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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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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调到这里来了,跟你在一起了,还管什么出国不出国?”
     
       “但如果你不出国又怎么把小付办出去呢?她的精神世界不是建立在出国去与高明会合这个梦想上的吗?如果她老是出不了国,她的梦幻世界还能存在多久?你答应她的事,却办不到,那不是太——说不过去了吗?”
     
       他自知理亏,辩解说:“反正是搞自费留学,在哪里不都一样吗?都是凭考试—”
     
       她想到她父母的态度,不寒而栗,简直不敢想象以后把黄海带回家去的情景,她也不敢想象跟着黄海上他家去的情景,便建议说:“你还是待在F市吧,那里是大城市,买书啊,辅导啊,都比较容易,出国的把握大一些。等出了国,把小付也办出去了,我们再——想办法。你现在调这里来,目标太大了,来了也不一定比现在这样方便,还不如我们都来办出国的事,以后到外国去相聚——”
     
       他想了一会儿,说:“你说的有道理,我也知道这是唯一的出路,但就是想跟你们娘俩在一起——天天在一起——每分每秒在一起。以前听我父母讲他们两地分居的痛苦,总是不理解,后来长大了又觉得只是那方面的痛苦,现在才知道两地分居是——什么样的痛苦——”
     
       “什么样的?”
     
       “我也说不清,就像是一个人被锯成了两半一样,一半总是在牵挂另一半,即使知道另一半没事,活得好好的,但还是牵挂,一定要亲眼看见了,亲手摸到了,才能放下心来——”
     
       这个“锯成两半”的比喻,石燕还是头次听说,但她觉得很贴切,就是那么一种感觉。这两个被锯开的一半,对他们来说,最难受的还不一定是锯齿啮咬身体的痛苦,而是不知道另一半究竟经受着怎样的痛苦。也许两半在一起,生活中也有很多苦难,但因为能看见另一半,能听见另一半,能触摸到另一半,那些苦难就是外在的苦难,而不是两人之间的苦难。当两个人可以共同经受的时候,外在的苦难就减轻了一半。
     
       “不是一个整体”,也许这才是最令人痛苦的,当她跟卓越在一起的时候,虽然人是在一起的,但感觉还是两半,而且是无法听见对方,无法看见对方,无法触摸对方的两半。她不知道哪种痛苦更痛,到底是人在一起,心却形同路人;还是心在一起,身却遥遥分离,反正她是两样都品尝过了,看来至少有一样还要继续品尝下去。
     
       两人沉默了一阵儿,黄海问:“卓老师——他怎么样?”
     
       她正在想着“身同路人”和“心同路人”的事,以为他在问卓越对他们未来的态度,便回答说:“他?他自己主动提出——不再联系了——为了孩子着想——”
     
       “他现在——处境不大好吧?”
     
       她把卓越的情况说了一下,讲到乔阿姨的现状,两人都沉默了。最后他感慨说:“我真的很难想象他在——印刷厂干活的情景,倒不是说那活有多么——低下,而是这种——惩罚方式,本身带有的——侮辱意义——”
     
       她也很伤感:“他的确不是一个动手能力很强的人,以前装卸个煤气灶什么的,都搞得满身油污,手也弄伤了,现在去干那活,心情又不好——肯定是度日如年。”
     
       “不知道这事有没有出头的一天。也许只有你能帮他——”
     
       “我怎么帮?”
     
       “把他办出国去。你说别人不知道你跟他的——夫妻关系,这个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怎么利用?”
     
       “别人不知道你跟他的夫妻关系,你就不会受到牵连,应该可以办出国的事,等到办成了,再利用你们的夫妻关系把他办出国去——”
     
       她听他的口气,好像她已经出国了一样,不仅好奇地问:“但是他这样的情况,国内又怎么会——放他走呢?”
     
       “那就看他在公安局有没有熟人了,如果有,他就能办到护照,只要有了护照,我估计他签证是没问题的——”
     
       她想到这个前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不由得问:“我们两个人这样——你把小付办出去——我把卓越办出去——那我们自己呢?”
     
       “我们?我们永远都是我们,不论我们在哪里,跟谁在一起,我们的心都是在一起的——我相信出国之后一切都会有转机的——就怕我出不了国——”
     
       “为什么你出不了?”
     
       “现在A大对出国卡得很严,听说考托福、GRE什么的,申请都要拿到校长会议上去审批,以前是各院系就可以审批,说明现在收紧了,我能不能报上名都还成问题。估计师院那边也有类似规定,所以你很幸运,及时从师院调出来了——”
     
       “但是我跟钢厂子弟中学有三年合同——”
     
       “没问题,从准备托福、GRE考试,到真的办成出国,也许真需要这么久——”
     
       她提议说:“如果你那边连考试都报不上名,那等我办好出国了,先把你办出去吧。”
     
       他笑了笑说:“你凭什么办我出去?我们不是夫妻,总不能办同学探亲吧—”
     
       她发现他们走进了一个死胡同,如果待在国内,可能就永远不能获得自由身;但如果办出国去,至少黄海得把小付带上,她也不忍心丢下卓越在国内受苦,可能最终两人都把自己的配偶带出国去,还是恢复不了自由身,前途真是一片黑暗。两个人唯有对着那对鸳鸯石,海誓山盟又海誓山盟,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时间和运气之上。
     
       刚过了几天,就听到卓越受伤的消息,他的手被什么机器弄伤了,丢了一个手指头,还有另两个也受了伤。她得到消息就跑去看他,见他手上缠着白纱布,脸色很苍白,神情也很沮丧,看到她来了,他伸出那只完好的手来抱孩子,孩子居然乖巧地没哭。他就一只手抱着孩子,用另一条臂膀扶住,看着孩子流泪。
     
       石燕心一软,鼻子发酸,眼泪流了出来,走上去对他说:“你——辞职不干了吧——”
     
       他哽咽着说:“辞不掉啊——我也想辞掉。但是问题没弄清楚——你走掉他们会说你畏罪潜逃。我走到哪里——他们想整我都可以找到办法——”
     
       “那我们想办法出国去吧,他们管不到国外——”
     
       “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出国?”
     
       “也许我可以帮你。”她把黄海的计划说了一下,但没提黄海的名字。
     
       他热泪盈眶地看着她,难以置信:“你——愿意这样——帮我?”见她点头肯定,他动情地说:“燕儿,不管你能不能帮到我,就你这句话,就可以支撑我——活下去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对我的好——”
     
       开学之后,石燕就彻底明白拖着一个孩子,干着一份教书工作,还想考托福GRE意味着什么了——那就意味着白日做梦,而且是饿着肚子做山珍海味的梦。
     
       姚妈妈很能干,也很尽心,但白天带一天孩子,也累到几乎虚脱,眼巴巴地盼着她晚上能接过手去。只要她一回家,姚妈妈就宁可做饭,也不想再带孩子。她自己周末也带过整天,知道那个劳动强度,所以很体谅姚妈妈,每天中午和晚上一回到家就把孩子接过去。
     
       她白天在学校跟那帮调皮捣蛋的学生们斗智斗勇一整天,下班回到家又要带孩子,也是累得够呛,到了晚上,就一心盼着孩子早点睡觉。等孩子睡了,她有时也把外语单词什么的拿出来,想背几个,但只要一翻开书,上下眼皮就打架,强撑着也没用,只好作罢。但睡梦里都不得安生,满眼是英语单词飞来飞去,大多数是拼错了的英语单词,有时白天好不容易记了几个单词,到了睡梦里却全被改成错的了。
     
       她一直记着自己那个一箭双雕的计划,就是要把卓越办出国去,要跟黄海在国外会合,她不知道这一箭能不能射下两只雕来,但她知道不办出国去,那就肯定一雕也射不下来,所以她总想早日考托福、GRE,早点办出国,但客观情况又是那么不允许,搞得她人无宁日,休息也休息得不安心,学习也学习得不安心,干什么都好像后面有鬼追着一样,只想快快快!
     
       平时她只能见缝插针地抽时间看点书,但“缝”不多,“针”也插得稀稀拉拉,到了暑假才能密集性地“插针”,因为暑假她回“洞洞拐”父母那边,白天姚妈妈帮忙带孩子,晚上父母帮忙带孩子,她可以集中精力啃几天书。
     
       复习了两个暑假之后,她在黄海的鼓动下报了那年下半年的托福、GRE考试,黄海也报了那次的考试。她听别人说托福、GRE考试的计分都有点像排名次一样,不光看你能得多少分,还要看其他考生能得多少分。如果跟你一起考的人碰巧都很强,那你的最后得分就相应要低一些;如果总体水平都低,你的最后分数就相应高一些。既然黄海也报名参加同一次考试,她就完全把自己当陪考了,因为她觉得她没复习好,是黄海老在那里鼓动她,还把报名费都寄来了,她才报的名,没做很大指望,权当是练兵,也算是去为黄海垫个底,确保黄海至少不是那次考试的最后一名。
     
       考试成绩出来之后,她惊讶地发现她跟黄海都考得不错,高居榜首,名下压着一大帮人,她的托福成绩比黄海还高,GRE跟黄海基本持平,真把她搞糊涂了,如果说托福、GRE好考吧,又有那么多人排在她后面;如果说托福、GRE不好考吧,又被她一下子考过了,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哪根筋转对了,只能说运气太好了。
     
       她跟黄海都向同样的学校递交了申请,因为不是同一个专业,所以不怕造成内部竞争。可惜录取的时候,他们没能被同一所学校录取,只能选了两个离得最近的学校,中间隔着几百英里。两人都开始做黄粱美梦,以为马上就可以在海外相聚,至少在各自的配偶出来探亲之前,两个人可以自由自在地度过一段难得的时光。
     
       哪知黄海的签证被拒签了,而她却一签就过,使她想起以前读中学时的一件事,有次运动会上,一个陪跑的人一直在中间跑着,到了最后冲刺阶段,突然一下子加大马力,跑到了最前面,把整个运动会上的人都惊呆了,那个人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现在的感觉就跟那个陪跑的人有点像,前面一直都是前后不着边的瞎跑,不知道怎么突然一下,就跑到别人前面去了,把本来属于别人的荣誉给抢跑了。
     
       黄海说:“这怎么是把别人的荣誉抢跑了呢?这说明你一直都被埋没了。一块金子,被埋在D市这么些年,现在终于得见天日,绝对没理由放弃。”
     
       她就这样误打误撞地来到了美国,到了美国连东南西北都没搞清楚,就开始打听办探亲的事。打听的结果,是她的儿子和卓越可以探亲,而黄海的确是八杆子都打不着。
     
       她给黄海打电话,黄海安慰她说:“你一心一意地办靖儿和卓老师的事吧,不用操心我,我很快就会办出去的,上次拒签肯定是因为我长得太难看,美国人觉得有碍观瞻,等我去整个容,肯定能签到——”
     
       “但你不是说你——那种很难——整容吗?”
     
       “那是老皇历了,现在科学技术日新月异——”
     
       不知道为什么,她听说他要去整容,就像听说他要去换心一样,没来由地很紧张,怕他死在手术台上,或者越整越糟糕,那就真的应了“洞洞拐”那边的一句话——眨巴眼整成了瞎子。
     
       但她知道没别的办法,只好冒这个险了,只要他没死在手术台上,不管他整得多难看,她都照样爱他。奇怪的是,她的所有思想准备都是朝着他会越整越难看的方向做的,不知道是因为她不相信整容术,还是因为她对丑陋的承受力比对英俊的承受力更强。
     
       她知道黄海出国的事只能靠他自己了,便着手办靖儿和卓越探亲的事。过来人都劝她一个一个办,不要儿子丈夫一起办,那样会搞得一个也办不出来的。在究竟是先办孩子还是先办卓越的问题上,她决定去征求卓越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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