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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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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开小木门,只见山川湖泊尽皆一片白茫。看来昨夜又下了一场雪。不知湖水是否全部冰冻,要是冰冻了,山下的“小电站”可就没水发电了。我一边思量着如何跟桥生说才能请得动他老婆上山来照顾楚楚。一边转过山崖,往下一看,顿时傻了眼。原来陡峭的羊肠小道哪里还有影子,我看了看自己特意为去人世间而穿上的较好的衣服。还是选择最佳的办法。找到架电线上来的做电杆的树,不停的下滑,每到一棵树就停一下。不至于失控,这个办法很好,创造了最快下山的记录。但是停下来才顿感不妙,我似乎把天使抛在了绝地,回首一望,想要再上去,何其难!!
     
       我顾不得一身湿雪,急匆匆赶到桥生家。把事情跟他们说了,桥生满口答应,没问题,你放心去吧。他老婆面有难色,但也表示决心一试。也许他们都以为楚楚病重了,她还去灰缸(农村用干石灰保持干燥,储物不至于变质)拿出几块野生天麻,并表示要捉两只鸡。我担心的是她怎么爬上去。桥生一个劲的说,你别管了,有办法的。(什么办法?后来我知道了,他们把儿子托付给孩子的叔叔,两个人一步一步爬上去!)
     
       走出山区,地上的雪就少了很多。乡镇小得可怜,一天只有几趟车到水城县。我一路赶到贵阳时,天已完全黑下来。即便如此,在汽车站下车,突然置身于人流车潮中,还是非常的不习惯。总觉行人看我的眼光很奇怪。我身上的钱不多,支票还不知能否兑付。只好在偏僻的地方吃了快餐,一边打听贵阳的血站在哪里。晚上当然住在便宜的小旅馆。
     
       第二天找到血站,里面人烟稀少,空气清冷。好不容易听到一个办公室里有人说话,敲开门,两个男人一个妇女。他们一看,是卖血的!赶蚊子似的把我往外扇。我严肃的说,我想买那种捐献骨髓需要注射的药水。这下成了疯子,他们面现惊色,直叫出去出去。妇女同志毕竟心软一点,说:“那是不卖的!”
     
       我悻悻地走出来,怎么办?第一步就行不通了。是的,我相信楚楚不会拒绝输入我的血,输入后也不会有排斥的心理。这或许是很重要的因素呢?不管怎么样,我都得一试。
     
       这时一个头戴鸭舌帽,吱着烟黄牙的中年男人端着茶瓶走出来倒茶沫。说:“还不走啊。想干什么啊?"却一边跟我眨眼点头暗示,我心中一喜,跟着他来到一间无人的办公室。他说:"我可以搞点给你。但那东西是很贵的。”我问多少钱。
     
       “一千块钱一支吧。”
     
       “注射一次药水后,可以抽几次血?”
     
       “当然是一次咯,你以为你是大象啊!”
     
       “我想买十支!”我摸摸自己的口袋,非常担心那支票只是一张纸。
     
       他惊讶的看了看我,点上一支烟低头想了一下。说:“你以为你在买猪针啊?(给猪治病的针)十支?这样吧,你拿两千块钱来,晚上我请站长吃顿饭,明天给你搞一支。”
     
       成了二千元一支了。再说为楚楚输一次骨髓又顶什么用呢?我的计划是按周期输,直到她完全康复为止!我想了想,希望这是一个开始,以后来可能一千块就可以买一支了。我点头答应了,说:“我身上暂时没带那么多钱……"他立刻瞪起了双鱼泡眼。我赶紧把话说完"麻烦你等我一下,我这就去取。"他立刻魔术般的换上笑脸。"快去,下班我就回去了哦。”
     
       没想到那支票非常的麻烦。银行的工作人员互相传递,都不知所谓。态度是非常好,又打了好几个电话。不过支票最后还是原封不动回到我手上。那一刻我心沉入冰谷,以前以为有这八万块钱,把自己的积蓄和楚楚的存款几乎都用光了。以后的生活又怎么办?我抱一线希望的问,为什么。
     
       工作人员是一个比较黑瘦的女孩子,她说:“我帮你问过了。这个公司在贵阳没户头。在六盘水好象有。这是给你私人的,不是公对公转帐,你懂吗?”
     
       我只要懂一点:“我去六盘水就可以取到?”
     
       “我也不肯定,你可以去看看。要是中国银行啊。”
     
       这个我知道。问题是六盘水在我回去的路上,可我不是取了钱回家啊!一个往返七个小时,当我怀里揣着钱,再到血站时已到下午三点,恰巧遇见那人在大门口。在他的暗示下,我小心的溜进那间无人的办公室,做贼似的紧张。一会他进来了。
     
       “取到钱了吗?”这是他第一句话。
     
       我脸上艰难的笑着,说:“取到了。”
     
       他接过钱左右晃看了一下,打开抽屉扔了进去,指着桌上的电话说:“明天早上九点来这里拿。如果不方便,我会打这个电话,叫你到另外的地方去拿”
     
       我当时有一丝疑惑,但也没有多想。第二天又跟做贼似的溜进那间办公室。直等到电话响,我抓起一听,他在那边说道:“兄弟啊,不好意思啊,那个东西不好拿。我这又要出差去了。等半个月我回来,你再来看看吧。你放心,拿不到我把你的钱退给你的。”
     
       我一句话没说上,他把电话挂了。
     
       毫无疑问,他我把当成没见识,傻,胆小怕事的农民给骗了。而我一时还真拿他没办法!
     
       我恨他!但不是为钱,为我千里迢迢的奔波和紧迫的时间被欺骗。心中万分沮丧的走到大街,看着纷纷扰扰的世界与我毫无瓜葛。只想着在小屋里生命一天一天接近病危的天使。我很想马上就飞回南宁求助。但是我放不下楚楚。尤其担心的是,她可能不愿意跟桥生的老婆睡一张床,那她晚上是受着怎样的寒冷之苦就可想而知了。更担心的是,会不会引发她崩溃性的病变?
     
       感情和理智本来就是相对立的,为感情做的事就都不是理智的,也就是说,是愚蠢的。只是看愚蠢得是否幸福而已。我没有再犹豫,决定先回凌波湖畔的小屋。这意味着过几天,我又得不辞辛劳的颠簸而来。
     
       从贵阳到水城,到野钟乡。再步行到西盘江那个叫架子山的边远小山村,晴朗的夜空下一切影影绰绰,如同虚幻。桥生家木门紧锁,空无一人。我顾不得多想,在他家屋檐下取下一卷棕绳,柴堆里挑出一截结实厚重的木棒,将绳子牢牢的捆绑在中间。找到我下山时滑下的路,瞅准一棵树奋力将木棒远远的投上去,看到木棒要下落时再猛的下拉,木棒带着绳子一般会迅速的围着树干绕几圈。拉着绳子爬上去,就轻松多了。如此这般,上到半山腰时,一轮圆月跃出山顶,照得满山的白雪如绿玉般洁荧。也照得见我一腿的湿泥,满身的风霜。想到自己如此艰辛,却无功而返。心爱的人又安危难测,不免心头涌起阵阵酸楚。
     
       上到山崖后平地处,已是汗湿腰背。还好走过几棵大树后,听到木屋里传来笑谈声。心下一宽,顿生无限的温暖和感慨。大步走到门前。
     
       小门虚掩,阵阵火光从门缝里投出,在雪地上跳跃。
     
       我轻轻呼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推门而入。桥生正笑眯眯的往墙上挂一张兽皮,他老婆则在洗一棵白菜。还好楚楚没有躺在床上,正坐在火边跟他们笑谈。抬头见到我,立时蹦起来,笑颜逐开,眼神里透过许多的疑问和牵挂。我跨过去跟她抱在一起,回头看时,桥生和他老婆正双双不好意思的把头回过去。我拍拍天使的腰。回头跟桥生说:“这是什么皮啊!"话没落音,小铁的声音从楼上传下来"麂子!”接着见他象猴子一样倒退着从木头架子梯上溜下来,手里拿着楚楚的一本杂志。
     
       看着这个整天在山窝窝里跑的孩子,我才意识到自己该买点什么回来的。回头看楚楚,也没给她买什么。楚楚一笑,已知我心,捏了捏我的手掌。
     
       我对小铁说:“这次不好意思了,忘了给你买点什么。"小铁说:"我不要什么,你叫我爸爸给你用麂子皮做一双皮鞋吧。好耐穿哦!”
     
       我低头一看,他们全家都穿着淡黄色的,做工非常简单的皮鞋。我很有些奇怪,因为木壁上挂的是深褐色的麂子皮啊。但我还是说:“给楚楚做一双吧,她比较怕冷。”
     
       ……
     
       是否要交代一句?小铁是在当天跟叔叔们上来打猎时,留下来的。这么小的孩子怎么爬上这么高的雪山?答案只有一个,淳朴的百姓总是用他们坚韧的身体做出很多令我们惊讶的事情。他们离泥土最近,所以成了金字塔最底层。世界上的艰苦百分之八十由他们大口大口的吞食掉,余下享乐留给“上层人物"(用引号表示我不敢苟同,我觉得那是人性的最低层)去骄横,荒淫。却受到"上层人物”的鄙视,嘲笑,辱骂,欺骗……(请上帝原谅我用了一个省略号,但他也许该为此感到羞愧)我不是受了桥生一家的小恩小惠生此大感慨,在这个国家哪里都有老百姓艰苦劳作的身影。
     
       当晚桥生一家睡在楼上。那上面比较冷,我虽感歉意但也没办法。但我把自己心爱的人再次贴贴实实抱在怀里,更感到此情在心中,不容我失去。我不停的抚摸她。她悄声的说:“这楼板不隔音你不知道吗?"我笑了笑,也悄悄地说"我看你瘦了没有啊。”
     
       “狡猾,我问你,是不是因为我们很久没……,你跑去贵阳酒楼接电话去了?"天啦!那晚我们住在贵阳有小姐打电话来,我接了,她问了很久。我才不好意思把这一丑陋的社会现象告诉她。我说:"中国几乎所有稍微上档次一点的宾馆所有房间在晚上都会有这样一次电话响起。如果铃声大一点,又在同一时间响。中国就变成了世界的大闹钟了。每天提醒世界人民该……"她非常严肃的制止了我,伸出一个食指问了我两个问题!"你怎么知道的?"我解释了一番。"中国这个行业不是不合法吗?公安局的为什么不抓?”我无从回答。现在她突然说起这个,而我正好有两千块钱下落不明,怎么办?
     
       我最后还是决定不说自己上当受骗的事情,毕竟那也是很不光彩的事情。好在我一向表现都好,她没有坚持自己的疑惑。
     
       我认真的把自己的想法跟她说了(开始是怕她对针啊,血啊有抵触情绪,所以没告诉她。但是下一次我要是到南宁去求助的话,离开她就不是三天,有可能是一个星期。我不能让她在困惑中等那么久。)
     
       楚楚没有我想的那么乐观。沉默了很久。然后提了两个简单的问题。她说:“你懂输血吗?你想把你自己的血抽出来直接输入到我身体里?好像不是那样的。”我说我可以学。她不再说话,只是紧紧贴在我怀里。我也感到沉重。因为她也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骨髓移植。至于我的血液她心理上不反感排斥,是否就有特别的作用,毕竟很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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