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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徽宗11年,时5月十九。
      枢密院副使刘长儒和户部尚书陈言惨遭杀害,皆死于各自书房。
      两名当朝大员在同一晚被杀,朝廷上下,京城内外无不震动。
      徽宗大怒,限一月之期,责令六扇门破案缉凶。
      本就风雨飘摇的王朝,再生波澜。
     
      从刘府出来的时候,已将近正午。碧空如洗,日光明媚得一览无余。戚少商不由眯起了眼,有些恍然不真实的感觉。
      是反差太大的缘故吧,刘府里孝布白绫,一片悲戚,出了府却无半点肃杀之气。一墙之隔,两重天地,如何不唏嘘。
      刘府靠近东华门,本就是市肆发达的地方。现下正值暮春,往来商旅、行人愈发多了起来,熙熙攘攘,一派热闹景象。说的是车尘马足白玉京、钟鸣鼎食汴梁城,当真没错。
      戚少商走了几步,蓦地停了下来,眼光却落在了一个卖鱼的小摊子上。
      一直跟着他的小捕快等了一等,又等了一等,这神龙捕头倒像入定一样,没了反应。小捕快只好出声提醒:“戚捕头?”
      戚少商回过头,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我还有点事要办,现在也差不多正午了。你找地方吃顿饭,就先回六扇门吧。”
      小捕快忙接了银子,迭声说:“谢戚捕头。那小的先去了。”
      戚少商瞧着他三步并两步地跑进酒铺,不由笑了笑,走到鱼摊前问:“这鱼可新鲜?”
      卖鱼的汉子道:“新鲜!都是今儿起大早现捕的,不过夜。您瞧瞧,还有气儿哪。”
      “那来一条吧。”
     
     
      汴梁城城郊有片山林。山不大,说起来更像几个小丘;林不深,比达官显贵的园林大不了多少。游人不来此处看景,猎户不来此处打猎,虽说靠近京城,竟有些遗世独立的意味。
      戚少商每次来,都觉得眼前的木庐与这人迹罕至的山野倒是相得益彰。
      走近些,听到木庐里传出清啸歌声,明澈如风。有古琴弦音相伴,琴歌相生,纯净剔透,旖旎莫名。
      “春日游,桃花满枝头。陌上何处歌声,声悠悠。
      声悠悠、意悠悠,三千桃花三千愁。何妨归去,携手共与桃叶舟。”
      戚少商听得出神,歌声却停了。
      “是大当家来了?”一声问询,里面的人推门迎了出来。青衣黄衫,笑容浅然,竟是皇城一战后,在江湖上销声匿迹的顾惜朝。戚少商自认从来不是什么诗意的人,当年赞红泪,后来赞红袍,都是一句好看。可是每次看到顾惜朝,脑海里总会浮现月色潇湘、寒山碧水的意象,挥之不去。
      “刚才唱的什么?”戚少商不禁问道。
      “很久以前听来的小调了,瞧着大好春色唱来应景。”顾惜朝不甚在意地说,看了看戚少商手上,更高兴了几分:“今天有鱼吃啊。”
      进了屋,顾惜朝接过鱼,笑吟吟地说:“大当家多久没来了?”
      “手头上的案子棘手……”戚少商沉沉道,又问:“自己在这穷山僻水,少不得要寂寞吧?”
      顾惜朝又一笑:“我倒不觉得。有道是‘洗砚鱼吞墨,烹茶鹤避烟’。隐逸悠然,可比得你那纷繁俗世?”
      戚少商也笑:“顾公子倒是一贯风雅,戚某要学着点了。”
      顾惜朝也不再答,专心料理那条鱼去了。
      戚少商凝视窗外,山林里比市镇上气温要低些,但是草树花叶也已过了青翠时节,绿得有些浓郁。逆水寒一案过去,该有半年了吧。
      皇城一战后,是是非非尘埃落定。说不上为什么,他不忍见顾惜朝疯癫流离,便和铁手找了这一处人烟罕至的地方,盖了木庐,把顾惜朝安置下来。
      那天,安顿好顾惜朝后,铁手说:“有些东西留在这里想不明白,只能离开。从今天起就没有东方总捕了,只有一个铁游夏。山长水阔,就此别过。”
      戚少商理解铁手的心情,也不劝阻,只是一抱拳,目送他离去。然后代替他入了六扇门,又一次负了息红泪。
      息红泪回了毁诺城,穆鸠平也回去重建连云寨。只有戚少商选择留下来。
      息红泪走的时候说还是会等他。穆鸠平也说要他记得回去看看。戚少商只道是公务繁忙再加上心中有愧,毁诺城和连云寨一次都未曾去。反而是想到顾惜朝一个人,又跛了腿散了大半内力,就放心不下,管不住似的往这里跑。这半年他来过多少趟,怕是自己也数不清了。
      最开始,顾惜朝只是时而发呆时而大笑,完全不理旁的事物。要么,就是在傅晚晴的坟边弹琴,不眠不休一直到昏过去为止。
      结果戚少商发现,这个与自己有累累血债的仇敌在那儿自虐,他竟然没有一丝快意,反而有些不舍。不过,都是至情至性的人,顾惜朝这般举动,却让他看明白了一些东西。如是此番,过了大半月,戚少商再看不下去,他扳着顾惜朝的肩膀,一字一顿地跟他说:“顾惜朝你听着,如果你对晚晴姑娘的爱多过愧疚,你就会好好活下去或者是随她去。可是你其实对她的愧疚比较多,所以你才无法解脱,只能折磨自己。”
      “啪”的一声,戚少商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左脸立马烧了起来。顾惜朝颤抖着,怒道:“你懂什么?你!你以为你……大侠很了不起吗?”
      “关大侠什么事?”戚少商无奈道:“当局者迷。偏你这人又执拗,总得有个人点醒你。”
      顾惜朝只恨得咬牙切齿:“我要你点醒了?戚少商你少自以为是!”
      戚少商看着眼前的人,恍然觉得,这是自傅晚晴死后他第一次露出这样生动的表情,心中只觉宽慰,揉一揉左脸,欣然道:“你总算是有点活人的样子了。”
      顾惜朝一怔,酸涩的感觉涌上来,漫过方才的愤恨。他开了口,声音轻得几不可闻:“你不恨我?”
      戚少商眼神闪烁了几下,欲言又止,却是陷进思绪里。顾惜朝也不做声,静静地等着。
      良久,戚少商长叹一声:“方才,我想到我的七个寨主兄弟、卷哥、沈边儿、高风亮还有红泪。死去的人,还活着的人,他们每个都恨不得杀了你。我都看在眼里,就是没办法恨你。你信吗?连我自己都有些怀疑。于天下于个人,我都应该恨你。可是,要说一开始我还有恨的话,只是恨你不信我。现在,却一点也没有了。”
      顾惜朝的眼睛亮了起来,再不似前几日般浑浊无物,他定了定心神,淡然道:“大当家,写个字吧。”
      戚少商迟疑了一下,抽出剑在地上划了几笔。顾惜朝也不看,等他划完说:“是个‘侠’字。”
      戚少商一惊:“你怎么知道?”
      顾惜朝看着他一笑:“大当家,惜朝总算还是你的知音。”
     
      那天回了六扇门,自己红肿的脸颊少不得被取笑。追命一见就大惊小怪地说:“戚兄啊,这是哪家的姑娘这么热情?”
      戚少商苦笑着说不出话。
      不过那天以后,顾惜朝待自己,倒像旗亭初识时那般了。
     2
     香气熏人,戚少商也不由咂了咂嘴说:“顾公子的厨艺越发精进了。”
      顾惜朝笑道:“总归还有一门手艺派得上用场,自然要苦练。大当家必定公务劳苦,喝两杯来解乏吧。”说着便去拿酒。
      戚少商却因他这“公务”二字,又想到自己手头这桩案子,皇上限期一个月,如今已过去近三分之一,却毫无头绪,真正愁人。
      “大当家,做什么眉头皱成这样?”顾惜朝拿酒出来,看到戚少商坐在那里死死皱着眉,不由伸了手指,用指腹去抹。
      戚少商觉得眉间一凉,才恍过神来,心里泛起一股奇异的舒畅感。
      顾惜朝突然觉得自己的动作唐突了些,便要收回,戚少商却一把抓住他的手:“你的手怎么老是这么冰?”
      顾惜朝心头轻颤,挣开戚少商的手,道:“我手冰不冰与你何干?”
      戚少商讪讪一笑,也不说话。
      顾惜朝便取了酒杯,斟满酒递给戚少商,自己在一旁坐下,才道:“戚大侠,为何事皱眉,说来听听?”
      戚少商苦笑道:“九天前,枢密院副使刘长儒和户部尚书陈言两位大人几乎同时惨死家中。皇上龙颜大怒,命六扇门一个月内缉凶归案……到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
      顾惜朝了然地点点头,道:“一连数日不见大当家,原来是被此事绊住了。金銮殿上坐的那位,还真拿指派人不当回事。”
      戚少商叹了口气。眼前这人是清醒是疯癫,他似是一开始就未分清过,也懒得再去纠正他,只当没听到,又说:“你不曾看到,那两人喉咙处的伤口,竟是拿剑捅穿后,又生生搅动了几回,血肉模糊。”
      闻言,顾惜朝也不由得皱眉道:“如此张扬的手法……”
      “好了,先不说这些。”戚少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咂嘴道:“玉液坊的酒果真不错,还有多少?要不要下次再带些?”
      顾惜朝抿了一口,便放下酒杯:“我又不是贪杯之人,不拿也罢。”
      一时无语。
      两人吃了片刻,戚少商便说:“我得走了,从刘府直接过来,有些细节还没跟神侯他们说。”
      顾惜朝沉默着,看他走到门口,突然说:“大当家。”
      “嗯?”戚少商回过头。
      “……那首《春日游》,让人神往……”顾惜朝思忖着说:“……下次再来带一枝桃花吧。”
      戚少商心道,自来这里住下,这是他第一次开口索东西,便点一点头:“这有什么难的,包在我身上。”
     
      “神侯陪皇上出游去了?走了多久?”戚少商皱着眉重复道。
      “早朝的时候皇上临时起意,说是兴致所至,要南出汴梁。”追命气哼哼地说:“这个皇帝不知道在想什么,自己游山玩水也就算了,还要满朝文武陪同,一旦有什么事情,大家一起措手不及,好得很!”
      “追命,少安毋躁。”无情略带无奈地开了口,又说:“可是参知政事齐远大人却没有随同,留在了京里。戚兄,你怎么看?”
      齐远,这个副相在逆水寒一案前一直默默无为,傅宗书倒了台,宰相之职就一直空悬。而齐善却不知何故突然得宠,短短两个月间成为又一个权臣。此人毫无将相之才,据说是向皇上进献了一位绝色美女因而换来了赏识。
      戚少商想了想,说:“按道理,他才是最应该鞍前马后的那个人,却独独留了下来……只不知是皇上的意思,还是他自己的?”
      “是他自己要求的,”追命说:“这可奇了,平时恨不得整日整日跟着皇上溜须拍马,这回要说没有蹊跷,我可不信。”
      戚少商与无情互望一眼,戚少商开口道:“追命说的,我也有同感。”
      一直默不做声的冷血问:“要盯防他吗?”
      无情摇摇头:“不必刻意……如果与我们的案子有关联,再另当别论。”
     
      这时,一个捕快敲门道:“戚捕头,有人找。”
      “我去看看。”戚少商站起身,向三人说。
      走出议事的小楼,看到庭院里站着的人,戚少商不由惊喜道:“老八!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连云寨现任当家穆鸠平。穆鸠平看了他一眼,脸上表情阴晴不定。
      “来,到我房里说话吧。”戚少商拍了拍穆鸠平的肩膀,朝自己住处走去。穆鸠平迟疑了一下,跟过去。
      进了屋,戚少商笑道:“刚到的?怎么不说话?做了大当家也知道内敛了啊。”
      穆鸠平闷闷地说:“我晌午时候来一趟了,跟你办案的那个捕快说,你往城郊方向去了……大当家,你不是又去姓顾的那儿了吧?”
      “……哦。”戚少商含糊地答道。没来由觉得心虚,竟有一种被人瞧见自己偷情的感觉。戚少商忙甩甩头。
      穆鸠平说:“我问那捕快了,他说你三不五时就要去一次城郊,没有案子在身的时候几乎天天去。你这是……”
      戚少商一惊,心道,得空一定要教育教育这个小捕快,什么事都这样拿出来说的?
      穆鸠平一拍脑门:“我明白了,大当家。你每次去都是想结果了那个顾惜朝,但是想到铁二爷又不好下手。你这么一趟一趟去也不是办法,你要面子要道义,我老八不要!就让我替你……”
      “老八!”戚少商心惊肉跳地打断了他:“这件事你不许插手。”
      穆鸠平撇撇嘴:“大当家,你想手刃仇人我了解。可是都半年了,她傅晚晴当日求得也不是咱,要我说,你就是杀了他,江湖上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要真是因为铁手、傅晚晴就好了,戚少商苦笑着,脱口而出:“我没想过杀他。”
      穆鸠平愣了:“那……大当家的你三天两头往姓顾的住的地方跑是为了什么?”
      戚少商也愣了:“我……”
      “大当家!”穆鸠平急得直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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