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坠落的生命
“叶怀安？”
“……”
“你把阿谦弄哪去了？”
“……”
“电话打都打了，干嘛不说话？”
……
明明打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但叶哲能够感觉到叶怀安就在那头听，可他偏偏就不肯说一句话，完全弄不清这个阴险狡诈的老狐狸这会儿又想玩些什么把戏。
“打过来的到底是不是叶怀安啊？”
俊熙凑到话筒边上伸着脖子听。
“是，我感觉得到。”阿哲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叶怀安，说话！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又是长久的静默。
“阿哲，我想见你。”
叶怀安终于开口，声音嘶哑，老态毕露。
“你在哪里？我不准你伤害叶雨岑你听到了吗？如果……”
“他很好，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在叶氏大厦的楼顶，来见见我吧。”
“好，你不要乱跑，我马上来。”
阿哲发觉叶怀安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可哪里不对，他没有时间细想，他现在只担心叶怀安这个老混蛋会不会把叶雨岑怎么样，只想尽快抓到他逼问出他藏匿叶雨岑的位置。
“叶怀安在叶氏的楼顶，我现在马上过去。”
“叶怀安跑那儿去干嘛？他在大楼顶层，我们只要在下面安排好人，他就是想飞也飞不出去，不会是带着大叔，然后再捎上你，几个人一起同归于尽吧？”
俊熙战战兢兢的说出自己的猜想，所有人都沉默了。
“俊熙，趁叶怀安现在人不在静安，加派人手去搜，叶氏大厦马上全楼封锁，让人上顶层，不要直接走正门，从下一层攀爬到导水沟，先看看叶怀安在顶层的情况，首先要判断他有没有带着叶雨岑，最好能趁他不注意先把人制伏，把叶雨岑救出来，以免过后他利用叶雨岑要挟，横生枝节。叶怀安选在那种地方见你，不是想自杀就是想杀人，叶哲要多穿一件防弹衣去，还有……”
“老哥，你好猛，果然是当过老大的人。”
俊熙满眼桃心的看着坐在轮椅上的邹凯，流露出的敬仰之情简直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他竟然在精神这么不济的情况下还能有这么清醒的头脑和严密的思维，俊熙不禁唏嘘一声，幸好自己和他对着干不是很久，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废话太多，快去办事。”
邹凯白了俊熙一眼，有些撑不住的转过身对站在他轮椅后的史蒂芬·文森说。“文森，我感觉很累，可不可以先给我打一针，让我这段时间能够保持清醒？”
“邹先生，‘阿莫达非尼’对身体伤害很大，这件事我们已经谈过了，关乎医生的职业道德，我不能给你打。”
文森扶着邹凯的肩膀显得有些为难。
‘阿莫达非尼’是近年英美研制的一种新药，能让人保持长时间的清新和高度的敏捷度与行动力，不过副作用对邹凯现在的身体状况来说非同小可，这件事邹凯之前提过，被文森拒绝了，没想到邹凯依然旧事重提。
“史蒂芬医生，卧室就在里面，请你在这里照顾好他。”
文宣表情别扭的看了邹凯一眼，转身拉过阿哲。
“叶哲，我们出发。”
“阿凯，别再要求文森给你打那种药，我们会把叶雨岑救回来的，你在这里安心休息。”
舒扬俯身拍了拍邹凯的手背安慰了一句，紧跟着走了出去。
“小凯好好休息啊，要是文森告诉我你不乖，我马上第一个冲回来收拾你。”
连司徒也走了，文森帮邹凯把轮椅推进了卧室，邹凯在文森的搀扶下坐到了床上，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还能怎么不乖？眼睛马上就要闭下来了。
邹凯现在的身体状况真是差到让他无话可说，不过是清醒的度过四五个小时马上就会疲累非常，嗜睡的感觉挡也挡不住。
文森说这种情况对大病初愈的人来说是很常见的，不过邹凯就严重了一点，估计是之前压力太大，很少有睡好过，所以一旦松懈一下来，所能的疲乏马上就像泛滥的黄河水滚滚淹没上来。
叶哲还没赶到叶氏大厦，俊熙那里已经接到了报告，叶怀安只有自己一个人站在楼顶，周围没有挟持什么人，原本几个手下想要直接出现把人抓住，不过临动手的进候发现了要命的一点——叶怀安手上拿着不太受人欢迎的东西，用专业点的词汇来说就是炸弹！
一听到这个消息，文宣和舒扬他们的车子马上调头转往静安区，叶哲在俊熙的车后座上咬了咬牙，从储物箱里又多拿了一件防弹衣穿上。
临上楼前，俊熙替叶哲最后一遍检查防弹和钢丝，经过确认没有问题了，阿哲才打开楼顶的铁门走了出去。
“阿哲，你终于来了。”
见到叶哲，叶怀安被夜风吹得有些苍白的老脸微微露出了个笑容，不过再安详的笑，在一手拿着明显是炸药，另一只手举着点燃的打火机的情况下，也是狰狞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先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来。”
叶哲有些心悸的后退了一步，沉着脸等着看叶怀安到底要做什么。
“我知道你们有派人上来，要是我把手上的东西放下了，还不是马上就得被抓住。”叶怀安扯着嘴角摇了摇头，“让我身后的那几个人走开，否则我马上把这东西点着。”
叶怀安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身后的确有几个俊熙派来的人正攀着露台边缘的导水沟，正悄悄接近，阿哲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那些人马上会意的撤开了四五米的距离。
“你让我来，到底想干嘛？叶雨岑被你关哪儿了？”
“阿哲，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不是我儿子的？”
叶怀安不回答叶哲的话，转而提起旧事。
“就是我说要去阿谦那里学琴的那天，阿谦正好要出去见朋友，不好带我去，所以骗我玩儿躲猫猫，当时我躲在你和妈卧室的衣柜里，后来睡着了，所以你和她吵架的内容就全被我听到了。”
“呵，天意，全都是天意，难怪那天我没见你从阿谦家的那栋楼出来，反而是从楼上走下来的。难怪从那以后你的性格变得这么怪，我一直以为你那样是因为我和你妈太能吵，所以让你提早了叛逆期。”
“你弄了这么多事，就为了问这个？”
“……阿哲，这么多年了，你有没有一刻真心的把我当过爸爸？”
叶怀安肿胀的眼皮沉了沉，略微向后退了一步，肥胖的身子岌岌可危的退到了三十几层高楼的边缘。
“在没偷听到你们争吵之前有。”
“之后呢？”
叶怀安嘴角抽了抽，眼睛里湿润一片，一些浑浊苍老的痕迹让这双眼睛不像从前那样黑白分明。
这个男人真的老了，这一认知让阿哲心里不禁有些感伤。
叶怀安问的‘之后’，阿哲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回答，那些混乱的感情连他自己在心里都分不清，要切切实实的说出来，谈何容易？
“……”
等了很久，叶哲也只是皱着眉，没有回答。
叶怀安失落的点点头，浑浊的眼泪大滴大滴的从眼角滑落下来。
“不管你信不信，这么多年来，我都当你是亲生儿子，我为过去的事情感到很抱歉，我想我真的错了，错了一辈子，对不起，也替我和阿谦说声对不起。”
叶怀安说完身子一摇晃，越过身后的围栏直后倒，坠落下去。
“爸！”
阿哲察觉到叶怀安的动作，心上一紧，想也不想的就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身子向大楼外侧一探，时间刚好够得着叶怀安的脚踝。
叶怀安身材臃肿肥胖，这么往下一落，惯性大得不是寻常人都接受得了的。
阿哲觉得抓着他，自己的手腕都快脱节了，幸好上楼前在身上吊了威亚，所以他能有余力腾出原本抓着围栏的手，两只手一起握紧叶怀安的脚。
埋伏在周围的人很快冲了出来，一部分人把手伸到下面帮忙一起拉叶怀安，一部分人在叶哲身后收紧固定在他腰上的钢丝。
由于叶怀安的块头过大，所有人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把人彻底弄了上来。
“是男人就该为自己犯过的错负责，你这样跑来跳楼算什么？要说抱歉你自己亲自到阿谦面前去说，我才不会帮你传话。”
阿哲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指着叶怀安的鼻子张口就骂。
吓死了，如果不是邹凯事前交代了先绑上威亚再上楼，就刚才那一下，自己肯定跟着叶怀安一起掉下去。
三十几层楼，要真掉下去，恐怕到了下面，连老爸老妈都认不出来了。
“阿、阿哲对不起，差点害死你。”
叶怀安趴在地上，脸色差得比鬼还难看，身子一抽一抽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也真是，还没说把叶谦弄哪去了你就去死，让我找他替你说对不起，你倒是让我上哪说去啊？”
“阿哲，别说了，他不太对劲。”
俊熙绕着叶怀安转了几圈，赶紧让人把趴在地上的一滩大肥肉翻了个个儿，叶怀安面朝天躺着，好像呼吸不过来似的张着嘴，胸腹部的位置起伏得厉害。
“他怎么了？”
叶哲见老家伙这样也慌了神，赶紧看向正在帮叶怀安测心率的金俊熙。
“突发性心脏病，赶紧送医院。”
俊熙上学也不算白学，虽然没有文宣那么厉害，倒也是个中中等等，很快就对叶怀安的状况作出了判断。
“那快点。”
叶哲噌的站起身去扶叶怀安，老家伙双手抽搐着揪紧了阿哲的衣领，艰难的说：“阿谦在……静安区……常德路，弄、弄堂……”
“知道了，我们先送你去医院。”
阿哲任叶怀安握着自己的手好一会儿，等人被抬上了担架才抽回手。
“怎么办，他说的位置我们原本就知道，可是那么大的地方，搜起来又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
“目前也只能这样了，更具体的位置我们等叶怀安抢救过来之后再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