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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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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倪吾诚就这样在一九四三年五月死而复生,缺乏医学根据地离开了北京。他先到了江苏的一个小城投奔一个同学,混了几个月,没落住脚。后又辗转于山东、河北,最后栖息于胶东半岛。在临海的一个学校当教师、当校长。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在那个滨海城市,倪吾诚俨然学界一人物。离京后的倪吾诚,性格发生了一些变化。他更重实惠,重享乐,而轻道义,轻廉耻。虽然,他依旧云山雾罩,恍兮惚兮,有求实利之心却无谋实利之术。在海滨小城,不久便被目为一怪人四不像。他与当地日伪政府的一些官员也成了酒肉朋友。一九四五年,日寇覆亡前夕,他竟充任日伪“民众大会”代表,前往南京开会。是时汪兆铭已死,日伪的国民政府主席、汪伪的继承人是陈公博。
     
       倪藻不无惊异地发现,在这样残忍的状况下离去了父亲以后,这一家的生活获得了某种转机。倪吾诚走后他们搬了家,住到一个小院的两间南房里,房租要便宜许多。迁入新居以后,似乎人人长出了一口气。姥姥、姨、母亲的脸色都比往日要轻松一些。只有姐姐,没有改变她从小喜欢的叹气和摇头的动作。当然,她的精神越来越好。她的“干姊妹”活动得热火朝天。每人买了一本纪念册,互相题字。姐姐的纪念册上题着各式幼小娟秀的毛笔字与钢笔字:
     
       美丽的倩影,
     
       温柔的心胸,
     
       明亮的眸子,
     
       向着你远大的前程。
     
       这就是你,
     
       我的好妹妹——倪萍。
     
       另一页是:
     
       莫道世界多荆棘,
     
       自有友情慰我心。
     
       还有一页是:
     
       呱呱呱,呱呱呱,
     
       你是田里的小青蛙,
     
       快快乐乐吃害虫,
     
       长成一个胖娃娃。
     
       再一页是:
     
       当蟋蟀在深秋的寒夜哀啼,
     
       勿忘我,
     
       我或许就在那个夜晚死去。
     
       这最后一页的题字使倪藻读之愀然。
     
       读了姐姐的纪念册,他仿佛觉得,语言比现实更美。语言给现实以慰安。
     
       姐姐的脾气在平实中包含着古怪。倪藻翻看着红封皮、黑扉页、五颜六色的纸页的纪念册并为之感动的时候,倪萍忽然粗暴地从倪藻手中把纪念册夺走,收入自己的一个小木匣子,再把匣子锁起来,说道:
     
       “去,去,少看我的纪念册!”
     
       倪藻很生气。他丝毫没有要求翻看姐姐的纪念册。是倪萍主动把纪念册拿给他的,他深信他们的友爱之情足以使倪萍拿纪念册给他看。倪萍对于他的事从来都是问长问短,关心备至也过问甚细甚至干预很多。倪萍主动地快乐地单纯地拿来纪念册,让他看,让他分享姐姐的小姊妹之间的情谊。这引起了他的兴趣,使他感动,引发了和加强了他对姐姐和姐姐的小姊妹们的美好的感情……而正当他看得津津有味之时,突然莫名其妙地将他推开。
     
       莫非这也是一种权力的快乐吗?有权逗起你的快乐却又立即予以终止,看着你干馋干着急。
     
       从翻开纪念册的甜美到被夺走纪念册后的怨毒,两者离得怎么这样近?
     
       倪吾诚出走以后,静宜曾经为了生计而恐慌。最后,在“晃悠”的帮助下找了一个差事,在一个女子职业学校担任图书仪器管理员。因为静宜怀孕,说好了由静珍和静宜两个人共同担任这一个职务。两个顶一个人,领一份薪。为了获得这个职务,静珍和静宜跑了好几次和平门外琉璃厂,买了两个文凭。她们在一起反复讨论了好多次,认为静珍和静宜这两个名字太旧,不像是有学问的新式知识妇女,怕不易被女子职业学校的董事长和校长所看中。两个人决定改名,为改什么名热烈争论讨论了许多天,有时讨论得兴奋异常,格格的响亮的笑声甚至引来了好奇心重的“热乎”的造访。有时争论得面红耳赤,动了感情。最后总算选择了两个差强人意的名字。姜静珍更名为姜却之,姜静宜更名为姜迎之,一却一迎,倒也像嫡亲姐妹。然后是填写履历表。主要靠“却之”。一连三天,静珍梳妆打扮以后便凝神静气,研墨调笔,练习小楷。边练习边叹息久久不理文墨,颇为荒疏了。“迎之”一旁侍立,颇觉恭敬。倪萍姐弟俩走进屋室也都屏神静气,觉得佩服。“却之”练习写下的一张张小楷,被两个孩子拿去欣赏品味。第四天才正式写履历。果然小楷写得一丝不苟,柔中含刚,立即被校方看中。然后是呈报,然后是托人情,然后是焦急地等待。最后果被录用,一致认为是姜却之先生的书法之功。姜迎之先生第一次主动吩咐倪藻去给姨母买酒买花生豆五香熏豆腐干祝捷。却之也是第一次真心“却之”,说是就要成为新式职业妇女了,岂有喝得醉醺醺之理。
     
       先是两个或共同或轮流去上班。后来迎之行动渐渐不便,主要是却之去上班。这不仅给家里带来了收入,也带来了希望、生气与新的生活领域。她们还带过两个女学生到家里玩。中学生,在倪藻眼睛里就是很大很大了。两个高中女生一个剪着短发一个梳着辫子,她们教两位姜老师唱流行歌曲。唱了“漂洋过海卖哟杂货”又唱《天涯歌女》,唱了“玫瑰玫瑰我爱你”又唱《花好月圆》。四个人唱得你走完调我走调,一起走完调便格格地笑。
     
       静珍每天早晨的梳妆程序仍然没有改变。仍然是庄严的与悲愤的。也许时间缩短了些?也许自言自语的时候痛骂的话少了些、自吹自得自思自叹的话多了些?也就难说了。
     
       从学校还来过一个花白头发的女老师。她说话带点口音,却之与迎之论证推理了半天试图证明她们也可以算做同乡。她们留她吃了饭。倪萍对这位老师印象特别好,她一会儿给这位老师端水一会儿给她坐的椅子上加一个椅垫。吃饭的时候老是冲着这个老师笑。也许来客人是太稀罕、太可贵了吧?
     
       吃饭当中,在学校做事多年的同事向二位生手介绍了担任图书、仪器管理工作的窍门。主要是其中有哪些油水,可以怎样不露形迹地昧下一些物品,或者自用,或者送人——转卖则要非常慎重,因为容易露马脚。却之和迎之频频点头受教,心领神会,感激涕零,承认自己确实没有做事的经验,不懂得做事的道理和学问。听“大姐”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真是“人情练达皆学问,世事洞明即文章”啊。有经验的“大姐”介绍完经验发表感想说:我们都是老实人,又胆小,我说的那些,也无非是零零碎碎,小小不言,根本就什么也不算的罢了。真遇到那手腕高强的,石头里头也能榨出油来!咱们中国,不论清朝皇帝袁大总统,也不论蒋委员长汪主席,谁坐江山也是这样。中国能不亡吗?中国不亡,宁有天理乎?
     
       送走客人,却之迎之姐妹继续讨论体会客人的指导,感到五体投地。但又都说,此人太精太坏,不是好东西,今后倒不用防别人,头一个得先防着她!临睡觉时静宜忽然又想起来,便说了倪萍一顿。来个客人你那么热乎干什么?要来个客人就这么侍候那还怎么得了?又不是你爹又不是你妈你干吗那么孝顺她?说得倪萍极为丧气。
     
       过了一会儿,倪藻刚刚入睡,又听到了母亲的感慨:你爸爸要说不是个东西。可这一类的坏心眼儿他是一丝没有!他但凡有这位老师的十分之一的心眼,他早发了财了。这样的社会,这样的人,活该咱们娘儿几个倒了血霉!
     
       倪藻梦见了爸爸,轻飘飘地,微笑着。长胳臂长腿显得多余。说话像在他耳边吹气。
     
       爸爸这个人,又可怜又可恨!你说他上吊的时候,脖子有多疼啊!咯噔一声,立时就死过去了,脖子勒出了一大堆血。哪有这样的,哪有这样的……从那天起,我晚上都不敢出屋。我老觉得有一个人吊在我们的门前。
     
       倪藻把自己的梦告诉了姐姐。姐姐评论叹息,说起爸爸自缢时的惨状。她说话的那个样儿,就像父亲自杀的时候她在身边。就像她自己上过一次吊似的。
     
       她又说,如果那一次父亲真的死了,他就会变成吊死鬼。吊死鬼都吐着长长的舌头,因为他们喘不过气来,他们是活活地憋死的。他们的舌头因为失去血色而变得发白。白色的舌头,这有多么吓人。这样,吐着长长的白舌头的父亲的魂魄便不能安宁,他将夜夜在他们身边逡巡。他不会原谅妈妈、姨姨和姥姥,他肯定要把她们一个一个地吓死,捉走,捉到地狱里去。捉到地狱以后他们还要打官司,他们还要打离婚。他们要找阎王爷判定谁该下油锅,谁该拦腰锯断,谁该下辈子掏(投)生为一条狗,一只狼,一只猫头鹰。
     
       谁也不会可怜谁,谁也不会让谁的。不论活着还是死了。
     
       这就是刚刚过了十岁的倪萍的结论。
     
       倪萍说这些话的时候两眼发出一种邪热的光,使弟弟觉得害怕,使弟弟想起“你个人着”的仪式。这种仪式在姥姥和姨姨回家乡一趟时便自动取消了。此后也再没恢复过。
     
       除了唱流行歌曲就是唱戏。迁移到新居以后,他们的隔壁有一位老态龙钟的罗锅老太太。老太太姓白,在旗,每天早晨沏一壶香片茶,慢慢地呷茶,从来不吃早饭。白老太太抽水烟袋,呼噜呼噜呼噜,像一只熟睡的猫,倪藻一直闹不清那呼噜声是从水烟袋容器里发出来的还是从白老太太的胸腔里发出来的。
     
       白老太太虽然哼哼唧唧地衰老了,但她说她是戏迷也是牌迷。虽然她喉咙嘶哑,声似破锣,唱起什么来一会儿咳嗽一会儿断气,断断续续像发疟子,但她坚持说:您听这个味儿!别的都是假的,味儿是真的。有的人又有脸子又有嗓子,又拜师又票戏,还学会了拉胡琴,说得出各种曲式,他就是学不上这个味儿,他一辈子唱不出味儿来。不信,您听听我这个味儿:
     
       苏三,离了洪洞县,
     
       将身来在大街前……
     
       她居然把这两句“西皮流水”完整地唱出来了,确实像是有点什么味儿。但是身子已经很重的静宜提出,过去她们不是这样唱的,她学的戏词儿是:
     
       苏三离了洪洞县,
     
       将身来在大道边……
     
       “什么叫大道边呀,大道边哪儿是京戏的词儿,您唱梆子去吧您哪……”白老太太不屑置词一辩。静珍直?她妹妹的袖子,怕是对年高德劭艺精的白老太太有什么不敬。
     
       于是姐妹俩依依顺顺地学着白老太太的味儿唱起来,唱的是“大街前”,不是“大道边”。
     
       倪藻完全听不懂“大街前”和“大道边”的含义。他一直以为“大街前”是“大姐钱”,“大道边”是“大刀鞭”。而且,他受不了这词和这调的重复。她们一遍又一遍地唱下去,一天又一天地唱下去,也许是一代又一代地唱下去,让你听了想上吊。他不喜欢苏三,就像不喜欢白老太太。苏三是什么人呢?就是这样一个呼噜呼噜地吹着(他以为是吹着)水烟袋的无所事事的罗锅老太婆吗?
     
       唱累了白老太太就骂儿媳妇,骂得挺逗趣也挺活泛,头一次听时连倪萍姐弟俩也觉得引人入胜。
     
       骂完了,老太太想起来问:倪藻他爸爸呢?
     
       倪藻心怦怦跳起来。他想逃走,他怕妈妈和姨姨趁着白老太太骂儿媳妇的气势有来有往地骂一回父亲。偏偏白老太太紧紧地搂着倪藻,倒像跟他有多么亲热似的,倒像倪藻是她嫡亲重孙子,她刚刚给他买了糖人儿似的。
     
       然而倪藻完全多虑了,没等静宜说什么,静珍已经回答:“我妹夫在上海,铁路做事,当科长哩。”
     
       “就是就是,”静宜接着说,“在上海,铁路上,当科长哩……这不是,前些日子还来信呢……他也忙,也不常写信。他有个老娘,一大家子人,负担太重呀!”
     
       后来倪藻费了好长时间好大劲并且经过亲自询问母亲和姨姨才弄清为什么要这样回答。刚搬过来不久,人生地不熟,为吗把实话都告诉她?实话告诉她传出去不是让人瞧不起、让人看笑话、受人欺侮吗?但也不能显得咱们家庭的状况太好了,那传出去房东不算计咱们,给咱们长房钱?你要知道,姨姨说,人生一世,难啊!穷了人家瞧不起你,富了人家算计你。这就叫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最后这两句谚语,静珍是用湖广韵类乎“叫板”的腔调念出来的。等白老太太走了,姜赵氏也发表感想说,京戏有吗听头,听《女起解》还是得听梆子哟,你听听直隶老派的灵芝草,人家是怎么唱苏三的:
     
       适才间哪啊
     
       哎哎哎——哎——哎哎哎哎——
     
       有文——到——
     
       得——活哪——命啊——
     
       咱娘唱得真好,姐妹欷歔叹息。那年灵芝草上咱们乡里搭台上戏……那年爹还在世,咱们还没出阁呢……还说吗呢?还说吗呢?谁想得到你我姐妹落到这步田地。还说吗呢!
     
       一说起梆子她们就有无限的伤感。她们也有自己的天真的往事。还说吗呢?
     
       遇到星期天,却之迎之都在家的时候,白老太太便带上她的一位朋友,一位河南籍的小学教员来找静珍和静宜打麻将。这引起了倪萍姐弟极大的兴趣,很快他们就懂得了麻将的规矩和奥妙了,他们有时候站在母亲和姨母的身后,抻着脖子看牌,一看一两个钟头。当然,他们是不出声的,他们守规矩。但他们也常常与牌面的变化同步喜乐。有时候等一张牌等得心跳到了嗓子眼儿上。有时候还默默地祷告:来一张“四饼”,“四饼”!还有一次姐姐拉着弟弟进了里屋,撂下帘子,悄悄地给“财神爷”像磕头,保佑我妈我姨赢一把吧,财神爷,我们永远崇拜您!
     
       但是十之七八打完三个小时四个小时五个小时八九十一个小时以后,姨姨和妈妈恋恋不舍地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她们的脸色是苍白的,她们的目光是迷茫的、失望的、心痛的。她们虽然还要有气无力地对客人说几句:再坐会儿吧,在这儿吃吧,但她们的脸上的笑容实在比哭容还难看。这究竟是为什么呢?这牌成了背啦。姨姨说。她们还讨论研究扭转“背牌”的命运的方法。说是如果牌太背可以出去绕一圈,就能时来运转。这样也做过呢?只要是一连五把不开“和”就说要上厕所,然而,又有几次从厕所里带回赢钱的好运道呢?
     
       即使在最“幸”最赢的情况下,打完牌的白老太太也还要大摇其头,她说:我这算打的什么温吞牌?现在算什么时运?这年头还有好时运吗?我年轻的时候,我二十三岁那一年,我坐着轿去玩牌,您猜我和了一把什么?您猜不着吧?我和的这一把是清一色、一条龙、门前清、一般高、二将、扣听、捉五魁砍当儿、自摸、提溜、财神、元宝、猫逮耗子、四季花……和了这一把全傻了眼了,这一把就把所有的银子全赢过来了。您说呀,这有多少“番”多少“嘴儿”?我也害怕了,我都吓傻了。二十三岁就和这样的满打满算一百一的牌,您往后可怎么治啊?您猜怎么着?赢的银子我是一个小钱没要,全舍给庙里了!
     
       大家都听傻了眼,包括孩子。白老太太离去后静珍发狠说,他奶奶的!我也要和这么一把,和完这一把我再也不打牌了!我就不信她真的和过这样的牌,她要和过我为吗不能和?姓白的旗人做得到的事我姓姜的汉人就做不到吗?太公钓鱼那个姜子牙不也姓姜吗?咱们争这口气!
     
       过一会儿她补充说,我赢了才不给什么尼姑和尚呢,我全把它花了。
     
       又过了一会儿她笑了,叹道,真是穷疯了,穷急了眼了。
     
       姐儿俩在女子职业学校本来混得不错,但夏天出了一件事。一到夏天,日本人对防虎列拉(霍乱)抓得很紧,到处强迫注射预防针。但注射的水平很低,条件很差,不断传来因打预防针而重病,而感染,而锯掉了一条胳臂,乃至而丧命的消息。姜却之本来就怕医药,听到这些消息更是魂不守舍。偏偏她正上班的那一天打针的到学校来了。带着警察,不打不行。姜却之先是哀告求免,不行。打针的把她拉过来就抹袖子。姜却之一看针头,大叫一声,昏死过去……成了笑柄。
     
       一九四四年九月,静珍和静宜被女子职业学校辞下来了,紧接着静宜生了第三个孩子,一个小女儿,从此她们没有再找事,大概找也找不着。
     
       哦,这样的日子有多么沉重!对于倪藻来说,甚至于在原来的那个独院里的充满争斗的生活也要更加好一些。那时候充满了争吵,仇恨,残忍,拼命设法让别人听从自己,哭,闹,软的与硬的计谋,永远不死心的幻想。那时候小小年纪的他已经懂得了盼望和睦,盼望谅解,盼望光明。而搬到这里以后呢,父亲走了以后呢,却只有永远唱不完的苏三,永远和不成的白老太太的理想和!他甚至也盼望过妈妈或者姨姨和一把这样的和!他亲眼看到了她们做这样的努力,来回地码牌,摸牌,换牌,然后归于徒劳。这就是生活吗?什么时候才能变一变这样的生活呢?
     
       一九四四年的春节前夕,来了一位陌生的先生。他见到什么人都鞠躬哈腰点头,见到倪藻倪萍也是赶紧弯腰。他说为了找到他们他费了许多周折。他来自胶东半岛的滨海城市,他带来了倪吾诚先生的信及送给孩子们的节日蛋糕,还有一盒巧克力糖,倪萍和倪藻惊呆了,他们想不到自己的父亲仍然存在着,而且和他们取得了联系。那花蛋糕上的奶油和巧克力糖上的金纸完全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没带钱来吗?静宜急切地问。
     
       陌生人淡淡地一笑,摇摇头。
     
       静宜大失所望地叹了一口气,怀里的小三儿哭起来了。
     
       信是这样写的:
     
       萍儿藻儿:
     
       我在这里很好,不必惦念。现带去过年的礼物,这是一个父亲的良好美丽的祝愿。我时刻不放心的仍然是你们的健康成长。没有健康的身体就没有一切。每天早晨,三顿饭后和晚上临睡前都要刷牙,牙刷要选择合乎卫生标准的。牙刷毛太多太密其实对牙齿无益,切记!要注意营养,不是说每顿饭都吃鱼肉,而是要搭配好。豆类制品对人体既极有益,价格又低廉。尤其不能忘记的是洗澡,为父不在,不能带你们去澡堂,但我时时在盼着你们,一天一定要洗一次澡,最好两次,再有关于O形腿与八字脚事……
     
       请代问候你们的母亲、姥姥、姨。祝她们年节快乐,诸事如意,身体健康,HappyNewYear!
     
       看完了信,静宜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静珍边笑边摇头。你说这叫吗行子?你说这叫吗行子?姜赵氏劝女儿道:别气了,就当他死了吧,那回死了不也就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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