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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暴露狂的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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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笨蛋吗?」
       回程的车上,王国以帽子扇凉,吹着湿透的黑发。
       蓦地,抛出没头没尾的一句。
       易岚透过后照镜看他一眼,仿佛在说「谢天谢地,你终于醒觉了」。
       王国哀怨地调走与易岚在后照镜中重迭的目光。
       顺带一提,易岚自离开更衣室之后就没再跟他说过一句话了。
       ……他是笨蛋吗?
       虽然想借此四人约会跟易岚拉近距离,也向乐医生宣示一下主权。但是……
       明知道易岚跟乐医生青梅竹马,他干嘛要制造机会把这两人凑在一块儿?刚刚在泳池边旁若无人地「你侬我侬」、「如胶似漆」就是最好的铁证!这下简直是顺水推舟,自找罪受啊!
       王国你这个天字第一号大笨蛋!怎么可以给情敌制造机会呢?
       「易岚,下次我们两个出国旅行吧?」
       遑论……
       王国不动声色地瞄了瞄正在专心驾车的易岚,唇就嘟起来了。
       遑论易岚身为他恋人的自觉性还是很低……
       在他们开花结果之前,他应该把这株情苗好好地收藏呵护,直到茁壮为止啊。
       他们已经是一对恋人了,但现在跟医生与病人的关系、同居人的关系看起来毫无分别。
       易岚抿唇,挟带着怒气,蓝宝坚尼驶得比平常快。
       车速微妙地维持在超速与未超速之间,周身的低压气场让人不敢恭维。
       蓦地,王国大叫:「停车!易岚,停车,我要先在这里下车。」
       你鬼附身啊?
       易岚朝他怒瞪一眼,被王国吓得差点握断了排档杆。
       但他仍是沉默地踩下煞车。车才刚停下,王国就开门跑了出去。
       易岚目瞪口呆。
       那暴露狂一句话也没留地,连声谢也不说就走了,洒脱到不行……
       这算什么……这是对他的报复吗?
       他不跟王国说话,代表王国可以一声不响地走掉?
       那他究竟要不要在这里等他回来?他到底要去哪里,还会回来吗?
       「喂……」
       他解下安全带,打开车门向后看去。
       只见王国那家伙瞬间跑个没影,不知道进去哪间店铺中了。
       呼啸而至的车子向他按喇叭,他迫不得已,只能拉上车门坐回去。
       「Damn!」王国到底在搞什么?
       「……嗯?」
       王国回去的时候,只见到一幅海棠春睡图。(也可能是他情人眼里出西施啦,呵呵。)
       易岚双手交迭在方向盘上,额头贴着手背,就这样睡着了。
       王国感动得无法言语了。
       他从店里出来的时候看见蓝宝坚尼还在原地,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
       直到他接近车子,透过车窗看见易岚,才真的相信易岚没有驶走,还在这里等他。
       易岚刚游完泳已经很累了,竟然还在这里等他等到睡着……
       天啊!如果他早知道易岚没有走的话,他的动作绝对会快点,不让他等那么久的!
       王国敲了敲车窗,易岚醒来了,眷恋地以脸颊磨蹭手背两下,侧脸看向车窗。
       易岚的眼镜掉下去一些,半干不湿、柔软的头发也披散在手背、方向盘上。
       还没睡醒的男人伸手托高眼镜,以迷蒙的眼神与他四目相交……
       看了好久、好久。看到王国的鼻血都快流出来了。
       易岚好像才记起他是谁,伸手解开了车门锁。
       王国迫不及待地钻进去,将手上的袋子搁在膝盖上。
       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揽抱着易岚的肩膀,把他的头颅轻放回椅上。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还在等我……」
       依易岚的性格,他突然毫无理由地奔下车,易岚还不一秒就锁上车门、扬尘而去吗?
       谁知道易岚把车停靠在路边,一直等他回来……
       一股暖流从心间冒出流淌,王国的手脚就更轻了。
       他……竟然等到睡着了吗?
       易岚本来打算王国再不回来,五分钟之后他就走的……
       今天是王国最后一天难得的假期,他若是就这样走掉了,之后王国的电话攻击跟哀怨语气肯定会连绵不断、没完没了,所以他才慷慨五分钟而已。
       久违的游泳让他太累了,易岚贪眠地挨在真皮座椅上,调整了个舒服的位置。
       再躺一躺,再躺几分钟他就会起来驾车了……
       迷糊之中,他感到有人轻轻拔走他的眼镜,再拨开压在眼皮上的浏海。
       「……易岚,你这么累的话不如让我载你回去吧?」
       「你这没驾照的精神病想都别想。」
       啧。
       为什么?为什么易岚明明半梦半醒都可以如此毒舌,快狠准地击中红心?
       难道易岚你的渴睡是装出来的吗?
       易岚刚刚本来睡得很舒服,睡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但现在,一意识到身边多出了件庞然大物,那种压迫性的存在就让他没法忽视。
       明明自己的湿发也散发出氯的味道,但从这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却格外让他留心,托那游泳过后的味道所致,王国每一个轻微的动作,对他越挨越近、越贴越近……他也清晰地感觉到。
       脑中甚至自动想象起此刻坐在他身边,黑发湿漉漉的王国凝视他的表情……
       他皱起眉心。
       易越躺越清醒,纵然闭上了眼睛,也找到舒服的位置了,却捉不回那毫无义气的睡意。
       他几不可闻的叹息,决定不睡了。
       「把我的眼……嗯!」
       才启唇,湿漉漉的东西就舔过他的唇。
       害易岚前所未有的清醒,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道:「王国你在……」
       他是该愤怒那精神病对他越来越恣意妄为了,还是该悲哀自己越来越习惯了?
       「这次不是我喔。」
       没有了眼镜,视线一时不能聚焦。
       易岚一手掩唇,瞇起双眼,研究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的毛茸茸物体。
       王国笑得肩膀耸动,于是双掌之间的小东西也一同左摇右晃的,「咪咪——」
       易岚不得不伸手,将那只东西推后,好让他看清楚是什么。
       「……猫?」
       猫?
       这只东西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车内的?他记得车门一直是锁上的呀。
       易岚抓起眼镜,再看,仍然是猫一只,如假包换。
       等……他知道了。「你刚刚下车去宠物店?」
       「是动物医院。」
       王国心情极好地双手各抓一只猫掌,献宝般拎到他眼前。
       那只猫大概连一岁都未到,只得王国的半臂大小,身上的毛也乱成一团。
       小花猫的湛蓝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仿佛好奇的小婴儿,仿佛想记住他……从动物医院带回来的?这只猫左看右看都健康得很,难不成是跟王国一样有精神问题?
       「易岚,你不要再生气了吧,你再摆臭脸下去会吓到猫咪的。」
       对不起喔,我的臭脸威力强大到连猫咪都会吓到。
       「你喜欢这小猫咪吗?我在爱护动物协会收养牠的,也没有什么特别要求,就看牠很投缘而已。昨天我带牠去动物医院检查身体,打了些预防针之类的。你猜猜牠叫什么名字?」
       易岚懒懒地单手托腮,抛出一句:「我还用得着猜吗?」
       他研究这精神病的脑袋五年了,他转来转去还不就那几个念头。
       「我想听你说。」
       坐在他旁边,比他年纪更小的男人抱着一只幼猫玩亲亲,以喜悦得仿佛会溢出光芒来的眼睛、带点任性霸道的语气,这样逼迫着他。太……卑鄙了吧。
       这个男人到底是被怎样养,才养出这副自恋又霸道、任性又讨厌的性格的?
       以为自己连点脑汁都不用,直接改个英文名叫King,全世界就真的要以他为尊?
       他还用得着想吗?这满脑子只有情情爱爱的男人会取什么名字不是一目了然?
       「……」
       「易岚你说什么?」
       易岚刚刚有说话对吧?只是嘴唇动得又快声音又细小,他都听不见。
       「……猫排。」
       易岚的手肘搁在窗沿上,托腮,撇头看向窗外。
       仿佛窗外突然举办花车游行或庆典吸引了他的视线。
       「你好聪明!对啊,牠也叫猫排。因为我想,猫排真的是我们之间的大媒人,如果没有牠,我现在也不会坐在你身边了。一开始当模特儿那几年真的很辛苦,你又对我不理不睬的,我好几次都想放弃了,但是每当我晚上回到家看见猫排,我都会告诉自己要坚持下去,如果我还没有跟你表白就放弃了的话,连猫排都不会原谅我吧……虽然猫排已经上了天堂,看不见我们在一起,可是我还是想养只小小猫排,让我们两人一起疼爱……」
       咦耶?
       易、易岚他的耳背为什么这么红?
       难道……易岚脸红了吗?不对啊,他刚才又没有说什么做什么,易岚干嘛无端脸红?
       害他也……
       王国意识到易岚很可能是盘古开天第一遭、或是在他脸前第一次脸红时,也不知怎地,平常滔滔不绝、随手拾来的肉麻情话也变得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于是他越说越小声,越说越吞吐,到最后,说不出一个字来。
       仿佛被易岚传染似的,热辣辣的感觉直直烧上头顶。
       车厢之中,两人各据一方,静默无言。
       本来聒噪的王国突然闭嘴了,易岚不用想就知道是什么原因。
       于是易岚死盯着车窗不转过来,王国也静看着自己的膝盖。
       两人越来越尴尬,脸也就越烧越红,都快聚集成一股熊熊大火把车子烧光光了。
       易岚托腮的手一动,包裹着半边脸颊。
       果然他的脸热到不可思议,仿佛下一秒就要着火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干什么要脸红,而王国又是跟着他别扭个什么劲?继续说话啊,别静下来!
       明明王国的肉麻当有趣的情话他没听千遍也有百遍了。
       只是……要他亲口说出「猫排」两个字就仿佛……
       迫他承认其实他真的有把王国的一言一语搁进心里头,牢牢记着……
       也仿佛他刚刚向王国告白了,所以他才……老天,他为什么会有这样荒谬的感受?
       明知道王国会在他们交往的初期养只小猫,纯粹是一种手段、一种对彼此关系的约束,想借由小猫巩固彼此的关系。因为只有王国单方面向他做出承诺,而他从不主动允诺什么,所以王国觉得不安了……共同育养一只宠物只是他耍的其中一招低劣手段而已。
       反正王国是惯犯了,之前威胁他要向公司要求解雇他,所以他们才会开始交往……
       他是心理医生,会不清楚吗?他又用得着真的感动吗?
       都怪那男人实在把他自己也不注意的细微末节、一言一行记得太牢、太牢了……
       连被他遗弃然后拿去肉店的猫,只在他手上停留了十数分钟,还是隔着纸盒触碰到的弃猫,王国都要,王国都收养了。
       刚刚还念念不忘,说要收养只新的小小猫排。
       这男人跟踪偷窥他整整五年了,他却毫无知觉,所以才……觉得羞耻了,没错,就是这样。
       把一个人的举手投足、生活细节都收藏在眼底,反复思量。
       他曾对某人做过。
       但是,有人曾对他这样做过吗?
       当他忙于为某人心动、心痛时,王国也站在他身后,为他心动、心疼?
       「……易岚,你生气了?」
       对易岚失常的反应,王国只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刺探着。
       老实说,易岚会脸红,他觉得世界末日都快到了。
       「住嘴。」
       「是我刚刚说错了什么让你觉得很不高兴吗?」
       「住嘴。」
       「你放心,我没有迫你一定要养猫。小猫排跟我住在一起就可以了,反正我本身就很喜欢猫啊,之前猫排上天堂了,我难过了很久,我想我还是满怕寂寞的。不是有人说过吗?一开始养了宠物,不再养下去会很不习惯,会双倍的寂寞……」
       「我叫你住嘴。」
       下一秒,王国喋喋不休、来不及合上的嘴唇便添了温度。
       易岚没有把小猫排夺去,然后将猫头塞进他的嘴巴里……
       比那高难度杂技更不可思议的,是易岚主动吻他!
       易岚一手揽着他的颈项,另一手压下他的后脑勺。
       这毫无预警的索吻让他呆若木鸡,直到易岚的舌头伸进来……
       像小猫喝水般,不确定又带点轻颤的舌头。
       他才惊醒,易岚是在吻他,易岚第一次主动向他索吻。
       于是星星之火开始燎原,一发不可收拾,他们在狭窄的驾驶席上艰难而又热情的接吻。
       王国一手捧着易岚的后脑,手指插入他的发间,吻得更深。
       他夺回主控权,看到易岚的眼镜蒙上薄薄一层的白雾,那是他们洒出的灼热气息。
       他的发丝擦过蒙上薄雾的镜片,划下一条又一条的直纹。
       他看不见易岚的眼睛了。他轻轻地拉开易岚的眼镜。
       脱去了阻碍,易岚那双性感的眼眸一览无遗。
       只是下一秒,易岚仿佛不想令事情更失控,闭上了眼睛。
       易岚湿湿凉凉的发丝贴上他的脸颊,他才意识到自己多么地滚烫。
       易岚揽在他颈背的指尖似乎在抖,交迭的唇间似乎漏出了易岚的低吟。
       似乎,此刻的易岚,格外脆弱到一碰即碎。
       他却想趁难得的此刻,乘虚而入地、狠狠地揉碎这个人,尽独占在怀里。
       他什么都不能思考了,只能不断变换角度地深吻着,含住吻肿的唇瓣。
       依易岚的意愿,尽心尽力给予易岚所想要的。
       两人交贴的嘴唇连分开一下都不愿,密密黏在一起,口沫濡染分不清彼此了……
       「嗄嗄……嗯……嗯哈……」
       他收回前言。
       易岚在与他交往之后,的确与「他的医生」、「他的同居人」有分别。
       易岚不再是易岚,易岚是专属于他一人的Apple。
       甜、干脆而禁忌。他爱死了这种分别。
       四个月后
       「……这可是你说的,如果我发现猫排又再抓破沙发,你跟那只猫都不用指望再进我家了。」
       易岚边以颈窝夹着手机,边从公文包中翻找出钥匙。
       「嗯,记得买猫粮。我到家了,拜。」
       易岚进入公寓玄关,拉上门。
       他站着,放空好一会儿,揉了揉发酸的肩膀才开始脱鞋。
       今天真的太累了,那个恋童癖的痴肥老头子……为什么偏偏是这些人成为富豪?
       他摆好鞋,提起公文包,才要进去,门铃就响起了。
       这么快?
       王国不是刚刚才挂断的吗?
       他开门,自然道:「你忘了带我家的钥匙?」
       「对不起,我也很希望有你家的钥匙啊。」
       一脸轻佻地这样说着的,正正是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
       他叫Gabriel是吧?易岚对自己的记忆力还满有自信的,他是个「避之则吉的记者」这一点也牢牢地记好了。「那我真为你感到遗憾。」
       不想多费唇舌,易岚直接关门。
       但夹在门缝之中的牛皮纸袋让他不能如愿。
       易岚想,如果这家伙蠢到把手臂伸进来挡门,自己老早就夹断他几根骨头了。
       「易医生,你会有兴趣看看我专程带来的东西的。」
       「把东西留下,你可以走了。」
       这对白真熟悉,是什么八点档的剧情啊?
       「别急着赶我走。我怕你看完想找我也不知去哪里找,我还是留在这里省得大家麻烦。」
       易岚一手握着那伸进来的半个纸袋。
       他扯,Gabriel竟然不松手;他再扯,Gabriel还是不动如山。
       易岚将门大开,向他摊开手掌。那个欠扁的男人才笑咪咪地把纸袋放在他的手中。
       他扯开线圈,把内容物倒出来,不让他意外地,那是一张又一张有关「裸奔短片」的报导,有从网上下载的、报纸的、从杂志撕下来的。半年前,他看过不少了。
       「所以?你想指证我就是那个『暴露狂』?如果你手机没电,我还可以让你用我家的电话报警,来吧。」半年了,他打赌全香港的市民跟网友都已把此事抛诸脑后。
       会记得这件事的只有他、王国,以及眼前这不识相的混蛋而已。
       「易医生,你这个人就是太心急了。」
       「丘先生,你这个人就是好在不用替你身体检查也知道,你的脑子跟眼睛都长在屁眼。」
       仿佛他这句逗得这男人多乐似的,Gabriel笑咧了嘴。
       来一个精神病,难不成他的体质就是有招惹精神病的磁场?
       「不送。」易岚将牛皮纸袋抛出门外。蓦地,男人仿佛变魔术般,手中变出一张照片。
       易岚的脸色不变,只是眼睛略微瞪大了。
       Gabriel叹笑一声,很享受地说:「欺负你这种爱面子的人就是特别有趣啊。」
       Gabriel手中拿着的照片映出了王国屁股上的胎记。
       不会错认。
       Gabriel再掏出几张照片来,是一系列的。
       是在更衣室中换衣服的王国,正面、侧面,只穿着内裤的半裸,弯腰时露出内裤边缘外的胎记。
       放大再放大的胎记。
       「你知道在更衣室安装针孔摄影机是犯法的吗?」
       「冷静。我又没说是我安装的。」
       Gabriel把手上的胎记照片,跟杂志中放大的短片截图放在一起,然后是王国走泳裤秀时所拍下的照片。「奇怪了,为什么短片中的暴露狂无论身高、身形、屁股都跟King.W那么像呢?」
       「你要作梦就回家作……」
       「我想我作梦也得不出答案来,干脆去找警察叔叔问问好了。」
       「你一直针对王国,到底是想从谁身上得到好处了?」
       「你。」Gabriel的脸上毫无羞耻之色,坦荡荡地道:「我将会从你身上得到好处。你这裁缝师为了隐瞒国王可以做到什么地步?我真想看看啊。难道你不是如蛆虫一般黏在国王的身上汲取好处吗?他公司给你多少酬金了,你又为他编造了什么美梦前途……不好好看着那被你保护得滴水不漏的国王,小心我这个揭穿真相的男孩!」
       「这不是国王的新衣,我不需要怕什么男孩。」
       「是吗?那你最好现在就想一想,你的国王除了走走台步、接受掌声之外,还有什么是懂得做的。因为他很快就不能再出巡了。」Gabriel将所有照片都收好后,爽快地转身离去。
       「拜拜,裁缝师。」
       易岚一手抵着门框,一手抵着门板。
       本打算看着这混蛋自讨没趣,滚回去他那辆「狗笼」中。
       但,就在那道身影将痛快地消失在眼前时,他竟然听到自己出声了!
       「等等。」
       王国老远就看见易岚在等他门。
       其实交往的这数个月来,他们都工作繁忙,能见面的时候不多。
       可悲的是,多数还是他主动提出去易岚家的。
       易岚好像见不见他都没关系,一点也不挂念他似的。
       今天、但今天!易岚竟然站在玄关等他过来,今天的易岚是中了什么降头吗……
       呸、呸,应该说今天的易岚真热情啊,肯定是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他了!
       「易岚!」
       王国一手抱着猫排,在马路的另一边挥手。
       他边挥手边跑到易岚面前。「怎么了?进去等吧,你不冷吗?」
       接近一看,才发觉易岚还穿着衬衫打着领带,根本就没换上家居服。
       咦?难道易岚是在等他过来,然后一起出去吃晚饭吗?
       他这句疑问还没说出口,易岚就先抢白了。
       「你除了当模特儿之外,还会些什么?」
       一记直球迎头痛击,杀他个措手不及。
       王国心一悸,开始细细观察起易岚的眉目变化……
       最近跟易岚聚少离多,在一起的时候顶多一起吃个晚饭、坐在沙发上看看租回来的片子。他工作有好好做,药有定时吃,想要裸奔的时候就拉上窗帘在家裸体做健身……应该没什么能惹易岚发火的吧?不过易岚心中在想什么,根本不能从那扑克脸上看出端倪。
       是易岚嫌自己的恋人一无是处,只懂卖弄色相,走走台步了?
       他交出最保险的答案就绝对没坏。
       于是王国一手搭在门框上,侧侧头,开始卖弄起他最拿手的色相:
       「除了当模特儿,就只会爱你了。」
       下一秒,易岚竟然转身,走进屋内。
       于是他也只能放下猫排,急急脱鞋跟进。难道他答的不是正确答案吗?
       「易岚?」易岚自顾自地抽出白纸在写些什么啊?
       「刚刚有个叫Gabriel的记者找上门,他知道你是那段裸奔短片的主角,还不知道从哪里偷拍了你在更衣室换衣服时的照片。你屁股上的胎记被他重点放大又放大去比对,说要把那些证据交给警察。」而这样一来,王国的模特儿生涯就到此为止,前途全毁了。
       「那……」
       「你除了当模特儿之外什么都不会是吧?所以我跟他达成了项交易。」
       易岚一边挥舞着笔杆,一边事不关己般说明事情原委,说到这儿,也写好了。
       他转身,将那张借据贴到王国的脸上,好让他看得一清二楚,「我买了他手上那批照片。」
       「多少钱?」
       「五十万。」
       啥咧。
       王国手握着的那张借据,像雪花般飘到地上。
       他没听错、易岚没说错吧?五、五十万?
       他值这个价钱吗?「易岚你……」
       「不用太感动,我没说你不用还。」
       易岚双手环胸,斜睨他一眼。
       这家伙……以为把那张借据扔在地上,眼不见为净就可以撇得一乾二净了吗?
       「签名,回家后把这张借据供在佛坛或是你老爸老妈的骨灰中收藏得好好的。现在,我们出去吃饭。铜锣湾那间日本餐厅,你没问题吧?」
       「易、易岚,等……」
       等一下!这事情也发展得太快了吧?
       他还没有理清头绪,还没有去了解那个叫Gabriel的究竟是什么人,易岚连商量都不跟他商量一下,就自作主张地给他买下那一批照片?还是以五十万的高价?易岚经营诊所后七除八扣的收入都要与阿透拆分,这么大笔钱,他一时之间是从哪里提出来的啊?他又是要怎么还啊……
       「我……我现在很混乱。我得静一静去想想你刚才说的话。」
       易岚拉起挂在沙发背上的西装外套,看了看手表。
       「你是打算用多少时间冷静?」一分钟、五分钟?
       良久,王国的回应也没有响起。
       易岚转头,竟看到那男人像呆子般掐着那张借据,脸如死灰。
       王国的眼睛是看着借据,却又眼神空洞,什么都没有看进眼内。
       手表,蓦地变得沉重。
       秒针行走的声音,滴答滴答,也突然变得好响,是室内唯一的声音。
       ……易岚缓缓地垂下了平举的手。
       这算什么?
       他这是什么态度?
       他明知道王国这挥霍成性的败家子,钱来得快去得也快,肯定没有多少积蓄,绝对拿不出那笔钱来。所以他才自告奋勇地提出存款户头中的积蓄替他买下那批照片,去除王国那条康庄大道上的路障。破财消灾,不都是如此的吗?
       他又是为什么要拿自己的财去消王国的灾?他到现在还搞不清楚自己的脑子是不是被传染到失常了,当时竟然只在考虑,五十万?他的户头中应该有五十万……只是这样而已。
       并不是给与不给,而是有没有能力给。
       他只是……
       把打算Gabriel赶走的时候,他脑中不受控制地播起更衣室中的那一幕。
       兴奋什么?你都做这行做了五年了。
       就是……很兴奋嘛,就像歌手每次上台唱歌跟开演唱会一样,倒数的时候就很兴奋了。你看,我的心跳快得不象话,这是正常的吗?
       他不用听王国的回答也知道,这个人,除了当模特儿之外,什么也不爱了,什么也不想做了。
       他当时已经在更衣室中,从王国那张洋溢着无可比拟的光彩的脸上得到了答案。
       若不让他再当模特儿,就像自己不再是心理医生般,会死掉吧。
       所以他才……
       但现在,王国这是什么反应?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失常地为一个人做到这个地步。
       但王国该有的欢喜若狂、感激之情全部欠奉。王国仿佛打击过大,一时间无法接受事实,就只懂傻傻地握着借据,站在那儿,说什么想静一静的鬼话。
       天啊,那几乎是他全部积蓄的一半。
       「滚出去。」
       「什么?」
       「给我滚出去,我管你要想到天荒地老,别杵在这儿。」
       「对不起,我只是……」
       「滚出去。我不会再多说一次。」
       王国蠕动嘴唇两三下,欲言又止。
       他不想再多听这精神病一句废话,待王国的后脚一离开,他立即关上门。
       他贴站在门板后,感到有温热的小东西缠绕着他的小腿。
       他蹲下来,捉起那只相当搞不清楚状况的猫排。王国竟然忘了把他的猫带走。
       「为什么……你不跟你主人一样走掉?」
       太麻烦了。
       所以他不是早说了,不想养宠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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