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 7一石击浪
三岁的莎莎扎着两条俏小辫，像一只小燕子飞跑下楼向她怀中扑过来，随即她们紧紧拥抱在一起。母女俩如久别后的重逢，一个个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莎莎边哭边埋怨：“妈妈，我还以为你被洪水圈走了，盼了一天没来接我，我好害怕哟，我还哭了呢。”
“乖女儿，妈妈是大人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担心什么嘛？不是妈妈不来接你，而是妈妈走不开身。”
“我知道，洪水太大，妈妈来不了。”女儿天真地说道。
“昨晚你住在什么地方？有老师陪你吗？”
“有啊。我们住三楼，半夜没被子盖好冷。”
“走，我们回家去。”白茹拉着女儿走到班主任面前一再道谢，说完便想起了自行车还在马路边，便拉着女儿朝那个地方跑去。
“妈妈，去哪？我好饿走不动了。”莎莎站在原地不走，还挣脱白茹的手。
“找我的自行车去，就在前面，坚持一会儿就到了。”
莎莎很听话，乖乖地跟在她后面。这时一辆小轿车咔嚓一声停在她们身边，把莎莎吓了一跳。白茹正想埋怨两句，只见车门拉下从里探出个脑袋问：“你们这是去哪儿？我送你们一程。”
白茹看见是粮食局万能局长，忙上前打招呼：“谢谢万局长好意，我们马上要到了，您先走吧。”
万局长哈哈一笑说：“我的白茹主任，本局对你的美意你可从未在意哟。”
“岂敢，岂敢，局长美意我早已心领了。”白茹应付地说着。
“那就好。改日我再请你吃饭，今天我有事先走一步了，再见。”万局长一拱手车子从白茹身边开了过去。
白茹的心情一下子坏了起来。她最看不来像万局长这样的男人，职位不高，都45岁的人了还油腔滑调，没有一点风度，看不出他的男人气质在什么地方？看见女人酸劲十足，完全没有阳刚之气。她最怕 见的人是他，越怕见他却越是要经常碰面，真是冤家路窄，不，不，她又马上纠正不是冤家而是业务伙伴，又是一个不能开罪的伙伴。
“唉，真没办法。”她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
莎莎见妈妈摇着头，猜想妈妈看见刚才的伯伯不舒服，就说：“妈妈，刚才那位伯伯像个坏人，您不要理他哦。”
“哟嗬，成小人精了，鬼大点知道个啥？小孩子可不能随便说人坏话。告诉你刚才那位伯伯是个局长，和妈妈有业务关系。”
“妈妈，局长有多大？比你还大吗？比我爸爸还大吗？我爸可是一个大经理。”女儿自豪地说着。
“小小年轻不要关心大人的事。莎莎，我们到了。”
白茹走到扔车子的地方，到处观望没看见自行车。她正在纳闷时，对面小商店的一位老婆婆走过来，问：“闺女，你是来找自行车的吗？在我这儿。昨天我看你急急忙忙地将车子一扔就跑了，便将车子 收进店里。这不，店里被洪水淹没，房子还没有倒塌，车子完好无损哩。”老婆婆边说边把白茹引进店里将车子搬出。
白茹拉着老婆婆的手无比激动地说：“老妈妈，真是太谢谢您了！您老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来找我，我就在城东银行上班。”
“谢谢什么？闺女，我看你就是个好闺女，你妈真有福气哦。”老婆婆说着用衣襟擦试眼泪。
白茹见老婆婆哭了起来，也不好强行离开，上前一把抓住老婆婆的手说：“老妈妈，您哪儿不舒服吗？”
“不，没有不舒服。”老婆婆赶紧擦干眼泪拉着白茹往小店内走。
“您这儿没被水淹着吗？”
“没有。这儿位置比较高，屋里只是进些水。”
“那我赶快帮您收拾吧。”白茹说着就走进去，看见地下都是泥水，便找出铁揪往外铲着淤泥。
“闺女，这怎么成呢？”老婆婆急忙拦着不让白茹做。
“老妈妈，我看您们两老也上了年纪，还是让我帮你们一把快些。”
“多好的闺女啊！”老婆婆说着又哭了起来。
白茹看见老人哭得如此伤心就安慰老人：“老妈妈，没事的，有些东西拿出来晒一晒又可以卖了，不要太伤心啊。”
“只是看见你便想起我的闺女，我命好苦啊！”
白茹心里顿时一惊，猜想老人一定有很伤心的事，关切地问：“老妈妈，想开点，您没有其他亲人吗？”
“有一个儿子与我们划清界线后就不知去向，女儿上山下乡病死在农村，我苦命的闺女哟！”老人说着趴在白茹身上伤心地哭了起来。
“老妈妈，不要太伤心。如果您老不嫌弃就认我是您的干女儿吧。”白茹说着就要跪下，老婆婆赶紧拉起她的手：“快起来，闺女，使不得啊。”
“您老怎么了？是不是瞧不起我这个闺女？”
“闺女，我一看你就是一个不寻常的人啊，怎么会做我的闺女呢？”老婆婆一边说一边用衣角擦泪。
“干妈，别多想啊，我们这也是缘分。您老放心吧，我会经常来看望您们的。”
看着白茹一脸真诚，老婆婆相信了白茹说的是真心话，止住哭声便笑了起来，对里屋喊道：“老头子，你快出来看看，我们有闺女了。”
“你是不是烧糊涂了啊？闺女早不在了，哪儿还有什么闺女？”随着声音从里屋传出来，白茹看见一个比较干练的老人从内屋走出来。“干爹，您老身体还好吗？洪水没进里屋吧？”
老人自言自语地说：“洪水进屋淹湿些烟酒及日常用品。”
“老糊涂，你在想啥呢？闺女叫你怎么不答应啊？”老人见老伴大声地喊他才回过神来。“我这不是高兴得不知所措了吗？”
“你还不赶快认这么好的闺女。”
“干爹好。”
“闺女好。”老人抬起眼睛仔细打量着白茹：“这老天真够意思啊，发来一场洪水，还给我送来一个闺女。看来老天待我们不薄，好，真是太好了。”说着也老泪纵横，忍不住也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白茹见老人又高兴又哭的样子，本想多说几句，这时莎莎不耐烦摇着她说：“妈妈，你到底回不回去看我们的家啊？不知道还在不在嘛？”
这时，白茹才想起莎莎，把她拉到两个老人面前：“来，快叫姥爷、姥姥。”
“他们不是我的姥爷、姥姥。”莎莎很倔强，不肯承认。
“这不，你刚才不看见吗？我才找到他们。”
“哦，原来你们失散了。”莎莎大声地叫了起来：“姥爷、姥姥，我是莎莎。”
“哎。”两位老人一下子高兴得合不拢嘴，老婆婆翻箱倒柜找着什么东西。
“干妈，你找啥呢？”
“找点糖果给我的外孙女吃。”
“别找了，干蚂，我们赶快收拾吧。”白茹把老人拉出来。
小莎莎也帮忙做事，她却越帮越乱，白茹一把将她拉到大门外。“你就站在这儿看着外面的东西，当心别人拿走了。”
“来，坐在这儿帮助姥姥看东西。”老婆婆说着搬来一张小凳子让莎莎坐下。
“干妈，你不知道她什么事就想动一把手，总是帮倒忙。”
“孩子从小能看到大，将来和你一样能干哦。”
“干妈，您别这样夸她，将来谁知道是个什么样子呢？”
白茹和两个老人边说边干，很快将小店收拾妥当。她想起自己的家忙说：“干爹、干妈，对不起啊，我得回家看看，改日我再来看您们。”白茹愧疚地说。
老人一听才明白过来，这闺女帮助自己收拾还没回家呢，急忙推着她们娘俩赶快回去。白茹带上女儿骑上自行车往家里赶去。
白茹好不容易才打开门，看到满屋都是衣物，水退后的家里到处都是泥浆。她赶紧收拾起来。莎莎也拾起地上的小人书和玩具，放在通风处吹风。白茹捡起地上的衣物开始清洗，打扫卫生。她庆幸结婚 时买的一台十四英寸彩色电视机，放在五屉柜上还没有被水打湿，要是打湿就遭透了。丈夫虽然是家电公司的经理，但凭他们现在的经济实力再买一台彩电实在是有些困难，一个人每个月不到四十元的 工资收入养家糊口还行，再说她特别想买一台冰箱，需要一千多元呢。
丈夫林鹏远显得非常疲惫地走回来。莎莎看见他就丢下玩具飞也似的跑过去扑向他的怀抱。“爸爸，我好想您，您没被大水冲走吗？我好担心哟。”
林鹏远抱起莎莎用手指点着她的小脸蛋，说：“乖女儿，可想死爸爸了，爸爸也担心你啊。”他说着用额头紧紧地抵着女儿的额头。
“您想妈妈了吗？担心妈妈了吗？”
“宝贝，那还用说吗？”
“莎莎，快下来。爸爸很累，让他歇会儿。”
“就不，我就要爸爸抱。”她说着随即用小手紧紧地抱着林鹏远的脖子不下来。
“乖女儿，爸爸好累，让爸爸歇会儿，行吗？”他说着将头靠在女儿的小肩膀上假装睡着了。
莎莎是个会看事的孩子，看爸爸的模样溜地从他身上滑下来，跑进里间拿出枕头对他说：“爸爸您要睡觉吗？给，枕头。”
林鹏远一见屋内到处都是湿的，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唯一的布沙发也打湿了。看着白茹忙进忙出，他忍着疲惫说：“我来做饭吧，吃了好休息一会儿。”
白茹突然想起家里只有米和面条，就说：“给我们煮一碗面条，我饿坏了。”
白茹做事一向眼尖手快，经过一个小时的收拾，她将房间整理全新，家什也收拾得井井有条。吃着面条便问林鹏远单位的抗洪情况，末了她无比感慨地说道：“鹏远，你说人真是奇怪，平常在一起总是 嗑碰，可到了关键时候才显出本色，从这次抗洪中我看到了人性的真善美。”
“你是有感而发吗？茹，不过我要提醒你，人的思想是随着环境的变化而改变，好人不可能永远是好人。你单位人多又与钱打交道，你可要当心哦。”林鹏远有气无力地说着。
白茹见他那疲惫样子，便起身收拾碗筷。不是丈夫提醒她，自己也觉得总有一种无法言明的情绪绕在心头，让她经常产生淡淡的哀愁。
“爸爸，我妈妈不要奶奶和姥姥了。”女儿端着饭碗挤到林鹏远身边。
“鬼丫头，还告起状来，吃完饭做作业去。”
“哟，你们娘俩搞什么名堂？”
莎莎大声地指责白茹说：“刚才，你还认那老婆婆为干妈呢，这儿会就不认账了。你不是个诚实的妈妈。爸爸，什么是干妈啊？”
林鹏远一下子笑了起来：“我的女儿原来是在为奶奶、姥姥打抱不平。这事啊，你不用担心，你小小年纪当然不明白，想想你妈妈只是多了一个妈妈而已，你也就多了一个姥姥，就更多了一份爱，对不 对？”
“啊？原来是这样。明儿我也要有干妈，并且要多多的干妈。”莎莎说完美滋滋地做作业去了。
“父母是第一任老师，我们的一言一行都对她产生着影响呢。”白茹边收拾边说。
“这不是废话吗？谁不明白这个道理。还收拾什么，走，到床上我们共同收拾去。”林鹏远说着起身拉起白茹，将嘴巴凑过去。
白茹知道林鹏远总爱恶作剧。“你有毛病啊，你不累吗？”她说着，便向他努努嘴。
“她才5岁，这么小懂什么？”
“现在的孩子什么都懂。你看那些动画片中那些亲嘴的动作多的是，她人小懂着呢。”
“也是哦。”
“这都是你们的错，一个黑白电视看看就行了，看长了造成视神经疲劳，孩子们就不想看了。现在时兴什么彩电，搞得孩子们越看越有兴致。”
“你这是什么逻辑？赶明孩子们变坏了，责任全在我们卖彩电的，有这种逻辑吗？简直是混张逻辑！”
林鹏远只要在家，白茹总有时间和他调侃几句：“现在不说逻辑了，你不困吗？”她总是关心着丈夫，在任何时候，她宁可自己累点，也要丈夫休息好。
“我还真困，走啊，我们一起去睡会儿。”
“我可没有你这个大经理潇洒，只说不做，我单位还有好多事要处理呢？”
“得得得，我就说你们女人不会当官吧，怎么样？你看看我们男人是怎么当官的？就像我这样，天塌下来，要把睡觉好，这叫养精蓄锐，不知道吧。”
“好，你好好养你的精，不和你说了。”
“养好精还不是为了你，笨蛋！”丈夫诡异地一笑。“不和你说了，困死我了。”
望着丈夫的背影，白茹可心地笑了起来，她得赶紧收拾下午还要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