非。”孟爸脸上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难怪上次他暗示我,你是为了跟我怄气才故意说自己喜欢男的,是吧?刚才他打过来我还特意又问了一下,lion,你跟爸爸说实话吧,你其实,还是可以结婚的吧?”
       孟良有一瞬间忘记了呼吸,过了一会儿才不敢置信地看着老爸。
       “他跟你说的?”
       “他这么跟你说的?”
       第二句已经是愤怒得不能自已的质问。
       孟爸点了点头:“小焦说他不知道,这分明就是帮你打马虎眼嘛。上次他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也不排除你是为了跟我怄气的可能性......”
       王八蛋!
       我他妈是弯是直,应该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吧?
       可攘外必须先安内,老头虎视眈眈,两眼冒光的表情一看就知道他在琢磨什么心思,抢在前面飞快地说:“你死了这份心吧。你是不是以前拿钱试过小岳?然后还试过焦赞?是不是我带谁回来你都要试一遍?我告诉你,我回来,是看在你半身不遂的份上,这家业也有我一份,我这也是帮我自己。你别以为我是为了你。怄气?笑话!我要是按你说的去找个女的结婚,那才是怄气呢。你说过,我存在,是为了让我接受现有的一切,包括,你这样的爸爸!那你呢?我接受你,你能接受我吗?”
       被全世界背叛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吧。
       孟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受谁的伤更多更深一点,只是有种想出去跑个3千米的冲动。
       重重关上家门之前,他对着孟爸掷地有声地砸出一句。
       “你爱接受不接受,接受不了,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吧!”
       
       
     
     
     28、28 ...
     
     
       夹着公事包一身正装,在跳舞机上杀声震天地蹦达了几局,孟良无视周围暗示他格格不入的眼神。但是偶尔的议论还是飘进耳朵里。
       “阿乍洗?你才阿乍洗,你们全家都是阿乍洗!”
       体力可以发泄掉,心里的愤怒发泄不掉。
       从游戏厅出来,他买了包烟,坐在一个啤酒屋门口的长椅上,跟一个仿真塑像勾肩搭背忧郁地思考了半天,还是没有忍耐住。
       手机一接通,焦赞在那边刚“喂”了一声,孟良就深吸一口气,破口大骂的话源源不断地扔了过去。
       焦赞措手不防,人都懵了,试了好几次,都无法打断对方,直到孟良恶狠狠地开始诅咒才彻底放弃了。
       “......你能不能当上中国最伟大的车手,我不知道,可我告诉你,你这辈子也别想搞最快乐的基!你敢跟我爸说不知道我是不是gay?你怎么不告诉他你还跟我419过呢?你怎么不告诉他,你不光跟我419过,而且还爽得狠呢?行啊,现在我被逼婚了,你满意了吧?你满意了没有?!你没出过柜吧?你知不知道我争取到今天,要付出什么代价?!好,就因为你,我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从现在开始,我每天都去找人419,凑足100个就结婚,这他妈才是搞最快乐的基!至于你,你就吃完回家玩‘老婆’吧!”
       焦赞在对方激流直下的语速中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不由分说地挂断了,再想打回去反驳,解释一下自己只是想询问孟爸的状况,却传来“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他不肯承认自己被夜御百男,419,还有结婚神马的词语深深刺激了,明知有什么地方出了岔子,却在孟良强大的愤怒中只捕捉到几个让人抓狂的痛点。
       你在恐吓谁啊?凑足100个就结婚,这叫搞最快乐的基吗?又不是集邮。
       上次是不忍看到孟爸一颗拳拳爱子之心被辜负,一时冲动把小岳的怀疑暗示给了老头,算是不得力的安慰也好,算是在试探中直觉地替自己开脱也罢,可这次孟爸再在电话里提起,就算心里清楚地知道又能怎样?难道可以把自己的心情直接传递给家长吗?你儿子就是个基,我已经亲身帮你测试过了,这凭谁都说不出口吧?
       快一个月了,要不是这家伙,自己怎么会伤到腿错过比赛,可这罪魁祸首还口气轻蔑地质疑自己。
       焦赞越想越气,恨不得冲到那人面前抽醒对方。
       车手要当,基也要搞,‘老婆’更要矢志不渝地玩下去,只有你,只有你......
       他豁然站起:“丁峰,拿喷漆来。”
       丁峰纳闷地找出漆罐递过来,睁大眼睛看着焦赞夹着拐杖,一步步走到大门前。
       焦赞保持着平衡,把大门拉下了一半,举起漆罐对准那上面的两句话。
       “ZAP哥,你......”丁峰伸出手想拦阻,这一段时间,焦赞练不了车又行动不便,每天无所事事,干得最多的就是在看店之余望着大门发呆。
       当局者或者尚迷,旁观者却早已心知肚明。
       看吧,笨蛋店长手都举起来了,却又被点了穴一样凝结在那,好像重若千斤。
       焦赞没发现自己的嘴不自觉地咬在了一起,一个月前,那人在相同的位置上对着听筒说出的话言犹在耳。让当时的自己的确有些心跳加速的告白,现在看起来果然就是在脆弱时为了抓住救命稻草的一时冲动吧。这么长时间坚持不接听,就已经是很好的证明了。只是大概自己潜意识里还心存幻想,甚至担心是因为孟爸出了什么危急的状况而为此坐立难安。时间可以解构一切神马的都是自欺欺人的浮云啊。
       ......只有你,应该完全覆盖掉。
       把写错的,做错的,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彻底清除吧,象删掉学长留下的照片一样。
       大拇指使劲弯曲,终于按了下去。
       没......没漆了,焦赞心里闪了一下,怎么会?
       摇了摇继续喷,还是没有。心情起伏演化成对丁峰的迁怒,焦赞把帽子狠狠一转,帽檐搭在后脑勺上,目露凶光地大吼:“还有给力的吗?”
       丁峰手忙脚乱地伸出手摆动:“ZAP哥,我去找,我这就去找。”
       焦赞等了一会,不见丁峰出来,敲着门郁闷不已。他不知道丁峰在库房对着喷罐也用同样的表情叹着气。
       “唉,怎么办?算了,有也不给你。”丁峰把存货小心藏好,然后手伸到嘴边:“没了,下面也没了。”
       “靠!”
       焦赞直觉地把拐杖使劲一推,加硬塑料和铝合金混合体在铁制大门上撞击出不甘心的声响。
       
       到了快关店的时候,焦赞手机叮咚一声。孟良发来的自拍照明显是在夜店里,跟一个穿V字领黑T恤的非主流脸贴脸,在屏幕上示威一样鼓着眼睛。
       跟着手机就被几连拍连续轰炸起来,焦赞有好几年没怎么看过分格动画了,视觉上简直应接不暇。
       照片最后停留在非主流用牙咬住裤裆拉链的俯角特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再发就涉嫌非法传播不河蟹内容,焦赞被这嘎然而止留下的想像空间弄得脑海一片空白。
       这已经不仅止于挑衅了,这就是赶尽杀绝。
       焦赞暗自握紧拳头,有一瞬间的心灰意冷,一个人仰起头来看着天花板。快期末了,他不想耽误丁峰应考,早早地就把唯一的伙计撵回了家。
       现在环顾店里,单车一架架默然排开,此时无声胜有声。
       原来有些事,真的会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焦赞逻辑能力不强,挠了挠头皮,也没搞清这段感情的来龙去脉,跟着感觉走又完全死路一条,想来想去,反而自己把自己绕糊涂了。
       要说在意,你干吗还专门发照片呢?
       要说不在意,你......你又何必发照片呢?
       自己之于对方,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他歪着头失魂落魄地站着,颠来倒去,还是不明白。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猛地失笑起来。
       搞得这么认真,好像真有其事一样。不过就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炮友。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你去买苹果四代我去买四袋苹果,而是一不小心撞上一个富二代,他还他妈不靠谱。
       焦赞有冲动要打给张千,喊他一起去夜店疯上一晚,号码按了一半还是算了。一来今时今日张千不可能再陪着他象两年前那么胡闹,二来这么针锋相对的,自己岂非沦落到跟傻B富二代一个层次,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长长出了口气,背好包,顺手抄起桌上一卷四指宽的包装用胶带。少了丁峰监督,他也懒得用拐杖,踮起伤脚的脚尖,小心翼翼地走出去关店。
       拉下卷闸门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焦赞看着来电显示,忍无可忍地花了5分钟时间等它平息,可那铃声却毫不气馁地在灯浅夜深的小巷里坚持着。
       你这是要死啊,芭蕉桑!
       焦赞头爆青筋地按下绿键,还没来得及恐吓“糊你熊脸”,对面有陌生的男声抢先问到:“你朋友醉了,你能来接他吗?”
       
       
     
     
     29、29 ...
     
     
       焦赞大概能猜出这是谁在说话,登时一脸黑线:“你瞎啊?看不见我这是外地手机吗?”
       非主流笑了一下:“大哥,那我怎么知道,也许你是在漫游呢。”
       “坐火箭我也过不来,你把他扔大街上吧。”焦赞没好气。
       “别呀,大家都是同行,看在他把我当成你缠了一晚上的份上,我帮人帮到底,你给我地址,我帮你把他送回去吧。”
       焦赞愣了一下:“什么同行?什么把我当成你?”
       “哎?”非主流不满地说:“你这人真是,这有什么好否认的呢?要干一行爱一行嘛。我可是按要求照你模样打扮的。我说哥们,8000一晚过夜费,你也真敢要,不怕有价无市啊?”
       “我......我我......”焦赞张口结舌。
       “不过也好,托你的福,我今天晚上什么也没干,就拍了几张照片净赚8000。”非主流喜孜孜地:“劫了你的财了,不好意思,人我就不抢了,你自个留着慢用吧。商品社会,我还是讲诚信的。”
       此时此刻,焦赞就是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什么状况了。他很难形容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恨没钱,不然一定可以花同样数目雇对方掐死那个喝了酒就胡说八道还乱烧钱的王八蛋。他庆幸今天许诺给孟爸定复健器材时顺口问过地址,不然现在还真答不上来。把地址掏出来逐字报过去,话筒里还不时传来对面两人拉拉扯扯的背景音。
       “我......我不回家,我要......住这儿......跟你......天天......419。”
       “乖拉,乖拉,天天不可能,人家还有别的客户。”
       “不许!......你......我......包了......”
       焦赞强自按捺,让自己冷静,却压抑不住声音中的粗鲁:“记下来了吧?记下来了,就赶紧送他回去。记住,送到了就闪,别吓到家里的老人。”顿了顿,还是威胁了一下:“我手机里可有你们俩刚才的照片,呆会我会打电话过去,要是你没把他送到,我就报警。”
       非主流出乎意料地倒吸一口冷气,然后笑了起来:“你还真是紧张哎......我要不想送他,我还打给你?”
       焦赞心里稍稍尴尬,嘴上却依然强硬:“你最好说话算话。”
       “我这是友情提醒啊,干咱们这行,动什么别动感情。你懂的。”
       解释无用,跟陌生人也无须多说,焦赞侧头夹住手机象是回应一样,两手使劲呲啦一声拉开胶带:“恩。我懂。谢谢提醒。”
       手掌用力把胶带和卷闸门之间的空气抚平,也象是挤出自己肺泡里残余的那点憋闷。就在喷字被一点一点覆盖住,电话也即将挂断的时候,焦赞听到有人口齿不清地喊自己的名字。
       让人浑身都僵硬住的是一句充满痛楚和挫败的呢喃。
       “......你这个......笨蛋......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焦赞不知道自己怎么挂了机,最后三个字幻听一样在耳边一直loop着,连手里的胶带滚落在地都浑然不觉。台阶上拖出一条银灰色的粗线,尾巴还粘在大门上,远远看去象一个无论如何也斩不断的惊叹号。
       明姐打开门,看到靠坐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孟良,吓了一跳。醉成这个样子不可能自己回来,她没有看到是谁,只听到楼下的脚步声,赶紧喊:“谢谢您把他送回来。哪位啊?”
       遥遥地有人回答:“不客气,我的名字,叫雷锋。”
       孟爸都睡下了,听见外面的动静,爬起来看着一身酒气吐了一地的儿子气坏了,坐在一边点着手指怒斥。刚开个头,明姐就把抹布摔在地上。她很少跟孟爸红脸,可忙了一天伺候完老的伺候小的,现在还要替大的善后,隔谁也忍不住火大。
       “你就少说两句吧你,不是你,孩子能喝成这样吗?没见过你这么当爸爸的,儿子不在的时候没命地想,儿子回来了玩命地骂。你不能动的时候,全家上下就这么一个能做主的人,你知道他怎么跟我说?他说长兄为父,以后他会代替你把小贤抚养成人。我忙着照顾你,还不都是他去接送小贤?说是不放心外人。风雨无阻。你能动的时候也做不到天天接送啊。你总抱怨他不懂事,我是没看出来。我看,他明白着呢。你自己照照镜子,你这段都养胖了,你再看看你儿子的脸,你的心都谁帮你操了?”
       孟爸哑口无言。儿子的确是瘦了,趴在地板上,任凭明姐帮他除掉吐脏的外套,两眼闭着,眉心紧蹙,不开心睡着的样子还跟小时候一样。这副表情再熟悉不过了,以前自己工作到深夜回家去他房间探望的时候,基本属于常规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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