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独守大宅的林叔在跟欧文谈论完的次日晚上时份，迎来了大少回家的身影。
      老人很感动，他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比平常都要主动及积极的上前接过大少脱下的外套和公事包，“大少，怎么就你一个人？”边问，他边绕到李承天身后以为会看见另一抹身影。
      李承天挑挑眉，沈默了一会开口：“林叔，你在找什么？”
      林叔收回视线，笑说：“二少呀！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李承天愣了下，转头打量四周，视线落在欧文喜欢的长型沙发上，顿了下才开口：“好几天没见欧文了，他没回来？”
      林叔摇摇头，“二少回去住了，他说方便照顾凌先生。”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二少没到公司来你么？”
      李承天对老人的疑问感到奇怪，摇摇头没作声。
      林叔心道：“奇怪……昨天二少不是说懂了么？难道还没行动么？”
      可以说林叔的出发点和手段都是了不得的，但他明显高估了欧文的领悟能力，也许正常的亲人表现关心时便是直截了当表达出来，只不过对这双兄弟来说，一个是感情内敛闷骚表现着、另一个则是以行动直接表达却连名字也不留的……
      见李承天的面容虽然面瘫仍旧，对于这种表情，与大少相处多年的林叔懂的，心说大少铁定在心里懊恼却又不懂怎么踏出第一步吧？摇摇头，再一次感叹──大少各方面都非常优秀，就是败在感情这种细腻活上。
      半晌，李承天在转身上楼前顿住脚步，转头低声道：“欧文他有回来过吗？”
      “没有。”
      林叔的回答让李承天的背影微不可查地僵硬住。
      林叔见状不由摇头，状似不经意地开口自语：“哎呀，二少身体才好又不会做饭，整天叫外卖难怪昨天看他肉又少了呀！”
      李承天本来提起的脚步再次放缓，却未作声。
      “虽然说二少懂得报恩是好事，但他会照顾人么？该不会两个人一起吃外卖吧……”
      李承天的身形一动，像是想要转身仍是不开口。
      “对了、昨日二少提起大少时问了不少，我还以为二少今天会到公司找大少的……哎呀！二少的手伤后似乎就没再开车了，难道说……”林叔见到李承天终于转身回望着自己等待下文，坏心眼的顿住了。
      ──看你还要闷骚多久！再不努力二少就永远不回家了！
      静静地看着林叔，李承天皱皱眉，不得已地只能在老人戏谑的目光下开口了，“欧文他……怎样了？”
      真的消瘦了么？眼底的静谧终被忧心所取代了。
      林叔见状乐了，表示不乐意再继续说下去，只叹息道：“大少亲自去确认看看不就好？”
      “……”李承天抿抿唇，冷颜尽现。
      可惜他的精神攻击对于从小照看他到现在的林叔是无效的，只笑容可掬回应，“晚上吃鱼，哎、我想二少定会喜欢的，可是人又不在说什么也是白话啊……”
      李承天顿感头痛，不用细想便得知这老人今日字字语语都是在针对自己的，但他可曾明白……不见并非不关心，而是怕会失控。
      低头，摊出右掌又收笼，再次抬头的他目光转为幽深。
      早晨，对于欧文这种夜猫子来说本该是正常睡眠时间。
      但今天对他来说是特别的一天，没到七时他便睡眼朦胧地自被窝爬出。
      冲冲从浴室随意整理了一下，顶着一头半湿的乱发来到厨房，欧文的眼底闪过决然，他翻着几页资料，开始动手了。
      “首先是把饭弄好，和水一起煮烂……然后加上皮蛋、碎肉最后加上葱花和蛋丝，还真简单……”
      “把鸡蛋和面粉拌匀再成分团状，压成圆状再下锅加油煎么，这个太容易了！”
      欧文显得自信满满边说边做。
      追根究底，能让一个夜猫族的黑客这么早爬起来原因就是三个字──不服输！
      第一次做的晚饭竟被林叔批评成垃圾，这是怎一个打击！？
      欧文自认记忆力不凡，精通电脑的原因之一便是这点，他属于认真做一件事很少会失败的类型，这下他是怎样也不甘心的了。
      绝对要弄出一桌让人惊艳的饭菜，让凌非言膜拜他的厨艺！──怀着这样的信念，欧文开始“砰、砰、咚、咚──”的掏弄起来……
      只不过很快，轻敌的欧文听见几声咯、咯的轻响，不理，隔几秒又传出一阵叫声，眼角终于瞥向搁在旁边的笔记本，发现竟是轩辕的信息。
      缓步走近，欧文一看便皱眉了。
      【轩辕】：霜天晓！没死的话快出现！死了的话来找我！
      【霜天晓】：？原来我们的轩辕大神还能跟通灵？你接到我的信息么？
      【轩辕】：你该不会真的……那个了吧？
      【霜天晓】：你真聪明呀
      欧文扯扯唇，心说到底轩辕说的那个是那个，但坏心眼起的他正打算好好耍对方一回，然而，轩辕下一句回复却让他不得不改变主意了。
      【轩辕】：我说你们这对师徒是犯太岁么！一个两个都遇事……
      【轩辕】：本来还打着主意你出现了让你帮忙，没想到你也……
      【霜天晓】：笨徒弟出事了？
      【轩辕】：我说你都自身难保了还管什么，当初你让我照顾你家徒弟，现在真是……
      【霜天晓】：别光顾耍你的黑色幽默了，快说【轩辕】：……你家小呆子现在被黑手党缠上了，我真搞不懂那些黑手党是怎么看人的，竟然不去拐个有真材实料的，还相信那个整天嚷着自己是曹操后人的小呆子是个天才！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霜天晓】：……你到底在说什么？说话整一个二字欧文相当清楚自家笨徒弟说不上聪明的，很多时间还表现得非常呆，是个属性为二、半大不小孩子。不过欧文觉得这种毛病在笨徒弟身上是挺可爱的、也许该说这样的他才能让自己破例收之为徒，只不过……轩辕竟然也染上了！？
      【轩辕】：霜天晓，我跟你说正经的！认真点！！
      【轩辕】：当初你跟图兰多特的事我以为他知道，没想到你没跟他提起过，在你消失那段日子我被缠久了便跟他说起。那个小笨蛋得知后，也不知他脑子怎么长的，自动脑补成你与图兰多特多年抗战斗出结果，以为你被图兰多特害死了，于是他就跑到义大利……
      图兰多特么……欧文抿抿唇，非常不乐意听见这人的消息。
      要说他在网路中遇到谁最快乐，那铁定是他家活宝笨徒弟，但要说遇见谁最不爽，那唯一人选便是──图兰多特。
      图兰多特不是一般黑客，笨徒弟应该不可能找上他的吧？欧文半纠结的想着同时也如此回复了。
      【霜天晓】：我知道了，这事我会着手调查的，他现在不好？
      【轩辕】：我也不知该怎说，总之重要的是……今天之内将这个伺服器弄垮，要不然那小呆子真不知会怎样【霜天晓】：资料传过来，老规矩
      【轩辕】：懂了，你先攻，我后攻再轮
      【霜天晓】：嗯
      【轩辕】：等等、霜天晓……你不是那个什么了么？你现在就能附体了？
      【霜天晓】：你到底在说什么…附身合体？这对白是笨徒弟才会说的吧？你真的二了啊……
      【轩辕】：我靠！司马跟我说过的人难道真是你！？你到底死了没！没死快去死一死！害我白担心、你这家伙铁定下地狱啊！！
      【霜天晓】：我下过了，觉得无聊又回来打算找你作伴呀【轩辕】：娘的！你就耍嘴皮吧！你等着我来攻你！
      【霜天晓】：好的，不过先办事吧，伺服器寂寞了欧文点开资料查看，他不得不相信轩辕的话有一定理据了，只不过欧文觉得这事太不可能了，徒弟的性格他很清楚，就是单纯又有点呆的孩子，凭他的能耐，即使人是跑到义大利了，可怎么可能会被黑手党看上？──除非那个黑手党也是个二吧！
      甩甩脑袋，不管是真是假，这个伺服器他不得不去下手，看来这件事得去调查清楚了。
      开始动手弄垮一个伺服器的他，此时并没想到，这天下午他便会遇上图兰多特，更没想到笨徒弟当真遇见黑手党头目，还在里头混得风山水起，所有说这世事还是别说太圆……
      凌非言是在一阵怪异的气味中醒来的，睁眼闻清这该是焦味时，他整个跳起来，连衣服也来不及穿便冲出房间，顺着气味来到厨房，他看见十分不和谐的一幕……
      但见欧文缩在厨房前方的桌子摆弄着笔记本，神情认真似在忙活，可背景却是传来阵阵焦味和几丝黑烟的锅子。
      凌非言满面黑线，心说万一他不在这里欧文很可能到火起才会发现？──他不由为这个猜测感到鸭梨很大，同时决定不会放任欧文独居！这猫儿就是享乐主义者，完全不会照顾自己呀！
      这厨房是属于现代风格的开放式，因而空气还算流畅，凌非言也没开口打扰欧文，只是急步过去把火熄灭，打开窗户让新鲜空气进来，将锅子里那团焦黑的东西处理掉，洗净锅子……待一切落定，他这才走到欧文身边。
      “欧文……”走近去，凌非言猛然顿住下文。
      睁大了眼，心里直叫──欧文这是怎么样的打扮啊……！
      睡衣的扣子半掉不掉的，那头带着微卷弧度的头发有些混乱，凌非言别过脸忍住不君子的打量行为。
      等待半晌，欧文似乎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头也不抬地兀自作业，像是所有注意力尽在眼前的萤幕似的，十指飞快地敲打着键盘。
      凌非言没再作声，落坐在他身旁，安安静静地侧过头看着他的经理人，看了一会，他站起身子回到厨房，正想着该弄些什么早饭，转眼，他拿起放在旁边的几页纸看了看，几分钟后他把菜谱放回去。
      看来欧文还是没放弃呀！想想，以猫儿性子来说，欧文铁定是不服输的，于是他来到冰箱决定顺着这份菜谱准备替欧文弄好。
      正当凌非言煎好鸡蛋卷时，门铃响了。
      这么早谁会来呢？凌非言擦擦手步出厨房，发现欧文的注意力仍旧，便走到玄关打开门，门外的人是李承天。
      李承天面无表情地越过他迳自走到屋内，凌非言也见惯不惯地耸耸肩，这个人是难得比自己更难相处的人。
      出乎意料地，李承天这回竟没再打算完全无视他，反倒顿住动作，缓缓转身盯着他，眉头轻拧，声音冷然的开口：“你怎么穿成这样？”
      他的语气中有太多的质问令凌非言无法忽视，他低头一看，长裤还在，同是男人有关系么？但想归想，他可不愿意跟这个人继续这个话题，随便回答，“刚起来。”
      说完，他便抬起脚步打算回房换身衣服。
      身后的人却没打算放过他，又是一句，“凌非言，我很感激你救了欧文，但这不代表我认同你的存在，你有太多不良习惯会影响到欧文，我希望你能主动离开。”
      凌非言挑挑眉，心想这番话怎这么耳熟？
      仔细想想，这不就是拍摄中的电影里，凌炎那个角色对他所说的话么？可是欧文的角色却是属于周乐岚的……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出有一丝不对劲。
      ──李承天是抱着什么心态来警告自己的？
      电影里凌炎是以情敌和敌人的身份来警告他，那么现实里的李承天呢？
      思及此，凌非言的心情倏然改变。
      回头，他看着那位表情严肃的男人，那张冷峻的脸庞并不因从未出现的表情而显得难看，他承认欧文的哥哥长得很好看，但是……他却看这人不顺眼。
      良久，他打破沈默，“看来你很不了解欧文。”
      回应他的是脸色瞬间拉下来的冷颜，目光一凛，李承天表情丝纹不变，语气带有几分危险与冷然，“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会比我更了解他，我是他唯一的血亲。”
      凌非言并未被他的语刺激到，反倒异常平静的反问：“那么你了解他什么？”
      “……”李承天闻言，似是想到什么瞳孔一紧，神情复杂。
      久久没有等到回应，这下换凌非言纳闷了。
      他是想借这个机会向这位不似凡人的男人反映欧文的事，毕竟见着欧文纠结着兄弟关系，他也希望他们能早日缓和的……
      此时他的直觉在告诉他──眼前这个男人显得太不正常了，眼底深沉太过的情绪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而过于压抑的神人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这大概才是凌非言下意识觉出危险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