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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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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大哥,你怎麽不说话?”我眉头紧锁,在方东身前五尺之处停住,心中疑虑满腹。
       方东微微张开嘴,双唇里竟血糊糊一片。他的眼中冒出一眼眶泪水,急促而细微的摇著头,几乎瞪出眼眶的眼睛里是焦灼的神色。
       
       我顿时头皮发麻心惊肉跳的瞪大眼,方东的舌头被割了!
       与此同时,两旁的树林里忽然发出一片密集的“嗖嗖”声,箭雨如渔网一般左右夹击铺天盖地的向我和方东射来。
       
       我的脑中一片空白,身子却自发动了起来。迅速扯掉身上的棉披风,运起内力将盔甲上的甲片撑起,而後武动披风围著方东转圈拨挡箭矢。当我转到方东身後时,终於明白方东为何会对著我涌出绝望的眼泪。因他背在背後的双臂是捆著的,而中间则夹著一颗燃著的炸雷。
       一颗炸雷而已,我不屑的想。
       
       在经过上次的炸雷之战後,我对这个看起来很凶悍的东西一点惧意也没有。也就一眨眼的功夫,我伸手拿掉那颗炸雷,转身扔向一旁的林子里。可惜那引线已经燃至尽头,刚被扔出去便轰然炸开。
       
       方东见炸雷被我拿走,稍稍松了口气,神色好了一点,可他仍是直挺挺的站著不动。
       我知道他一定是动不了,在我第三次转到他身前时,趁著一瞬间的空隙低头看一眼。就看了这麽一眼,我的动作便滞了一下,因方东的双脚被两根一指粗的铁钉钉在了地上。血已经被冻住了,却已染红了两脚周围的土地与雪。
       
       舌头被割,双脚被钉穿,身後还背著炸雷。叛军为何这样残忍?
       不,我打穿叛军将领的胸膛也很残忍……
       可我没有折磨他!一拳毙命没有痛苦的!为何要这样折磨方大哥!
       “叮叮叮……”耳边响起清脆的叮叮声,这是箭矢射在我盔甲上的声音。因盔甲上加有内力,所以箭矢是射不穿的。
       
       “啊!啊!”方东忽然惊恐的看著左右大喊起来,我收回思绪左右一看,只见两边都有炸雷夹杂著箭雨飞来。心中一动,看来树林里的叛军箭矢要用完了,不然不会又扔炸雷。
       飞身而起双脚连踢,将几颗炸雷踢回树林里。这下可热闹了,轰响声不断,火光冲天,惨叫声不绝於耳,盔甲兵器被炸向高空。
       箭矢立刻停止射出。
     171. 恶战
     发文时间: 07/04 2010
       “哼!”我抹了一把脸上的热汗,重哼一声,转脸却看见战马已被射成刺蝟倒地气绝。无奈的摇摇头,看来是只能跑上山寨去了。
       方东见已脱险,露出一个惨惨又有些欣慰的笑容。我的鼻子有点泛酸,他成了这个样子,下半辈子可怎麽过啊?
       
       “方大哥,你放心,等我们得胜回京,我一定给你讨房媳妇!”我轻轻拍拍方东的肩膀说。虽然方东不能说话了,可他还是有能力过好日子的。
       方东噙著眼泪点点头,笑容显得好看多了。
       我抽出腰间大刀,垂下眼帘,瞬间出手挑出钉在他脚上的铁钉。方东痛的闷吭一声倒在地上,双腿抖个不停。
       
       收刀入鞘,蹲下身脱下方东的兵靴。先是点穴止血,而後拾起棉披风撕下两条布条,简单的为方东包扎一下。小时候打架受伤是常有的事,大哥就是这样为我包扎的,只不过大哥不会点穴止血罢了。
       
       包好伤口之後,伸手拉起方东双臂往身上一背。左右看看,林子里没有一个叛军敢出来。我自然没时间在这里和他们周旋,立刻向山上飞跃而去。
       越是接近山寨,喊杀声与爆炸声就越是响亮。听那声势应是打的正激烈之时。战鼓已不响了,想来叛军可能已经攻入山寨了。
       
       心里有点著急,拼命催动内力往山寨狂奔。不一时终於看到燃著火焰的寨门,那寨门已经塌了一半了。叛军兵士与我军兵士混在一起杀的难解难分,到处是硝烟和血腥的味道。
       “方大哥,我送你上鼓楼躲藏,你自己要小心。”我嘱咐道,加快脚步飞跃过寨门,跃上鼓楼,将方东放在军鼓下面躲藏起来,而後向里面的山洞口飞跃过去。
       
       程将军率领手下将士拼命堵住洞口不许叛军进入,而叛军却集中兵力一波一波的攻向山洞。我猜想里面一定躲藏著随军而来的那些官宦子弟,叛军应是想抓住他们借以要挟朝中百官。
       云青佟与麾下几名部将被叛军围在院落中打的难解难分,看起来一时不会有事,所以我径直向洞口冲过去。沿途很多叛军见我冲来,皆如临大敌般一涌而上。我哪里将他们放进眼里,抽出腰间大刀一阵挥舞,将攻来的叛军砍的落花流水。
       
       “啊!”脑後忽然传来一声大喊,这声音分明就是方东!我一个激灵迅速回头,眼前却是一枚黑乎乎圆滚滚的炸雷越来越近。
       “轰──”那颗炸雷似乎就在我眼前爆炸了……
       
       身子倏然飞起,在空中直直的飞出去老远,最後摔落在地。
       眼前一片灼亮的光,耳朵被震得嗡嗡响,一时什麽都听不见,什麽都看不见。
       我死了麽?
       
       我睁著眼睛,却什麽也看不见。一切都很安静,什麽也听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於有了感觉。先是身下冰凉的雪,而後是身上沈甸甸湿糊糊的。渐渐的,我开始能听到声音。兵器相交声,喊杀声,炸雷爆炸声。又过了不知多久,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眼前也慢慢恢复明亮。
       
       开始时很模糊,模糊的火光,模糊的影子。伸手摸摸身上,身上趴著一个人。顺著身上那人湿糊糊的背摸上去,摸到了脖子和肉块,还有喷涌的热血,没有头……
       
       双手哆嗦了一下,瞬间离开。胃里一阵紧缩,眼前的景象也恢复清晰。我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急忙推开身上的尸体。一翻身站起来,却没能站稳又跌下去,最後单膝跪在地上。
       那尸体静静的躺在那,穿的是我军兵士的衣服,一双没有穿鞋的脚上包著我披风上的布条。
       我瞪圆了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那具尸体。先是脸抽搐几下,而後整个脑袋都开始抽搐。双手抽搐,内腑抽搐……
       
       我全身都在抽搐。
       他是方东吧。我仰起脸看向鼓楼,军鼓下没有人。
       他一定就是方东,虽然头没有了。
       
       我颤抖著身子爬过去,跪在那尸体跟前。他是为了救我才被炸没了头。
       抬起脸,眼前一片火光。火光中飞驰著黑色的圆圆的炸雷。
       你们很喜欢把人炸烂麽?
       我歪著头看著那些手持炸雷的叛军。
       既然你们那麽喜欢炸烂人,我就把你们都炸烂!
       
       有炸雷飞过来了,想是看到我没死吧。飞身跃起一脚将炸雷踢回去。这一脚我用了内力,将炸雷踢到那叛军身上之後,把他撞进身後的一群叛军窝里。“轰──”那群叛军被炸成血花散落。
       
       接下来我几乎没有思想,只是不停的砍杀手里有炸雷的叛军。不知道为什麽,叛军看到我扑过来都会吓得一呆,或者大叫著转身就跑。不大会功夫,我的周围便再也没有一个叛军,远处的叛军也不敢继续上前。
       我的脑子里,眼睛里,全是杀叛军!
       
       漫天硝烟,惨叫,血雾与骨肉盔甲乱飞。不知从哪又涌来很多人,他们都戴著鬼面具,帮助我军诛杀叛军。本来势均力敌的局势立刻翻转,叛军开始边战边退。
       可惜,山寨出口被鬼面具人众给封了,叛军的炸雷也被我抢扔完了,他们无力与後来的鬼面具人相抗。
       
       天……亮了……
       
       “呼──呼──呼──”我拄著刀气喘吁吁的站在方东的尸体前,全身都湿糊糊的,冰凉凉的,非常疲惫。
       
       眼前是一片修罗场,遍地残肢,被炸碎的尸体与房舍碎砺,寨墙上与楼阁上的余火劈劈啪啪的响著。到处都是尸体,鲜血与碎肉染红了雪地,一条条血液形成的细流顺著山寨出口的斜坡往下流淌。
       
       所剩不多的叛军全都投降了,被我军兵士逼到一旁靠墙跪著。一切都很安静,除了喘气声与火烧木头的声音。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看著我,表情就像见了鬼一样。
       这气氛很诡异。
       
       我皱著眉头转动眼睛缓缓扫视一圈,当我看到涌出洞口的那群人时,他们皆恐惧的往後退去。
       
       为首的几人中有一个是老相识郭晋安,不禁心中奇怪,他老子不是文官麽?他怎麽会来参军?(你老子当初也是文官,为什麽你现在是将军?)
       
       郭晋安见我盯著他看,脸色煞白的咽了口口水,一脸恐惧的往後缩了缩。我不屑的转过眼,看到院落门口时,满身满脸血污的云青佟与他的部将也被我的目光吓得往後退了一步,脸上的神色除了震惊还有胆怯。
       
       疑虑顿上心头,难道我现在的样子很可怕麽?
       云青佟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往我跟前走了几步,小声说:“颜……将军,你还好麽?”
       我很奇怪,张口想说话,却忽觉左边眼角很痛。伴随而来的是一阵浑身发软的眩晕。
     
     
     172. 我变丑了
     发文时间: 07/05 2010
       “颜将军!”云青佟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想要搀扶我。我晃晃头,眨眨眼,看到几滴血点从我脸上散落开去。
       
       扬手摸一下左脸,手掌感觉到湿湿腻腻的触感,同时左脸一阵极痛。急忙放下手,手掌伸到眼前一看,满手的鲜血,手指尖还挂著一丝肉末与皮……
       
       我不知道我是怎麽晕过去的,後来被左脸的剧痛惊醒。
       我痛的浑身颤抖不住,眼睛几乎瞪出眼眶。耳边传来那曾听过的难听声音安慰我,让我忍耐一下,说就快处理好了。
       
       我转动眼珠看向一旁,那安慰我的难听声音正是那晚曾见过的白衣胡人发出来的。他仍戴著白色的面具,而坐在床前往我脸上抹东西的人却没有戴面具。
       
       他的打扮很奇怪,头发全编成细细的辫子,密密麻麻的披在身周。额上戴著黑色镶玉石的抹额,脸颊两旁垂下两条相同样式的飘带。他的脸瘦长苍白,就像那种久病不治的人。脸上画著很妖豔的图腾纹饰,看起来就像鬼巫师。
       
       他身上是厚重繁琐的怪异棉袍,胸前挂著很多装饰,稍一动作就发出“哗哗”的清脆碰撞声。
       
       “嗯,值得夸赞,果然有英雄气概。”那鬼巫师一脸僵硬的说,声音阴阴凉凉的,“痛成这样也一声不吭,佩服。”
       “颜将军,我叫‘莫尔’,这是我师父‘鬼巫伊斯莫’,是宵凌王爷将我们师徒请来为你疗伤的。”那白衣胡人恭敬的说道:“你左脸的伤太过严重,已经见了骨头,怕是会留下疤痕。”
       
       左脸的伤?
       我盯著那白衣胡人动动嘴唇,却说不出话来。
       
       “别乱动。”鬼巫伊斯莫冷冷的说,手指使劲一按。
       我痛的差点翻白眼,站在他身後的白衣胡人莫尔见我忍痛的样子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步。伊斯莫侧过头低哼一声,莫尔急忙又退回去,低下头不再看我。
       
       这个给我疗伤的怪人果然是鬼巫师啊。
       
       我觉得这个鬼巫一定是在记恨我,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他往我左脸上不停的涂抹,倒药汁,涂抹,倒药汁,来来回回的折腾。我痛的死去活来,痛昏过去又痛醒。
       不是我多心,我真的有种他在故意整我的感觉。
       
       他将药汁倒进我左眼里,我被蛰的不停流眼泪。眼泪流到血肉模糊的左脸,又是一阵剧痛。
       似乎我就这样躺著被这个怪模怪样的鬼巫折腾了一整天,那白衣莫尔一直在跟我说著什麽,似乎在分散我的精力,想借以减轻些我的痛楚。可我光顾著忍痛了,根本听不进去他到底在说什麽话。
       
       天色开始变暗时,云青佟亲自领著亲兵拿进来很多火把举在周围,屋内顿时亮的刺眼。我已经被疼痛折磨的精疲力竭,什麽都不想理会。
       
       莫尔因陪我说了一天的话(都是他在唠叨,而且死难听),口渴难忍,便开门出去了。那几名亲兵与云青佟围拢在床边看我,神色都不大好看。而为我疗伤的鬼巫伊斯莫则开始收拾他的药箱,看来这折磨终於到头了。
       
       不一时莫尔端著一碗热水进来,他身後还跟著一名端著面盆的亲兵。他将热水递给伊斯莫,伊斯莫接过来点点头,站起身走开了。莫尔接替他坐下来,拿出面盆里的手巾拧干,为我擦拭脸上身上的血污。
       
       他的动作很温柔,很舒服,我朝他感激的笑笑,却扯动左脸的伤,又流出血来。
       “别笑,别动。”他嘶哑的说,虽然双目的地方只有两条细长的缝隙,我却能感觉到他目光中浓浓的担忧与心痛。
       
       “先生,他的脸……”云青佟焦急的走过去,小声问坐在桌前喝水的伊斯莫道。
       伊斯莫斜我一眼,吹吹碗中的水,抿了一口,咽下,慢悠悠的说:“死不了。又不是女子,用不著对那张面皮过於在意。”
       
       伊斯莫的话像一柄利剑刺进我的耳朵里,眼前顿时失去了焦距。
       
       我的脸……无药可救了吧?
       
       我觉得很累,缓缓闭上眼睛。伊斯莫说的没错,我又不是女子,用不著在意这张脸。
       这下,再也没人会说我是狐狸精了……
       
       方大哥,我已经为你报仇了,我会送你的骨灰回家乡的。
       我变丑了,他不会再喜欢我了吧。
       无论如何,我立下了战功,我们颜家终於又可以抬起头来了。
       
       我忘记了脸上的疼痛,脑中混乱的胡思乱想。当我回过神来,屋里只剩下为我包扎伤处的莫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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