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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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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肆奕算的不够周到,路上因一些小事耽搁了一天,兄弟两人到了第六天才回到夔城别院之中。
       郝伍少数十丈之外就看见门口站了一个人,长身玉立,隐隐约约是韩轻嗣。
       等他策马驰进了,才发觉的确是双眉紧锁的韩轻嗣。
       韩轻嗣面有豫色,郝伍少一时有些心虚,缓缓地翻身下马,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低着头,站在韩轻嗣面前嗫嚅道:“我……”
       韩轻嗣缓缓吐出一口气:“为什么耽搁了一天?”
       郝伍少羞惭地揉着衣角:“我,我路上吃坏了肚子,就耽搁了……”
       韩轻嗣依旧皱着眉头,过了许久,终于缓缓展颜:“遇到麻烦了吗?”
       郝伍少连连摇头。
       郝肆奕栓好了自己的马,又将郝伍少的马也牵去栓了,意蕴深长地看了眼韩轻嗣,从他们身侧进入宅院中。
       韩轻嗣默默地盯着郝伍少看了好一阵,拉起他的手往回走:“进去吧。”
       郝伍少心中美滋滋的,掀起眼皮目光灼灼地打量着韩轻嗣的侧脸:“你担心我了?”
       韩轻嗣“嗯”了一声:“说好五天,你迟了。”
       郝伍少吐了吐舌头,道:“抱歉。”
       两人走到院中,韩轻嗣停下脚步:“饿不饿?”
       郝伍少本想摇头,歪过头想了想,又连连点头:“饿了!”
       于是韩轻嗣脚步一转,牵着他向厨房走去。
       郝伍少看着他的背影,好奇道:“你不问我去了哪里?”
       韩轻嗣道:“你会说。”
       郝肆奕不是不负责任之人,既然是他将郝伍少带走,又不言明理由,自然有他的道理。或许此事和自己有关,所以两人才不愿说明。而郝肆奕既然说了五天,那便不会是随口胡说,韩轻嗣相信他五天之后定会将郝伍少带回来——郝肆奕此人虽是毒舌,然而他对郝伍少的心思谁又看不明白?便是郝伍少自己静下心来想一想,也是懂的。韩轻嗣会拼死保护郝伍少的周全,郝肆奕也会。
       然而到第五天夜里两人还没有回来,这时韩轻嗣才开始着急,担心两人路上出了什么事,故第六日连书也没有心思看了,一直站在门口等着,并打算这一日两人还不回来便要亲自出去找。
       可是韩轻嗣不说,郝伍少却不懂。
       他不大高兴地撅嘴:“我就不说,你问不问?”
       韩轻嗣嘴角抽动片刻:“……噢,我问。”
       郝伍少:“……”
       两人来到厨房,韩轻嗣翻了翻锅子,没有已做成的食物。他想了想,从柜中掏出一包藕粉,迅速地支起锅烧起水来。
       郝伍少用手一撑,轻松地跳起坐在灶头上:“我和四哥去天夏派了。”
       韩轻嗣斜睨了他一眼,静静地等着水煮开:“为了我?”
       郝伍少嬉笑着做起鬼脸:“才不是呢。”
       韩轻嗣眉头一动。
       水煮开了。韩轻嗣将藕粉缓缓倒入水中,迅速搅拌。
       郝伍少嫌他总是不惊不喜,一手托着腮,故意气他道:“我听说天夏派有个闻名江南的美人,才缠着四哥带我去看看的!”
       韩轻嗣置若罔闻,继续搅拌着锅中的藕粉。
       郝伍少两腿一晃一晃,双目炯炯地瞪着他。
       韩轻嗣一把将他从灶台上扯下来:“当心热气。煽风去。”
       郝伍少趁势环住他的腰,黏在他怀中:“我是说真的……那美人可比花乐醉俊俏多了……”
       “我不觉得花乐醉俊俏。”韩轻嗣嫌他碍事,揪着他的后领将他扯开。
       郝伍少想了想,没敢反驳。他有些丧气,气鼓鼓地瞪了韩轻嗣一眼,低眉丧眼地蹲到灶下煽风。
       藕粉下锅不久就煮好了,韩轻嗣正是听伍少说饿了才选择做这种食物。
       他将煮成糊状的藕粉倒在碗中,撒了些蜂蜜,递给郝伍少:“吃罢。”
       郝伍少接过碗放在一旁,闷闷不乐地从怀中掏出自己抄好的内修秘籍递给韩轻嗣:“喏。”
       韩轻嗣叹了口气,接过书道:“以后不要再说那种话。”
       郝伍少无趣地捧起碗,咽了一口藕粉,拖长了音道:“噢——”
       韩轻嗣掀了掀嘴唇,本想说“我曾说过,若你负我,我会从此消失”,想了想,到底没有说出口。
       他的指腹轻柔地划过郝伍少脸颊:“你的性子该有所收敛。”
       郝伍少身体一僵,只觉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底蔓延,使得他用力地将手中碗放到一旁。瓷勺摔在地上,裂成数瓣。
       他蓦地站起身,怒道:“你要我改?!我早就觉得你该改改性子了罢!你冷面冷心,何曾对我用过情?!我走之前的那几日你是怎么对我的?你一日和我说的话都不超过五句!”
       韩轻嗣看着脚下碎裂的瓷片,眉峰蹙起。
       郝伍少气得叉腰骂道:“我喜欢美人是甚么毛病?我不过说说而已,从小到大,我何曾做过甚么?!”
       韩轻嗣也已火了,冷笑道:“你做的还少吗?一年之前你为了谁离开扬州?以前的事我不愿去想,却不是不记得了,你要我一桩桩数给你听?”
       郝伍少怔了怔,一时有些傻眼:“那……那不是……”
       韩轻嗣看了眼被他扔到一旁的碗,眸中已蓄满了怒气:“你没做什么,只是因为做不了罢。可惜你的美人们都不领你的情。”
       郝伍少气得一阵晕眩:“你!我!你真以为少爷我没有人喜欢么?你!你!!”
       韩轻嗣撇开眼,忽然觉得身心俱疲。
       这般无意义的争执又是为何?他此次外出分明是为了自己,不承他的情又何苦与他翻旧账?
       韩轻嗣阖上眼,心口一阵泛酸。
       他与郝伍少定情之时只是顺着自己的心意,并未来得及考虑太多。如今再仔细想想,他对郝伍少太过了解。郝伍少的过去他并非不在意,而是强迫自己不愿去想罢了。若是想起来,便是心头的一根刺。
       郝伍少长袖一扫,将桌上盛放藕粉的碗带落到地上,又是一阵刺耳的声响。他指着韩轻嗣怒道:“你等着,我现就找一个美人回来,你真以为当真没人将我放在心尖上吗?!”说罢拂袖,转身向外冲去。
       韩轻嗣冷眼看着他的背影,一动不动。
       郝伍少气冲冲地出了家门,一路跑到城中,气喘嘘嘘地在热闹的街上止步,这才开始迷茫起来。
       自己这是要到哪里去?
       韩轻嗣说的不错,从小到大自己招惹的那些美人大抵对自己是瞧不上眼的。倒不是自己太过糟糕,只是那些少爷公子们分得清真心和戏谑,浮浪一些的便和自己互相取笑,正经一些的便如乔洛玉那样对自己退避三舍。自然也会有人对自己有所表示,那也并非出自真心,只是贪得一时欢娱罢了。
       如今自己向韩轻嗣丢下那样的狠话,又该怎么办?
       他垂头丧气地在路上走着,心中已有些后悔,又赌着气不愿就此回去道歉。
       他不知不觉来到“郝南吃”楼下,犹豫片刻,低头走了进去。
       “公子,酒馆中现下暂无空桌,可否委屈公子与别人合坐一桌?”
       郝伍少恹恹道:“随意,你安排罢。”
       小二领着郝伍少来到只坐了一人的桌前,赔笑道:“哎,委屈二位公子挤一挤。”
       郝伍少眼皮一掀,看清那人的长相,不由大惊失色:“花乐醉?!”
       花乐醉本嫌带着面具的郝伍少姿色平平不愿答应,听他一开口,也不由怔了:“你……”
       花乐醉迅速反应过来,笑眯眯地冲小二抛了个媚眼:“好,小二哥忙去吧~”
       小二哪里经得住他那一双烟媚婉转的狐狸眼,脸蓦地一下烧红了,嗫嚅道:“哎……哎。”
       待小二离开,花乐醉眯起眼,含笑打量着眼前人:“你是……郝公子?”
       郝伍少也不隐瞒,沉着脸坐下:“你方才对他用了魇术?”
       花乐醉怔了怔,掩嘴笑道:“郝公子真是不解风情。乐醉这般容貌,何必要用魇术摄人?郝公子说,是与不是?”
       郝伍少龇牙:“得了吧你!”
       花乐醉压低了声音,凑到伍少耳边:“郝公子怎么在这里?”他顿了顿,眼睛一亮,道:“这家酒馆也姓郝,莫非是郝公子的亲戚开的?”
       郝伍少闷闷不乐地拿过花乐醉点的酒,为自己满上一杯:“正是我开的。真是倒霉,在此地都能遇见你。”
       花乐醉满脸由衷的惊喜,不知何时掏出的扇子在手心里一敲:“正是!这家酒馆如此地道的名字就该是郝公子这样的人物起的。”
       郝伍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喂,这次你可没什么毒要我解了吧?”
       花乐醉笑得两眼弯弯:“有。”
       郝伍少怔了一怔,下意识挪远一些,警惕地打量着他。
       花乐醉恍若未见郝伍少的厌弃,凑上前与他贴得更紧,媚眼乱抛:“我中了郝公子的相思之毒,正要用郝公子的身子来解呢……”
       郝伍少老大不高兴地推开他:“别闹了。”
       花乐醉见好就收,坐回原位:“怎么,你今日心情不好?”
       郝伍少闷闷地点了点头。
       花乐醉笑叹道:“与我说说?我欠你一个恩情,今日陪你喝酒,一醉方休,如何?”
       郝伍少叹息道:“偏不与你说。喝酒倒可以。”
       花乐醉道:“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你一个人出来,你那侍卫没有陪着你,定是你们吵架了。”
       见郝伍少不悦,花乐醉忙道:“好好好,你不说,我也不猜,我们吃酒。”
       花乐醉一气叫来五坛女儿红,郝伍少咋舌:“这么多?”
       花乐醉笑道:“一坛是你的,四坛是我的。放心吧,我在星宿宫这么多年,什么毒不曾见过,难不成,还能让酒放倒了?”
       郝伍少点了点头,忽然想起旧事,道:“对了,上一回我似乎听你说你是从星宿宫中逃出来的,一直都没有被他们发现吗?”
       花乐醉眉眼一弯:“我已不是星宿宫的人了。”
       郝伍少有些吃惊,却听花乐醉说道:“你不说你的事,我也不说我的,这样才公平。”
       郝伍少想了想,虽有些好奇心,但花乐醉的事他直觉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也就不问了:“好吧,吃酒。”
       两人边聊边喝,郝伍少停不下来,最后也喝了两坛,早已过了他的极限。
       酒过三旬,还有什么说不得的,郝伍少当下就把他这几日与韩轻嗣的纠葛吐了出来。
       花乐醉的确不怕酒醉,眼见郝伍少已喝的不省人事,他只不过身体微微发热。
       他玩味地拨弄着郝伍少的睫毛,见他蹙着眉头扭过头,不由愈发来了兴致逗弄他。
       “既然如此……那我就帮你一回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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