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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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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飞嚅动了两下嘴唇,还没说出话……汤姆森却抢在前面说:“这是我邀请你到美国来最主要的目的。”
     
       于飞一时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他想:“美国人有一个优点,就是认真,做一件事一定做到底。当然不一定是全部美国人,起码像汤姆森这样的人。”于飞声音不高但十分恳切地说:“我不知道怎样感谢你才好。在朝鲜前线,我们俩信口说的一句话,你不但牢牢记着而且认真做到了。”汤姆森思索了一下说:“我希望这是美国人对中国人的报答。我要美国青年人记住一在这自称世界上最富强的国家,在创造自己的历史时是中国人用生命帮助了我们。”于飞表面沉静而内心焦灼,“那么我什么时候……”汤姆森伸出一只手制止了于飞:“这是一个爱尔兰后裔的老人,叫罗纳德‘亨特,住在纽约附近的一个小地方。你既然到了美国,我们就不忙吧!我们还有些事情要做呢!”
     
       关于于飞到美国来寻根的事就谈到这里,晚餐也就结束了。他们来到客厅里,坐在沙发上。于飞忽然觉得心里很焦急一这已是夜间,王亚芳的电话应该来了,他几乎没有心思打量一下这客厅的景象。正在这时,电话铃突然急促地响起来,他几乎要跳起来,可是他又忍耐住了。只见珍妮从厨房里急匆匆地跑去接电话,于是像旋起一阵热风,热烈地谈起来,说得又忙又快,中间不断响起哈哈的笑声。汤姆森耸了耸肩膀,说:“你看这就是美国老年人的处境,一每到星期六儿女轮流打一个电话来,这就是全部的幸福了……你看珍妮已经幸福得笑了,你听……”于飞果然听到珍妮谈话里夹杂着欢笑的颤抖的声音。汤姆森看了看表说:“糟了,她这电话一打就是一个多钟头。你夫人怎样拨电话,也打不过来,我得去干预一下。”“不,这是最神圣的时刻,你不能剥夺母亲的幸福。”于是汤姆森没有动,把眼光移向窗外。于飞也跟着向窗外看去,哎呀!多么美丽的夜景啊!透过松林,闪亮着一道河流。这条河叫威拉米特河,河面上倒映着城市放射过来的灯光的倒影,--点点,一滴滴,随着汨汩水流,拉着金黄色的链条……虚线一样在微微颤抖。客厅里面相当华丽,一圈沙发,临窗有一个头部微微翘起的长榻。尽管墙上有几幅现代派彩色画,这屋里基本上由金黄和雪白两色组成。汤姆森显得很不安宁,终于走到珍妮身后用柔和的声音:“你还是少讲几句吧!于的夫人要来电话呢!”珍妮睁着两只吃惊的大眼睛向于飞瞥了一下,表示歉意,尽管如此还是又讲了十分钟,里面还夹杂着哈哈的笑声。于飞思念王亚芳的心情的确愈来愈强烈,愈来愈难以忍耐,尽管他面部镇定自如。医生分为两大类:一类是不懂得心理学的,只是把人当做一种物质,来任他处理,冷酷无情,无动于衷;一类是懂得心理学的,在病人严重的痛苦关头,他知道他的一句温暖的话、一个微笑给予病人是多么大的安慰。虽然汤姆森是属于后者,他从不动声色的于飞身上感到一种焦灼的期待,珍妮的电话终于讲完。果然,他一讲完,电话铃就急促地嘟嘟响起来-一于飞很想一跃而起,但又压制了自己,他知道:“接电话是主人的事……”在汤姆森举着电话耳机向于飞示意时,尽管他放稳脚步,可还是过于急促,汤姆森有点诡秘地陕了陕眼睛,微笑着。于飞接过电话耳机就听到王亚芳急促的声音:“于飞!于飞!”于飞一听到这亲切的声音,心灵上流过一道细细的暧流,但是随着呼唤他的声音,他听到她在气喘吁吁。
     
       “是我,亚芳!你是刚刚赶回来的吧!”
     
       “可不是,老头(指她的导师路易斯‘马丁)为了我发表了一篇关于帕金森的论文,特别高兴,发议论,滔滔不绝……急死了!急死了!”
     
       事实经过是这样。王亚芳从导师家出来,把汽车开得飞快,又一口气急急爬上三层楼梯,一进屋,她习惯地把两只平底皮鞋一甩,坐到沙发上就拨电话。
     
       于飞说:“我祝贺你写出高水平的论文。”
     
       “你不要逗乐了我问你顺利吗?”
     
       于飞用宽厚而洪亮的声音说:“不但顺利,简直顺利极了。我告诉你,刚才汤姆森,库迪库姆先生说,他已经找到了我祖先遗骨的线索。”
     
       “那好极了。”
     
       王亚芳的喘息声平稳下来,她的声音变得温和恬静。她脸上先掠过一阵惊讶,随即变得十分严肃。
     
       “你打算怎么安排呀!”
     
       “那人在纽约附近,下一步,汤姆森会把我带到纽约去。”
     
       “我也去,咱们在纽约见面好不好?”
     
       将近一年时间没有见面,他们多么热烈地盼望快些见面呀!当然于飞马上意识到王亚芳到纽约,更重要的是伴同他一道去寻觅祖先这一隆重事件。
     
       “等汤姆森,库迪库姆先生安排好了,我会通知你。可是,我想你还没吃饭吧?”
     
       “我马上吃饭。”
     
       “吃什么?”
     
       “方便面。”
     
       “你那儿有方便面,夺要好好吃两碗!”
     
       俩人快乐地笑起来。于飞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有点惭愧--这不是对珍妮丰盛晚餐的不恭敬吗?他便偷眼望了一下珍妮,珍妮果然睁大两眼看他,他的脸颊一下有点发烧,其实珍妮只是为了于飞这时感到的欢乐而高兴,她并不知道什么是方便面。
     
       王亚芳的声音,“你早一天通知我,我在纽约等你。”
     
       王亚芳放下电话,其实她并没有去吃方便面,只是一个人把两腿盘在沙发上,一动未动,她浸沉在一种无比的幸福与欢乐之中。她透过窗玻璃看着波士顿的灿烂的灯光,看着为灯光闪耀得一亮一亮缓缓流动的查理斯河,她好像第一次发现波士顿之夜如此美丽。
     
       于飞容光焕发地走回客厅。
     
       汤姆森摇着满头白发微笑地望着他,而后伸出两只长长的手臂跟他拥抱,随即微微地张开两手说:“现在上帝该给我们一刻钟--刻钟的享受了。”他到餐室,从架橱上取来一瓶威士忌,两只玻璃杯,杯里放了水晶一般发亮的冰块,他斟了酒。一看到这琥珀色的酒和冰块,于飞忽然想到飞机上的什么……没有等他凝想,汤姆森扭动了一下音箱上的电钮,屋中立刻飘荡起音乐的声音。为了他同汤姆森同趣感到高兴,拍了一下手:“好极了,一《悲怆》……古典音乐中有两个《悲怆》:一个是贝多芬的;一个是柴柯夫斯基的一也许由于这是柴柯夫斯基病榻上的临终一曲。”他后来喜欢的贝多芬的《悲沧》让位给柴柯夫斯基的《悲怆》。汤姆森向他举了一下酒杯,他才从乐声中醒过来,他微微摇了一下酒杯并听到冰块相撞的细碎声音。他想到:“美国的第一天过得是多么美满呀!”汤姆森从他那温和的面容上好像懂得他心中想的是什么,无疑这想法对汤姆森是一个安慰。他觉得他的安排一切和谐、完满。他慢慢地啜完酒杯里的威士忌,还把剩下的一小块冰块含在嘴里--股凉气使他感到清凉、舒爽。
     
       汤姆森说:“中国有句话,叫什么知足者……”
     
       “知足者长乐。”
     
       “我看你应该痛痛快快地洗个澡,好好睡一觉了。”
     
       他们走上楼,于飞在浴室里用微温的水洗了头和身子,而后用干手巾把全身擦得干干净净,他觉得全身神经松弛,披上长浴衣走回自己的住室。当他躺在床上,伸手将悬在床头上空一盏电灯垂下来的线拉了一下,关上灯。他躺在软绵绵的床上,忽然想起什么,是什么?从刚才那杯威士忌,他想到在飞机上看到红色的太平洋后,曾经想过:“这红色我在那儿看过……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现在他忽然十分明确地肯定:“这红色在这里!”“这红色在这里!”一个矫健婀娜的女人正是王亚芳,既不调协,又很调协,她在冲天而起的烈火中,她整个人像火一样红,像火一样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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