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5.爱情的曙光
颜思曦的婚礼闹出那么大一个笑话，同事们早就议论纷纷了。很多没去参加婚礼的同事都非常惋惜，一个劲地询问着当时的情景，那一幕虽然被一再重复，但是言者依然津津乐道，听者依然兴致盎然。
这天，一个同事突然叫道：“快看，颜思曦老公的视频上网了！”
办公室里顿时炸开了锅，众人纷纷询问网址，点击欣赏。
“好黄啊。”
“好恶心啊。”
“靠，还换姿势呢。”
……
人们一边说着“很黄很恶心”，一边兴致勃勃地欣赏着。
孔步云也打开了视频，看完之后，心情越发沉重起来。颜思曦本来情绪就已经很低落，如果知道视频上网了，岂不是要崩溃了？这几天同事们当着他的面议论颜思曦，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颜思曦也活该，我们小孔多好的小伙子，她不要，偏要一个离婚的。这下好了，倒霉了吧？”
“就是，也不知道那个姓胡的有什么好，是不是家里特别有钱啊？”
“不知道，估计是吧，要不颜思曦怎么会看上他？”
……
同事们都是站在孔步云这边的，但是孔步云并不因此而开心，他相信颜思曦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女人，爱情这东西向来是说不准的。她就是爱上了胡剑陵，这有什么办法？
他拿出手机给颜思曦发了一条短信，只有短短几个字：
曦曦，你要坚强。
信息刚发完，一阵“滴滴”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回头一看，正是颜思曦，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办公室了。
颜思曦看完短信，嫣然一笑：“谢谢你，我会坚强起来的。”
同事们听到说话声，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个个惊讶得合不拢嘴，赶紧把视频关了，这才陆陆续续地站起来：“曦曦，你回来上班啦？”
颜思曦朝每个人微笑着点点头，说道：“是的，步云让我坚强起来。”
颜思曦去找老总报到了，同事们都兴高采烈地围到孔步云身边。
“小孔，有戏啊！”
“她是听你的话才来上班的。”
“把握机会，这次一定把她搞到手。”
……
孔步云不好意思地笑了，脸红彤彤的，发烧发烫。曦曦叫他“步云”，这是第一次。
爱情，终于露出了一线曙光。
杂志社总编辑沈鹤龄看到颜思曦走进办公室，也是一脸错愕：“颜思曦，你怎么来了？”
“我来上班啊。”
“你不是……不是……休婚假吗？”
“我还休什么婚假啊？都没婚成。”
沈鹤龄呵呵笑了起来：“好好，你开心起来就好。那种男人不要也罢。不过呢，你也别累着了，这几天，你想上班就来，不想来就歇着。社里如果有什么急事就打你电话。”
“好的，谢谢沈总。”
“谢什么？忙去吧！”
颜思曦离开总编办公室，径直走到孔步云身边，同事们都偷偷地探出脑袋看。
孔步云觉得一股热量朝自己袭来，顿时浑身不自在，心跳也明显加速。他知道，那所谓的热量，其实不过是自己脸红罢了。他抬起头来，看了颜思曦一眼，马上又看看电脑屏幕。发短信，他可以无拘无束畅所欲言，但面对颜思曦的目光，他总有点不好意思。颜思曦太美了，皮肤特别白，白得能看到青色的血管，甚至能感觉到血液的流动。她的眼睛顾盼生辉，有着摄人心魄的力量，当初他就是被这双迷人的眼睛勾走了魂。
颜思曦笑了：“你还是那么害羞。”
“呵呵，没有啦。”孔步云干笑着。
“你昨天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
“哦，是啊，是啊。你想吃什么？”
……
颜思曦和孔步云走出杂志社，走进阳光里，两个人的心情轻松而愉快。
在孔步云，他心中的女神又回来了，在拒绝了他无数次的追求之后，她终于向自己秋波暗送了。他准备着，时刻准备着，保护曦曦，爱护曦曦，不让曦曦再受一点伤害。
在颜思曦，生活的阴霾总要过去，一个人不能总是活在过去的阴影里，总要开展崭新的生活。况且，她何必给别人犯下的错误埋单呢？
前方走来一个老头，破破烂烂邋里邋遢，头发好久没洗，粘在了一起。见到颜思曦之后，他突然两眼放光，嘴巴张得大大的，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颜思曦特别紧张，心跳加快，紧走几步把老头甩在后面。
“怎么了？”孔步云问道。
“没什么，那个老头很可怕。”
“哪个老头啊？”
“就那个。”颜思曦转过身手指前方，可是老头已经不见了。
16.人肉引擎
胡剑陵的嫖娼视频在互联网上迅速传播开了。从追远网开始，各大网站纷纷转载，各大论坛纷纷发帖，互联网上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将许久没什么新鲜事的网络搅得沸沸扬扬风声四起。为了吸引眼球，各个论坛都给视频取了火辣刺激的标题：
《白领夫妻疯狂自拍》
《绝对真实！嫖娼被偷拍》
《绝对偷拍！做爱全过程！露点，无码，高清！》
……
每个帖子下面都有成百上千的人跟帖留言，留言内容也是五花八门。
“正点，太刺激了！”
“太疯狂了，看得我鼻血横流啊！”
“这两口子胆子很大很开放。”
“女人够浪，男人够猛。”
“简直就像牲口一样。”
……
何少川一直关注着互联网上的动向，当他又一次打开电脑，检索各个论坛的时候，一个帖子吸引了他的注意，看得他心惊肉跳。
帖子标题是：《全国大搜索，淫男浪女到底是谁？》
何少川眼前一黑，心想：完了，胡剑陵完了，人肉引擎启动了！
“人肉搜索引擎”是中国互联网上一个独特的景观，网友们自发地寻找他们共同关心的人物或者特定目标的所有信息，其搜索能力远胜于任何先进的网络搜索引擎。“百度”告诉我们，人肉搜索引擎起源于猫扑网，跟很多论坛一样，猫扑上也经常有人问这样那样的问题，同时猫扑有种虚拟货币叫做Mp，问问题的人往往会用Mp来奖励可以帮助他们的人。虽然Mp不能吃不能喝，但很多人却醉心于挣取更多的Mp。那些惯于通过回答问题挣取Mp的人，在猫扑一般叫做“赏金猎人”。这一模式迅速被各大论坛采用，“赏金猎人”在互联网上遍地开花。可是后来，人肉搜索引擎逐渐走向极端，它不再满足于帮助人们解决各种棘手的问题，甚至开始了对人的搜索。
2006年4月的魔兽“铜须门事件”是人肉引擎的一次发动。猫扑人肉引擎发动后，将这起偷情事件的男女主角的照片、工作单位、学校、姓名等详细资料公布于众。尽管偷情并不犯法，更不是犯罪，当事人却遭到了公众舆论的一致谴责。还有网民对“铜须”发出“追杀令”，更有黑客成功窃取了铜须的MSN密码。
2006年4月的另一件事是“踩猫事件”。网民们靠视频截图中出现的大桥，认出了视频拍摄地点是黑龙江萝北县，并迅速挖出了踩猫者，一位离婚的中年护士。尽管并没有触犯法律，该护士仍然被单位解职。
2007年4月深圳“钱军打人”事件。几个小时之内，殴打老人的钱军和其妻子的电话号码、身份证号码、家庭住址、工作单位以及孩子的姓名、年龄、就读的学校、读几年级全部曝光，许多人发短信给他的妻子，声称要弄死他们一家。
2007年，还有著名的流氓外教案。一名“外教”在博客上写自己与多少中国女人发生性关系，这一博客被上海社会科学院教授张结海披露，引起了全国性的“网络通缉令”。很快，行为艺术家承认，流氓外教是自己搞的“行为艺术”。
此外，还有“陈易卖身救母事件”、“伊莱克斯女助理案”、“史上最牛小三事件”、“周老虎事件”等等，无不显示出人肉搜索引擎的强大威力。
如今，胡剑陵也要被搜索了！
用不了多久，他所有的个人信息都将大白于天下。
发起这次搜索的是著名的追远网，所谓“追远”意思就是追着事实真相跑，真相在哪里，就要追到哪里，哪怕是在天涯海角。追远网的特点是：针对普通人进行“人肉搜索”，对普通人发起群体性攻击。
在这篇帖子下面，已经有人跟帖留言，开始推测视频男女主人公当时所处的环境。
——根据小弟的经验，房间灯光昏暗，摆设简单，应该是在一个“鸡窝”。再看墙壁装修程度，应该是个比较高档的“鸡窝”。
——你厉害，是不是常去啊？
——男人嘛，嘿嘿。
——男人不吃腥，还是男人么？
……
还好，有效、有价值的信息还没披露。
何少川返回论坛首页，另一个帖子的标题又一次击中了他。
《淫男浪女在哪里？我知道！》
打开帖子，作者开门见山，说这张床以及墙上的招贴画透露了做爱地点。
他说的没错，正是本市的一家夜总会，作者甚至把夜总会的名字都说出来了！
何少川手心直冒汗！
人肉搜索将再一次发挥它无坚不摧的战斗力了，无数的网络暴民将参与进来，搜索胡剑陵，讨伐胡剑陵。虽然很多人可能也嫖过娼、宿过妓，但是他们的视频没有上传，他们的丑行没有暴露，于是，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地以道德卫士自居，对胡剑陵展开大肆的挞伐了！
17.议程设置与网络暴力
颇具盛名的中国互联网经济年会隆重召开了，追远网的首席执行官薛沐波应邀参会发表主题演讲。面对台下几百双眼睛，薛沐波微笑着一鞠躬。他喜欢那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喜欢记者们的镁光灯对着他不停地闪烁。十几年前，他迈出复旦大学校门进入追远网工作的时候，便已踌躇满志，他相信凭借自己的实力和努力，必能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那时候他只是一个小编辑，但是仗着在复旦新闻系学到的扎实的理论知识，加上他对各种新闻传播学理论的活学活用，很快便在追远网崭露头角，并随着追远网业绩的提升，职位和工资待遇也跟着水涨船高，最终被聘为首席执行官。
薛沐波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立即转入正题：“如果几年前，人们还在疑惑、还在彷徨、还在焦虑互联网到底能不能赚钱的话，那么几年后的今天，这些都不再是问题。众所周知，网盛科技领跑的行业电子商务开创了互联网市场新的价值增长点，中国企业电子商务的应用也逐渐走向成熟，阿里巴巴的上市更为B2B增添了强大的引擎；久游、金山、巨人的先后上市，再次证明了网络游戏的市场潜力，也预示着一个更加广阔的前景；互联网与通信产业也开始加速融合，移动、联通都推出了各自的即时通讯产品，网通、电信也是跃跃欲试……但是，”薛沐波话锋一转，“这些都与我无关，我是追远网的首席执行官。追远网是做什么的？追远网是做娱乐的，我们立志做中国第一娱乐门户，我们要用娱乐的信息取悦大众，扩大市场，靠实打实的采编功夫赢取广告。提起娱乐，大家都会想到明星啊，歌星啊什么的，如果仅仅是这些，那你就错了，追远网的口号就是‘娱乐无处不在’，我们就是靠娱乐大众来提高我们的人气，增加我们的流量。现在我们的注册用户已经达到了1500万，就是这1500万用户给我们带来了源源不断的财源。但是，1500万是个大数字吗？不是！2007年底，中国网民数量达到了2.1亿，并以每天20万人的速度增长。1500万对2.1亿，这个数字当然太小，我们的目标是用两年的时间，注册用户数量突破5000万。”
5000万？
台下的听众个个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这个数字太不可思议了！如果追远网成功，这将是中国互联网发展史上的又一个奇迹！
薛沐波看着惊讶的观众，更加得意了，他朗朗说道：“5000万是不是太夸张？如何吸引众多网民注册成为我们追远网的用户？这就是我今天演讲的题目：《议程设置理论在互联网时代的应用》。”
议程设置理论是薛沐波在复旦大学新闻系求学时学到的，当时教授讲起这个理论，他就眼前一亮。这个理论说穿了，就是要引导受众取向，甚至操纵舆论。议程设置理论是由美国的两个学者麦克姆斯和肖于1972年提出的，他们认为，大众传播往往不能决定人们对某一事件或意见的具体看法，但可以安排相关的议题，左右人们关注哪些事。大众传播可能无法影响人们怎么想，却可以影响人们去想什么。通过议程设置，媒介可以使意见相左的团体就某些议题达成某种一致，从而实现不同团体的对话；公关人员通过议程设置，可以构造事件，吸引眼球，捕捉公众的注意力。
几年来，薛沐波就是活学活用议程设置理论，不断地构造事件，操纵舆论，在网络上掀起了一个又一个热点。
薛沐波说：“大众传媒对事物和意见的强调程度与受众的重视程度成正比，受众会因媒介提供议题而改变对事物重要性的认识，对媒介认为重要的事件首先采取行动。对于以前的传统媒体，这一理论似乎还显得有点苍白。比如一份报纸，记者编辑们把所谓重要的新闻放在头版，企图通过这种议程设置来引导读者。但是读者不会理会你的，因为现在的很多报纸已经没有多少信誉可言，读者拿到一份报纸，会直接跳过头版。所以，这样的议程设置就全是无用功。但是互联网来了，互联网带来了信息时代，我们用信息大爆炸来形容这个时代。面对海量信息，网民要关注什么、不关注什么，这就需要我们进行议程设置。比如，去年某局公务员把乡下来的父母挡在门外，这本来只是一件小事，不出两天，这条新闻就会被淹没在铺天盖地的信息中。但是我们通过不断地置顶，引起了持续的讨论，形成了一个热点，并最终在全国掀起了一个高潮，电视、广播、报纸等传统媒体也随着跟进。这就是议程设置，这就是议程设置的力量！例子还有很多，像铜须门事件、踩猫事件、史上最毒继母事件……我们都成功地进行了议程设置，吸引了大量的用户。以‘史上最毒继母事件’为例，我们进行议程设置，不断置顶之后，访问流量每天都会增加100万，那几天新注册的用户平均每天有一万个。至于那人到底是不是最毒继母，与我们是没有关系的……”
薛沐波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从议程设置理论，又讲到了人肉搜索引擎，他说人肉搜索虽然不是追远网的发明，却是被追远网发扬光大的。
听众被他的口才所吸引，被他的观点所折服，很多网站编辑都跃跃欲试，急于回去一展身手了。这时候，一张纸条不知道从哪个角落，一点点传到前排，最后交给了得意扬扬的薛沐波，他展开纸条看了看，脸色稍微一沉，继而又恢复了镇定自若。
“我们一位听众说，追远网是让群众去斗争群众，让弱者去攻击更弱者，让谎言去揭露谎言，让流氓去批判强权。以真假难辨的事实，行道德判断之高标，聚匿名不负责之群众，暴普通人之隐私，所有事件，全部是被煽动的弱势网民，去伤害更弱势的个体……哈哈哈，说得特别义愤填膺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一位网名为‘麦田’的网友一篇文章里的观点，我承认，总结得很精道，很深刻，”薛沐波说道，“其实只要四个字就可以概括了，那就是‘网络暴力’。但是朋友，别把我当成一个学者，我只是一个商人。商人是干什么的？商人就是要使钱生钱，就是要讲投入和产出比，网络暴力毕竟不是法律规定内的暴力，说白了，只要能提高流量，增加人气，带来广告收入，来点暴力又何妨？”
台下爆发出一阵笑声，接着开始轰然鼓掌了。
薛沐波受到了鼓励，继续说道：“我们今后还要进行议程设置，还要大肆进行人肉搜索。给大家透个底儿，这几天，网络上流传一段男人嫖娼的视频，各大网站都把这个消息放到首页上了，但是我们追远网走得更远，我们已经启动了人肉搜索引擎，全国寻找这两个男女。我相信，这将是今年的第一个热点。”
……
薛沐波在雷鸣般的掌声中结束了演讲，他满面笑容地走下演讲台，跟几个熟悉的朋友握手告别。一离开会场，他马上给追远网的一个编辑打电话问人肉引擎的搜索情况怎样，编辑说点击很多，也有一些比较有价值的线索了，而且已经基本断定这事就发生在本市。薛沐波交代，把有价值的线索重开新帖，同时置顶。他相信这种狂轰滥炸式的议程设置，将推动网站流量不断攀升。
刚刚放下电话，一个警察拦住了他的去路。
警察斜叼着一支香烟，问道：“是薛总吧？”
“是。什么事？”薛沐波对警察不礼貌的举动感到十二分的不满意。
“我是市公安局刑侦科的何少川，有个事情跟薛总商量一下。”
“哦，什么事？”
“想请薛总删除追远网上的几个帖子。”
“什么帖子？”
“关于男人嫖娼被偷拍的。”
薛沐波顿时很反感：“现在刑警也管这事了？这不是公安局网络科管的吗？”
“哈哈哈，我想有些事情私下解决就行了，犯不着冷冰冰地公文来往吧？”
“这个，恐怕我不能答应你。”
“薛总很固执啊。”
“一个人能固执，才能坚持，能坚持，才能成功。”
“可是，你们涉嫌传播淫秽物品罪。”
薛沐波对这个警察越来越烦了：“不知道视频上的男主角是何警官什么人？不会是何警官的朋友吧？警察的朋友怎么会去嫖娼呢？”
何少川恨恨地说道：“薛沐波，哪天追远网真的被追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谢谢何警官的提醒，不过你说的那段视频我们早就删除了，我们只是截了几张图片而已，而且关键部位都打了马赛克，一点黄赌毒的内容都没有。何警官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薛沐波，你不要再伤害别人了，不要把你的成功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我不想伤害任何人！我只是想帮助你们啊，你们警察无法取缔色情场所，我只好通过我的方式，打击每一个妓女，每一个嫖客，以换来社会风气的彻底好转。”
“你根本是强词夺理。”
“对不起何警官，我还有事。”
薛沐波说罢扬长而去，何少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恨得直跺脚。
薛沐波跟何少川一席谈之后，心情特别激动。视频男主角让一个刑警这么上心，看来此人来头不小，如果成功把此人挖出来，那么轰动效应将无异于广岛上空那朵漂亮的蘑菇云。他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开电脑，看看人肉搜索引擎的运行情况怎样。论坛首页三个关于男人嫖娼的帖子被置顶了，下面还有二十多个帖子。
在这些帖子的夹缝中，一条与此主题无关的帖子也吸引住了他，标题不是很醒目：《QQ诅咒网络横行网下杀人》。他点击进入，写的是本市最近发生两起命案，一起是股神戴景然被谋杀之后伪装成心脏病猝死，一起是电视台副台长顾松云被杀之后伪装成交通事故，而两人在死前都收到过一条QQ诅咒。
薛沐波无奈地笑了笑，这种无稽之谈的帖子也有这么多人点击、回复，中国网民的素质真是亟待提高！
打开QQ，看看有没有人跟他联系。跳动的小头像很多，他一一点击查看，都没什么重要的事。刚想关掉电脑上床睡觉，QQ突然传来一个系统消息，有人请求要加他为好友。
虽然网上的资料很多不可信，但是薛沐波还是习惯性地打开了对方的个人资料。
号码是842110985，昵称“小迷糊”，女，21岁，就读于复旦大学新闻学院。
一看到是师妹，薛沐波立即通过了，马上跟“小迷糊”聊了起来：“小师妹，你是什么专业的啊？”
可是小师妹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发了一条短信过来：
我是一个叫陈婷婷的girl，被绑架，后来死了。请你把这封信立即发给你的6个好友，1天后，你喜欢的人就会喜欢上你。如果不发，你就会在5天内离奇死亡！这条信息始于1877年，从未失误过。
薛沐波坐在电脑前笑了：“小师妹，你可真是小迷糊啊，也相信这个？”
“小迷糊”没有理他，过了一会儿，头像由彩色变成了灰色，小迷糊下线了。
18.风波迭起
对警察来说，最难破的案子就是看上去没有杀人动机的案子，这样的案子让人摸不着头脑找不到南北。戴景然和顾松云的被杀就属于这种，连续几天来，何少川和蒋子良想遍了所有的可能性，依然是毫无头绪，案件的侦破陷入了停顿。
激情视频男女主角的大搜索还在持续展开，网络上议论纷纷，各路人马献计献策，为挖出这一对男女的真实身份不遗余力。
这天，何少川终于等到了邓贤初的电话，便马上找到胡剑陵，一起来到夜总会。
何少川没有说错，激情视频出炉之后，邓贤初比胡剑陵还要紧张，连忙派人到湖南张家界一带寻访，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终于找到了方燕薇。
胡剑陵见到方燕薇的时候，眼睛要喷出火来，他压低声音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害我？”
在何少川眼里，方燕薇看上去倒很清纯的样子，眼睛大大的，里面汪满了泪，晶莹闪烁，更添几分楚楚动人。他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女孩子竟然是一个妓女，难以想象这么楚楚动人的女孩子，在床上竟然叫得那么嘹亮、高昂……
方燕薇面对胡剑陵的质问，眼神躲躲闪闪。
何少川呵呵笑道：“剑陵，别吓着人家。方燕薇，你是拿了人家好处吧？”
方燕薇畏缩地看着何少川点点头。
“是谁让你这么干的？”
“我不知道。”
胡剑陵又忍不住骂道：“妈的，臭婊子，谁让你干的，你会不知道吗？”
何少川不耐烦地看看胡剑陵，心想当初搞人家的时候没见你这么凶。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其实，嫖客比婊子还要无情。他点燃一支烟，然后递给方燕薇一支：“要吗？”
方燕薇犹豫着接过香烟点燃了。
“不要怕，你只要把经过告诉我们就行了。”
“那天，妈咪叫我到308房上工，于是我就去了。走到307门口的时候，一个客人突然把我拉进屋去，拿着一叠钞票在我眼前晃……”
方燕薇被拉进307房间的时候特别紧张，虽说是做皮肉生意的，但也不愿意随便被人强奸，直到那人拿出了厚厚的一撂钞票，她才放下心来。刚想开口说话，那人却抢先说道：“你是不是到隔壁服务的？”
“是。老板，有事么？”
“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我是私家侦探，隔壁那个男的是我的目标。他有外遇了，他老婆托我搜集他寻花问柳的证据，将来离婚打官司的时候能多分点家产。我这里是两千块钱，如果你能帮我的话，这些钱就是你的了！”
“怎么帮你？”
男人拿出一个女式的挎包，说道：“这个包里有一个针孔摄像机，只要把它放到床头柜上，对准你们的床就OK了。”
方燕薇犹豫了，两千块毕竟不是小数目，要被多少个男人搞多少次才能赚这么多钱啊？可是为了两千块冒这个险值得吗？摄像机一拍，拍到的不仅仅是嫖客，连自己都会拍到。
男人似乎猜出了方燕薇的心思，宽解道：“这个视频不会流传出去，最多在法庭上放一下，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两千块只是定金，事成之后，再出三千。那些明星当年拍三级片的时候，也没这么高的价钱，一次服务两个小时，这其中前戏后戏都可以不用拍，真正需要拍的，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一个小时赚五千块，除了比尔·盖茨和李嘉诚，没人能和你比。”
方燕薇终于被男人说通了，详细询问针孔摄像机的用法之后，拎着挎包走到了隔壁……事毕，侦探验货之后，果真又给了她三千块。
方燕薇拿到五千块之后，毕竟心里不踏实，第二天就辞工回了老家，她要回去躲躲风头。没想到，都过去了一个多月，她以为已经风平浪静了，邓贤初却派人把她“挖”了出来。
听完方燕薇的故事，何少川问道：“那个私家侦探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
方燕薇回忆半晌，说道：“那人黑黑的，瘦瘦的，长得像根排骨。左边嘴角一颗黑痣，上面长了一撮黑毛。”
方燕薇说话的时候，胡剑陵一直阴狠地看着她，这时候冷冷地说道：“你以为你拍完那段视频就一了百了了吗？那段视频现在已经被人上传到网络上，全国两亿多网民都在找你呢！”
“啊？”
“不出几天，你的姓名、年龄、籍贯、老家地址、父母姓名都会被公布到网上，你父母一定不知道你在外面打什么工吧？那些以正义自居的网络暴民会打电话到你老家去，会辱骂你的父母，到时候，看你怎么向父母交代。”
方燕薇一听这话就急了，眼泪汪汪地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何少川不满地看着胡剑陵，事已至此，何必还要刺激这个女人呢？他站起身来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何必杞人忧天？还是随遇而安的好！”
两人刚刚离开夜总会，何少川手机又响了，局里通知要立刻召开紧急会议。
这几天，110报警中心异常忙碌，很多人打来电话，说是收到了QQ诅咒，请求警察保护。接到第一个这样的报警电话，接线警员觉得市民是在打骚扰电话，义正词严地警告了对方；接到第二个电话，接线警员觉得市民是神经质，接到第三个电话，第四个电话……甚至一天接到上百个电话，接线警员紧张了，他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立即报告了报警中心的刘主任。刘主任认为这不过是一出恶作剧，没有放在心上。可是第二天、第三天，这样的报警电话越来越多，刘主任不禁也紧张起来。他刚准备向郑局长汇报，谁知道郑局长先打来了电话。
“这几天，有没有接到QQ诅咒的报警电话？”
“郑局长，你怎么知道的？”
“操你妈的，”郑局长的臭脾气在警局是出了名的，“出现情况怎么不汇报？你马上给我滚过来！”
郑局长说完就摔断了电话，刘主任战战兢兢、提心吊胆地走进了郑局长的办公室。郑局长虎着张脸也不说话，只是瞪着刘主任，刘主任涎着张脸，低眉顺眼地说道：“我正准备跟您汇报呢，我之前还以为是市民胡闹呢。”
“市民胡闹？所有的市民像商量好了似的一起来胡闹？是不是需要派兵镇压啊？”
刘主任被吼得一愣一愣的，他不明白郑局长是怎么知道有这么多报警电话的。只见郑局长扔过来一叠材料，说道：“你看，兄弟省市都打来电话问是怎么回事了！”
那是公安局对外联络处的一份情况汇报，原来这几天北京、上海、广州、深圳、成都、武汉、宁波、哈尔滨……几十个城市的110报警中心都接到了当地市民的求助电话。当地警方核实之后发现，一切都源于本市的两宗未破的神秘案件。郑局长一查，这才发现戴景然和顾松云被杀一案竟然上网了！他据此推断，本市肯定也会接到这样的报警电话，果不其然！
刘主任束手而立，做出一副随时准备挨剋的恭敬相。这时候，门口一人大声喊道：“报告！”
“滚进来！”
刘主任一见，来人是网络管理处的秦主任，他也是一副惶恐相，估计刚才也被郑局长在电话里剋过了。
“郑局长，我刚才问过了，我们前天就通知追远网把那个帖子删除了，只是他们一直没有执行！”
“没有执行，你们不会强制执行啊？关闭它的服务器，看它能追多久！”
秦主任还想搬出《行政许可法》来辩解几句，但是看到郑局长一副盛气凌人火冒三丈的样子，吓得不敢说了。他前天看到那个帖子之后，马上要求追远网的首席执行官薛沐波删除那个帖子，薛沐波当时就答应了，可是却一直拖延着不见动静。也是秦主任心存侥幸，心想那个帖子也不会掀起多大的浪来，晚几天删就晚几天吧，谁知道竟然这么火！
郑局长要求马上召开紧急会议，刘主任和秦主任战战兢兢地连忙布置去了。
半个小时后，会议在多功能厅举行。
何少川走进多功能厅的时候，会议已经开始了，郑局长正在咆哮：“到底是谁把案发现场的照片泄露出去的？你们得了多少好处？《国家保密法》你们有没有学过？是谁干的？我限你今天晚上之前到我这里来认罪自首，来了，承认了，就算是人民内部矛盾，警告一下、停职几个月就算是处罚你了，如果不来，被我查出来了，我就把你送进监狱！”
郑局长说完，一拍桌子，震得整个办公室轰轰地响。
何少川不明白郑局长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正准备小声问旁边的同事，只听郑局长在台上吼道：“何少川，你给我站起来！”
何少川连忙立正站好，不知道郑局长要说自己什么。
“你嘀咕什么？”
“郑局长，我没有嘀咕啊。”
“你怎么回答上级问话的？在警校怎么学的？我看你们都把警察的纪律丢到爪哇国去了！看你那吊儿郎当的样，我看我们需要整风了！何少川，我再问你一遍，你嘀咕什么？”
“报告！我没有嘀咕！”
郑局长这才满意，继续问道：“没有嘀咕，你把脑袋转过去干吗？”
“报告！我正准备嘀咕，就被您发现了，但是我还没嘀咕出来。”
多功能厅里传出阵阵窃笑。
郑局长依然虎着脸，巡视了全场，把窃窃的笑声压了下去，然后说道：“坐下！”
何少川如释重负地刚刚坐下，只听郑局长又吼道：“何少川！”
何少川腾地站起来，吼道：“有！”
郑局长语气放得和缓了，打开电脑和投影仪说道：“这些照片是谁泄露出去的？”
那是追远网的首页，除了嫖娼视频的抢眼大标题之外，还有一个标题也是触目惊心：《QQ诅咒网上流行网下杀人已有两人暴毙》，点击进入，作者竟然就是薛沐波的真名，熟悉追远网的都知道，薛沐波为了吸引更多流量，用真名注册了ID，用来跟网民们交流。而这篇文章竟然是他写的！文章里详细地描述了戴景然和顾松云的被杀现场，每一个细节跟警方掌握的一模一样，更令人吃惊的是，文章还配发了图片，戴景然那惊恐的表情，顾松云被撞烂的汽车……这些照片只有警方才掌握的，怎么会流失到薛沐波手上？为了吸引流量，这个薛沐波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这篇文章不但泄露了案情，还说两个人死前都收到过一条QQ诅咒：
我是一个叫陈婷婷的girl，被绑架，后来死了。请你把这封信立即发给你的6个好友，1天后，你喜欢的人就会喜欢上你。如果不发，你就会在5天内离奇死亡！这条信息始于1877年，从未失误过。
薛沐波最后下结论说：
千万不要小看QQ诅咒，因为它很可能是真的。当你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一定要及时发给6个好友，最好是马上打电话报警！
何少川记得，之前追远网上曾经有过这样一篇文章，但是那篇文章只是捕风捉影的推测，没有案发现场的详细描述，更没有那些恐怖血腥的照片，甚至作者也不是薛沐波。难道薛沐波不满意此前的帖子，自己又炮制了一篇？他的照片到底从哪儿弄来的？
“说话啊！”郑局长吼道！
“报告！我没什么好报告的。”
同事们再也忍不住了，哈哈笑了起来。
“坐下，坐下！”郑局长不耐烦地说道。
之后，报警中心的刘主任、网络管理处的秦主任、对外联络处的庄主任分别汇报了几天来关于QQ诅咒的情况，最后郑局长说道：“这条QQ信息已经在全国引起了恐慌，兄弟省市都来质问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各位说说看，我们该如何处理这事？”
众人议论纷纷，开始献计献策，但是出的主意无非是在网络上登出启事稳定民心。可是，薛沐波的帖子说得言之凿凿，警方要澄清此事，必须提出有力的证据才行，也就是说，一定要用铁的事实告诉全国网民，戴景然和顾松云的被杀只是两宗普通的谋杀案，与QQ诅咒无关。他们收到QQ诅咒，只是一个偶然。
何少川觉得很可笑，难道全国网民都是糊涂蛋，相信什么QQ诅咒可以成真，相信什么超自然力？也许人的心是很脆弱的，在彷徨无助或者心中有鬼的时候，特别相信这些东西吧？
“何少川，你说说看，这个启事该怎么写？”
何少川无奈地站了起来，大声吼了声：“报告……”
“行了行了，给你个棒槌你还当针了！不用报告了，你有什么想法？直说吧。”
何少川答道：“QQ诅咒里说，收到这条信息必须在5天内发出，否则会离奇死亡。但是电视台副台长顾松云被杀前并没有收到QQ诅咒，在他死后，他的老婆打开他的电脑才看到那条信息。这就是一个最有力的证据，凶手给顾松云发完信息之后，以为顾松云会看到，于是就杀了他，谁知道他并没有收到那条信息。”
郑局长点点头，对秦主任说道：“你按着这个意思，写一个启事，送给市内各大网站。”然后又对庄主任说道，“小秦写完之后，你把启事发给兄弟省市公安局。”
布置完之后，郑局长又问道：“追远网的事情应该怎么处理？”
在看到薛沐波那篇文章之后，何少川就知道他完蛋了。前几天他还牛B轰轰的，似乎天不怕地不怕，现在终于捅出娄子了吧？
秦主任说道：“薛沐波涉嫌网上造谣传言，扰乱社会秩序，根据相关法规，应该处以十天的行政拘留！”
秦主任刚说完，多功能厅外响起一声清脆的“报告”声。
一个女孩子推门进来，刘主任认得那是自己的部下小雪。
小雪看了看刘主任，又看了看郑局长，不知道该向谁汇报。
郑局长虎着脸说道：“小刘，你出去。”
刘主任红着脸走出去，只听他对小雪小声呵斥着：“没见我开会吗？”
何少川看着刘主任失魂落魄窘迫不堪的样子暗暗好笑。一会儿，刘主任又慌里慌张地走了进来：“报告，红鼎花园发生一起凶杀案。”
19.置顶之灾
贾美兰做了午饭给孩子吃了之后，匆匆地赶到红鼎花园。她是一名钟点工，每个星期五中午一点，她都要到2801房间打扫卫生，可是今天她按了半天门铃也没人开门。
这家主人生活一向很规律，给他做钟点工已经三个多月了，逢周五下午一点，主人总会等在家里，即便临时有事，也会提前通知她取消服务。今天是怎么回事？难道在家睡觉没听见？她又按了几遍门铃，可依然没人开门。她试着敲敲门，稍微一用力，大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
贾美兰犹豫着走进屋，主人似乎并不在家。反正都是老主顾了，先把房间打扫了再说，回头跟他要钱！贾美兰这样想着，便走进洗手间，拿出扫帚、拖布开始打扫。
屋里有一股怪怪的味道，就像冰箱断电之后，冻肉腐臭了一样。她拿着扫帚走进主人房，臭味越来越浓郁了。她抬头一看，大叫一声“妈呀”，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瑟瑟地发抖，眼前的一幕让她四肢百骸冰冷异常，每个毛孔都渗透了恐惧。
主人被杀了！
尸体吊在天花板上。
面部朝下，脸上的肌肉已经腐烂。
血液溅得满床都是，不过已经干涸。
贾美兰从没见过这么诡异的场面，呼吸都变得困难了，她连滚带爬地跑出了2801房间，急忙报了警。
十几分钟后，警车闪着警笛呼啸着开进了红鼎花园。
死者是薛沐波。
虽然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但何文川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小区管理处提供的资料也显示2801的业主正是薛沐波。
天花板上钉了四个钉子，垂下四根钢丝，绑住了薛沐波的四肢。
置顶！
何文川立即想到了这个网络名词。
想到置顶，他便想到了胡剑陵！
如果采用这种方式杀人的话，无疑就是不满意薛沐波的所作所为。而最近，薛沐波启动人肉搜索，要查出激情视频的男女主角，胡剑陵会不会一时想不开走了极端呢？
经检查，致命伤在心脏处，是一刀致命的。
权聪根据尸体的腐烂程度，初步断定死亡时间是五天前。
“五天前？”何少川重复着。
薛沐波就是在五天前发的那个帖子。
也是在五天前，薛沐波参加了中国互联网经济年会，并发表了主题演讲。
电脑开着。
页面停留在《QQ诅咒网上流行网下杀人已有两人暴毙》的帖子上。
帖子下面没有跟帖，这意味着发完这个帖子之后，薛沐波就再也没有刷新，没有上过网。这同时也印证了权聪关于死亡时间的推断。
可是薛沐波从哪儿找来的图片呢？
唯一的可能是，杀害薛沐波的凶手就是杀害戴景然和顾松云的人。他拍摄了两人的被杀现场，来杀薛沐波的时候，应该是先把薛沐波绑架了，逼问他的账号和密码，然后用薛沐波的名字登录追远网发布了那个帖子。
如果这个推断成立的话，那胡剑陵就不会是凶手，因为五天来，关于激情视频的搜索依然在继续。如果是胡剑陵杀人的话，他肯定会以薛沐波的名义，要求追远网停止搜索！要停止其实很容易，只要把相关的帖子删除就可以了！或者是胡剑陵故意使的障眼法？那更不可能！假如胡剑陵杀人，那么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停止搜索！他现在几乎要崩溃了，如果有机会停止这种搜索的话，他绝不会放过的。再说，顾松云出车祸的时候，胡剑陵就在自己车上，他是没有时间杀人的。
那么凶手另有其人。
到底是谁呢？
蒋子良看过了小区管理处的监控录像，五天前没发现可疑人员进入电梯。
消防通道没有安装摄像头，凶手应该是步行爬到了28楼。
何少川坐在电脑前发呆，一阵“咚咚咚”的声音从音箱里传来。
那个声音太熟悉了，只要经常上QQ的人都知道，那是好友上线了。
薛沐波的QQ登录着。
他有没有收到过QQ诅咒呢？
刚才上线的好友叫“小迷糊”，QQ号码正是842110985。
何少川眼前一亮，急忙翻看薛沐波和“小迷糊”的聊天记录。
果然，最后一条聊天记录就是那个QQ诅咒。
我是一个叫陈婷婷的girl，被绑架，后来死了。请你把这封信立即发给你的6个好友，1天后，你喜欢的人就会喜欢上你。如果不发，你就会在5天内离奇死亡！这条信息始于1877年，从未失误过。
小迷糊在线，这是天赐良机！
蒋子良立即跟踪小迷糊的IP地址，迅速找到了小迷糊的所在地！
20.QQ申诉
青云中学初三四班的教室里，德育课老师柳苗拿出一张报纸，展示给学生们看，报纸上印着一张大大的彩色照片。
“大家知道这是谁吗？”
学生们嘻嘻哈哈地笑了。
“知道！是程高希和章白芝。”
“对了，这就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靓照门’事件的主角。今天的课呢，我们就讲讲如何进行自我保护，以及如何尊重他人隐私。”
之后，柳苗便把靓照门事件的来龙去脉如数家珍地说了一遍，虽然学生们对这事早就耳熟能详，但听着老师讲来，依然是兴趣盎然。
讲完事件之后，柳苗便告诉学生们，要尊重他人隐私，学会保护自己，并要求学生不要上那种很黄很暴力的网站，拒绝参与任何形式的网络暴力。
有学生问：“老师，什么是网络暴力？”
“百度百科对网络暴力的解释是：网民在网络上的暴力行为，是社会暴力在网络上的延伸。表现形式有，网民对未经证实或已经证实的网络事件，在网上发表具有攻击性、煽动性和侮辱性的失实言论，造成当事人名誉损害；还有，在网上公开当事人现实生活中的个人隐私，侵犯其隐私权，对当事人及其亲友的正常生活进行行动和言论侵扰，致使其人生权利受损等等。比如靓照门事件，就是网络暴力的一种，还有最近追远网正在进行的一次人肉搜索，也是一种网络暴力。每个人都可能成为网络暴力的受害者，所以我们作为新时代的小公民，要自觉抵制网络暴力。”
下课后，还有学生追着柳苗问这问那，全是关于那几个明星的，柳苗觉得有些问题已经越过了讲义上的内容，于是笑而不答，只是告诫学生要好好学习，那些明星的生活是很淫乱的，不要把他们当偶像。
回到办公室，柳苗打开电脑上网，她惊喜地发现可以上QQ了。
柳苗检阅着好友名单，发现除了几个同学和同事之外，以前她加过的好友，很多都不认识了，有的还有点印象，有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学校外面响起一阵急骤的警铃声，柳苗和几个老师好奇地走到窗口张望，只见七辆警车一字排开停在了学校门口。车门一开，几十个全副武装的警察冲下车，迅速进入学校。
老师们大吃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
过得片刻，十几个警察手握冲锋枪突然闯进了办公室，几个女老师吓得花容失色。
何少川的目光从左边转到右边，从右边又转到左边，犀利地打量着每一个人。屋里有七个老师，五个女的，两个男的，其中一个男老师长得高大魁梧，脸上写满了桀骜不驯。
学校的网络管理员小麦胆战心惊地走进来。
何少川拿出一张纸来，上面写着一个IP地址，问道：“这是哪台电脑？”
小麦张望一下，指着一台电脑说道：“那台。”
何少川走到电脑旁坐下，翻看一会儿QQ，问道：“这是谁的电脑？”
柳苗慌里慌张地说道：“我的！”
话音一落，十几个警察的冲锋枪一齐对准了她，柳苗吓得一声大叫，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何少川不禁一怔，怎么会是她？
一个女人连杀三人？而且竟然能把薛沐波吊在天花板上？不过这世界上，没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他示意同事们把枪放下，然后问道：“你是‘小迷糊’？”
“是。”柳苗机械地点点头。
“不要慌，坐！”
柳苗顺从地坐在了警察对面。
“我是市公安局刑侦科的何少川，我们怀疑你与三宗谋杀案有关。”
“啊？”柳苗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何少川掏出三张照片递给柳苗，问道：“说说看，你跟这三个男人是什么关系。”
三张照片，一个人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一个是车祸现场，一个是吊在天花板上的尸体。
柳苗一阵恶心，把照片还给何少川：“他们是谁啊？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何少川微微一笑，拿着鼠标，点击着柳苗QQ的好友名单，分别把三人的QQ号码找到，说：“这是被你注射了氯化钠导致猝死的戴景然，这是被你设计车祸撞死的顾松云，这是被你吊在天花板上的薛沐波。”
柳苗渐渐恢复了平静：“对不起，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他们，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我已经好久没跟他们聊过了。”
“这么说，你以前跟他们聊过了？”
柳苗一怔，说道：“应该聊过吧。”
“聊的什么呢？”
“不记得了。”
“记性这么差？”
柳苗不满地看了一眼何少川：“你有没有用过QQ啊？”
何少川呵呵一笑：“拜托，是我在问你啊。”
“用过QQ的人应该都有这种体会，刚开始的时候不断地添加好友，有的人聊了几天之后就再也不聊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好友们把昵称改来改去，于是所谓的好友一个个变成了陌生人。所以，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把那三个人加为好友的，更忘记跟他们聊过什么了。”
“如果是几年前加的好友，你忘记了聊天内容倒也罢了，可是这几个人都是最近才成为你的QQ好友的，而这位薛沐波，是五天前加你为好友的。”
柳苗越发紧张，额头开始渗出汗珠。
“想起来了？”何少川乘胜追击。
而柳苗却恢复了平静，说道：“何警官能不能让一下？我进信箱找几个邮件给你看。”
何少川往旁边让了让，不知道这个“小迷糊”要搞什么鬼。
柳苗打开信箱，找到几份邮件，都是腾讯公司发来的。
“何警官，你自己看吧。”
点开最近一封邮件，写的是：恭喜你，申诉成功。新的QQ密码是1983liumiao……
何少川看了看柳苗，又打开了稍早前的一封邮件：对不起，你填写的资料不全，申诉失败。
再打开几封邮件，都是申诉失败的信。
柳苗说道：“一个多月前，我的QQ号码被盗了，于是我通过QQ账号服务中心申诉找回我的QQ号码，上面的问题特别多，像经常使用这个QQ的地点，最后一次登录的时间和地点，第一次使用号码的时间和地点……问题那么多，很多我都忘记了，于是腾讯总是说我申诉失败，直到最后一次才成功。今天是我一个多月来第一次登录QQ。”
“哈哈哈，”何少川笑道，“你的谎言编得倒很圆啊，谁不会故意填几次申诉表以混淆视听呢？难道你不知道腾达网吧安装了摄像头吗？你不知道你在腾达网吧上网的时候全都被拍下来了吗？”
何少川目不转睛地看着柳苗，他要诈一下她，看她有什么反应。但是柳苗却很疑惑地看着他，问道：“什么腾达网吧？我从来不去网吧上网，更不知道腾达网吧在哪儿。”
蒋子良问道：“你的QQ被盗后有没有杀过毒？”
QQ盗号一般是木马所为，木马程序会生成一个表单发送给木马投放者。只要木马程序还在，就可以查出表单发给了谁。
可是柳苗说：“电脑中毒了，当然要杀毒了！”
何少川无奈地站起来说道：“对不起，打扰各位了，我们撤！”
柳苗此时却不依不饶：“就这样算了？你们干扰我们正常教学，难道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了吗？”
另外那个身材魁梧的男老师也嚷道：“就是，你以为这是哪儿啊？这是学校，不是夜总会，不是你们想来就来的地方。拿着冲锋枪冲进学校，吓着学生怎么办？”
几天来，三人被杀线索全无，何少川本来就很火大，现在跳出两个刺头找他麻烦，骨子里那股嚣张跋扈的气焰又升腾起来，他挥挥手命令道：“QQ号码被盗不光可以通过木马程序，朋友、同事都有嫌疑。子良，你们留下几个人，把这几位园丁好好查查，”他看着那位男老师继续说道，“没准QQ号就是被一个老师盗走了呢！”
老师们气得满腹牢骚，却也无计可施，只好接受警察的盘问了。
21.绝对隐私
颜思曦的影子一直在眼前晃，忘记她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虽然上次答应离婚，可一想到今后要永远离开她了，胡剑陵还是痛不欲生。他经常想起第一次见到曦曦时的情景，那时，曦曦穿着一身洁白的T恤衫，脑袋后面扎着一个马尾，脸上挂着迷人的微笑：“胡科长，我们要做一个关于城市管理的专题，希望能得到你们的帮助。”
曦曦的声音太甜美了，听着那天籁之音，胡剑陵觉得浑身都酥了。他总觉得以前在哪儿见过曦曦，也许是在梦里，也许是在前世吧？那种感觉太奇妙了，他整天沉浸在那种忐忑不安又充满期待的感觉里，渐渐的他跟老婆越来越疏远，整个心里装满了曦曦的每一个微笑，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眼神。他曾经说他跟曦曦是五百年前的一对怨偶，触犯了天界，被罚五百年后才相遇。曦曦当时依偎着他的胸膛，甜甜地埋怨道：“没准儿，以前我们就曾见过面，只是匆匆路过了。而你却不再等我，急吼吼地结婚了。”
现在想起那一幕，胡剑陵觉得甜甜的，酸酸的。这五百年前的怨偶啊，难道还要再等五百年吗？他没有勇气去找曦曦了，每天只是徒劳地打着电话，但是颜思曦关机了，到后来，话筒里传出提示音：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停机。
曦曦换手机号码了！
胡剑陵打开电脑，登录QQ，他要在线上找曦曦，他要在网上跟曦曦一诉衷肠。
QQ一登录，一个小喇叭马上闪烁起来。点击，是一条好友申请，胡剑陵看也不看就通过了。
可是，小喇叭还在闪。又是一条好友申请，胡剑陵又通过了。
小喇叭依然闪个不停！
还是一条好友申请？胡剑陵很纳闷，今天是怎么了？我什么时候成大众情人这么受欢迎了？
他拒绝了，他不需要那么多好友。
拒绝之后，小喇叭依然闪烁。他不停地拒绝，小喇叭不停地闪……他点击拒绝一百多次了，小喇叭就是没有消停的时候。
方才加进来的一个好友“强悍男人”发来了一条信息。
你是胡剑陵吗？
既然知道自己的名字，也许就是哪个同事吧？胡剑陵跟他聊了起来。
——我是。
——哈哈哈，兄弟，你厉害啊！
——什么意思？
——你搞鸡时的动作太潇洒，太完美了。
——你他妈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崇拜你而已。108式，你是不是都试过了？
——你是谁？
——我是你粉丝啊！
胡剑陵气得立即把“强悍男人”拖到了黑名单里。
接着，另外一个刚加入的好友“温柔一刀”也发来了信息：
你真是个畜生啊！嫖娼真的那么有意思吗？你对得起你老婆吗？你就是个人面兽心的人渣，你这种人应该被枪毙。
胡剑陵气吼吼地把“温柔一刀”也拖到黑名单里。
QQ的小喇叭还在跳跃着。
胡剑陵猛然想到，QQ号码泄露了！他赶紧拿出手机向何少川求救，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却拨了进来。
“是胡剑陵吗？”
“我是，你是哪位？”
“我是你粉丝啊！”
“什么粉丝？”
“什么时候教我几招御女术吧。”
完了，全完了！手机号码也泄露了！
他不耐烦地挂断电话，马上拨打何少川手机，可是号码还没输完，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嗨，老大！问候你们全家啊，祝你们全家得梅毒淋病艾滋病……”
胡剑陵的整个世界坍塌了，他绝望地闭上眼睛，可是手机铃声依然不断。他狠狠地把手机往地上一摔，机身和电池脱离，手机屏幕也被摔坏了。
手机终于不响了。
可是，家里的固定电话又叫了起来。
他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接听，站在电话旁好久，他才鼓起勇气拿起了话筒。
“王八蛋，你竟然搞我闺女，哈哈哈，什么时候也让我搞一下啊！”
胡剑陵觉得天旋地转，他再也不能忍受这种折磨了，拿起电话用力地摔在地上，看着电话变成了一堆七零八落的碎片，他才感到安心。
可是，电脑上，QQ的小喇叭还在不断地响。
嘀嘀嘀的声音，本来多么清脆悦耳，此时却变得如同电闪雷鸣。
胡剑陵的耳朵里灌满了小喇叭的声音，每一次响起，都冲击着他的耳膜，震撼着他的神经……
他恐惧地看着电脑。
不，那已经不是一台电脑，而是一个怪物，一个妖精。
那个怪物随时都会把自己捏成齑粉。
看啊，它的森森白牙已经露出来了！
看啊，它的嘴角挂着一丝涎水！
看啊，它的眼睛里流露出凶狠的笑容！
……
胡剑陵不敢再看了，他夺路而逃！他要到楼下的公用电话亭打电话，他要向何少川求助。可是，刚打开房门，几十张纸片纷纷撒落下来，原来那些纸片本来塞在门缝里，一开门，全飘下来了！
赞叹、辱骂、诅咒……
每张纸条上都写满了字。
家庭地址也泄露了！
再看门面上，贴着一张大幅照片，正是他奋力耕耘的妓女方燕薇的截图！
他一把将照片撕下来，匆匆忙忙跑下楼。
这个家不能待了！
找到公共电话亭，拨打了何少川的电话。话筒里传来嘀——嘀——的拨号音。
每一秒钟的等待，胡剑陵都觉得度日如年。
终于，电话接通了，何少川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忙着呢，待会儿电话你！”说完不由分说地挂断了电话，胡剑陵捧着脑袋蹲在电话亭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