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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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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多么可爱的憇适、宁静啊!
     
       于飞对于王亚芳花了那么多劳力,为装自己袓先尸骸寻找到皮箱的一片深情,而心不由己地伸出手把王亚芳的柔软的手握住,一正在这时,王亚芳好像蓦然一惊似的,用两只大眼睛向于飞瞥了一下:
     
       “于飞!咱们就这样离开纽约吗?”
     
       于飞一下愣着。
     
       “我们得感谢汤姆森,这么多年费尽苦心,可是,在纽约这几天,茜斯陪我们流了多少眼泪?我们丢下她就走吗?”说到这里,王亚芳把脸扭到一边去了。于飞从握着的柔软的手上感到十分轻微、十分轻微地颤抖,他知道她哭了,一他抱着歉意说:
     
       “亚芳,我太粗心了!”“我们万里海洋,东奔西跑,为了找……找……”于飞内心十分痛苦地抱着王亚芳的肩膀,不知说什么是好。沉默了一阵,王亚芳哽咽地说:“为了我们的祖先,汤姆森是因为朝鲜战场上的觉悟,可是茜斯为了什么?”这几句话使于飞心撕肝裂,无以自容,他平常有时嘲笑亚芳啰啰嗦嗦,可是,亚芳的心胸是什么样心胸呀?王亚芳缓缓地说:
     
       “于飞,我们在美国接触的都是中产阶级,他们家里华丽,、起码有一辆汽车,还有两辆的,可是茜斯家是什么样,只有两间房,陈设十分简陋,出门只有‘打的”……有的还步行。于飞,我在美国这么久了,我只见到这样美的一个美国人,她姿态美,不但面容美,更重要的是灵魂美。于飞!在美国毫无代价就为人服务的人是很少很少的,我们能把她顺手一丢,坐上飞机回波士顿过安乐的日子……可是,茜斯怎么呢?按照她的硕士学位本可找到一个收入高的职业,可是我们走了,下一批还有中国人来。她为美中友好这个组织,心甘情愿地过苦日子。”
     
       “你看,我来美国这么久了,没有一个美国人送我一点纪念品,只有她,你看!”她从手提箱里取出一只大红颜色上烫着美国金鹰的皮书签,短短的时间里,王亚芳和茜斯爱得非常甜蜜,在回来的汽车上,茜斯从手提包里取出书签,塞在王亚芳手提箱里。王亚芳想说几句感谢的话,却被茜斯的手把嘴捂着。茜斯倒亲亲地“在王亚芳嘴唇上深深吻了一下。
     
       “那么我们应该怎样报答她呢?”
     
       “不要什么报答,只需要一点温暖。”
     
       “你从我箱子里挑一样。”他们正想翻箱倒柜的时候,门铃急促而响亮地响了起来。于飞在卧室里连忙收起箱子,王亚芳就迈着轻巧的脚步去打开门房。
     
       汤姆森大踏步像扑进一阵大风走了进来。
     
       王亚芳觉得可笑忍不住笑起来,问道:
     
       “先生!你出了什么大事?”
     
       “大事,是大事。第一,我要跟你们确定一下买机票的账,还有就是算一算你们一路上的花费的账……”
     
       王亚芳深知美国人的习惯,花费是要一笔一笔算得一清二楚的,这可不是三言两语的事。不过算账是正常的事,在美国社会里对于这种事这样急迫这样露骨就令王亚芳有点厌恶,于是王亚芳要故意地捉弄一下汤姆森,因此她连连摇摇手说:“汤姆森!我可饿得受不了了,我想在餐桌上咱们有的是时间……”西方社会是尊重女性的。说完话,她就轻巧地立起身来,虽然年纪大了,有些发胖,但只是丰腴绰约,她一举一动还是很婀袅,很灵巧,特别是把手提包往肩头上一搭,那动作十分灵巧,十分潇洒。汤姆森受着“西洋文明”的约束,只有跟上王亚芳向门外走去。但是王亚芳听他口中嘶嘶嚷嚷:“光威士忌可不是个小数目啊!”她把皮鞋的后跟在木地板上踏得咔咔脆响--到了餐厅,他们寻找了一处面临大玻璃窗的幽静的座位。于飞不是出于礼貌,而是习惯让王亚芳坐在里面座位,自己坐在外面,尽管劳累了一天,而且在外国是没有午睡的习惯的,但还是整理了一下领带,显得十分潇洒,一声不响,安静地等候着王亚芳的排场。果然王亚芳很斯文,又很郑重地说了话。她的神态使得汤姆森一下愣着,王亚芳转而淡淡笑了一下,说:
     
       “账是跑不了的,那天你说要谈谈美国文化,现在我倒要跟你谈谈中国文化……”
     
       汤姆森伸着一只手指点着王亚芳的鼻子说:“王亚芳!那位先生把勺子放在盘子上。偶然说了一句要不要给他讲讲美国文化,就给你死死记着了,你真是天下第一女强人。”
     
       “只要不像你们美国报纸上常登的第一夫人,我就受之无愧了!”
     
       她这句戏谑的话一出,便引起一阵笑声。
     
       于飞说:“可惜我没做太平洋上一个小国的国王。”
     
       这一来,就爆发了更响亮的哄然大笑。
     
       于飞连忙伸出两手,连忙制止这一场面,不料冒出一句话来:
     
       “我们在这餐厅里是第二次大笑了,要再笑,经理先生就要把我们踢赶到大街上去了!”
     
       谁知道经理对于这幽默的言语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汤姆森一派正经,握着两手放在餐桌面上:
     
       “.第一夫人?请说,有什么大事?”
     
       “.我想中午跟茜斯聚一聚,我真舍不得和她就这样分手而去。”
     
       “我已发现你们像姐妹一样亲密了!”
     
       王亚芳把脸一板猛然甩过来一句话:
     
       “说正经事!”
     
       汤姆森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王亚芳说:“咱们是朝鲜前线的老朋友,你还记得,我们都叫你老汤,你还把我骂哭过,你自己倒怒气冲冲,扬长而去,可是,茜斯为了什么……奔前走后,从你话里听来,爱尔兰老人罗纳德,亨特这条线索是她挖掘出来的……”
     
       “的确如同挖掘尼罗河旁古老的坟墓一样,主要是她,我算得了什么?”
     
       “那中午的聚会就请你办吧!”
     
       汤姆森连连摇手:“旁的事我能办,这事我办不了。”
     
       王亚芳、于飞一下忽然不知所以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怎么办?
     
       “事情是这样,纽约美中协会会长是一个纽约无人不尊重的老人,中午要请你们午餐,还有一位女大学教授,也是很有身份的,当然还有会长的太太,他们订的是纽约最豪华的餐厅。”王亚芳气愤了:
     
       “什么会长,会长的太太,还有女大学教授?我只要茜斯!”“茜斯是纽约美中协会的秘书,不是她奔跑这个座席可不是好订的,她当然参加,我安排她,坐在你旁边,这行了吧!”
     
       空气一下缓和下来了。
     
       “你怎么不先告诉我,这就是美国的文化吗?”
     
       “我向你道歉。”汤姆森脸上露出有苦无处诉的神气。“难呀!爱尔兰老人,九十多岁了,谁知他那天发烧,好不容易找个日子……难呀!”
     
       于飞投出同情的眼光,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一下王亚芳,王亚芳也歉然地笑了一下。
     
       汤姆森十分滑稽地说:
     
       “该算的账总要算的吧!”
     
       于飞说:“这事我来……”
     
       在于飞跟汤姆森一笔一笔算账时,王亚芳转了一下脑子,想出一个主意,于是心中暗喜,不再做事,这时肚子真正咕噜作响,她夹起一簇又绿又嫩的生菜,那调料的香喷喷的味道令她非常惬意。她把下一道热菜吃完,斜瞧着这两个男人还在那儿仔仔细细算账,像一个医生通过显微镜观察细菌的经验,她噗哧笑了出来。于飞脸上泛起一阵红潮,由于家务事自己从来不管,在算账这种事上总是笨手笨脚,此时便自我解嘲地说:“我身边没带计算器。”王亚芳说:“那倒不是我怕你们的热菜变成凉菜,你们没看见穿红坎肩的已经在我们座位旁转了好几圈了。”汤姆森那种大国主义的自尊心又上来:“他们总是这样的,怕客人得添饮料……”王亚芳用雪白的餐巾捂着嘴脸笑得臂膀像过电一样急速地颤个不停。汤姆森不像于飞,他以美国人的神气说:“不是那样,我们美国男人管家比你们中国女人还精细。”王亚芳:“好,好,我往后得坐在家里了……”汤姆森瞥了一眼自己要的麦片粥,已经不冒热气:“还要兑牛奶呀!”便只好认输,把一堆账单都推给王亚芳,还说:“你的和于飞的都在账单上注明了。”“我们中国人可不如此,他的是我的,我的也是他的。这一来,账就好算了。”汤姆森说:“聪明,中国人聪明。”“不,不是,是我们缺乏资本主义的自私自利,一家人一道吃饭,还要每人出一份钱,丈夫跟妻子,父母跟女儿各出一份,有时为了算账还争得面红耳赤。”王亚芳一阵连珠炮轰得汤姆森把本来就大的蓝眼睛瞪得更大更蓝了。于飞为了解释开资本主义文明与社会主义文明相矛盾的冲撞,在旁边笑个不停。
     
       吃罢午宴,他们开车到茜斯家去,茜斯的丈夫在机场工作,办去波士顿的飞机票,可从中得到方便,不料这位粗壮的大汉,把两手大大张开,哈哈大笑:
     
       “从纽约到波士顿,每小时一班,不用订票,就像上公共汽车一样,上机买票,要是有什么笨重行李,我们倒可尽一臂之力,放到机舱可靠的地方。”
     
       三个男人又说又笑。
     
       王亚芳却把茜斯悄悄拉到墙角里去。
     
       汤姆森开玩笑地说:“只要有两个女人在一道就有秘密。”王亚芳:“你说得很对,不过这可不是你们华尔街证券交易所的秘密。”
     
       于飞说:“我看你还不如说摩洛哥赌场隐名埋姓不准照相的阿拉伯的王宫贵族。”
     
       王亚芳严肃地说:
     
       “你可不能说生长过伟大的纪伯伦大地的坏话。”
     
       于飞还在争辩:“你别弄糊涂账,纪伯伦是一回事,土伯伦又是一回事,不可同日而语。”
     
       她们一哄而出,和茜斯夫妇招手告别,坐上汤姆森从机场上租来的小汽车扬长而去。
     
       汤姆森看了王亚芳一眼说:
     
       “你弄什么花样?”
     
       王亚芳一声不响,于飞只坐在旁边抿嘴微笑。
     
       王亚芳和茜斯之间的秘密,就是王亚芳从于飞衣箱里找出的一件绣花的小巧玲珑的香囊。这时,她从自己手提包中掏出塞在茜斯手里。王亚芳、于飞把行动推迟到由纽约到波士顿的最后一班飞机。到了机场,王亚芳不得不按照美国的速度行事,她轻捷而急促地向飞机场候机厅电话机那儿跑去,可是一下那里有一位老太太在打电话,也是吩咐接机一可是这位外国女人这种多余的琐碎,简直使她愤怒起来了……“要把我的爱犬多瑙河带上。亲爱的!我一下飞机就要亲亲地吻它,不过我也马上要抱着她。”王亚芳轻蔑地说:“你把蓝色的多瑙河都糟践了!”这位老太太打完电话不无歉意地对这亭亭而立、面色不快的中国女人连连道歉,可是紧接着她又说了一句带金钱恶气的话:“为了这个电话,我花了不小的一笔钱呀!”那意思是我没有白花了你的时间。王亚芳理也没理这个美国女人,心里却在暗暗诅咒,马上给苏雪梅通电话,一听到苏雪梅那动听的声音,怒气立即打消了一半,可是苏雪梅说了一句:“我要准时到机场欢迎你的先生。”
     
       “先生,先生,出国半年多,就学了这一套……”她这话把苏雪梅吓了一跳,然后,她又噗哧一声笑了,说了声:“拜拜”。
     
       突然间,茜斯静悄悄出现在机场,走到王亚芳身边。王亚芳和茜斯紧紧拥抱着。
     
       扬姆森逗笑着:“小心,不要像双生树一样胶在一道掰不开来了!”
     
       于飞对汤姆森表示感谢:“博士!你陪了我这么多时间。”
     
       汤姆森幽默地说:“你不忙谢,反正到波特兰才最后分手呢。不过你来波特兰提前两天给我打电话,不要忘记你是来回机票呀!”
     
       “用不到担心,我不会偷偷溜掉,浪费你那张票,再说我也不情愿从口袋里掏我的钱呀!”
     
       俩人又发出一阵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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