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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吴寄萍病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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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星期来,同学会、妇救会和抗战工作讲习班,一天更比一天地被人误解,特别是关于讲习班的谣言更多。讲习班的经费一部分系罗明和杨琦到处张罗,一部分系地方上热心抗战的士绅捐助,另外,县政府和动员委员会也多少补助一点。
     
       近来因谣言太多,有些原来热心帮助的绅士开始动摇;有的同情他们的人却变得畏首畏尾,不敢同他们十分接近;有的对他们由怀疑变为冷淡。这些情形,讲习班的同学们都不明了,就连朱志刚和张茵们少数的重要学生也知道的相当模糊,只有罗明、张克非和杨琦最为清楚,最为焦急。所以罗明对于昨晚上被父亲叫回家大骂一顿,一点也不惊奇,这事情早在他的意料之中。所幸的,全国上下正卷入爱国战争的高潮之中,附近各县的青年运动也都在蓬勃发展,纷纷建立了青救会,而当地属于李宗仁的第五战区管辖,军事当局与蒋介石的中央系统素来存在矛盾,如今比较主张抗战,所以对青年的救亡活动愿意支持。还有,这里距武汉较近,而武汉目前是全国抗战的政治中心,民主空气十分浓厚。这些客观条件迫使地方上的顽固士绅一时还不至于对青年公开打击。在大时代爱国怒潮的激荡鼓舞之下,工作愈受阻碍,罗明们的奋斗热情愈是高涨,愈是燃烧。现在就为着突破目前难关,他们约好在陶春冰的屋里开会,而张克非和杨琦,已经等得差不多不耐烦了。
     
       张克非和杨琦们在半个钟头前都跑去看过吴寄萍,所以他们见了罗明时都不再打听她的病情,只简单地问问他医生的诊断经过。罗明见陶春冰不在屋里,诧异地问道:
     
       “怎么,主人到哪里去了?”“报告你个好消息,”杨琦从桌上拿起一张名片说,“战教团快要到了。”罗明的眼睛一瞪,嘴一张,呆了一下,大声叫道:
     
       “真的么?”这消息显然使罗明喜出望外,几乎是近于惊骇。恐怕杨琦骗他,他把眼光从杨琦移向张克非。在继续张着嘴发呆中间,一滴口水落下,在下巴上挂起一根线,随即又落下地去。
     
       等知道了这消息的绝对真实,罗明用他的右拳连打着左手掌心,在屋里走来走去,像叹息似地说道:
     
       “好极,好极,好极……怎么,老陶往哪里去了?”“余新之昨晚上住在城外小饭铺里,一清早就进城来各处活动,到现在还没有吃早饭。老陶陪他往街上吃早饭去了。”张克非又加上一句:“我们开会不必等老陶,他回来的时候我们把结果告诉他知道得啦。”“余新之活动的结果怎么样?”“县长表示很欢迎。”“好极,好极!”罗明重复说,更没有一句话能够表现出他的快活。
     
       杨琦一直在玩弄着一张名片,这时就笑着把名片递给罗明,用稍带讽刺的口吻说:“你瞧瞧余新之有多少官衔,县长怎么敢表示不欢迎呢?”罗明接过余新之的名片一看,见右上角密密的一大片尽是官衔,数一数,一共六条。这六条官衔是:第一条是属于学历,印着“国立北京大学经济研究所毕业”;第二条和第三条是表明他同省党部很有关系,既是省党部文化动员委员会委员,又是省党部机关报《民国日报》的特约撰述;第四条印的是省政府机关报《河南民报》的社论委员;第五条印的是本省最为青年拥护的一个抗战刊物叫做《风雨周刊》的编辑委员;最后一条才是“河南省战时教育工作团副团长”,就是他目前所担负的实际工作。看过了这张名片以后,罗明忍不住笑了起来:
     
       “乖乖,余新之原来是这么样一个人物!”“我想他大概是为着便于工作起见,才印了这么多的官衔。”张克非态度正经地说。随即转过头去,隔着半开的窗子向对面屋子叫道:
     
       “小郭!老宋!快来谈一谈,罗明已经来了。”对面屋子里应了一声,一霎时走过来两个青年。小郭走在前边,他是一个瘦子,矮矮的,紫檀色面皮,脸上常带着健康而乐观的笑容。后边的老宋,身材粗壮,上唇和下巴上带着柔软的黄色胡子,戴一副近视眼镜,穿一身乡村小学教员们所穿的土布中山服。从他的衣服和神气上可以看出来他带有浓重的农民气质。
     
       大家在床上和凳子上坐定以后,张克非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纸片,向大家望了一眼,用一种稍微有一点疲倦的、平静的声调说道:
     
       “我们现在就开始。请罗明先报告讲习班的最近情形,然后再讨论问题。”罗明把肩头耸了一下,又静了片刻,开始从讲习班的内部情形报告起来。在他开始报告的时候,只有从乡下才来的宋伯慈注意细听,不肯漏掉一个字。张克非一面听他报告,一面在想着许多别的问题,眼光出神地落在地上。杨琦俯在桌上,用铅笔在一个信封的背面画着漫画。郭心清坐在对面床沿上,脸上挂着微笑,眼睛贪馋地在满屋的地上搜寻,不住地抬起来带着油墨的手搔着脖颈;后来他忽然离开床沿,溜到门边,弯腰从地上捡起来一根烟屁股,吹掉上边的灰土,又从一个口袋里掏出一个烟屁股,将两截烟屁股破开,随便从桌上找一张纸片,将烟末卷好,放进嘴里,然后从口袋里摸出半根火柴往鞋底子上一擦,舒舒服服地吸了起来。但罗明的报告很快的就引起了大家注意。当他谈到外边的许多谣言,经费的来源没有指望,这些困难日益增多的问题时,他被自己的报告激动得感情兴奋,不由得把声调逐步提高,带着微颤。等他报告过后,大家互相望来望去,沉默有一两分钟,只听见窗外一只苍蝇的嗡嗡声音。
     
       “杨琦,”张克非终于打破沉默说,“讲习班的对外活动一向是你同罗明两个负责,请你发表一点你自己的意见。”杨琦抛下铅笔说:“我的意见很简单。客观环境的困难太多,不如早点结束,把一部分好的同学组成一个宣传队,或者下乡,或者请魏科长同师政治部主任谈一谈,归入政治部,这样我觉得还较有意义。”“我同意老杨的意见。”罗明点头说。
     
       “小郭,你的意见呢?”张克非望着郭心清的脸孔问。
     
       “你先发表你的意见,”郭心清搔着蓬松的头发说,“等你们都讲了之后我再讲。”“让我讲儿句好不好?”宋伯慈要求说,因为他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后还要下乡。
     
       张克非向宋伯慈点一下头,于是宋伯慈整了整近视眼镜,用一种很沉着不迫的、十分谦和的语调说:
     
       “我去年秋天回故乡来就一直在乡下教书,说得好听一点是在乡下做救亡工作。一个月两个月不一定进一次城,进城也不多停,把事情一办完就立刻回到乡下,所以我现在可以说是一个乡巴佬。城里的事情我虽然不很清楚,不过我不相信工作竟然困难到没法支持。我认为讲习班还是办下去的好;从前我们决定两月一期,现在不妨缩短,一个半月,甚至缩短到一月一期。其实,只要不荒废时间,一个月也就不少了。”他一面说,一面向大家扫了一眼,看见张克非在向他连连点头,就稍微提高声音。关于经费困难问题,他说,万一到了山穷水尽,只好大家掏腰包,他自己可以捐十石稻子。他的两个哥哥同他已经分了家,他也可以劝他们捐助一点。他又问张克非能够离开讲习班不能,要是能离开,他希望张克非赶快到他的小学校担任教导主任。那边的工作正在开展,应该集中力量在那儿打个基础,万一地方沦陷时就可以作为他们的根据地。他又向大家扫了一眼,接着说道:
     
       “你们各位对我的意见怎样呢?赞不赞成?”“要走我们大家都走,”杨琦赌气说,“我巴不得马上就换换工作。老张一向在讲习班是一个中心人物,他下乡以后,没有人可以顶替他,讲习班岂不是更没前途?”“我原则上同意老张下乡,”罗明说,“但起码等到这一期结束以后再走。这一期如果提前半个月结束,也只剩十来天了。”杨琦叉说道:“我半年前就急着到军队中作艺术宣传工作,你们大家拖着我不放手。到现在碰了许多钉子,我对于在地方上工作头疼万分。等这一期结束以后,我也要离开讲习班,现在先向你们提个备忘录。”宋伯慈拍了拍杨琦的肩膀,笑着说:“瞧,文化人的脾气又发了。”张克非也笑着说:“老杨,你走的问题今天不讨论,先解决我的问题。我同意罗明的意见,等到这一期结束后我再下乡。
     
       至于顶替我的人,我想是没有问题的,我这块料子还不是容易找的吗?”宋伯慈忙接着说:“别谦虚,别谦虚。那么,就这样决定也好,”他从床沿上站起来,整着眼镜,“这一期结束后老张下乡去。我今天晚上一到家,明天一早就派人送五石稻子来,过几天再送五石,努折脊骨也要把这一期撑到底,下一期的经费另想办法。好的,我要走了。”宋伯慈嘴说要走,两条腿却仍然站着不动,等着同志们对他有什么话谈。罗明从椅子上站起来说:
     
       “何必把稻子送到城里来?捐助现款不省事么?”宋伯慈点头说:“那也好,明天早晨把稻子送街上一卖,就打发伙计把款子送来。”‘:听听乡下地主的口气!”郭心清打趣说,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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