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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外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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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太太独自一人抚养这个所谓的遗腹子。孩子长大了,活脱脱就是一个秦社长的翻版,想赖账都不行。她依旧住在秦社长的对面。只是当年的秦社长已经被贬为秦编辑了。秦编辑原本没资格住这代表地位的小洋楼的,怎奈人家政治级别低而军事级别高,就凭十几岁闹革命的资历,别人也奈他无何。一个奇怪的景象就这样诞生了:情妇与情夫隔门而望却鲜有言辞,情夫眼见自己的骨血满地乱跑却不能听见他开口叫父。
     
       我想,秦编辑对杨太太是矢志不渝的。可偏偏他的原配竟也是个倔主,经历了夫君偷情,被捉,降职,孽种出世,情敌面对面,依然可以不屈不挠地死守家庭。既不公开表示支持,如希拉里,也不暗中倒戈,如王熙凤。虽然窝心, 却窝囊地挨了几十年,直至那小孽种都成人了她才撒手西去。我从此不再相信所有的爱情故事都有美好的结局。原本苦难一生的爱人,经历无数风雨,现在相干人等都如鸟兽散了,应该有个大团圆了吧?否。那半个世纪的恋人直到现在都门对门地住着,互不叨扰。以前老头清醒的时候兴许还无言地传达几个眼神,现在他迷糊了,便仿佛真成了两陌路。
     
       想起翻炒这个故事,是因为前些日子,我去食堂买大馍,正撞见不远处两个欢喜冤家聚头。那是傍晚时分,天际一片绚烂的云霞将整个西天燃烧得火红。老头还是摇晃着走,杨太太迎面过来。我听到她用黄鹂般清脆的京片子招呼着往昔的爱人: “瞧呀,您的鼻涕都流出来了,别感冒喽。让我给您擦擦吧。”说完,用小手巾悉心擦去老头儿都快流进嘴里的稀鼻涕。
     
       老头傻笑着,也许早已不记得眼前的女人曾和自己相傍缠绵过,既不道谢,也不见当年柔情万种的眼神。正当老头继续迈步的时候,杨太太温柔地拉住他的胳膊,又说: “您的鞋带儿散了,别绊着自己。等等,我给您系上。”语毕,俯身蹲下,挽起垂在耳边的一缕发丝随手绾在脑后,以免挡住视线。老头困惑地低头看看腿边的女人,突然间,似曾相识的眼神在他眼里迸射出清晰的光芒。一点心疼,一点内疚,一点期待。只须臾片刻。那女人并不曾看见。
     
       我看见了,看见了当年那一抹风月。
     
       半晌贪欢
     
       老婆回娘家了,要去一个月,刚走。确切地说,是被他连哄带架给劝走的,说得还在情在理: “好久不看咱妈了,想啊,你替我回去孝敬孝敬。”说老实话,他是感到厌倦得不行。每天固定的时间起床,看固定的一张蓬头垢面,吃固定的食物,散步走固定的路线,每周固定的时间做爱,完事后固定地抽一支烟。那种routine 的感觉不是在杀人,而是在慢慢地剐,剐得他有血流不出,有泪无处流。闷到极点的时候,真想冲那张精品玻璃茶几一拳砸下去,听尖利的爆裂声,看手掌上的血,剧痛一下。那也是快感,好过每天麻木到懒散,像被温开水慢慢煮死的青蛙。老婆要再不离开一阵子,他就得疯了,没准儿哪天压不住心头的渴望,突然蹦一句: “我们离婚吧!”
     
       老婆走了。飞机上天的一刹那,他竟然冒出个恶毒念头———万一飞机不小心掉下来,他顷刻间就是个自由的鳏夫了。念头一出, 他就冲自己吐唾沫,骂自己真不是个东西。老婆再不好,也是直系亲属了,即便是离婚也比咒她死强啊!何况老婆实在是说不出有什么不好。
     
       以前通常是下了班就回家上网,等吃现成的。老婆临走前,忙活到大半夜,做了一冰箱的菜,还按先吃后吃的顺序排好、贴上标签,满足地叹口气自我欣赏着,说: “至少能管十天的,你就只受二十天的罪。”呸!总共就享三十天的福,还被她克扣去十天。不理她,自己出门找食去!
     
       楼对面一排小饭馆,随手推开一扇门都有半老徐娘涂脂抹粉难看得像老鸨一样迎上来,堆着媚笑打招呼: “老板,搞两个小菜?” 他怎么听都像电影里的“客官,这里的姑娘可标致啦!翠花, 上酒!”。他点了一荤一素一冷盘,一盏汤,一包烟和一瓶啤酒。
     
       这季节正是啤酒抢滩的时候,弹丸小店里居然站了一窝推销不同品牌啤酒的小姐,一色的短裙盖不住裤衩,身披绶带,就他这一瓶啤酒的生意都快打破头了。真是百样米养百样人,一瓶啤酒提成不过毛把,都能如此卖力,可见生活没他过的那么简单。他要的啤酒叫“零点”,以前没喝过。不过,在他眼里,有酒就是享受的标志。至于是XO还是二锅头,没什么区别。区别还是有的。零点小姐在推销那瓶毛把利润的啤酒的同时,顺便也推销了一下她那肉奶奶的大腿,就差贴着他的根了。他觉得都有些肌肤之亲的嫌疑了, 不买过意不去。这酒要是改叫“三点”或是“十三点”什么的,大概都会比零点有卖点。
     
       老婆从眼前消失了,没人跟在后面嘀咕———臭袜子丢筐里,衣服挂架子上。不过他还是一如平常地遵守了规矩。边找衣筐边骂自己没出息。好不容易自由了,干嘛不把袜子扔床上享受一下?试着扔了,发现连自己都受不了那股味儿。多年的家庭生活,好像已经使他习惯了整洁。打开电脑上网,打牌。真畅快,想打到几点就几点,没老婆在耳根催,“还不睡?”边打牌边抽烟,使劲抽。想以前,抽烟是见不得光的,得躲阳台上、厕所里抽。这晚杀到天昏地暗,中途输急了还找来了网管,投诉对家作弊,一夜下来没赢反丢了十几分。抬眼看表,得赶紧睡了,明儿还要上班呢!
     
       几天一过,总体感觉还是无聊。黄色图片一律裸着,A 级电影一样叫着。以前梦想老婆不在了可以不必像老鼠偷花生一样掖着藏着了。梦想成真了,才发现原来这乐趣根本不在敞开了看小电影上,却是偷偷摸摸做贼上:反锁了门,边看边听门口的脚步,还后备几个正儿八经的新闻网站以备不时之需,必要时来个屏幕保护。
     
       看了黄片也急,老婆不在,连个泻火的地方都没了。唉!吃片维生素。老婆在家的时候,总适时地端杯水,硬塞片VC什么的。好像好几天没吃绿色的东西了呢!
     
       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去PUB泡个妞吧,天知地不知,我知老婆不知。别辜负了这三十天的春光,一生能有几回啊!手里提着他的猎装,直奔三里屯就去了。他选的这家PUB,叫“深蓝”,DEEPBLUE。他走进去是因为这名字好像是一机器人的名字,下棋把“怕挖懦夫”给下得快背过气去的那个机器人的名字。而且,深蓝好像有忧郁的含义。这是他给自己的借口———我是因为想老婆想得忧郁了才不轨的呀!年轻人犯错误,上帝都会原谅的。由此可见,犯错误得趁年轻啊!
     
       一进门他就瞄上她了。真够艳的!一头染得像板栗一样的头发蓬松在后背,像俞小凡一样妖艳。他就喜欢那气质,一看就不是良家妇女。女人也得分长相的,不同的功用得不同的长相。老婆就得周正,不施粉黛;即便施,那也得巧夺天工,淡到看不出来;与这名称搭配的打扮就是工作装,淑女装,围裙,平跟皮鞋。情人就得艳荡(这个艳荡可不是雁荡山的雁荡),她得是嘴唇性感到像元宝,抹着DarkRed的口红,睡裙下滑不溜手,一丝不挂,没事老端着酒杯凭窗眺望,装酷扮靓的那种。这女人就是这种。
     
       他走过去搭讪。“小姐寂寞么,要人陪么?”那是80年代初的低劣手法。“给这位小姐一杯血腥玛丽,给我一杯白兰地。”这是90 年代的流行方式。现在都过了米来年了,新世纪都开始了,新时代要有新概念。
     
       他掏出家乐福的会员卡,在她眼前晃一下,说:“FBI。你被捕了。你有保持沉默的权利,但你所有的言论将被作为呈堂证供。” 她毫无惊异之色地冷瞟了他一眼,果然沉着。“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以为你套上坎肩我就不认识你了?看见门口那块警告牌了么?” 他掏出一支烟,自己点上,并不急于往下说。那女人冲他眯眼一笑,说:“那块18岁以下不准入内的牌子?”这下愣的是他了。那是他随口编的,门口并没什么牌子,原本想抖个包袱引她注意的。她怎么知道自己后面要说什么?“你多久没出来混了?结过婚了吧? 我打赌,至少3年以上徒刑了。”这次是女人自己主动开口的。他说:“错,2年11个月零13天。”
     
       抽烟,他们对熏着;喝酒,他们互灌着。他还被她拉到小舞台上尴尬地扭了两下。不知不觉就到了半夜一点。边说着笑话,他脑子里就边盘算着怎么拉她上自己的床。既要表达自己的意思,万一她拒绝的话,也不致伤自己的面子。说老实话,以前他也不是柳下惠,可自从结了婚,还真收心养性了。
     
       “你夫人出差了?家里没人?今晚我不想回家了,你带我走吧。”她边细细吐烟丝,边说,眼都不看他,仿佛在说“再给我一杯酒”那么自然。因为脑子里还在费劲打鬼主意,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傻愣在那里了。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跳下高凳,拎上衣服,夹着她的腰,一声不吭地出了门。一进门,她踢了脚上的鞋。高跟鞋像两只白色的小鸟,四散飞向空中,奔赴不同的角落。他本能地想起每天老婆一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把摊在地上的鞋子逐一收到鞋柜,工整摆好,有时还就势擦上点鞋油。
     
       “不错,你夫人有点品位,家里很漂亮。”她径直走到酒柜前, 抽出一只杯子,挑了一瓶红酒给自己满上,斜倚在沙发上,一副天生享受的姿势。
     
       当年老婆走进自己简陋的单身宿舍,进门就趴到窗台上嗅那盆太阳花,转头嫣然一笑说: “嘿!这花真美!”他当时回答说: “这是我屋里惟一的美丽,不过现在多了你。” 眉不皱眼不眨,一杯酒下肚了,喝雪碧也不过如此。而老婆, 只啜一小口酒,就双颊绯红,恼怒地用小粉拳捶他: “那么难喝还骗我喝!”
     
       她走到音响前,选了一盘CD,播放着,是经典情歌,还是他最喜欢的一首,HotelCalifornia。有点意思了。他开始脱猎装,松衬衣扣子,抄起酒杯走到沙发前。她伸出涂满豆蔻的手,一把拉他入怀,把口中含的半口残酒吐入他口中,热吻。他觉得头晕。她很主动。只吻了一阵子,便翻身上了他的腰,从他的额头吻起,一点一点向下移着。眼睛,眉毛,鼻尖,唇,耳朵。她轻轻噬他的耳朵的时候,幽兰吐芬。她的手指在他的颈项里轻轻画着圈,并不时探进他的胸膛,在他敏感的前胸两点上轻轻蹭蹭。他心里痒痒的,人懒懒的。有那么一处景致开始从深山老林里向外扩张。他的LittleBrother打算在半夜两点以后开始锻炼一下身体了。
     
       她还是不紧不慢。像调戏,抑或挑逗,用她贝壳般的牙齿解开他衬衫上剩余的扣子,一点点褪下他的衬衣。突然间,她用力抬起他的胳膊,把头埋在他的腋下,用舌尖细致地梳理他腋下的杂草。她的长发拂着他的肩膀、脖子,浓郁的香水味道很煽情。他决定有所动作,实在受不了她的风骚如此戏弄着他,他打算认真给她点颜色看看。小兄弟也不是白养那么多年,不让她见识点手段,老觉得被她压着,给个女人控制住了,丢了他偶尔野食的面子。
     
       一扭身,他压住了她。沙发真的太小。当年老婆要买个L型旁边带小床的那种,他嫌占地方给否决了。早知道老婆有几年之后的先见之明,当时就该顺了老婆的意思买个大的。他跪在地上,一发力就把她给抱到了地下。她其实不重,只是他婚后伙食太好,肌肉逐渐转化成肥肉,力量也慢慢由全身各处集中到关键部位。上次老婆讪笑他做爱躺在下面懒得动弹,他当时还嘴硬说,你懂什么,我这是四两拨千斤,小家伙赛过千斤顶。刚才那一抱,好像有点闪了腰。唉!AfterThis,他真的要每天去做早操了,否则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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