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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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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一切结束,房间里只剩下我、即墨辰和於陵曜三人。即墨辰本就白皙的脸庞看起来更加苍白透明,就像是正在阳光下一点一点蒸发的泡沫。
       他朝我温柔浅笑。
       “过来。”
       我看着那只伸在空气里骨节分明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手放到那只手上。我看见他脸上的笑一点一点绽开,颜如舜华。
       “此事切不可对外人张扬。” 即墨辰转首对旁边的於陵曜说。
       “臣明白,但臣恳请陛下在别院好好养伤,将陵兰决战之事交由臣负责。”
       即墨辰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子都过虑了,这点小伤于朕并无大碍。”
       “既然陛下主意已定,臣也不敢妄想去改变什么。但请陛下以天下苍生为重,取琼琚疗养身体。”
       即墨辰的脸上有些隐隐的怒气。 “朕说过朕并无大碍,你先退下吧。”
       於陵曜脸色不愈地离去,临走前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双眼里全是杀气。
       我远远地就看到站在廊桥上的那个人,他应该等我很久了吧。
       “我说过你不要成为他的掣肘!” 於陵曜满脸怒容地看着我。他是为即墨辰受伤的事而生气吗?可是这一切都是意外,并不能全部怪我。
       “身为一国之君,怎可为他人不顾自身安危。为了你,他不肯用琼琚疗伤。”
       琼琚?那是什么?
       “琼琚乃生长于雪山之巅的灵药,因为外形像女子的裙裾而得名,能医治百病,甚至能起死回生。此物珍贵无比,早在十多年前就绝迹了,如今也只有宸宫中有少量珍藏,却成为你每日的润喉汤。如果你有一点愧疚之心就劝陛下喝下琼琚疗伤。”
       我一下子懵在那里,就连於陵曜是什么时候走的我都未曾注意到。原来我一直喝的就是琼琚么,而他受如此重的伤,却不肯喝一次。
       说心里不震撼,那一定是我在骗自己。
       虽然别院里只有即墨辰一个主子,厨房里却依旧很忙碌,每道工序都严谨而繁复。我进去的时候,里面的人有一瞬间的停滞,然后才恢复正常。有个身材微胖的嬷嬷有些疑惑地朝我走过来,她应该就是厨房的管事吧。
       “小主来这里,可是有什么吩咐。” 这里的人并非像宸宫里的人一样势力,在加上前些日子的流言,每个人都对我恭敬有加。
       我将手中的纸条递给她,她打开来看了一下,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虽然琼琚是陛下赐给小主的药,但陛下亲自叮嘱过奴婢,小主每日必须服用此药不可间断,琼琚珍贵,本就没剩下多少了。”
       我就知道此事不会那么容易,见厨房内的案几上有用来记录食材的笔墨纸砚,我走过去执起毛笔急急写下几行字:“请嬷嬷分清孰轻孰重,陛下万金之躯,此时又是两军交战之际,修离喝不喝药并无大碍,这些日子也不见好转,修离早就放弃了,这样抱着没有希望的希望反而是折磨。”
       嬷嬷沉思了一下,将两张字条都扔进旁边的火炉里燃成灰烬。 “小主请回吧,老奴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看着桌子上的一黑一白两碗汤药,嬷嬷应是将琼琚混进即墨辰的药里了,而白色那碗应只是普通的银耳粥罢了。
       我将黑色的药碗端给即墨辰,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我是为他好,并没有什么不安的,我不安的是为什么要“为他好”,难道仅是因为他救了我么?
       即墨辰半卧在床头,从骨子里散发出一种慵懒的魅惑。他只瞟了那药碗一眼,然后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的眼睛,似乎要将我看穿。我的脸微微发烫。
       即墨辰端起药碗一饮而尽,我略松了口气,伸过手去接药碗却被他握住了手腕,稍一用力就带进了怀里。他扣住我的后脑勺,突然吻住了我的唇,我的脑子霎时一片空白,来不及思考这是什么状况。灵活的舌头抵开我的牙关……
       有苦涩的液体从他的嘴里顺着他的舌头流进我的喉咙,我不自觉地吞咽,喉咙里发出“咕咚”的声音,引人无限遐思。
       我大概是受了那张脸的蛊惑,竟伸出自己的舌头与那人的在苦涩的药汁里嬉戏追逐。直到吸尽对方口中的空气,直到两具身体都滚烫轻颤。即墨辰才放开了我,眼光朦胧,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只知道他的手在我脸上轻轻抚摸。
       “我很开心,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才这样做。但是我不想再有下次了。” 他的手停在我的喉结处, “如果,连琼琚都不能医好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对不起,我从前不该那样对你。”
       对不起?!不是我听错,他在说对不起。那声音低沉如水,悲伤无度。我以为我可以尝试着不去恨他了,可是他接下来那句话却让我明白有些人终究是不能原谅的。
       “但我绝不后悔对那个人所做的事!”
       我才明白我的任何妄想都是对子言的亵渎和背叛。即墨辰与我就像是锁情上的两个同心圆,即使旋转千百年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今晚你去隔壁房间睡吧。”
       ???
       “房间里充斥着你的味道,我怕我会忍不住……我可以等你。”
       我瞟了一眼他背上的绷带,伤成这样你还想怎样?
       “如果不信的话,你可以留下来试试。”
       看吧,这种人果然很不值得同情。
       隔壁的房间虽没人住,但每日都是有人收拾的,我过去的时候只是让婢女端些茶水进来就行了。和衣躺下以后,不久便睡去了。朦胧中我又见到了那个白衣男子,他在木槿树下吹奏着那首他父亲教他的曲子,哀婉,凄凉。
       子言。
       我轻轻地叫,却没有声音。我竟然忘了我已经不能再讲话。
       “你忘了我么?”
       没有。我拼命地摇头。
       “你看你连话都不愿跟我讲了。”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想走过去,牵起他的手,我手心的温度能够告诉他我对他的思念。可是我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住,只能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连你也不要子言了么?呵呵,没关系,子言本就是孤独的。”
       那个落拓的笑容刺痛了我的眼睛。子言不是这样,真的,我不曾忘记过你,不曾,不曾……
       我拿出那幅卷轴,那是一幅邺城周边环境的地图。在战乱的年代,买一幅地图并不是什么难事。
       我将它打开铺展在桌面上。邺城是宸国的边陲重镇,紧邻陵兰盆地,而在陵兰盆地的另外三面分别是勾行、天狼和墨逸。我看着地图上那块四面皆是山脉的凹陷,你就是我一直在等的契机。
       战争就像即墨辰预料的那样,於陵曜先以目前的战争形式和各国实力分析威逼勾行和墨逸,又以陵兰山脉东西两个走向的土地利诱,两国很快便倒戈相向,表示愿意臣服于宸。而此时天狼国的军队正一步步地被逼向陵兰盆地。
       出征那日,即墨辰对我说,行军作战必有危险,我本不该带着你,但将你留在邺城,我怕我会思念成狂。所以,你和我一起出征吧!
       大军浩浩荡荡地从邺城的东门出发,旌旗蔽日,鼓声震天。我坐在马车里看着前面那个骑着战马气宇轩昂的男子,我想带着男宠出征的君王,你是开天辟地第一人吧,这一定会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宸军驻扎在陵兰盆地口的一处开阔处,而天狼军驻扎在另一个出口,双方均是可战可退的地势,只是天狼军没想到自己正在被一张无形的大网慢慢包围。
       我记得黄朴民在讲《孙子兵法》时曾说过,当月亮运行到翼(星宿名称)这个位置时,就是起风的日子。从那些将领与即墨辰商讨的言语中,我知道今夜便是即墨辰所选的决战之夜。
       三军待发,即墨辰正要翻身上马,我突然拉住他的手臂,他有些错愕地看着我。我替他系好披风上的带子。
       你的衣服乱了。
       我在心里默默的说。
       即墨辰看着我,温柔浅笑。
       等我,回来。
     
       逃离
     
       夜幕降临,给整片大地笼上一层神秘的面纱。玉兔西悬,犹可见几颗星子在天边闪烁。白天没有起风,那么此夜注定将是不平静的了。
       我朝宸军驻扎地的后面走去,沿途有士兵看到我,虽然奇怪,却不敢上前来盘问于我。这是即墨辰给我的特权,在他视线范围内的绝对自由。
       我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我在这里是自由的,但这并不代表我能够做任何事,比如说烧掉宸军的粮草。
       此时即墨辰正在前方指挥战争,听鼓声和喊杀声此时正在激战吧,他正在实践他的诺言——取尹文澹的项上人头。可是如果此时后院起火,那他所有的布置都会前功尽弃,甚至使宸国陷于危险的境地。
       我知道我打算要做的事情会给宸国带来怎样的后果,或许会死很多人,可是那些人的死相对于我的自由来说又,又……
       我尝试在心底说服自己,宸国会死人,天狼国也会死人,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而我又凭什么只怜悯宸国人而不怜悯天狼国的人呢?或许我该更自私一点,自由于我才是最重要的。
       我抬头看了一眼微微飘动的旗帜,天已经开始起风了。我站在上风口,前面即是宸军囤积粮草的地方。似乎对于战争的胜利已经充满信心,看守粮草的人显得有些很懒散。
       旗帜在狂风中猎猎作响,那声音就像魔音一样催促着我。我从怀里拿出火折子,它在风中燃起火苗。我犹豫着将它靠近粮车上的麻袋,那种结实耐用却一点即燃的袋子。我知道一旦点着,在风的作用下必会形成燎原之势。
       不!或许我应该给即墨辰多一些时间。
       我将手收了回来,此时或许正是战争的关键时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我可以再等等,等到即墨辰已经稳操胜券的时候,但却等不到他去实践自己的承诺,这样宸国才不至于面对败局。
       鼓声已经渐渐小了,我知道等的越久,我逃走的机会就会越小,我已经不能再等了。
       在火光蔓延的世界里,我最后望一眼战场的方向。
       即墨辰,再见,再也别见。
       陵兰山脉就像一道天然屏障生生将宸国与勾行、墨逸、天狼隔开。宸国的粮车本就是挨在一起的,在风的作用下,火势越来越大,宸军急忙进行扑救。
       陵兰山地处四国交界处,加上复杂的地形,我只要趁混乱逃进去,那么就算即墨辰发现我不见了,也很难再找到我。
       宸军此时一片混乱,火势根本无法阻止。我趁乱夺了一匹战马,便扬鞭离去。我应该感谢即墨辰,是他教会了我骑马,否则只靠双脚我是走不出去的。
       马儿在月下奔驰,我的身体仿佛要飞起来,那种呼吸到自由的感觉让我的灵魂都在呐喊,每一个毛孔都张开,贪婪地呼吸……
       前面是一片密林,半米多宽的路也变成了羊肠小道。我不敢再考验自己的马术,只好下马步行,此时已不在宸军的势力范围内,我略微放下心便朝密林深处走去。
       我一路向北,想要穿过陵兰山脉到天狼国去,此时只有天狼与宸国交恶,我到了那里相信即墨辰的爪牙也不能拿我怎样。
       远处有细微的响声传来,我心里一惊,凝神静听,居然是疾驰的马蹄声!!!
       难道我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可是这里离宸军驻扎的地方已经很远了,他们不可能这么快就追到我。那马蹄声越来越近,我听清楚了,那只是一匹马发出的声音。
       是逃散的士兵么?这里确实离战场很近,但能够这样骑着马在树林中穿行的人必不是等闲之辈吧。不管怎样,我先找了一处草丛躲起来。
       我透过草丛的缝隙看到一匹黑色的马上坐着一个身穿银白色铠甲气宇轩昂的男子,他左右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红色的披风在风中翻飞,发出簌簌的声响。
       他一点一点朝我这边走来,我的心跳陡然加剧。慢慢的,我看清了那张脸,那张倾城容颜。
       我一脸的错愕。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战争还没结束,他不是应该在战场指挥作战吗?此时粮草被烧军心大乱,他不是更应该在战场稳定战局吗?为什么会在这里?如果是因为知道我烧粮草逃走而来抓我,但这在时间上说不过去。
       我却没有时间再去思考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因为他正一步一步靠近我躲藏的草丛。
       “哒、哒……”
       王追像它的主人一样一步一步迈进,散发出从战场上带来的暴戾和杀气。即墨辰的脸上全是怒气,像他这种善于隐藏情绪的人都藏不住的怒气,可见我的后果必不会好了。
       即墨辰勒住缰绳,在草丛外站定。他并没有说话,却让我觉得更加喘不过气来,我有种被人当作猎物的感觉。
       我想这么僵持下去并没什么意义,于是从草丛里站出来。即墨辰看到我,眼神一亮又陡然暗下去。
       “为什么要离开?”
       ???我以为他最起码会先问我为什么要烧掉宸军的粮草或者为什么要毁掉他的战局。他这样问,我反倒不知所措起来。
       “当我看到后方着火的时候,我就知道出发前的不安会成为事实,你从来不把那个人的萧带在身上,你那样珍藏是怕会有磨损么?可是你过来给我系披风的时候,我却看到你把它别在腰间。”
       我看了眼别在腰间的竹箫,是从这里看出的破绽么?
       “我一直想速战速决,甚至想放过尹文澹,只想快点回去确定你还在那里,就像你上次出宫去祭奠那个人,我相信你会回来,所以这次我也相信你不会走,你却让我很失望。”
       祭奠?原来上次出宫他竟是知道的,亏我还傻傻地以为自己曾得到过一夕自由,却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只牵线风筝而已。我苦笑了一下,自由于我而言就真的是遥不可及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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