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四个女人几台戏
杨可是个正人君子，我们之间仅限于工作关系，说得再近一点，我们成了好朋友，仅此而已。但是，我怎么能让自认为阅人无数的婆婆打消成见呢？
答案似乎不太可能。我只有把力气花在草莓上。我想，等我的试验田喜获丰收，能够把婆婆的本金还清，也许可以扬眉吐气吧？
遗憾的是，杨可和我越来越疏远了。除了每天必要的交流之外，没有一个多余的字。我明白，他是为了我好，努力避嫌。
对于婆婆，我无语。
中秋节很快就到了，外婆这几天有些不舒服，吃的东西明显减少，还有呕吐的症状。老妈就一直陪伴在外婆身边。我也常常过去，但是杨墨说，中秋节只能在他家度过，这是婆婆的意思。
婆婆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古语里的老规矩，她记得清清楚楚。
刚刚移栽的小草莓苗就像个婴儿，需要特别细心的呵护。我忙完了田里的事，又到村委会转了一圈，大家都回家准备过节了，办公室空无一人。
我给老妈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要在婆婆这边过中秋节，老妈表示理解和支持。
“丫头嫁了人，就是杨家的人，中秋节自然要在婆婆家过。”
我忽然鼻子发酸，其实我好想陪陪老妈的。从长大到现在，我还是第一次不和妈妈在一起过中秋节呢！虽然我们近在咫尺，却依然只能“天涯共婵娟”！
再一次，我意识到了身不由己！
杨墨也早早回来了。婆婆看到我们到齐了，就吩咐早些开饭。
“以往的中秋节没有什么客人来，酒店很清静。但是今年人们的观念改变了许多，还没到中秋呢，预约的订单已经满员了，今天晚上会格外忙碌，所以我们早些开饭。墨儿，小晴，实在忙不过来的话你们也要上哦！”婆婆吩咐道。
我点了点头，帮忙应急是必需的，救场如救火，我没有怨言。
“妈，你放心，我很乐意为大家服务呢！”我笑笑，努力营造我和婆婆之间的温馨氛围。
“看看，人家小晴虽然是大城市来的女孩子，却一点都不懒惰，比时下那些好吃懒做的农村女孩强多了！”杨墨的外婆赞赏地说。
“是啊，小晴是很不错，要是能够早点生个孩子就更好了！”奶奶附和道。
“这是我们家最重要的一件事！墨儿，你们要心里有数，我们家有两件事最重要，一是餐馆的经营，另一件就是你们哦！”婆婆慢慢开了口。
杨墨每逢这时，就哼哼哈哈。我对此很不满，偷偷地白了他两眼，希望他能站出来，替我说句话。我这个时候，怎么能要孩子呢？
婆婆慢慢地补上一句，这句话让我震惊了！
“等小晴生了孩子，就专职在家带孩子吧！不要抛头露面的，影响不好！我们家不在乎那几毛钱！”
“妈，我有事情要做呢，闷在家里恐怕不行！再说了，孩子是一定要的，不过，我想晚几年再要。”杨墨不表态，我只有霸王硬上弓了。
“哦，那可不行，我们家就杨墨一个男孩，必须传宗接代，早点要个孩子更安心些！如果是女孩子，还有机会再生一个！”婆婆说。
我没有想到，婆婆满脑子的封建思想、男孩观念，一时有些发愣。
搁下饭碗，客人就开始陆陆续续进门了。
我和杨墨二话没说，换上工作服，开始干活。
沏茶，上菜，上馄饨，上糖芋头，我们忙得不可开交。
中途，杨墨神秘兮兮地附耳上来说：“有人点歌，我去拉了《二泉映月》，可他们还要听苏轼的《水调歌头》，怎么样，你来一首？”
“你说的是《明月几时有》吧？可是，这儿没有钢琴啊！”
“夫人，随我来！”杨墨牵着我的手，一起走进了准备室。这儿是员工换衣服的地方。在房间的中央，我看到了一架崭新的钢琴。
“啊，这儿哪来的钢琴啊？”我又惊又喜，走过去尽情抚摸着它。
“我送你的中秋节礼物。怎么样，喜欢吗？”
我激动地跳了起来。
“去为客人演奏吧！我是为了酒店！”杨墨冲我挤挤眼睛。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我边弹边唱，不知不觉中，我沉浸在了琴音里。
“太好了！在家乡能听到这样的歌，实在是不虚此行啊！”一位老先生站了起来，一边鼓掌一边激动得老泪纵横！
看着他如此激动，我不由自主地走过去：“老爷爷，你是华侨？”
“我年轻时离开家乡，到台湾去了，在那儿一住就是几十年，现在回到家乡来过中秋节，和我的亲人们在一起，所以特别激动。没想到，家乡的变化很大啊！闺女，你弹得实在太好了！那个小伙子得二胡，拉的也不错。人在异乡，最渴望听到的就是家乡的曲子——《二泉映月》啊！”
“爷爷，我们这里已经有了属于农民的老年大学了，而且，我们的草莓种植就要开始了！明年你再来，就可以吃到我们无锡产的草莓了！”我欣喜地告诉他。
“好，明年春节我回来，希望可以吃到家乡的草莓！”他郑重地和我们拍照留念。
我的心也忽然激动起来，我期待着草莓的种植能够成功。也许，广阔天地真的会大有作为？
我这边还豪情万丈呢，婆婆那边不乐意了。
等客人吃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活不算多了，婆婆把我们叫了进去。我看到奶奶和外婆都在，她们正襟危坐，面前摆放着月饼。
“哦，我们还要吃饭啊？”我问。
“对，现在时间终于是我们自己的了！我饿了，要吃要吃！”杨墨抓了一块月饼就要吃。
“不行，先放下，你爹还没吃呢！”奶奶说。
“哦，对，我们要先祭奠我爹。”杨墨端上一盘月饼，恭恭敬敬地转过身来放在八仙桌上。我才看见那张桌子上，婆婆准备好了香炉，杨墨点燃了香，一股特别的香味在屋子里缭绕起来。杨墨再一次转回身，端起酒杯，举眼向天，默默地念叨着，然后酒杯倾斜，在地上画了个半圆之后，再倒一杯酒，端放在香炉旁边。
婆婆和奶奶她们端坐着，一眼不眨地望着杨墨的举动。
等杨墨再次落座，婆婆就开始发话了。
“现在，就当你们的爹也在场，我们总算是团圆了。”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你们的爹来找我，他让我转告你们，尽快要个孩子，他希望早点有个孙子。”奶奶突然面色沉重地说。
我的心忽然一下下发紧，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缭绕心头。
“墨儿，你说呢？你从小是个孝顺的孩子，从不违逆长辈的意愿，你是大家公认的好孩子，你知道该怎么做的，不是吗？”外婆用希望的眼神看着我们。
杨墨感觉到了这份沉重，故作开心状地笑笑：“我们干了这阵子活，饿了，让我尝尝今年的月饼好不好吃。”
“不准吃，先回答问题！”婆婆忽然沉着声音命令道。
“这，不能再商量商量吗？晴儿正在种草莓，等明年再说不好吗？我们都还年轻！”杨墨看到了我求助的目光。
这是中秋节，我不想因为我搅扰了气氛，绝情的话说不出口。何况，她们搬出了杨墨去世的父亲，话题显得有些沉重。三个女人一台戏，加上我，是四个，那么，如果盛装演出，会是几台戏？
我埋着头喝茶，心底的耳朵却竖了起来，在紧张的空气里打探。
“妈，让晴儿赚上一把钱，她会更快乐！”
“我们家不差那点钱！再说，房子都在无锡买完了，你们还有什么经济压力不成？早点生个孩子，最好是男孩，我给你们二十万！要是按我的意思，晴儿怀孕之后干脆就辞职得了，这个工作干什么干，工资那么低！女人嘛，相夫教子就成！”
看来婆婆的意思是，希望我做全职太太，宅在家里养孩子，而且还要养个男孩。我心里忽而十分郁闷，甚至有些气愤。真的嫁了人，就失去全部自由了吗？
“妈，我看您经营这个酒店，不是挺好的吗？一点也不比男人差啊！”我抬起眼睛，看着婆婆。
“正因为我在江湖混，才知道女人出来做事的艰难，才想让你过得安逸一些。我那时候是被逼无奈，如果有你们的爹在，我宁愿在家做个贤妻良母的。”婆婆这句话倒是饱含真诚，我甚至看到了她眼角的泪花。
杨墨看母亲动了感情，便不言语了。
“妈，我还是想晚些要孩子，我要把自己喜欢的事做完！”我的声音不高，但掷地有声。
所有的人，包括杨墨，都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