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周末晚上，方瑞无精打采地跟着大队人马去吃饭。
开发部从上到下都很年轻，部门经理黄逸朗也不过三十几岁，精明能干，听说还是总裁的校友。
不过这些跟他们这些小职员没有关系啦，只要公司业务好，薪水发的麦克麦克，那些搅死人的人际关系关他们屁事！所以，方瑞和陈天伦自动自觉地窝在角落里，秉持着吃到吐的精神，猛力地吃吃吃。
丁少彦陪着副理在一边说话，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角落，差点被两个部下的搞笑演出笑到喷饭。
“丁课长，怎么了？”副理疑惑问道。
“哦，没什么，这道菜太好吃了！”
“那就多吃一点，听说这家店的食材都是由北海道空运过来的哦！”
“啊，是吗？”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那可要仔细尝尝。”
长长的餐桌边，坐满了部门里的同事，大家在一起吃吃喝喝，顺便打打屁聊聊八卦，随着空酒瓶越摆越多，话题也越来越荤腥不忌。
方瑞也被灌了不少清酒，不过他酒量还好，只觉得有些头晕。
迷糊间，众人又转战KTV去练嗓。
为了不影响下属的情绪，黄逸朗在开场唱了一曲后，从容离去。经理一走，众人立即闹翻了天！
“来来，排好队哦！”陈天伦早早就瞄准了麦克风，死握着不放手。“我先给大家唱开场啦！”
“你少来啦！经理已经唱过开场曲了！”
“麦霸放手了啦！”
“放音乐！吵死人了！”陈天伦笑嘻嘻地吼完，抓起麦克风放开喉咙唱了起来。
方瑞窝在角落里，头痛地看着欢笑的众人。
“怎么了？不舒服？”丁少彦递给他一杯啤酒。
“课长，不能喝了。”方瑞摇摇手。
“放心吧，只是啤酒喝不醉的。”丁少彦劝道。
“可是……”
“怎么，不给面子？”
方瑞哪里敢再推辞，苦着脸一口一口呷着。
“不上去唱歌？”
“不要了，我本来就五音不全。”方瑞苦笑道。“课长怎么不去？”
“我也是五音不全啊！”丁少彦微笑。
方瑞也不知课长是真心还是玩笑，只得嘿嘿傻笑两声混了过去。
“方瑞！醒醒！”丁少彦轻拍方瑞的脸。
“唉？”方瑞抚着抽痛的头，晕道：“什么事？”
“到家了！”
“到家……？”茫然地看看窗外，有一点眼熟。
丁少彦下车，打开方瑞一侧的车门。“我送你上去。”
“不要！”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方瑞一把推开丁少彦。“我……我能走……”
“你喝醉了！”丁少彦无奈道。
“不用你管，我……能……走……”说完，踉踉跄跄地往楼里走去。
走到台阶前，被台阶绊了一下，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好痛！”方瑞呻吟道，伴随着疼痛酒也醒了大半。
“还是我送你吧！”
“唉？课长？”方瑞奇怪道：“你怎么在这里？”
“天，看来你是真醉了。”丁少彦扶额。“你忘了我们在KTV唱歌的事？”
方瑞摇头。“没忘。”
“因为我自己喝酒会过敏，所以劝你喝了一杯啤酒，可是没想到你竟然会醉到睡倒在沙发上，所以我就自告奋勇送你回来了。”
“哦。”方瑞点头。“这样啊，麻烦课长你了。”
“哪里的话，我不知道你酒量这么不好。”丁少彦伸出手，关切道：“我送你上去吧！”
“不用麻烦了。”方瑞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已经到家了，我没问题的。”
“真的吗？”
“当然。”方瑞走到对讲门前，对丁少彦说道：“谢谢课长送我回来，晚安。”
丁少彦见状，也不再勉强。“晚安。”
方瑞跌跌撞撞进了房间，一进门就直接进了浴室抱着马桶狂吐起来。
嘴里恶心到不行，一直到胃袋里的食物都吐光光，才靠着浴室的墙喘了口气。太难受了。上司给的酒不能不喝，可是两种酒混到一起，简直是要命。虽然丁少彦好心地送自己回家，可是如果他不给自己喝酒的话，根本就不会发生现在这种生不如死的状况！
从浴室的水龙头里捧了两捧水漱口，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方瑞拉过毛巾擦擦嘴角，摇摇晃晃地一头栽倒在床上。
没一会儿，房间里只听得到轻微的鼾声，他睡着了。
楼下，一道挺拔的身影缓缓走了过来，在方瑞家楼下停住不动。
抬眼往上看，三楼的窗口发出橘黄色的光芒，带着淡淡的温暖。
雷啸的嘴角轻轻弯了起来，只看到他窗口亮着灯，心里就觉得安定。他站在原地沉思一会儿，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现在已经很晚了，不知对方睡了没？
可是，窗口的灯还亮着，而且又是周末，应该不会睡那么早吧？
心里在挣扎，可是几天来的思念已经淹没了他的理智，在通讯薄上翻到方瑞的电话，轻轻按了下去。
一声，两声，三声……雷啸的呼吸隐约有些紧张，怎么还不接电话呢？铃声响了很久，直到嘟嘟的忙音传进耳朵，才不得不叹着气按掉电话。
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气他的不告而别？雷啸在楼下伫立了很久，甚至想要上楼去看看方瑞是否平安。
可是，深夜入内会给对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吧？带着惆怅的心情，雷啸的身影静静地消失在夜色中。
“唔，痛死人了！”天光大亮，方瑞缓缓醒了过来。
昨晚稀里糊涂就睡着了，此刻阳光从未拉窗帘的窗口泄进来，害得他一睁眼就刺痛。
眼睛也痛，头也痛，方瑞抱着头在床上蜷缩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爬了起来。以后死也不要喝酒了，每次宿醉过后，方瑞都如此发誓。可是人在职场，每一次都未能如愿。
泡好一杯浓茶，方瑞慢慢走到浴室梳洗。昨天穿着衣服就睡着了，此刻皱巴巴的挂在身上，还带着一股烟酒的臭味。
“唔……真臭！”方瑞赶忙扒下身上的衣服，钻到莲蓬头下。舒适的热水照头浇下，方瑞这才叹了口气。“好舒服啊！”
洗漱完毕，把乱丢在地上的衣服团成一团塞进洗衣机，方瑞在沙发上坐下来休息。浓茶一口一口的灌下，嘴巴里苦苦的，好想含颗糖果去去苦味。
翻翻茶几下的糖罐，空空如也。再打开角落里的小冰箱，里面只剩半条吐司了，也就是说，整个房间，除了这半条吐司，一点食物都没有！
“哦……怎么会这样！”方瑞抱着头蹲在地上，他不想出去采购啦！假日的卖场简直挤死人了！
一直挣扎到快中午，再不出门非得饿死在家里不可。方瑞无奈地换上外出服，抓过手机和钥匙出门。
手机上有未接电话显示，方瑞疑惑地抓抓头，急忙按下电话。
From：豆浆先生的来电。
唉？他给自己打过电话？再看来电时间，竟然是昨天午夜时分。哇，豆浆先生那么晚还打电话过来，可是那个时候自己已经醉死在床上了。
方瑞看着电话薄左右为难，一方面他担心豆浆先生那么晚来电话是不是有事，另一方面又不知道现在回复会不会失礼。
不过，看到对方来电，心里还是很雀跃的。挣扎了三分钟，方瑞就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小瑞？”电话只响了三声，对方就接了起来，而且一开口就直呼自己名字，这让方瑞觉得心里特别舒服。
“你好，我是方瑞。”
“有什么事吗？”低沉悦耳的声音传来，方瑞都忍不住陶醉了。
“啊，是这样的，我手机上有你的来电，很抱歉我昨晚喝醉了……”
“喝醉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啊？”方瑞怔忡，这是关心的表示吗？“是同事聚餐嘛！不喝会不好意思。”
“这样啊，你会不会身体不舒服？”
方瑞赶忙摇头。“不会啊，男人都嘛会喝一点酒的。”
“那么，今天是在家里休息吗？”
“不是的，我正要出门买东西。”
“出门啊？”对方好像停顿了一下，方瑞依稀听到敲击键盘的声响。“我陪你去好了。”
“唉？”方瑞惊讶。“你忙的话……”
“怎么？我去会打扰到你？还是……你已经约好人了？”
“没有没有。”方瑞急得直摆手。“我没有约人，如果你方便的话……”
“当然很方便，你在楼下等我，我马上开车过去。”
“唉，好！”对方果断地挂掉了电话，方瑞有些茫然地站在门口。
叮咚——电梯铃响了，大门打开，他都不晓得要进去。
“喂，少年仔，坐不坐啦？”阿妈不耐烦地催促道。
“哦哦，来了来了！”
搭电梯到楼下，等了大约五分钟，就看到一辆BWM休旅车缓缓驶了过来。
车子在方瑞面前停下，还没等他看清楚，雷啸就已经打开车门下了车。“小瑞，等很久了吗？”
“哦，没有啊！”方瑞腼腆笑道：“我才刚下来。”
“那就好，因为是居民区，所以车子开得比较慢。”雷啸边说边为他打开车门。“来，上车吧！”
被如此服侍上车还是第一次，方瑞觉得脸上发烫，局促不安地上了车。
雷啸绕到驾驶座，上了车，关上车门。转头，发现方瑞正注视着自己，莞尔笑道：“怎么了？小瑞？”
“哦，没什么没什么……”方瑞急忙摇头，只是几天不见就盯着人家看也未免太失礼了。“我们快走吧！”
“嗯。”雷啸点头，倏然伏过身体。
“嘎？”方瑞惊叫一声，鼻腔里立刻飘入男人的古龙水味道。
“别怕，”雷啸拍拍他的手，拉过车子一侧的安全带。“我只是帮你系这个。”
“谢、谢谢。”方瑞低下头，在心里哀嚎……人家好心地小动作，我那么大惊小怪做什么？丢死人了啦！
雷啸看着他低头咬牙的懊恼样子，无声地笑了笑，随即发动车子向前驶去。
方瑞要去的大卖场离居民区大约十五分钟的车程，只是假日人多，不好停车。好在雷啸技术了得，一进去就抢到一个车位。
“哇，你车技真不错耶！”方瑞赞叹。
“哪里。”表面谦虚，但是被方瑞一夸，心里还是美美的。
“有这么棒的车子为什么还要每天搭捷运啊？”方瑞奇怪道。
雷啸扶了他的肩膀进入卖场，笑道：“搭捷运也是环保的一种方式。”
听了他的回答，方瑞眼里又闪过崇拜的光芒。雷啸看着他单纯的赞美，心里不自禁一阵心虚。若说第一次搭捷运是心血来潮的话，那么后来搭捷运都是为了眼前这个可爱的男人。
前几天，为了赶到捷运站去接他下班，自己还前所未有的翘班去捷运站等。想到当时秘书和司机那快掉到地上的下巴，雷啸不禁苦笑，一世英明尽毁于此。
“哇，今天的海鲜都很新鲜耶！”两个人走到生鲜柜台前，方瑞眼巴巴看着活蹦乱跳的虾子流口水。
“那买回去做来吃好了。”雷啸推着手推车，缓步跟在后面。他很少自己买东西，有需要的就列张单子请佣人采买，一些名牌产品会定期送到雷家大宅展示，母亲看中意地会着人送到他公寓。
所以，对于这种人挤人的购物方式他一向敬谢不敏。不过，跟着方瑞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却觉得很有趣，而且人多的时候还可以环住他的肩膀，间接地拉近两人的距离。这样的话，购物过程还是很愉快的。
“可是，我不会做饭。”方瑞再度留恋地看了一眼虾子，狠心离开柜台。
“我会啊！”雷啸拉住他的手。“我可以做给你吃！”
“唉？”方瑞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做给我吃？真的吗？”
雷啸点头，“当然是真的。”
“耶！太棒了！”方瑞几乎要跳起来，一转头，兴冲冲对售货大叔道：“大叔！帮我装两斤虾子！一定要大只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