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转世 第43章 生死
凤凰是为何而涅槃，荆棘鸟又为何以身殉歌？它们死去的时刻，却成为世界上最美丽的刹那。火红和鲜血是被它们渲染成最美丽的颜色。
我生产的那一天，迎来了这个夏天最大的一场暴风雨。乌黑浓厚的云层低低地压下来，似乎伸手可触，闪电夹杂着雷声放出大自然美丽的烟火。我没有尖叫，没有呻吟，只是静静地看着特意让彩云间打开的窗户外密密麻麻的雨点，看着它们砸落在房屋上，溅起无数的水花。雨滴如同慷慨就义的烈士，从万米高空落下，粉身碎骨的时候却漾出美丽的花朵，曾经在空中飞驰过，曾经美丽过，曾经存在过，它们，也无憾无悔了吧。
双手紧紧地抓住身下的被褥，双脚痉挛着，被彩叶玄握在手心里，一点一点地展平蜷起的脚趾。
没有稳婆，她们在这场生产中毫无作用，只有御医大汗淋漓地候在一旁，为我的大出血出谋划策。
金凤剑早已变成了美丽的凤凰，血红的眸子如同燃烧着的烈焰般美丽。它飞舞在我的头顶，悲鸣着，让悲伤更加清晰。
彩云间在我耳边说的话我一个字也没有听到，彩叶玄呼唤着我的声音我亦充耳不闻。全世界似乎只剩下雨声雷鸣，耳膜震动着，轰隆隆——
我将视线从窗外气势磅礴的奏鸣转移到头顶的金凤上，张了张嘴，嘶哑的声音尖锐难听。“元宝……”这声音和金凤的悲鸣交杂着，隐没在突然而至的雷鸣声中。
我看到一滴鲜红的泪珠从元宝血红的眸中滴落，似乎一切都停止，只剩下那滴泪珠以慢镜头的方式慢慢地滴落在我的脸上，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身下已经痛到了麻木，孩子不安地躁动着，但时机却还未成熟。
双手被彩叶玄和彩云间握住，尖利的指甲深深地陷进他们的肉里，他们却恍如未觉，只是用疼惜的眼神看着我，眼睛一眨不眨，似乎是怕我就这样消失。
我看到彩叶玄的嘴在动，他说：“对不起，我现在才知道过去的一切已经无法弥补，我只希望你能活下去。让上天用另一种方式惩罚我，你坚持下去，好不好？你还记得御书房里你吹曲，我看奏折吗？安安静静的空间里，除了你的萧曲和我翻奏折的声音，还有什么你知道吗？还有无声无息的羁绊啊……只是当时的我没有发觉自己早已爱上你。中秋那日，你如同不食凡间烟火的仙子出现在众臣面前，那一刻，我骄傲着，却也嫉妒他们看到了你的美丽。当你钻进我的怀里的时候，我在心里叹息着，我对自己说，这个人是我的，真好。我爱上了你的灵魂，却一直不敢承认对凤无情的背叛。当我听闻你从天牢里消失的那一刻，我松了一口气。我想，如果我得到的是你在天牢里死去的消息，我会不会为你流泪呢？”两行泪水从这位至尊的脸颊上滑落，他，哭了，为了我。
彩云间抱着我的脖子，将头放在我的肩窝上，没有说话，但温热的液体却一滴一滴地落在我的肩膀上，瞬间沾湿了一大片。
真好呢，他们为我伤心为我哭泣，我是不是就可以不再怨恨了，就这样死去，心满意足？
元宝的悲鸣戛然而止。我看着它全身被一团烈火包围，在场的人都看着它，震惊地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我却微笑着看着它带着熊熊烈火以浴火重生的绝美姿态在空中飞舞。腹中的孩子似乎安心下来，不再躁动，却在元宝冲上我的左胸，与金凤文身合为一体的时候更加急切地扭动着身躯。
“啊——”凄厉嘶哑的叫喊声，仅仅持续了三秒，却给人一种全世界都在叫嚣着的错觉。
彩叶玄和彩云间紧张恐慌地抓住我的身体，阻止了我的弹跳动作。
我哑然，张大嘴巴却再也发不出声音，如同被扔在干涸的岸上的鱼，挣扎着，却徒劳。生命在渐渐的流逝，想多看一眼这个世界，多看一眼身边的人，想对他们说几句话，却都是奢望，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整个世界是黑暗且无声的。
火在胸腹间灼烧着，慢慢地蔓延到下腹，早已成熟的胎儿在体内挣扎着，慢慢地找到了光明的道路，而我却预知到自己生命的期限。
拿着镰刀全身被黑色斗篷披风包裹着的死神慢慢地抬起头，阴影下青灰色的脸模糊不清，但他猛地龇出的白花花的牙齿却异常清晰。
我感觉到全身力量渐渐流逝的过程，恐慌过后，却只剩下一片坦然。
这不是我一直在希望的结局吗？那为何我还会害怕？不，不应该害怕的，一切都在朝着我曾经希冀过的方向发展，我报复了他们，用自己的生命。即使几十年或十几年或几年之后他们会忘记我，但我也曾经让他们痛过，这就足够了！
我恨他们，恨！在死亡来临的这一刻，我终于不再压抑自己对他们的痛恨，我不是什么善良的人，我心里也有丑陋的痛恨！
就这样让那个孩子夺走我的一切，夺走内力、夺走武功、夺走凤无情的爱，甚至夺走我的生命！而此刻，我终于得以解脱！
空洞的眼睛直视承尘，我似乎看到了无数张熟悉的面容，却在视线中扭曲了面孔。嘴角慢慢地上扬，在一声婴儿的啼哭声中，表情凝固，眸中的光泽倏然黯淡。
转世的结局，黯然地死去。
谁会为我的一生悲哀，我报复了谁？
曾经爱过的痛过的都忘记了吧，往事随风散，生命已不再。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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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完结……
嘛，离忧死了呢。
死了，儿子就这么死了，大家的感觉如何，是不是很销魂？
于是说，如果全文就这么完结的话，大家觉得怎么样……
再说一下——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