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么？”
薛寻的声音很冷静。
酝酿了已久的话脱口而出，文衍宇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没想到薛寻会是这样的回答。
还有？还需要再说别的么？
“那打扰了，我先走了。”
薛寻没有拦他，文衍宇从拐弯的楼梯向下，迈到第二级台阶的时候，听见薛寻在他身后说：“等等。”
脚步略顿。
“跟人表白，连句喜欢都说不出口么？文衍宇，连表白都要绕这么大个圈，你就吝啬成这样。”嘲讽的语气。
蓦然回头，薛寻的神情漠然依旧，嘴角扯了扯却没挤出笑容。
精致的白衬衫，袖口处向上翻起，优雅而英俊，颀长身姿直直站着，逆光阴影下五官显得极其深邃迷人，近在咫尺，远在天边。
一瞬间的恍惚，文衍宇想起第一次见到薛寻时。
那个被众人用视线礼拜的男人微微挑眉，弯起唇角，看向自己，轻声低语：“我记得。”
薛寻看起来仍然强大的无懈可击，可是与那时相比，微妙的差别让文衍宇一窒。
——它觉得很痛。
——你说分手就分手吧，我的感情也不是拿来给你践踏的，你不想要，会有人想要的。
又一次想起。
略微有些心疼的心情。
在薛寻对面站定，文衍宇启唇，眼神不再躲闪，语气也不再犹疑，又直白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抱歉，我骗了你。薛寻，我喜欢你。”
空荡荡的走廊里，因为寂静，文衍宇的声音格外清晰的传到薛寻的耳朵里。
梦寐以求的话，这么轻轻松松被文衍宇说出口。
几乎是有些不真实的。
如果再早一个月听见文衍宇亲口说出这句话，会是什么样的欣喜，薛寻差不多能想象，然而此刻，却是瞬间沉默。
他甚至觉得有些可悲，只有在这个时候，这种场合，他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么？
那又是为了什么而说的呢？
念头一直向下，薛寻思及即将开始的订婚仪式又看到文衍宇平淡冷静，毫无忐忑，好似什么也不担心一样的神情。
一瞬间，薛寻的情绪变得不受控制，上前两步，拽过文衍宇的肩膀，薛寻忽然说：“文衍宇，你怎么让我信你。”
他看着文衍宇的眼眸，漆黑的瞳仁骤然间风起云涌，语气也渐渐激烈：“文衍宇，告诉我，你今天这个时候过来跟我说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只是……”
“行了。”薛寻粗暴的打断，“你想怎么样？现在让我取消婚约？让我放弃戴琪？让我去跟媒体解释？”
——现在跑来和他说这个的唯一可能性就只有这个。
没料到薛寻会这么说的文衍宇神色一僵，想解释又觉得无从说起。
大约也是此时才觉得自己卑鄙，明明先说了分手，看到对方订婚又忍不住来看，直到被陆源拽上来，心里却还是隐隐有一丝的希冀。
是的，他不希望薛寻和别的女人订婚结婚，一点点也不希望。
可是……说不出口。
垂下眸，文衍宇说：“我只是想来告诉你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文衍宇，是你说要分手，是你说你不喜欢我……”薛寻慢慢平复情绪，“你是不是吃定我喜欢你，所以无论你对我做什么说什么怎么伤害都没有关系，只要好好说一句我喜欢你，就能让我忘掉一切，心甘情愿的再回到你身边，无条件的对你好？”
“我没有这么想。”
“我不管你是不是这么想，但你现在做的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文衍宇抿着嘴，没有回答。
“我的感情没有你想的那么廉价，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豁得出去……”薛寻笑笑，笑得很冷也很冰：“文衍宇，我也不愿意那么想你，可是，你今天的作为真的……很卑劣。”
再难听的话，文衍宇也不是没有听过，只是从薛寻口中说出，杀伤力却几乎大到让他无法承受。
他一直以为，薛寻的口中只会说出那些挑逗的，温存的，甚至是无奈的话。
薛寻会说“勾引挑逗其实一点也不难…”，会说“文衍宇，我好想你”，也会说“我做的一切，都是我自愿，你不需要觉得愧疚或是什么”……
没想到，说起伤人的话，也同样毫不迟疑。
薛寻转身便要走。
文衍宇慌忙之下，抓住了薛寻的衬衫衣袖：“薛寻。”
“还有什么事情么？订婚宴马上开始了，我还要赶着回去。”
声音里的不耐烦让文衍宇突然冒出些类似于惶急的情绪，急迫之下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合适，只好把此刻心里想的再如实重复一遍。
“薛寻，我不是为了不让你订婚才说了，我是真的喜欢你，真的……”
还是这句话，一样的说辞。
薛寻在心里苦笑，文衍宇，这样的话已经打动不了他了，即便信了又能如何，说分手就分手说喜欢就想和好，也太脆弱太经不起磨砺，别说打动他，只怕文衍宇自己也打动不了，他根本不知道他们的症结所在。
“文衍宇，这句话，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薛寻狠狠心把文衍宇的手甩开，再不回头，一步步走到走廊尽头。
推开门，步入了明亮耀目的订婚会场，那里有他的家人，有他的事业他的朋友，和……他的新娘。
光线昏暗的这头。
文衍宇安静地站着，被甩开的手保持的方才的姿势，就连手指都微微弯曲着，指节皑白，几乎有些僵硬，清秀的脸庞上面色死沉。
直到此时，文衍宇才发现自己言语的苍白。
深深的无力感蔓延上来。
“衍宇，衍宇，你怎么了？你刚才没和阿寻说清楚么？他怎么就这么走了，要不要我再叫他过来？”
文衍宇挤出笑容，低声：“不用了。”
把目光移到文衍宇脸上的陆源忽然一刻的噤声，良久才道：“衍宇，你的脸色好难看。”
“我没事。”文衍宇咬了咬唇，“我先走了。”
陆源看着文衍宇的样子，忽然担心起来：“衍宇，我送你吧。”
文衍宇摇头：“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
忽然，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从会场里，传了出来。
司仪高声致辞，紧接着开香槟的声音，众人祝福的声音，和乐队刚刚奏起的欢乐颂曲调连成一片。
那几乎是有些刺耳的。
固执的婉拒了陆源的提议，文衍宇从楼梯上一层层走下去，那下楼的速度，竟有落荒而逃的意味。
文衍宇捂着像撕裂般刺痛的心口，一直走出了酒店。
是的，他太懦弱也不够负担责任，他配不上薛寻。
所以，薛寻选择放手了么？
这一刻起，文衍宇才真正的认识到，薛寻是真的和他分手了，以后的岁月的道路无论多好多坏，都再没有薛寻。
坐车回到家，文衍宇脱下衣服，进浴室洗了个澡。
雾气蒸腾，他越发神智迷离。
出了浴室，白六一下扑进了他怀里，弯下腰，抱着白六柔软温暖又毛绒绒的身体，文衍宇静静蹲了片刻。
躺进被中，强迫自己忘记，而后沉沉入睡。
睡梦里一个噩梦接着一个噩梦，凌晨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记不得自己梦到了什么，只觉得胸口闷疼，就连呼吸都窒息般的疼痛，再一看枕套，额头的位置隐隐有着湿迹。
撑着额头，文衍宇在床上坐了好一会。
直到心跳和呼吸平静下来，也再睡不着。
洗漱完毕，穿上衣服，抱着白六去了就近的影像店，时间太早，去了几家才等到一家音像店开门，老板一放他进去，文衍宇便在里面仔细翻找，许久后，买了所有能找到的薛寻拍过的电影。
拎着装满薛寻电影盘和储存食量的塑料袋，文衍宇回到家，打开影碟机，坐在沙发前，抱起白六，拉上窗帘，不知疲倦一般一部接一部的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