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页
在中回头,脸上竟有着一丝笑容:“力量。”
有仟反应了一下,看着在中进门的身影绽开了笑容。
俊秀没有听清那短促的两个字,于是攀着有仟急问:“他说什么?”
有仟扶着俊秀的肩膀,把他扭转过来面对自己,意味深长地:“The Power Of Love.”
“我觉得,不管是证词还是证物都实在太厉害了,根本没有辩驳的余地。”俊秀靠在在中书桌的边缘,抱着大堆的资料分析着。
几天来,在中不分日夜地把这些资料分门别类地归纳了一遍,看起来更为清晰简便。
“没错,是太厉害了。但是……你有没有觉得这里面总好象有些问题?”在中靠在转椅上转啊转的,一边思考一边抬头和俊秀探讨。
“问题?有吗?似乎无懈可击啊。”俊秀一边看资料一边轻轻摇头。
“BINGO!”在中打了个响指,“问题就在于这些证据看上去都太完美了。”
“太完美……”俊秀仔细琢磨着在中的话。
“对,人证物证一应俱全,一环扣一环简直不用控辩就可以定罪了。我想,就算郑允浩真的有心杀人,也不会笨到这种地步吧。”
“可是,之前的邻居都看到允浩哥和死者争吵得很激烈,不排除一时情急就错了手,因为事出突然太过慌张所以败露了形迹的可能性啊。”
在中点点头,认可这种推测成立的可能性,但是他并不认为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在中顺手拿起桌上一份资料,顺口念出标题:“物证鉴定书……”
俊秀的身心正高度投入在工作中,听到在中的自言自语马上脱口而出:“你不是连鉴定书都要怀疑吧?这可是现在一位很有名的年轻法证官做出的。”
经他一提醒,在中不由看了看鉴定书最后的署名:Johnny Seo。
“Johnny Seo……Johnny Seo……”在中嘴里不停地重复着这个名字。
“哎,说起来,我曾经还在杂志上看过他的一篇报道。”俊秀见在中对这个人似乎有些兴趣,也开始在脑海中搜罗信息,“我记得,他似乎跟你们还是一个大学的吧。应该是的,因为我当时一看到S大学就想到你们了。在中哥,有什么线索吗?”
“哦,没有。我只是觉得新鲜,居然是个英文名字。”在中放下鉴定书,开始和俊秀讨论其他细节。
门铃响了几声,屋内的人起身开门。
来客就在眼前,让房间的主人有片刻的恍惚。
“怎么,不认识我了?”来客笑言,言语间有意透露出几分亲近。
“在中?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主人颇有些意外,赶忙热情地招呼客人进门。
“我以为你都不认识我了,那样的话我真要失望了。”在中很自然地和对方开着玩笑。
“怎么会,那样会遭天谴的。只是没想到你会来,我们都有一两年没见了吧。”
“是啊。你现在也是高官了,想找你还真有点难度。我好不容易才打听到这里。”
“什么高官啊,不过是个小小的法证鉴定员。做这行的嘛,怕被人‘干扰’影响司法公证,所以喜欢低调一些。来,快坐。喝点什么?”
“随便吧。你这房子不错啊,环境、格调都很好。嫂子不在家?”
“你别跟我开玩笑了,哪来的嫂子。”递给在中一杯咖啡,在他身边坐下,“我还是一个人呢。”
“你也快三十的人了,应该成个家了,不要只顾着事业。”在中看着身边高大挺拔的男子,口气诚恳的像是在嘱咐极其亲密的朋友。
“如果我说……我还是忘不了你呢?”男子笑着注视着眼前的在中,口气忽然间变得暧昧。
在中的笑容僵了几分,但很快调整过来,借着喝咖啡的动作转过头来避开那人炽热的目光。
放下手中的咖啡,在中缓缓开口:“你刚刚说怕人‘干扰’,看来我这次来得不太合适。”
“什么意思?”男子始终微笑着看着在中,与他说话,一举一动乃至每个表情都显示着成功人士的风度与精明。
“我手头有个案子是你做的,所以想找你了解一下。”
“原来是公事……”男人摇摇头,有些夸张地做出不高兴的表情,“在中,我很失望。我不想和你谈公事,我不想我们之间只有工作关系。”
“学长……”
在中刚想开口解释却被拦住:“不过,在中的要求我永远都不会拒绝。”
尽管内心很不喜欢对方暧昧的话语,但有求于人的在中还是以笑容表示着自己的谢意。
“这是这个案子一审时的鉴定书。”在中把公文包里的资料拿给他看。
男人一手接过,另一只手抵在额头:“我只署了英文名,你也能认出?”
“在英国的时候那帮老外都是叫你英文名的,况且‘Johnny’和‘俊熙’发音很像。”被在中称为“学长”的这个人本名叫做徐俊熙。
对方很是头痛地苦笑:“你这张嘴啊,什么时候可以说些好听的来哄我开开心?比如‘我当然不会忘记你的名字’之类的。”
面对对方的热情在中也很无奈,放在平时他可以冷眼相对,可以拂袖而去。可现在,他只能忍:“学长,我们在谈正事。”
“好吧好吧,明明知道这样才是金在中,我还强求什么。说吧,有什么问题。”
“说不上有什么问题,所以才找你问问。鉴定过程中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比如疑点,或是比较蹊跷的部分。”
“没有。”对方甚至没来得及仔细看那份鉴定书,便斩钉截铁地当头打破在中的幻想,“在中,你要相信我的职业操守,如果案子有一丁点疑点我也不会轻易下这个鉴定书。这一点你不用怀疑。”
看到对方的些许不悦,在中也觉得自己的行为似乎有点不合常理。但是没办法,别说有一点可能,就是没有任何可能,不试一试他不甘心。
“你别多心,我没有其他意思。”
徐俊熙放下鉴定书,笑笑以示自己并不介意:“没关系。你能来找我说明你当我是朋友,我很开心。”
见事情没有进展,在中起身想要告辞:“既然这样我就回去了,你也很忙,不打扰你了。”
一把按住在中企图拿回鉴定书的手:“在中,不要那么吝啬,不然别人想帮你都没有办法。”
一句话,似乎又给了在中些许希望。不得已,又重新坐了回来。
“到底是什么人啊,让我们高高在上的在中如此屈尊下顾?”看到在中的反复,那人开口调笑,言语间的不解含着醋意。
“郑允浩。”
“哪个庙里的神仙?”
“你不记得他?”在中抬头,吃惊地看着对方写满不经意的脸。
徐俊熙理所当然地摇摇头。
“咱们同学校的,和我一届,经管系的。”
在中提醒,可对方依然摇头。
“我朋友。”不得已,在中掀开最后一张底牌。一句“朋友”蕴涵着不同的涵义。
“哦~~是他呀。”对方的记忆终于被唤醒,“怪不得。说来也有六七年没见了吧,记不得了。”
在中看着他用夸张的笑容来掩饰尴尬,终是没有说话。
(十六)
“一起吃饭吧。”眼见天色暗下来,有人开口提议。可是,这人并不是徐俊熙,而是金在中。
俊熙颇有些意外,尽管不理解,但是这种要求他肯定没理由也根本不想拒绝。
于是,坐着徐俊熙的车,两个人开赴目的地。
车子停稳,两人下车。
俊熙把钥匙交给服务生去泊车,转身走近在中:“我记得你最喜欢吃意大利菜,这家非常正宗,还满意吗?”
在中早已驻足打量这间餐厅,听到他问,点了点头。
“看看想吃什么,这餐我请。”落座之后,俊熙非常体贴地招呼。
在中也不和他客气推辞,合上菜单:“既然你请那就客随主便,你点吧。”
俊熙抬眼看看在中,嘴角浮上一丝笑意。他知道他的用意。于是低下头去,看着菜单。
连续报了几道菜名,在中悉数听进,都是自己喜欢的。
“餐后饮品要些什么?”女服务生最后问到。
俊熙看了在中一眼,很自然地开口:“咖啡,苏门达腊黑咖啡。”
女服务生拿着菜单离去后,俊熙两手支在桌上,深深地望向在中:“怎么样,有没有哪样叫错了?”
“没有,一样都没有。”在中不得不佩服地点头,“连咖啡这样的细节都正确。”
徐俊熙的脸上显露出些许得意之色。
“印象中,我似乎没和你一起吃过很多次饭吧?”
“好象是没有,你从不肯多给我机会。”耸耸肩以示无奈,“不过你大一的时候,我们一起参加外教的自助酒会,你取的食物我都记得。只是不知道这么多年你的口味有没有变。”
“没有,我不是个善变的人。什么事情,认定了就很难回头。”
“包括感情?”从来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探入的机会。
“菜来了。”在中未置可否,趁机会叉开了话题。
夜色中,一辆汽车停靠在离有仟的别墅不远的地方。
“你现在住这里?”徐俊熙看看眼前的景致,深知这房子绝非一般人可以负担的。
“朋友家。”
“又是‘朋友’?”看似玩笑却又话中有话。
“是兄弟。”在中不动声色地给出答案。
“了解。很高兴你今天能来找我,虽然只是因为工作,我仍然很开心。希望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多多见面,可以吗?”
一席定位在普通朋友间的对话却被说得情深意切、诚恳至极,在这略微有些暗凉的初春之夜显得格外动人。
“会的。”普通一个点头的动作也被在中用强烈的个人魅力演绎得迷人非常,“我们一定很快还会有机会见面,相信吗?”
徐俊熙笑中带着极大的欣慰:“那我就随时恭候了。”
“嗯,今天谢谢你款待,改天我好好回报你。”
“客气什么。”俊熙摆摆手,“快进去吧,外面冷。”
道了再见,在中转身朝别墅走去。
他不知道,在他的背后,徐俊熙正望着自己的背影露出若有似无的笑容。
“你去哪儿了?”一进门就不出所料地遭到了有仟和俊秀一致的急切追问。
“见个朋友。”潦潦回答,在中放下包,开始脱去西装外套换上便服。这一天虽没做什么繁重的事,却累得可以。
“这个时候你还见什么朋友啊。”有仟不知是不解还是抱怨。
不过好在在中并没放在心上:“好啦,我知道没先跟你们打个招呼是我的不对,不过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有自己的分寸。明天就要上庭了,早点休息吧。”
在中轮番拍拍有仟和俊秀的肩,进了自己的房。
“他去见什么朋友?”俊秀看看有仟。
有仟冲在中的房间翻翻白眼:“我怎么知道。”
“可是……他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错?!”
俊秀小心翼翼地道出自己的感觉,马上得到了有仟的回应:“有点意思。”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再来。”
苏门达腊黑咖啡在精致的茶几上飘着浓郁的香气。
“不欢迎?”在中的语气似乎带着点娇嗔,惹得徐俊熙脸上的笑意浓得化不开:“怎么会,求之不得。”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我来自然是有事相求。”在中很快恢复了正经的样子。
“说。”
“你答得那么轻巧,不怕我提什么过分的么?”
“我倒是希望你提一些比较过分的,比如……”隐晦的笑容在徐俊熙的脸上浮现,在中似乎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但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何况是这种玩笑。
“我想你带我去看看证物,我想亲眼看一下那些东西。”
“鉴定书上不是有实物照片吗?”
“我要看实物,并且是全部。”
“全部?难道连衣服布料的纤维,或是我用来检验DNA的烟头都要看?”
“没错。”
徐俊熙当作笑话来说的事情却得到了在中肯定的答复。
“你疯了。”徐俊熙揉揉太阳穴,头脑里正在做着艰难的抉择。不该允许的,不能带你去,那样的话又把自己置于何地呢?但是,这样的在中自己无法开口拒绝。或者说,从认识他的那天起,自己就没学会该如何拒绝他。看来,自己还是不够狠……
“昨天开庭的情况很不容乐观,我无路可走了,俊熙。”
记忆中,他很少如此直白地叫他的名字,偶尔叫“学长”,有时就索性省略了称呼。简单一声“俊熙”,分量举足轻重。
“走吧。”捻灭了手中空燃了许久的烟头,徐俊熙拿起门边桌台上的车钥匙,大步走出去。在中定定地看了看他的背影,跟了出去。
(十七)
“都在这里了。”
在中看看桌上形形色色的物品,有的熟悉,有的陌生。
“全部吗?”
虽是一句问话,但徐俊熙听得出其中那笃定的意味。随即拿出另外一部分,很“小”的一部分:“有必要嘛……”
或是抱怨,或是不解,或是其他什么,在中都没心思去在意。
伸出戴了白手套的手,在中在那堆“小玩意”间小心翼翼地拨弄着。
其实,也怪不得徐俊熙大惊小怪,那堆东西似乎的确不值一看。沾了唾液的烟头、小到不能再小的破碎的衣物纤维、掉落的扣子亦或沾了脏东西的纸巾。金在中对着它们,表情严肃得仿佛面前是稀世珍宝,而不是一堆不堪的破烂。
徐俊熙坐在他对面,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喜欢看着他没错,不过现在的举动更是因为其他所在。他没有经过正常的途径就带他来看证物,这是其一;其二,他不可因为一时的陷入就掉以轻心。时至今日,他只能在未知的旋涡里,挣扎着抓住虚无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