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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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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是甜面酱,山东的豆瓣酱。咸的。”
      “嗯……炸一下。怎么炸?”
      “……原来是这样。用蒜炝锅行吗?麦医生不吃葱。”
      “好的好的,我记下了。”
      “做好了给你送去一半。嗯。知道了。”
      麦医生看米晞晖歪着脖子夹着话筒,在一张纸上飞快地记着。麦医生奇道:“你给谁打电话?。”
      米晞晖写了几句,扣了电话。他站起来,道:“我在想咱家那瓶豆瓣酱怎么处理,所以问了问我哥。”
      麦医生惊奇:“你哥四六不着的还会做饭呐?”
      米晞晖看他一眼“我做饭就是跟他学的。”
      麦医生摸下巴:“真看不出来。”
      米晞晖轻声道:“宝宝呢?”
      麦医生道:“睡觉呢。小东西吃饱就困。”
      米晞晖抬头看看墙上的圆形大挂钟,中午十二点半。钟表底下原来有个摆,戈多戈多响,米晞晖不耐烦那个声音把摆给拆了。
      “我把豆瓣酱炸一炸,以后早上就馒头吃。”米晞晖系围裙,拿着剪刀进厨房。麦医生好奇地跟着他:“蘸酱不是直接吃的吗?怎么还要炸?”
      米晞晖用剪刀把豆瓣酱的外包装拆开,露出一只挺大的塑料盒。麦医生也进了厨房。自从米晞晖来了之后,麦医生家的厨房窗就没关过。一直开一道小缝,非常冷。厨房里吃的东西多,麦医生小区供暖之后室内温度太高,米晞晖有意降低厨房的温度。厨房窗外是非常结实的防盗网,和窗之间夹着个挺宽的窗台。为了节省冰箱的电费,米晞晖就把新鲜的菜放在窗外,有防盗网拦着,正好也掉不下去。风一刮,窗外的塑料袋子刺啦刺啦响着。
      “别进来,厨房冷。”米晞晖道。
      麦医生倚着厨房和餐厅之间的门,看着米晞晖从冰箱里取出肉,细细切成丁,热锅,把蒜切成片,放进油里炸。兹兹地响着。炒肉,然后倒入豆瓣酱。一下锅,便飘出美妙的香气。麦医生原是不爱吃酱的,这下却被勾住了:“等你炸好了,我要先试试。”
      米晞晖翻炒着,豆瓣酱容易粘锅:“晚上吧,馒头都是冷的。”
      炸好了酱,米晞晖分成三份。整个大厅里都是豆瓣酱的香气,果真非常香,让人有食欲。
      “以前看笑话,说鲁菜就是大葱蘸酱,小葱蘸酱,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么好吃的酱。”麦医生用指头撇了点,送到嘴里吮吸。微咸,有豆子的腥和鲜。在一瞬间之内刺激着舌头上的味蕾。
      “我又饿了。”麦医生笑道。
      叫宝宝起来上学。小家伙不很高兴的样子,怏怏的。冬日的午后,淡淡地暖着,似乎连太阳都是懒洋洋的。大厅里的家具被淡金色的阳光浸浴着。麦医生领着宝宝出去,关上门。中午的热闹过去,家里没了人,寂静下来。时钟在墙上一秒一秒地走着,平静,安详。
      “我哥今天下午去看老爷子,你正好把这罐酱带给他。”米晞晖道。宝宝歪在麦医生身上,抽着小鼻子。
      “小玩意儿感冒了。”麦医生摸摸宝宝的小圆脸蛋:“家里还有感冒灵没?”
      米晞晖打着方向盘倒转方向:“没了,你下班带一些回来吧。”
      宝宝抓着麦医生的外衣蹭了蹭,表情还是不甚高兴:“没有力气……好重~”
      麦医生道:“真是着凉了。”
      米晞晖开着车问:“下午什么课?”
      宝宝嘟着嘴:“我不请假。”
      麦医生笑道:“很勤奋么。”
      宝宝躺在麦医生腿上,小手玩着麦医生皮衣上的金属扣。
      米晞晖突然道:“宝宝,叔叔的手机号是多少?”
      宝宝报了一遍。
      米晞晖点点头:“麦麦的?”
      宝宝想了想,也背了一遍麦医生的手机号。
      “爸爸的呢?”
      宝宝嘟着嘴想了半天:“不记得了~”
      米晞晖叹了口气。麦医生翻出自己的手机来,又在米晞晖的皮包里找到一支钢笔,一张便笺纸,一笔一划把三个人的手机号抄上:“宝宝,一定要把这三个手机号记住,有事就要打电话。”然后把纸条塞进宝宝口袋里。宝宝拍拍口袋:“知道了~”麦医生想了想,又道:“不舒服就找老师,让老师帮你打电话。”
      宝宝点点头。
      到了小学,宝宝跳下车,麦医生探出身子,拍拍他的小屁股:“快进去吧。”
      米晞晖却没着急走。他看着宝宝一颠一颠走进小学大门的小身影,勾着唇角微笑起来。麦医生笑道:“你身家性命都在小玩意儿身上呢。”
      米晞晖道:“可以这么说。”
      一旁又来了个小姑娘,冬天里穿得圆滚滚,一身嫩嫩的粉红色。她叫住宝宝,宝宝摇摇小手,然后两只小奶包一起往里走。
      “臭小子。”米晞晖轻声道。
      下午刑龙若去看父母。有麦医生在医院里帮衬着,刑老爷子刑老太太方便不少。刑老爷子病情稳定下来,刑老太太陪床,偶尔调一下呼吸机。这一回刑老爷子正经的命悬一线,直接在喉咙上开了洞,插上钢管子,在喉咙上接有创呼吸机。比普通的呼吸机大很多,控制版面复杂,声音沉而且闷。
      “刚刚医生来调了一下含氧量。”刑老太太去洗了些橘子来:“吃个橘子,挺甜的。”
      刑龙若拿着橘子,上面还有冰凉的水珠。冬天水冷,刑老太太粗糙的手冻得发红。刑龙若叹口气道:“妈,还有没有什么要洗的?我正好去洗洗。”
      刑老太太道:“你消停吧,挨了枪子儿透风没?”
      刑龙若知道老太太还生气这事。也是心疼他受过重伤,便笑道:“早好了。”
      刑老太太道:“被罩床单医院定期换。大件的衣服你弟拿回家用洗衣机洗的,没事儿。”
      刑龙若剥着橘子:“老幺送来的?”
      刑老太太笑道:“不是,人医院里分的橘子。急诊室那个许医生你还记得么?给我们送了些来。”
      刑龙若嚼着橘子,笑眯眯道:“嗯,甜。”
      刑老爷子对于大儿子不是很满意。嫌他嘴笨,虽然小儿子嘴比他还笨。带着呼吸机说不出话来,意识是清醒的。看刑龙若一眼,便闭上眼睛养神。刑龙若坐在老爷子床边,略略掀起被子看了看导尿管。瓶子像是刚换过的。他便重新坐在床尾。医院里的白色铁折叠凳,刷着白漆,刚坐上去冻屁股。走廊里有护士来回走的脚步声。呆的久了空气中的消毒水气味都消失了似的,闻不到了。
      麦医生敲敲门,轻轻走进来。刑老爷子睡着了,刑龙若竖起食指在唇边比了个“嘘”。麦医生点点头,把手里的豆瓣酱放下,压低声音道:“米晞晖炸好了,让我给你带来。”
      刑龙若也捏着嗓子低声笑道:“这个好,可下饭了。”
      麦医生又拿出一只小一点的玻璃瓶,对刑老太太道:“大妈,这个是米晞晖特地给您炸的豆瓣酱。先吃吃看,他第一次炸。吃完了他再炸一些我带过来。”
      刑老太太把小玻璃瓶放在窗台上,旁边还有一些洗净的饭盒。医院的伙食不好——或者说好也不叫好。生病的人总是希望吃家里的饭食,这表示不久就可以回家。一直吃医院里的东西,难免让人绝望。
      麦医生把饭盒收起来,晚上带回家去,明天米晞晖送饭要用到。刑老太太觉得很不好意思,麻烦到麦医生。麦医生倒不觉得什么,只是笑。刑龙若坐在折叠凳上难受,他腿太长,凳子又矮,整个人坐上去就像缩着。他轻笑道:“宝宝淘气了没有?有没有给你添什么麻烦?”
      麦医生道:“哪里话,小玩意儿可爱着呢。”
      刑龙若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从老爷子那里出来,麦医生回办公室。刑龙若双手插在短夹克的口袋里,慢悠悠地在医院里闲逛。到处都是白色,让人多少有点恐慌和烦躁。
      慢悠悠溜达着,下楼,走出住院部。附院财大气粗,住院部和门诊部中间夹着个大空地。草坪花苑,还有矮喷泉假山。住院部后面景致也不错。可惜一到冬天全是枯枝。除了冬青和松树。真是夏天有多热闹冬天就有多寂寥。刑龙若穿过,走进门诊大楼。其实另有大门可出,他就是想进来看看。门诊大楼一楼,急诊室。
      许医生正神情寂寥地剥一只橘子。没事可干,只能吃橘子。值班室里只有他一个人,今天他不当班,不想回家,又没别的地方去。只好回值班室,值班室的热闹也是热闹。刑龙若看他那表情,笑起来。
      “我请你吃饭吧。反正你也没事可干。”
      “这一次我来做。”
      刑龙若一到家就回厨房,洗菜切肉,动作非常利索。许医生很吃惊地看着他:“我当你不会做饭。”
      刑龙若低声笑道:“我们家老幺做饭都是跟我学的。”
      许医生点点头。
      做了一桌子菜,还有啤酒。刑龙若倒真是挺会做饭,色香俱全。许医生口舌之欲并不强,但还是得承认刑龙若厨艺不错。
      吃到最后,两个人抱着啤酒罐子坐在阳台上。密封阳台,一坐下去只看见一堵墙。
      “只要这个气氛就行了。”刑龙若笑道。
      许医生酒量不算好。眼神有点迷茫了。他坐在地上盘着腿,手拿着啤酒罐子轻轻摇晃着:“美国和现在时差多少?”
      刑龙若也坐在地上,笑道:“不知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许医生道:“应该是白天。嗯。”他往后一仰,靠在墙上:“你为什么离婚?”
      刑龙若苦笑:“我说过啦。不顾家呗。我的错。你呢?”
      许医生眯着眼睛,瞧着黑暗的空气:“我前妻……去美国了。”
      刑龙若哦了一声。
      “一开始还有爱情。二十几岁就结了婚,后来越来越像朋友。她是外科的,技术精湛。但不满意国内,觉得她的发展空间太小。我们俩谁都不大回家,那个地方……怎么看都像是个宿舍啊。结婚好几年,我们倒是越来越陌生了。去年她终于办成了手续,上午离婚,下午就飞去美国了。”
      刑龙若在一边沉默。
      “我们俩都有错吧。但是时间一长,什么感情都磨没了。从民政局出来她就哭了,我不知道说什么……老实说我突然觉得一身都轻松了。她说离婚也是必然的。大家都是成年人,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隔着个大洋当牛郎织女太不现实。不在朝朝暮暮的话感情根本长不了,那是骗小丫头的把戏。不要耽误对方的时间才正确。我觉得也对。她对我大概还有感情,可能还能持续个一两年。我没有了,只是觉得她能过得好就成。”许医生盘着腿:“你看,感情都靠不住。既然这样,你说我和她是不是根本从一开始就是自找麻烦?要离婚干嘛还要结婚?她走了我才反应过来,她是早就决定要出国,所以坚决不要孩子,不管两家老人怎么逼就是不要。”许医生放下啤酒罐子,双手比划了一下:“其实我有过孩子。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还只是个胚胎。她没告诉我,自己去做的手术,人家妇科大夫跟我说的时候我都傻了。”
      刑龙若酒量不小,今天晚上格外容易醉。他仔细瞧了瞧许医生的姿势——那是个抱孩子的动作。
      刑龙若一口气喝干一罐啤酒:“我啊,和你差不多。离婚之后就是觉得对不起我儿子……可人小家伙根本不需要我的愧疚。你知道吧,我儿子是我弟带大的。现在静下心来想想,我都不知道以前我到底是忙个什么。一天到晚忙,一心想当个好警察……等我反应过来,小家伙已经跟我不亲了。我觉得对不起我弟,要把孩子接回家自己带着。他以为我看不出来,他已经把宝宝当成自己的孩子了……我就是那抢别人孩子的恶棍……”刑龙若笑了几声,许医生的头越来越沉,慢慢地靠在刑龙若肩上。刑龙若半睡半醒间,朦胧地轻声道:“报应……”
      阳台气温很低。两个人坐在地上,互相靠着,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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