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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戎易扬的眉头便皱得更紧,不动声色朝他们靠了过去,直走到跟前,才有下人看到他,却又吓得不敢出声,只是战战兢兢地垂下头去,就显中间那孩子的得意忘形,背对他骑在一个四肢著地的男孩身上,还像驱赶牲畜一样叫人家驮著他往前爬。
       “快跑!笨死了!快点跑呀!”
       这一幕,真是气得戎易扬的脸都黑了,一只大手伸下去,就将“骑大马”骑得欢的儿子拎了起来,大巴掌括在屁股上。
       “混账东西!都骑到别人身上去了?!”
       他怒吼,可被揍了屁股的小少爷就知道扯著嗓子嚎叫。
       “哇哇哇,父亲坏,父亲打我……”
       戎易扬一看,也懒得理会他了,反正这小子正在讲理也讲不通的年纪,干脆夹在了胳膊下面,任他挣扎哭号,转身去看那个被儿子欺负的小男孩,却见其掌心和膝头都磨破了皮,心里更加窝火,便斥责那几个下人。
       “小少爷做这样的事,你们也不制止,还跟著起哄?!”
       “啊……少爷,小的们错了……”
       可他一开口,下人们就立刻求饶,又是磕头又是作揖,有的甚至涕泪横流,诉说起家中上有老下有小的状况了!
       戎易扬更是厌烦,铁著一张脸,叫他们通通滚蛋,然後胳膊下夹著哭号不止的儿子,又牵起受了欺负的小男孩,沿著长廊往前庭去了。
       前庭还有间书房,他推开大门,就把儿子扔了进去。
       “臭小子,给我抄三字经,抄十遍,抄不完不准吃饭!”
       “呜哇,父亲是大坏蛋!呜哇……”
       小少爷咧著嘴巴大哭不止,又气得满地打滚,偏偏戎易扬这个做爹的就是不惯他,把门一关,就给他一个人锁在里面。
       “主子,主子!”
       可这时,那受了欺负的男孩又忽然开口,拉著他的袖口请求道。
       “主子也让焚玉进去吧,焚玉陪小少爷一起抄三字经。”
       “……”
       戎易扬可著实惊讶,不由问了一句:“你不怕他欺负你呢?”
       叫焚玉的孩子便低下头,轻声说,“……小少爷也不是总欺负我,焚玉要是听他的话,也就没事了。”
       “……”
       这样的回答,只能叫戎易扬无话可应,打开门,将焚玉放了进去。
       只是回头一想,难免也觉得怪异:焚玉这孩子来戎家不过半年时间,竟能叫自己的活宝儿子治得这般服贴了……简直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他一时也摸不准是怎麽回事,便不再去想,转而回到後院,却不想,远远就瞅见一个十分臃肿的身影,正慢悠悠地从他书房中挪出来。
       他心里便是一揪,赶忙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
     
     
       旺夫命 番外一 一家之主的烦忧(中)
     
       “……谁叫你擅自跑来这里的?!”
       横眉竖眼地责问,戎易扬却还嫌不够严厉,硬是把打算溜走的人拎住了,像教训小兵一样地数落。
       “还跑?!眼看到日子了,还这样胡来,万一摔著了怎麽办?!”
       “哎呀哎呀,别那麽忧心忡忡嘛……”
       可挨了训斥的人却一点也不在意,回过头,反而以嬉皮笑脸的模样对著戎易扬。
       “我不是还没生呢麽……来,尝尝这个吧!”
       说著,从端在手中的盘子里,拾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递到戎易扬嘴边。
       “……”
       戎易扬皱眉,那扑鼻而来的怪味……可真是不敢恭维!
       “张嘴呀,这可是我们老家秘法炮制的酱菜!”
       “酱菜?”
       戎易扬眼拙,还真没看出来……而面前的人已经开始晃著水桶腰撒娇了,“尝尝嘛……可是我做的。”
       “啥?!你……你啥时……”又去折腾这些东西了?!
       可是,後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一大块酱菜给塞了回去。
       “嘿嘿,好吃吗?”
       被一双充满期待的眼睛注视著……关键那眼睛的主人还是自己最亲近的爱人和亲人……戎易扬怎样也不能将詹肆月亲手送到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吧!
       无奈,他也只好活动起腮帮子,咯吱咯吱地嚼了!
       嗯……不过……怎麽说呢,还真是……别有风味呢!
       戎易扬颇为赞扬地点了点头,可一想不对,又忙咳了一声,换上正色。
       “这次就算了,以後可不许再折腾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好好养著去!”
       “知道了知道了……”
       詹肆月笑嘻嘻地应了,也任由戎易扬牵著他的手,把他带回房间,躺在床上午休。
       “乖乖的睡。”
       摸摸詹肆月光滑的额头,说著哄小孩一样的话,戎易扬怎麽就觉得自己那麽不省心呢!
       家里小的是不懂事,凡事都要他管教……这也就不说了,大的却也不安分!哼,挺著大肚子也要四处乱跑,什麽灯会、庙会的都不落,时不时还得下厨房,搞点家乡小菜……
       这不闲的,没事找事麽!
       而近来呢,人家又有了一样挂心的事……戎易扬想著,就抬起了头,瞧著挂在墙上那一副酷似聊斋插图的画像……
       “戎易扬,我昨晚又梦到阿兰了,他竟然跟我说,阿月,我还活著,我在这里、在这里!”
       “那是在哪儿啊?”
       “我怎麽知道!”
       “……”说了白说,原来是废话。
       “……我要去找他!”
       “你去哪找?”
       “不知道,反正我要去找。”
       “不行,你这样子,好好在家呆著吧,哪儿也不许去!”
       “我、我……不去就不去,反正我已经画了阿兰的画像,你派人去找啦!”
       “……”
       说实话,当时接过那张画的时候,戎易扬是差点笑出来的。
       啊哈哈,这什麽啊,鬼面麽?按这个去,恐怕一辈子也找不到吧……
       可是,他又不想打击那个有孕在身的人,便只好假模假样地应下了,说,你等著吧,有消息便告诉你……
       可自然……是没有消息啦!
       那个叫什麽兰的,恐怕早就给淹死了,就算找到也是枯骨一具,空叫人伤悲罢了,还不如就这麽悬著,生死不明,好歹也是给詹肆月留了点儿希望呢。
       敷衍敷衍。
       戎易扬就这麽打算著。
       一切都等孩子降生,詹肆月的身体恢复以後……
     
     
       旺夫命 番外一 一家之主的烦忧(下)
     
       “呼。”
       短短地叹了口气,就垂下眼,凝视那一张看上去有点傻乎乎的睡颜,却莫名地喜欢,忍不住俯下了身去,想要回味那两片微微嘟起的嘴唇,是怎样的美味……
       “嗯……”
       可偏偏这个时候,到了嘴边的可口又不安分了,轻轻翕动著,溢出若有若无的声音。
       戎易扬便顿住了,仔细地听。
       “酱、酱菜……吃……吃……呼~”
       随即响起一句不清不楚的呓语,和一连串吧唧吧唧很用力的咂嘴声。
       噗。
       戎易扬当真是笑喷了出来,侧过脸,扶著额头,肩膀抖动,活活乐了大半天。
       ……唉,可真服了这笨蛋,怎麽只记得吃呢?
       “酱菜酱菜的……明明也给你喂了不少珍馐美味,看样子全都白喂了。”
       不满地挑高眉头,伸手戳了戳詹肆月的圆脸蛋,可得到的回应,却是更多的咂嘴声!
       戎易扬便彻底无奈了,用很泄气的眼神看了看詹肆月,才倾下身,吞掉所有意义不明的发音。
       “唔。”
       濡软的舌尖,在无意识地应合自己,好似盛情的邀请一般……但戎易扬没有深入下去,而是浅尝辄止了。他在理智尚存的时候就退了出来,一边给没有意识的詹肆月盖好凉被,一边平复自己稍稍有点凌乱的呼吸。
       唉,也难为他这几个月,都在用没完没了的公务来压抑自己不得发泄的热情,故而是这样一个浅吻,也都变得非常之有滋味了!
       哎……
       戎易扬回味地舔了舔嘴角,颇是满足於残留舌尖的一丝清甜……和一丝,淡淡的咸……
       咸……
       嗯?
       这个、这个……可这个咸味,不就是酱菜的味道嘛!
       戎易扬一下子皱起了眉头。
       ……酱菜味的亲吻?
       不知不觉中,也砸吧起嘴了,好像在仔细地品……
       嗯……其实……也不是那麽糟……
       戎易扬慢慢舒展了眉头,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又伸长手臂,从搁在旁边的盘子里,拈了一根酱黑的小黄瓜,丢到嘴里……
       咯吱咯吱。
       ……这东西虽说卖相不太好,可别说,味道真是不错。
       心里肯定了,就没有节制地吃了更多,直到觉得口渴,盘子也空了。
       詹肆月没醒,戎易扬就站起身,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房间。
       而一墙之隔的外面,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已经不见了方才的大日头。风徐徐吹来,带著云彩,仰首望去,便是恰到好处的蓝白相间,显得很清爽。
       心情没由来地好。
       戎易扬背著手,往书房方向踱去。
       说是“踱”,他可真是在“踱”,因为好久没这样放松心情了,步子也闲散下来,想著每日埋首书山的自己,反倒没有身为武将的时候来得自在……也真就如詹肆月说的,你如今成了劳心者了,劳心自然不像劳力那般省心……而接下来,就是叮嘱,什麽不要丢了身上功夫啦,不能疏於锻炼啦,反正最後是要归结到一句话上:不如就收个像我这般聪慧的徒弟芸芸……
       咳!
       聪慧不聪慧什麽的,就不说了,戎易扬不是不愿教詹肆月学点什麽,只不过,每次都等不到他答应,那位徒弟的肚子就先等不及了!
       大儿子满月的时候,就已经不知不觉地怀上了……来年便产下二女儿迎心,之後又一年,三女儿明君也降生了,及至现在,即将来到人世的,已经是他们第四个孩子……
       几乎是一年一个啊!
       戎易扬想想都有点怵,不为别的,就是担心詹肆月的身体……
       当然,那个笨蛋自己讲生孩子这回事是一回生二回熟,如今已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什麽的,可毕竟,他不是女子啊……以男子之身受孕,终归是有违常理,所受的痛苦必定也是格外的大,而詹肆月如今是岁数小,觉得没什麽,可若再过个十年八年二十年呢?年轻时身体亏了的,总有一天得表现出来……他可不愿看到詹肆月病怏怏的模样!
       可话又说回来,这罪魁祸首难道不就是自己吗?
       詹肆月虽是并族人,也不是说怀就能怀上的,只要不碰他耳後的红痣,就不会受孕……
       可冤枉的是,他也没有特意去碰啊!
       不,具体来说,是他真的记不清啥时候碰过……因为跟詹肆月行房,实在是件身心投入的事,有时候激动到自己做了什麽都不知道,只能在事後反省:哎呀,好像又过头了……
       可这时,詹肆月已然是下不了床的状态,就算骂他一千遍一万遍“禽兽”,也都是白搭了!
       所以,他还是想,若有什麽药能阻止詹肆月受孕就好了。
       他自然想到了那个叫顾朗的男人。
       不过那个人,目前却行踪不明。
       虽也在两年出现过一次,可看那样子,竟是日子过得很糟的样子,一张脸瘦的没肉了不说,话也变得极少,眼神呆滞的程度,简直可用饱受摧残来形容!
       ……那真是顾朗?
       ……颓丧成那个样子,别说是不见踪影,就算死掉也不奇怪吧?
       所以,戎易扬是大致不抱什麽希望,只叫人去外面打听著,远近詹肆月临盆的日子也就这几天了,先看护好再说……还有,得继续禁欲下去啊……
       想想都备受煎熬!
       而这之前,还曾有某位友人劝自己说,不要憋著,没事就跟大夥儿出去玩玩。
       他自然清楚那个“玩玩”,是怎样个玩法了!
       只是不乐意罢了。
       这一来是不想惹詹肆月不高兴,二来,叫他去“玩玩”的那个人,他也不是很待见。
       ──没什麽能耐的一个公子哥儿,只因为长得不错,又会说话,就被年纪尚小,识不准人的八公主看上了,成了皇上钦点的驸马爷……可那样一个花花公子,即便是成了什麽爷,也改不了老毛病,沾花惹草的,早晚有一天会被公主废掉也说不定!
       他可不想因此受牵连。
       而正这麽想著,就有婢女向他通报:“少爷,熊公子和杨公子来了。”
       “……好的,我知道了。”
       一时也说不清欢迎不欢迎,因为婢女口中的熊公子熊渊,就是那个劝说自己去“玩玩”的花花公子,他不喜欢,可老将杨沸的儿子杨穆恭,却是老交情,相识有十余年了。
       他只好晃晃悠悠往前厅去,却见自己的老爹也在那里!
       哈,正好,他老爹也不待见熊渊这小子,保不定几句话不对付,就给他撵走了!
       ……
       然而,情况也不总是如此。
       三王爷从前都对年轻人黑口黑脸的,撵了熊渊好几回,可最近呢,却有点不同,大估摸是因为自己接替了他老人家的职务吧,总有点闹别扭似的,情绪不高,趾高气昂的架势也大不如先前,更是没事就对著他的鸟笼子唉声叹气……
       若是总结一句话嘛,就是老头儿实在太闲得慌了。
       所以,也便给了熊渊这类擅察言观色之徒以可乘之机,拿个新鲜物件就把老头儿给忽悠住了。
       “王爷,此物可是巧匠之工的融汇啊!您看这做工,您看这纹路,多麽精美,还有这帛的质地……啧啧啧,用来收藏,实在是品位独到啊!”
       熊渊喷著口沫如此说道,戎易扬瞧见他的一张嘴脸,就想跳过去把他扔到门外,还好杨穆恭及时开口。
       “你鬼扯什麽,这不就是鸢嘛!我们军中也常有的,两人那麽宽,能点火,两翅装上哨子还可呼啸发声,作传信用,比你这米粒大点的东西有用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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