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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不得不走的棋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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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办法,他只能将电话打给冯培明,这次冯培明说得很坚决:“想论证?难道闸北高教新村不是在反复论证的基础上确定的,难道省委作出这一决定,没有公开征集各方面意见?这个崔剑,他到底想干什么?”
     
       到了这时候,李希民也不想隐瞒,隐瞒其实已经无济于事,再者,李希民也想让问题变得严重一些,以引起冯培明的重视。他想了想,说:“老领导,提出异议的不止是崔剑一人,黎江北还有林教授他们,对闸北新村都有不同的声音,问题一旦反映到调研组那里,怕是想遮掩也遮掩不了,不如现在就认认真真回头看吧!”
     
       “黎江北?”电话那头的冯培明忽然就不做声了,怎么什么事都少不了这个黎江北!片刻沉默过后,他凄然一笑:“希民,你们别什么事都往江北委员身上推嘛,江北委员是江大教授,怎么又跟城市学院扯上了关系?”
     
       “老领导,我这是实事求是,今年三月份,教育厅组织过一个考察团,考察广东那边的发展经验,黎江北跟崔剑是一块去的。再者,崔剑反映的情况,也不是……”
     
       “够了!”冯培明猛地打断李希民,“出了问题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老是往别人身上推。江北委员思想是过激一些,但不能把所有矛盾都往他身上推!”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李希民一头雾水,他实在搞不清,冯培明为什么又突然袒护起黎江北来了?
     
       比他更搞不清的,是冯培明。
     
       这晚,远在春江的冯培明没睡着,不,他根本就没睡。接完电话到天亮,他一直坐在沙发上。他本来是到春江处理其他事情的,那事情很棘手,也很被动,只怕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最棘手的一件事。一想到这些,他就恨儿子,那个不争气的东西,到现在还给他添乱,而且是大乱子!前不久春江这边有人向他反映,有人在春江背着他搞小动作,那个叫黄南起的中医,也在跃跃欲试,四处搜集证据,目的,就是想把一件隐秘的事翻出来。
     
       相比闸北新村,黄南起他们翻腾的这件事才是最致命的。要不然,他也不会把盛安仍他们撂在省城,神神秘秘跑到春江来。这是一把烈火啊,一旦烧起来,后果不堪设想。他必须提前查清楚,儿子在这件事上到底起了多大作用,是不是真像外界传说的那样,是儿子一手策划的?如果真是那样,这次,怕是他也保不了他!
     
       混账东西!冯培明恨恨地骂了一句。一向很自负的冯培明不得不承认,在儿子的教育上,他是失败者。自己一生的清白,怕真要毁在这个孽障身上。
     
       但愿儿子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也但愿这件事是别人背着他做的。那么,这个家也许还有救。
     
       想着想着,他的注意力又回到黎江北身上,这个黎江北,真令他头痛啊。平心而论,他对黎江北的工作还有较真精神,是持赞同意见的。如果政协委员都成了占着位子不敢说话不想说话的角色,那人民的拳头岂不是白举了,那份信任那份寄托岂不是白交付给他们了?可内心里,他又真不希望黎江北这么多事,尤其是在全国调研组来到江北的这些日子!
     
       不管怎么,他得正视闸北新村的矛盾了,再不正视,怕真就没了机会。
     
       第二天一早,匆匆吃过早饭,冯培明就往省城赶。
     
       冯培明赶到省城时,风姿绰约的万黛河已经跟崔剑坐在了一起。
     
       接到前教育厅葛厅长的电话,崔剑犹豫了好一阵儿,最后,还是来到了葛厅长说的独一品大酒店。没想到,坐在酒店等他的,不止是葛厅长一人,还有两张熟悉的脸孔。一张,是原教育厅官员,现在的公安厅第一副厅长,人称“铁面虎”的江北实权派人物。另一位,就是令他眼花缭乱的万黛河。
     
       如果说万黛河对男人没有诱惑力,那是绝对的假话。如果说男人对万黛河不动心,那是鬼也不信的谎言。其实万黛河并不是一位轻易让男人动心的女人,她绝少给人这个机会。这些年,万氏兄妹在惊涛骇浪中跳舞,早已修炼得步伐独到,舞姿超群,甚至称得上出神入化。业界有句玩笑话,万泉河要是开口一笑,江北地产业就会晴上半年,说的是万泉河的低调、冷漠、从不露笑容。还有一句更富联想,万黛河要是略施粉黛,阳光都会逊色三分。
     
       在太多人的印象中,万黛河老是那身工装,再不就是一身很随意的休闲装,绝少用服饰把自己的美艳展示给别人,就连冯培明也很少看到她艳光四射魅力飞溅的那一刻。然而今天,万黛河精心打扮了自己,一袭时尚大胆的黑色紧身裙装,衬托得双峰饱满曲线毕露,柔软的质地、大胆前卫的设计,一看就是出自国际都市。发型是刚刚做的,就算省电视台主持人,怕也难得请到如此高超的美发师。脸上虽是淡妆,但化得如同五月的天空,用晴朗和灿烂把所有的瑕疵都掩去了,你只要扫一眼,再灰暗的心情也能瞬间晴朗。
     
       在艳光四射的万黛河面前,崔剑有片刻的分神,心旌摇曳了那么一下,又摇曳了那么一下,然后,稳住了。
     
       崔剑是知识分子,但他这个知识分子跟黎江北那样的知识分子又有不同。他把自己称为性情中人,他认为像黎江北那样活着太委屈了。心里只有工作,只有专业,这种人比木头还枯燥。这是他跟黎江北说过的原话,是黎江北因为一个女人批评他时,他反驳黎江北的。是的,崔剑喜欢女人,这点他从不避讳,也避讳不了。他干下的事,他自己知道,黎江北也知道,他抵赖不掉。
     
       实在被黎江北批得猛了,他就狡辩,说他的喜欢跟别人的喜欢不同,别人是带着情欲,带着贪婪,他呢,只是带着对美的赞赏。“江北啊,你对美视而不见,把生活过成一锅淡粥,可怕!”黎江北刚一反驳,他又道:“热爱事业没错,我也热爱,但男人仅仅为了热爱事业来到这世上,亏!我不,除了事业,我眼中还有美,这就是我比你活得丰富活得多彩的地方。”
     
       “你那不叫多彩,是乱采,滥采!”黎江北驳斥道。
     
       “算了,不跟你争,你这种人太正经了,正经得让我害怕。我不想过你那种日子,这事上你不要干预我,这是我的权利。”
     
       “权利?你是色!早晚有一天,你会让这个‘色’字害了!”
     
       崔剑绝不承认自己色,怎么会是色呢,我这是欣赏!黎江北不懂,这点他没资格跟我理论!崔剑这一生,对别的都不怎么贪恋,独独对美,有一份难以割舍的情怀。但他哪里见过如此不张扬不怒放却又光芒逼人的美啊!
     
       这一天的崔剑,感觉眼前盛开着一大团绚丽的花朵,眩得他坐立不住,差点就把自己迷失掉。
     
       崔剑之所以还能保持清醒,是他现在的心境不容许他对女人产生幻想,还有面前这两个男人,也压迫着他,让他腾不出心境去欣赏万黛河。
     
       简单打过招呼,崔剑坐在了万黛河对面。这一坐万黛河就整个儿暴露在了他眼前。
     
       崔剑后来发出感叹,都说青春对女人最重要,都说年龄是女人的本钱。这话错,大错特错。万黛河不年轻了吧,不青春了吧,但……眼睛,眼睛才是女人最最引以为傲的资本!可惜太多的女人忽视了这点。当然,眼睛之外那如江水般涌来的滔滔诱惑,还有那怦然怒放的绝艳光芒,都是这一天震撼他的风景。
     
       饭桌上的气氛相当轻松,曾经的教育厅葛厅长、现在的省委组织部第一副部长对他仍是那么热情,当初考察班子时,就是葛副部长找崔剑谈话,后来又是他到学校宣布崔剑的任命书。崔剑对他是心存感激的。而对于有着“铁面虎”之称的公安厅陶副厅长,崔剑更不陌生,陶副厅长在教育厅工作时,跟崔剑有不少接触,当初城市学院改革,吸纳和兼并金江师范专科学校、金江教育学院、江北工学院等,他是改革小组的领导。后来查处原城市学院院长腐败案,正是由陶副厅长担任专案组副组长,他的铁腕作风给崔剑留下较为深刻的印象。
     
       崔剑只是不明白,这三个人怎么会在一起,打电话叫他来,又是什么意思?
     
       一阵儿寒暄后,他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葛副部长,葛副部长脸色很暖,很“内部”,也很友善。“内部”是个暗语,是指官场中一条线或一个圈子中的人,官场还有很多这样的暗语,崔剑也是担任院长一职后才渐渐知道的。老实说,他对这种暗语抱有反感或是抵抗情绪,他自认为不属于任何圈子,也不情愿让谁划在某一条线上,碍于葛副部长的特殊身份,他也勉强笑了笑。
     
       “今天来,没多大事,就是想叙叙旧,难得万总给我们提供这样一个机会,大家一块坐坐,聊聊天,交流交流感情。”说完,葛副部长意味深长地冲万黛河一笑。
     
       万黛河慌忙将目光避开。崔剑没注意到这个细节,进门到现在,他都处在恍惚中,这样的场面,这样的机会,对他来说真是不多,两个重量级的人物加上一个重量级的美人,一下就把他的心给弄乱了。
     
       见葛副部长盯着万黛河,下意识地,崔剑也将目光投向万黛河。万黛河脸上始终保持着一丝浅笑,那笑是粉红色的,偶尔也显出一两道白,但崔剑看到的,尽是红,白被他忽略了,或者他就压根没想到,万黛河这样的人,脸上也有露白的时候。粉红在他眼里一盛开,衬托得万黛河那张脸越发妩媚,等染了几杯酒,脖颈处那大片的空白也渐渐跟脸粉红成一色,崔剑目光里自然而然地多出一道道诱惑。万黛河感受到了这目光,略带矜持地低了一下头,然后开启朱唇,用性感的声音说:“三位都是我的领导,也是我的师长,我一直想请三位坐坐,聆听三位的教导,就是不敢贸然打扰,领导们的时间真是太珍贵了。今天我斗胆请领导们来,绝无别的意图,就是想跟领导们拉拉家常,当然,也希望领导们能对万河的发展提点宝贵意见。”说完,她捧起酒杯,给三位敬酒。
     
       这番话让崔剑听得云里雾里,叙旧,有什么旧可叙?提意见?万河是江北建筑业的龙头老大,是地产界大亨,它的发展让人咂舌,用得着让他们几个提意见?等接过酒杯,崔剑就明白了,今天这出戏,还是为搬迁而来!
     
       他沉默了,收住心思,再也不敢心猿意马,更不敢想入非非,一本正经端起脸,开始等他们打下一张牌。
     
       陶副厅长跟葛副部长相视一笑,故意插科打诨,再次把饭桌的气氛搞活。崔剑绷了一阵儿,绷不住了,对方并没提搬迁的事,更没提闸北新村,看来是自己多疑了。他举起酒杯,试探性地给三位敬酒,除了万黛河略微推辞一番,他们两位全都爽快地喝了。
     
       接下来还是不谈正题,扯东谈东,扯西谈西,扯得崔剑都没了思辨力。毕竟他只是一院之长,常年处在相对封闭的环境里,社会上这些花边新闻,小道消息,听得少,谈得就更少,而且,谈这些需要一种功力,一种耐心,一种良好的酒桌修养。崔剑恰恰缺少这些!
     
       听着听着,他又发起了呆,这顿饭,到底吃的是什么味道啊?
     
       就在他思想开小差的空,陶副厅长忽然说:“老崔啊,有件事忽然想起来,想问问你。”
     
       “什么?”崔剑一惊。
     
       “最近我在办一件案,一件二十多年前的旧案。这案呢,真是奇怪,一个女人为一个男人殉情,死了怕有二十多年了吧,本来这也不叫案,但最近有人举报,说女人是被人害死的,是一起谋杀案。”说到这里,陶副厅长顿住,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目光却定格在崔剑脸上。
     
       “案子的事,我不懂。”崔剑道。
     
       “不,我不是跟你谈案子,我是跟你谈女人,也谈谈男人。你说,案中的这个男人,20年来他该不该忏悔?”
     
       “忏悔?”崔剑似乎听出了什么,目光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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