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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请你留住这个女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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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一度的“秧歌节”来到了。这是市委、市政府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的一大举措。红红火火的秧歌扭在前台,台后则是一场隆重的招商活动。李云朋赶到海平,参加了招商剪彩仪式,又与外商进行了项目治谈,当然少不了提到海底隧道建设项目,但外商却因渤海潮时望而却步,李云朋只能望洋兴叹了。
     
       大龟村的舞龙帆也来到海平参加秧歌节。李小双负责舞动龙头。李老奎过来了,他穿着一一身新做的衣服,腰间扎着红腰带,迈着坚实的步伐走在队伍最前面。只听他用粗犷的嗓音喊了一声:“乡亲们,舞起来!”只见两条巨龙时而厮守对垒,时而相依嬉戏,引得街道两旁的市民不住击掌叫好。
     
       李云朋从海平宾馆走了出来,他知道父亲带着舞龙队来了,他要去看看。挤进人群,李云朋看见父亲正神采奕奕地站在鼓乐队旁边。他走过左摞住父亲的手,俯到父亲身边问:“爸,身体好吧!”父亲也俯在他耳边说:“你送的那洋玩意挺管用啊!”
     
       李云朋笑了。他看见李小双正尽情地挥动着龙头,额头上沁满了汗珠。他心甲一痒,走过去从李小双手中接过龙杆,随着鼓乐耍动起来。人群中存人认出了李云朋,禁不住鼓起掌来。
     
       李云朋看见养父李老奎就想起过去的节情。他的亲生父亲和母亲是科学家,是当年为救护其他同忐而被渤海潮卷走的,李老奎就成了他的爹。李云朋的到来给李老奎带来了一些喜气。李老奎的老娘说,李老奎婆娘患的是不孕症,要是抱养一个孩子就能把病给治了。龙化湾多少年都有这个说法。还就被老太太说着了,从此李云朋给李家带来了李云红和李小双。李云朋是吃百家奶长大的。他记得吃过朱庆忠老婆辣花的奶水。辣花刚生下了一个娃崽儿,喂着喂若就喜欢上了小云朋。朱庆忠上门索要这个孩子,被李老奄给骂了回去。李老李从此不比辣花喂孩子了。当时王龙堂的妻子葛玉琴刚牛下她的宝贝闺女王银娜,奶水很足,李老奎瞧不上她这个黑五类,可为了这个孩子就不能跟葛玉琴较劲,只好矮矮身去求她。李老奎不直接去求她,而是让大队支书给葛玉琴下命令。那时的葛玉琴还活肴,王龙堂也很老实,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服服帖帖地接受改造,让他老婆老老实实地给小云朋喂奶。自己闺女饿哭了,她还是把奶头塞进小云朋的嘴里。就在李云朋学走路的时候,得了一场重病,险些要了孩子的命。小云朋发烧,被送进蟹湾公社的医院。当时医疗条件不好,小云朋几乎没有救了,医生见他没有点声息了,就让李老奎把孩子埋了。
     
       李老奈抱着没有一点脉搏的小云朋,流着眼泪走向老坟地。走到半截路上,李老奎就掉转头回家了,他想让孩子先回家挺一宿,哪有死去的人不回家打个站呢?李老奎把小云朋放在自家厢房里,夜里这小家伙竞然有了动静。李老奎半夜爬起来,去厢房里看他,果然看见小云朋轻轻地哭了,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活了。李老奎每天到海边造船,都带着小云朋,歇息的寸候,李老奎就教他学走路,开始是教他学木匠的走路。木匠走路像拉大锯一样,走出节奏来。小云朋走几步就跌倒了,李老奎耐心地把他扶起来,摇摇摆摆地走了一阵儿,还是跌倒了,他在老河堤上爬着,活活一个上孩子。李老奎肩上搭着一件灰色的汗褂,光着脊梁瞅着他喊,小子自己站起来!小云朋就自己爬起来了。他实在走不动了,李老奎就将他抱进新打的木船里玩。小云朋对木船的感觉很独特。他是被母亲生在木船电的,现在他闭上眼睛都能感觉到木船的味道。那是什么样的味道呢?他一句话是说不上来的。他在船里玩得不耐烦了,就吵闹着要去下海。李老奎冲着他的天灵盖狠狠一拍,骂着,小狗口的,跟你爹一个样,海里是你玩的地方吗?小云朋被拍得一咧嘴,哭了。李老奎就拿来一块盐哄他,他见到那块盐,真就不哭了。他见到了像魔方一样大的盐块儿,竞然还放进嘴里啃着,咸的他连连吐着唾沫。龙化湾独独不少的就是盐哩,李云朋现在依然还记得那时的盐粒儿。那是一粒水晶般洁亮的盐,微微泛着一点亡,泛一点点灰,碎块上还有一些麻麻淡淡的小亮点儿,让人看了心明眼亮。李云朋眼睛亮而有神,是不是与这块盐有关系呢?在新船里玩这粒盐是他小时候记忆最深的事情。
     
       有一天,小云朋把这粒盐给摔碎了。大人们没在意,可气坏了小云朋,他哭了。李老奎又弄来好几块盐粒儿都没有这块大。碎盐散落在地上,晶莹剔透,就像阳光的碎片,就像一眨一眨的眼睛。记得上初中的时候,家里孩子们多,李老奎家里十分困难。李云朋吃不饱饭的时候,就到海滩上捡来盐粒,偷偷放进书包里,饿急了就悄悄在嘴里含两粒。这个秘密他跟谁也没说过,上大学的时候孟瑶发现他的行李包里有一粒很大很大的盐,可不知他要干什么用。他一个字也没提。跟他们说这个,他们能理解吗?说不定还以为他搞收藏呢。
     
       起初,李老奎是想把李云朋培养成为一个好木匠,是把造船的好手。村里村外想跟李老奎学徒的人很多,木匠是个手艺,荒年饿不死手艺人。李云朋有着这样的条件是很多人羡慕的事情。李老奎曾叮嘱他,学了手艺是一辈子的饭碗!穷怕了的他很想学个手艺。李老奎还将造船的故事讲得神乎其神,使他对船师有了神圣的敬畏。老人说到兴头上,就有造船的古谣从他那烈酒腌粗的嗓门里慢慢流出。李老奎并不想让他上学,做个好木匠是不用上学的。云朋是家里的老大,眼瞅着兄弟姐妹们就要失学,他先退学了。老师几次到家里找他,还好生埋怨李老奎存有偏心眼,老师还说,你们这家子男男女女都算着,谁读书都没有云朋读书有用。云朋是那块好料子!老师污蔑了那些孩子,李老奎心里很不痛快,老师越说他越不顺从。真正改变李老奎想法的是“文化大革命”那年,当时轰动全国的“渤海造反兵团”就在龙化湾诞生了。李老奎不能造船了,被赶到填海造田的队伍里。尽管李云朋年龄小,与红卫兵挂不上捻儿,他还是被热血鼓动着加人队伍,砸海神庙贴标语。李老奎气得浑身颤抖,从游行队伍里拽出了李云朋,像提小鸡子一样将他揪回家里。小云朋不服,李老奎就用造船用的扁尺狠狠抽打他的屁股,打出一条一条的血棱子。李老奎想让他上学了,他突然觉得砸锅卖铁也要供孩?上学。读书才能做官,做了官才能说了箅,做了官才能保证他造船。就是这个极为朴素的道理,支撑着李老奎供养着李云朋回到学校。当时学校已经乱了,李老奎就求一个靠边站的老师给他补习功课。老师家里老爹死了没钱买棺材,李老奎就将为自家老爹准备的棺材送给了老师。李石朋闭上眼睛都记得那口红红的棺材。
     
       李云朋永远也无法忘记自己的养父。他走近老人舞动起龙杆,舞了十来分钟,已经汗流浃背。李小双看在眼里,走过去接过了龙杆。李云朋走出场外,喘着粗气,心想:如果不是弟弟上场,自己就要当众出丑了。
     
       就在这个时候,李云朋的手机响起来,是杨岚从省城打来的。杨岚忧虑地说护照的事还没办下来,很烦恼,不知下步怎么办。
     
       李云朋劝慰她:“别泄气,这可不是你的性格!这样吧,你来海平散散心吧,我代表海平人民欢迎你!”
     
       电话里的杨岚笑了:“你可别哄我,不怕我打扰你吧?那好,我后天动身。”
     
       刚刚放下电话,铃声又响了。“喂,杨岚吗?”
     
       “杨岚?谁是杨岚啊,是你爱人吧?是不是想媳妇想疯啦?”
     
       “啊,是同欣颖吧!拿我开心呢!”
     
       “渤海潮的资料早就出来了,找不到你,听说你跑到海平扭秧歌去了。”
     
       “是舞龙灯,那景象很振奋啊!这样吧,我派车去接你,你顺便把资料带过来,我请你吃晚饭!”
     
       “太好啦!是得宰你市长一冋,我吃韩国烧烤!”
     
       海平市有一条着名的烧烤一条街,在一个幽静的小店里,播放肴舒缓的韩国昏乐。李云朋和司欣颖面对酒坐着,通红的炭火烤得二人脸颊暖暖的,烤熟的羊肉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李云朋边吃羊肉串,边看着司欣颖带来的资料。司欣颖说:“先收起来吧,看你挺劳神的,灯光又暗,你又不是猫。”李云朋眨眨眼:“我这眼还真不行,我属鼠,鼠目寸光。”司欣颖说:“我先给你介绍个内容提要吧!我国是世界上海洋自然灾害最严重的少数国家之一,其主要种类有灾害性海浪、海冰、赤潮等。台风卷起的海潮来。高纬地带的冷空气与来自海上的热带气旋和温带气旋的交互影响,使我国沿海大风与巨浪连接不断,并在沿岸形成灾富性的大潮。”李云朋认真地听着,看着司欣颖充满朝气的面庞,品味着女孩的美丽。司欣颖继续说:“渤海潮影响的范围…般为数十至上千米,持续时间可达一至一百小时,如逢天文大潮期,常形成重灾。我们渤海是首当其冲啊!”李云朋仍听着看着,忽然抬起脸来问:“喂,你怎么不说啦?”司欣颖嗔怪地说:“我说什么呀,我看你并没有用心听,你总看着我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傻呀?”李云朋脸红了,他笑出声来:“我在听,你也不傻,可能是我傻了那么一阵。谢谢你鞭辟人里的研究啊!”司欣颖笑笑:“谢我什么呀!其实我也是在帮爸爸工作。渤海属内海,它的渤海潮有极为特别的规律。我跟随爸爸去过魔鬼海域,把气枪放进去测试电波,有一个很大的暗涌。”李云朋深思着说:“看来这正是建设海底隧道的关键所在啊!”司欣颖说:“对,也就是说如果不能制服这个暗涌,即使建成海底隧道,也无法免遭被冲垮的危险。”
     
       “对!和我分析的一样,也是君子所见略同。”骆宁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李云朋和司欣颖惊讶地看着他。
     
       骆宁走到李云朋面前:“李叔叔,您日理万机,夜晚也不得休息,我敬你一杯!”
     
       李云朋听出骆宁的话里有话,他并不介意,与骆宁酒杯碰在一起,一饮而尽。他拉过一把椅子,拍拍骆宁的肩膀:“侄小子,快坐!”
     
       司欣颖沉着脸看肴墙角。
     
       骆宁拿过桌上的酒瓶又倒了一杯,对司欣颖说:“老同学,我也敬你一杯。”
     
       司欣颖不看他,也不喝。
     
       骆宁自己都喝了,喷着酒气说:“老同学,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感情变化够快的,赶上渤海潮了。”
     
       司欣颖“霍”地站了起来,气愤地说:“骆宁,你少胡说!你不配谈感情,要说变化,也是你变化在前!”
     
       骆宁阴阳怪气地说:“我变了,我就变了,朱梅又美丽又温柔又知道疼人,我们相见恨晚啊!”“你给我滚出去!”司欣颖吼道。
     
       “滚就滚,我怕你呀。”骆宁向前迈了一步,打了个趔趄,李云朋忙把他扶住,说:“你小子喝多了吧?我送你到卫生间吐吐好了!”
     
       骆宁甩开李云朋,自己踉踉跄跄走了。李云朋朝司欣颖笑笑:“这小子还是倔脾气,他喝多啦,胡说八道,男人嘛,不喝洒的时候,天是老大我是老二;喝酒的时候,我是老大,天是老二。你可别在意呀!”
     
       海平市高大的市政府后身有一座普通的院落,院子里坐落着几栋普通的两层灰色楼房,这里住着市委、市政府的班子成员。那还是八十年代初的建筑,挡寸建成它时还很抢眼,布民们议论纷纷,起名“腐败楼”。随着时间的推移,周围都建起了塔楼,还有几幢红楼,很多市民已住进了卨楼大厦,“腐败楼”已显得有些寒酸了,于是就又有人起名叫了“公仆楼”。骆振江市长就住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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