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往事如烟(4)
小美被她骂得愣眉愣眼地说：“扫墓不都是用百合花吗？”
大老婆说：“孟飞一辈子都喜欢画玫瑰，我们过去生活在乡下他还种过玫瑰，他喜欢红色的玫瑰，立即换掉！”
小美吓得直哆嗦：“好好好，您放心，马上换。”
好不容易大老婆走了，小美一回头更生气，素素在旁边乐。
小美说：“你乐什么？没听到啊，立即换掉！”
素素说：“又不是我买的，你自己找花店换去。”
门推开，又进来一个戴黑色墨镜的中年女人，用手绢擦着眼泪抹着鼻子，哼哼唧唧地哭。
小美迎上去说：“您也是孟飞的家属吧？请先去房间休息。我布置的灵堂您满意吗？”
二老婆瞪着小美厉声说：“什么叫我也是孟飞的家属？还有谁来了？我是他一辈子最爱的人，其他人没有资格来，明白吗？”
小美说：“明白。”
二老婆的话还没说完，听见门口有一个怪里怪气的声音：“谁是最爱的人？孟飞一生，只爱我一个，对不对？”
又进来一个穿黑衣的年轻女人，水蛇腰，大眼睛，也用手绢堵着鼻子，两只眼睛哭得红肿，旁边一个年轻的男孩扶着她。
她是孟飞的三老婆。
二老婆一见三老婆就疯了：“小妖精，你也敢来？孟飞就是死在你手里的。”
三老婆说：“拜托，他是去纽约办画展的路上死掉的，他亲口对我说，和你在一起犹如在地狱。孟飞啊，是你亲口说的对不对？”
三老婆抱着孟飞的骨灰盒，好像活人一样质问，二老婆抢回来，放在桌子上。
二老婆说：“你没有资格碰他。”
小美在旁边干笑着劝：“您二位都回房间休息，灵堂刚刚布置好。”两个人同时看了一下灵堂。
小美说：“我知道他最喜欢的是红玫瑰，我马上就会换掉。”
二老婆说：“胡说，他最喜欢的是菊花，金黄色的菊花，必须全部换成菊花。”
三老婆冷笑道：“你根本不了解孟飞，其实孟飞喜欢美人草的，对不对？全部换成美人草。”
二老婆说：“你真可笑。”
三老婆说：“你更可笑。”
素素劝解着：“好了好了好了，他都挂在墙上了你们俩还吵什么呀，回房间休息吧。我相信他活着肯定最害怕你们吵架，让他安安静静地走，对死者保持一点儿尊重吧。”
两个人恨恨地离开了。
门一关，小美长出了一口气，坐在沙发上，学三老婆的台湾腔说：“对不对！”
素素说：“全靠我吧。要不然你搞不定的，对不对？”
小美从沙发上弹跳起来：“换花都是我的功劳，是我在挨骂！我把花换成美人草、红玫瑰和菊花，其他方面就不需要你了，你回去吧。”
素素不满：“你这是轰我。”
小美说：“房间是我设计的，工作是我安排的，现在我不需要你了，走吧。”
素素气得指着小美的鼻子半天，扭头摔门出去。小美得意扬扬地笑了。
素素走过去，突然停住了，她看见孟飞的三老婆正在跟扶着她的年轻男孩在墙角热吻，素素又换了一个方向下楼梯。
包间里，徐冰推门进来，屋里已经摆好了三种花草和长沙发，小美拿着抹布擦得到处都窗明几净，得意扬扬地看着徐冰。
小美说：“老大还有什么嘱咐的吗？”
徐冰说：“素素呢？”
小美摆摆手：“别提了，不爱干活，让我打发走了。”
徐冰说：“你今晚委屈一下吧，可能明天他们很早就会到，你在沙发上先对付一宿。”
小美一听脸色就变了：“我呀？”
徐冰说：“对啊，得显得咱们饭店里重视嘛，你在沙发上睡会儿。”
小美犹豫地说：“我我我害怕。”
徐冰笑了：“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个骨灰盒嘛，你睡，它又不会打呼噜吵你。”
徐冰关上门走了，小美气馁地坐在沙发上，她仰头看看大骨灰盒和上面的遗照，双手合十，念念有词：“保佑我当副主厨啊。屋里的花可都是我换的，不许半夜里出来闹鬼吓我。”
小美躺在沙发上，闭上眼，但她稍一睁开眼就看见骨灰盒和遗照炯炯有神地盯着她。
小美伸手把灯关了，抱着沙发垫子捂着头睡去。
深夜，小美睡着了一翻身，连人带沙发垫子掉在地上，睡蒙了半天才明白，打了个呵欠，伸手开灯，看着屋里。她觉得有点不对劲，仔细地看，她发现骨灰盒没了。
小美发出刺耳的尖叫。
素素家里，她睡得正香，忽然电话铃不停地响。素素抄过电话，睡意蒙眬：“谁啊？”
电话里传来小美的哭声：“你快回来吧我需要你帮忙。”
素素说：“你到底是谁啊？”
小美已经是声泪俱下了：“对不起我是小美，我求求你了素素，快回来吧，骨灰盒丢了。”
素素一下子就坐了起来，睡意全无：“你说什么？骨灰盒怎么会丢？它没有长两条腿，又没有长翅膀，你是不是说梦话啊？”
小美趴在沙发底下找着，哭唧唧地说道：“真的丢了呀，你快来吧，我求求你，明天早晨我会被人杀了的。”
素素一骨碌坐起来，一边往身上穿衣服，一边不忘了讽刺她：“你不要当副主厨嘛，你应该自己找啊。现在想起求我来了？”
电话里小美的声音哽咽：“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对不起啊。”说话间素素已经穿上鞋打开门出去了。
饭店门口，素素刚从出租车下来，就看到小美站在粤海风饭店的门口，惊惶不安地等。
素素过来，小美从身后摸出两根棍子，递给她一根。
素素接过棍子，颇为惊奇：“太夸张了，骨灰盒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会有人偷吗？”
小美面如土色地说：“帮帮忙，真的没有了，我睡的时候还在屋里。”
两个人女孩进去了。
走廊里的照明灯已经关了，只剩下紧急情况下使用的应急灯还亮着。
两个女孩拿着棍子，贴着墙往前走，真有点头皮发麻。到了包间门口，小美用棍子顶开门，两个女孩探头往里看，骨灰盒真的消失了。两个人面面相觑，都有点毛骨悚然。下楼梯的时候，素素停下来，回头瞪着小美说：“你别老踩我。”
小美带着哭腔说：“你看着前面点。”
两个女孩侧身进入厨师休息室，把灯打开，屋里没人，她们听见厨房里有动静，两个人更紧张了，悄悄地摸出去。
6.亏你想得出来
小美和素素两个人又摸着黑进了厨房，看见储藏室里透出灯光来，两人又惊恐又好奇地往储藏室方向摸。储藏室只露了一点儿门缝，透过门缝，好像有烟雾飘出来，素素耸着鼻子闻，低声在小美耳边：“人抽的烟，不是鬼。”
小美更低声地说：“肯定是贼，今天宝哥去选购原料不回来。”
小美慢慢地挪到厨台前面，背过身去，从刀架上取一把刀，她过于紧张，摸来摸去，把刀架捅翻在地上，哗啦响了一声。
在储藏室里的那个人，突然打开储藏室里的门往外看，灯光照在素素和小美惊恐的脸上，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两个人头发都吓直了，厉声尖叫。
竟然是那个遗照上的画家本人，一只手拿着烟抽，一只手拿着自己的骨灰盒正往里弹烟灰。
画家也被她们俩吓了一跳，两个女孩不歇气地尖叫一直到没气可用了。
画家很茫然地看着她俩说：“你们在干什么？”
小美声嘶力竭：“你在干什么？你不要过来啊。”
画家给她们看一下骨灰盒：“里边是空的，我害怕露馅，弹点烟灰进去。”
素素声音颤抖着说：“你是人是鬼？你在这里干什么？”
画家不好意思地说：“我是有点饿了，我是人啊，真的，你摸摸。”
素素和小美愣住了。
画家坐在厨师吃饭的桌边，津津有味地开了一盒沙丁鱼罐头，素素和小美拿着棍子站在门口盯着他。两个人用棍子捅捅他，发现是软的，这才越来越放下心来。
画家说：“你们要理解我，我也是没办法，要是好几个老婆追着你们要抚养费，你们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小美说：“你为什么不躲起来？跑出来吓人干什么？”
画家苦笑着说：“我就是好奇啊。我的三个太太你们都见过了？”
小美说：“见过了，我很理解，但是你这样做不是把我们的事儿给搅黄了吗？”
素素说：“别跟他废话，赶紧报警吧。”
小美犹豫着，素素催她：“你在干什么？快报警。”
小美犹豫了一下把棍子放在墙边，把素素拉出去，站在门口很恳切地说：“你觉得有必要报警吗？”
素素说：“什么叫有必要啊？他在骗人，他没死不是吗？”
小美说：“可是就咱俩知道他没死，他那几个太太，还有明天来的客人都以为他死了，咱们联合起来，忙成这个样子不就是为了挣这笔钱嘛。”
素素说：“将来别人知道了，怎么交代？我不陪着你骗人。”
小美一把拉住素素，哀求地说：“这样，我把副主厨的职位让给你，算我欠你一回。他也怪可怜的，想办法让他躲起来，只要把明天这顿饭对付下来，每个人都有分红啊。”
素素犹豫着。
小美催促她说：“副主厨都不行吗？”
素素说：“副主厨当然好了，可这是骗人啊。”
小美老练地拍拍她肩膀说：“听我的，你看着吧，所有人都会感谢我的。”
第二天，粤海风饭店包间里，素素和小美往里迎客人，屋里挤得满满的，前面几排客人还有沙发坐，后面只能站着。骨灰盒摆在供桌上，遗照挂在墙上，缀着大黑纱，屋里还有三色植物。素素和小美把客人引进来，提供免费饮料，两个人互相看看，有一个穿着厨师服、戴口罩，送糕点的帮厨冲她们挤挤眼，那个人就是画家孟飞。
后厨房里进入了最疯狂、最繁忙的时刻，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一盘盘的菜送出去，一篮篮的糕点冒着热气被抬走，厨房里比平时拥挤了很多。李同带着队伍也在人群中，时慧宝和徐冰还在老位置上，只不过旁边单给李同开了一口灶。
包间里，三个太太鱼列而入，完全老中青三个模式，最小的太太最妖艳，被漂亮的小男生助理搀进来，互相之间仍然眉目调情，可是看到其他太太就怒目相向。
这三个人进来屋里安静下来，素素和小美心怀鬼胎，给她们三个人倒了饮料。大太太站起来，摸着骨灰盒，冲着来宾们点头：“今天我来主持这个追思会，你们都是孟飞的朋友，你们知道他是被谁害死的吗？”
大太太的话音刚落，三太太就蹦起来，恶狠狠地指着大太太鼻子说：“你在说什么？知不知道孟飞最恨的就是你？他亲口说过。”
二太太也跳起来，指着大太太的鼻子说：“你有什么资格主持？”
大太太捶胸顿足地抱着骨灰盒冲着墙上的照片哭道：“孟飞啊，你看看这两个妖精，你就是死在她们的手里的啊。”
二太太去抢骨灰盒：“孟飞死在你们俩手里。一个死要钱，一个要死钱。”
三太太尖声叫道：“难道你要得少了？”
亲友们都很尴尬，也不好上去劝。
戴口罩的孟飞惊喜地看着三个人吵，向往前面挤着看，被小美推回去，还是有几个亲友看不过去，过来劝开了。
三太太尖着嗓子：“好啊，既然把话说开了咱们就谈一谈，你们想干什么？”
大太太说：“今年给我的抚养费孟飞一分钱都没掏，你继承了他的遗产，你要掏。”
二太太接口道：“对。”
三太太气得站起来，怒冲冲地大声说：“我继承了他的遗产？他有个狗屁遗产！没用的东西！他的画根本就卖不出去，你们想要他的烂画随便拿吧。”
孟飞火了，推开小美，把脑袋探出来看。
大太太和二太太瞬间结成了联盟，冲着三太太说：“他根本就不应该出国，都是你这个狐狸精害的。”
三太太得意地道：“他自己愿意，其实我早就想跟他离婚了，我瞎了眼看上了这个又老又丑的老东西，我可没继承什么遗产。你们愿意哭就哭吧，我现任的丈夫已经不是他了。”
三太太得意地把漂亮的小男助理拉过来：“我们俩已经结婚了，所以孟飞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
孟飞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撕下口罩，愤怒地冲到三太太面前，用手指着她的脸：“你无耻！我还有四十多张画在家里，和画廊签的合同也在你手里，怎么会卖不出去？你还敢背着我勾引小白脸！”
小美和素素绝望地张大嘴，三太太吓得大声尖叫，大太太和二太太腿都软了，人群完全乱了套，孟飞白日闹鬼，已经有不少女宾夺门而出。
徐冰、时慧宝和李同指挥着服务员们把菜上了桌，大家正忙碌着，听见楼上鬼哭狼嚎的声音。他们惊讶地抬头看，楼上跑下来一批惊慌失措的宾客。
警察来了，开始给三个太太录口供，还有一个警察给画家戴上手铐。画家低声恳求了一句，警察点点头。他冲着小美和素素走过来，她们俩沮丧地倚在墙上。画家感激地说道：“放心吧，我不会出卖你们的。”
走廊尽头，徐冰、时慧宝和李同也很沮丧，从楼梯上就能看见，一桌子一桌子的菜，还是原封不动地摆在那儿。徐冰走过来，从素素和小美面前走过，低声道：“到我办公室来。”
徐冰推门进自己的办公室，素素和小美在后面跟着，蔫头耷脑。小美还不住嘴地低声跟素素说话：“没事，责任是我的，我可以承担。”
素素惊讶地看她一眼：“你这么讲义气啊？”
小美低声：“老大要开除我，我去你们那找工作你帮我说话啊。”
徐冰站在门口看着二人：“进来，干什么呢？”
两个人站在桌前背着手眼睛看地面，谁都不敢看徐冰。
徐冰说：“怎么回事？”
小美吭吭哧哧地说：“是啊，怎么回事啊，死了又活了？简直是西洋景。”
徐冰冷笑着：“是啊，还穿着我们饭店的厨师服呢。”
小美问素素说：“他从哪儿偷的你知道吗？”
素素摇头，徐冰气坏了，一拍桌子：“编！你们俩就给我编！外面这几十桌菜，你们俩买单！”
两个人一块儿摇头。
素素说：“我们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他说得好可怜。”
小美说：“所以素素就同意了，我还劝过她要报警呢。”
素素火了，瞪着她：“不是说你要承担责任的吗？”
小美哀求着说：“外面那么多菜呢，让我一个人买单啊？一人一半吧。”
徐冰啼笑皆非地说：“狐朋狗友，外面的单已经买过了！你们俩捣的鬼，难道我会不知道？以后没有副主厨这个职位了！你们俩这个月奖金也没有了！服不服？”
两个人点头。
小美壮着胆子说：“老大，奖金不要了没关系，想请教您一下，要是您碰到这件事情怎么处理好？”
徐冰语塞：“滚出去！”
两个人蔫头耷脑地从房里出去。
餐厅里，厨师们和所有服务员围着几张大桌子，享用为追思会准备的美餐。
时慧宝喝着酒说：“幸好我只离了一个，要是再找一个老婆……”
李大嘴高兴地说：“不是刚聚过餐吗？又要聚，真是不错啊！还有红包拿。”
后厨，素素和小美跪在地上擦地，两个人各擦一侧，碰到一块儿，互相不高兴地掉头回去接着干。
素素一边擦地一边发狠：“想不到你那么狡猾！”
小美讪讪地笑道：“我资格比较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