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不择手段 (2)
杜立斌不懂机械，他也从未见过那条生产线是什么模样。他想，既然江云天明明知道那是吴副省长儿子的买卖，而他又竟敢不听董伟清的劝阻而执意要打这场官司，这说明那条生产线就一定会有问题，这也同时说明江云天绝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蠢材。虽然董伟清很乐观地说那场官司已被及时平息，但杜立斌却觉得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这使他感到了危机，因为他毕竟是这桩买卖的实际中介人。
现在是不怕有事，就怕有人抓住不放。天大的事没人过问也是小事，针尖似的小事只要有人抓住不放就有可能酿成大事，何况价值上亿的一条生产线并不是一件小事。如果人家说你杜立斌伙同吴飞鲲亦即劳尔斯进行诈骗，你就是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啊！那他杜立斌可就惨了。再者说，万一官司打输了，董伟清如果顶不住把他接受五十万元中介费的事抖搂出来，他这个秘书长就当到头了，哪里还谈得上竞选什么副省长？仅从这一点上说，杜立斌也必须与他的老同学董伟清站在一条战线上。
“那位老兄的确是个危险人物啊！”杜立斌听完董伟清的一番介绍后说道。
董伟清听杜立斌这样说心里一阵暗喜。“老杜啊，你说我该怎么办？”董伟清问道。
杜立斌思虑一阵说：“你应当直接找吴省长谈谈！”
董伟清点点头。
杜立斌继续说：“你还应当有一份详实的材料，我可以把你的材料分送省政府的有关领导。”
这正是董伟清找杜立斌的目的。
“材料倒是有一个，就是不知道行不行？”董伟清说，“明天上午我就派人把材料给你送去，请你给看一看把把关。”
杜立斌沉吟道：“如果那位老兄经济上或生活上有什么不检点的地方，那么对他就更不利。”
是的，如果没有宁康矿山机器厂生产线官司那码事，或者说那码事与杜立斌没有关系，堂堂省政府秘书长绝不会给董伟清出如此阴损歹毒的主意，更何况他正在潜心研究教人向善的佛学。可是那码事不仅有而且又偏偏危及到了他，他也就顾不得许多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真是千古不变的真理，即便是经过潜心研究而拥有了马列主义与佛学“相互关联相互补充”这样了不起的心得体会的省政府秘书长也概莫能外。
杜立斌刚才所说的那句话让董伟清的心头一震，这一层他还真没有想到。
“这……”董伟清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当然，我只是提醒你，人家如果没有这方面的问题当然不能捏造，这是一条原则。”杜立斌说。
董伟清想一想然后用手指头敲着餐桌说：“唉！让你不幸而言中了，我真不好意思给他往外抖搂啊……”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有些义愤填膺、痛心疾首……
董伟清与他的老同学在东海渔村大饭店吃了长长的一餐饭，两人议论完宁康的事情之后，杜立斌就隐隐约约地谈起他准备竞选副省长的事，并请他的老同学伸出援助之手。董伟清当然是满口答应，他说如果省政府换届的时候他仍然还在宁康的话，那么老同学的事就是他自己的事……
吃完饭以后，董伟清把杜立斌送回省政府，然后他回到天通宾馆。严寒一上午也没有休息，甚至连中午饭都没顾得上吃，只啃了一个面包充饥，他正在赶写董伟清所说的那份反映江云天问题的材料。董伟清又给严寒交代了两点，让他今天下午务必把材料写完，明天上午送到省政府秘书长的手里。交代完以后他就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他要休息一会儿。
宁康的风云突变使董伟清的神经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几天来他是食不甘味寝不安席。今天中午和他的老同学长谈之后心里稍微踏实了些。不大一会儿他就朦朦胧胧地进入梦乡。恍惚间他觉得沈筱宁好像来到他的身边，他想拉住她的手，但沈筱宁躲开了，他觉得很失望。又恍惚他们正在吵架，沈筱宁圆睁着一双杏眼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衣冠禽兽，他觉得心里很委屈。他想向她解释，没想到沈筱宁举起手打了他一记耳光，于是他被这记耳光打醒了。醒来之后他就再也难以入眠，他感到怅然若失和从未有过的孤寂。
梦境是荒诞的，而现实好像就更加荒诞。刚才他指示严寒在那份材料里再加上两条，第一条是江云天利用所谓乔迁之喜收受巨额礼金，第二条是江云天与世纪大酒店女经理关系暧昧。这是他的老同学给他的提醒，他很明白这两条强大的杀伤力。但这两条就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牵强附会，说实话，他也不相信江云天会堕落得如此之快，他完全是根据自己的经验推演出来的。当然这也不能说完全是空穴来风，首先，他董伟清自己就在江云天搬入新居的那天晚上给他送去五千元的贺仪，何况其他人呢？想巴结市委书记的人多的是，谁知道江云天收了多少钱呢？其次，沈筱宁和江云天的关系究竟到了什么地步董伟清说不清，但沈筱宁在他面前处处替江云天说话，这就不能不让他怀疑，如若不是江云天，沈筱宁也不至于与他产生这么深的隔阂，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董伟清躺在床上为自己寻找着理由，他不知道自己何以走到这般地步，就连自己的情人也要出卖，他还算个人吗？他和沈筱宁的关系严寒恐怕是再清楚不过了，说不定他一边写心里一边在嘲笑他董伟清无情无义呢！但没有办法，为了打垮对手，他不能不采取这样的手段。重要的不是手段而是目的，为了达到目的就必须不择手段。事情本来就是这么荒唐，他董伟清完全没有必要犹豫，他只能这样做，他没有别的选择。
就这样，董伟清把半个下午的时间消磨在床上，他是在等严寒的材料。说实话，董伟清难得有无所事事躺在床上的闲暇，但他心里并不轻松，与江云天的较量究竟谁胜谁负还是一个未知数，他怎么能够高枕无忧呢？
床头的电话铃猛然响起，把陷入沉思的董伟清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看看腕上的手表，现在是五点多种，是谁打来电话呢？他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拿起电话听筒：“喂！谁呀……良臣啊，有事吗？”
打来电话的是宁康市副市长王良臣。
“董市长，”王良臣说，“家里的形势不怎么好……”
董伟清说：“有什么不好？我离开还不到两天，难道宁康的天就塌下来了？”
王良臣说：“是这么回事，今天上午市委开常委碰头会，宣布正式组建旅游开发总公司，由李轶群副市长出任总经理，王炳华和陈少峰出任副总经理。并宣布撤销建委所属旅游开发区管理办公室，免去王主任管理办公室主任的职务，还让她在三天内把开发办的工作全部移交给王炳华……”
“真是紧锣密鼓啊！”董伟清冷笑一声说。
关于旅游开发总公司负责人的人选问题江云天曾经征求过他的意见，当时董伟清只说了一句话：“你看着办吧！”现在江云天真的“看着办”了，董伟清的心里别提有多窝火，这就更加促使他下定了与江云天决一死战的决心。“谁能笑到最后谁就笑得最美”，等着瞧吧！他控制住自己有些激动的情绪对王良臣说：“告诉王雅坤，什么都不要说，移交就是了。”
王良臣说：“可是王主任不交啊！罗部长告诉我，刚才她在组织部派送干部的会议上当场把王炳华损了一顿，现在闹到市委去了。刚才我给市委办打了个电话，市委办说王主任正在江书记那里……”
“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董伟清生气地说，“今天晚上你到我家里去一趟，给我把王雅坤狠狠地批评一顿，让她明天就给王炳华交接工作，就说是我的意思，好，就这样！”
王良臣说：“董市长，还是你给王主任说一声吧，她不一定听我的……”
董伟清不耐烦地说：“让你说你就说！”
王良臣说：“那好吧……还有一件事……”
“说！”
“我听说德国莱特机械制造公司要来矿机厂调查……”
这个消息让董伟清感到惊讶：“他们来调查什么？”
王良臣说：“具体情况还不太清楚，据说莱特公司从来没有委托过劳尔斯公司代理过他们的任何产品，他们要来对那条生产线进行实地勘验。”
董伟清拿着电话听筒半天没有说话。
“董市长……你看……”王良臣见董伟清不说话，便焦急地催促道。
“消息可靠吗？”董伟清又问。
“矿机厂一个副厂长的老婆和我老婆是同事……”王良臣回答说。
“哦！明白了，”董伟清说，“等我回去以后再说……”说完，他把电话听筒慢慢地放在电话机上。“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江云天，你干得漂亮啊！”董伟清想着，嘴里就不禁发出一声冷笑。恰在这时，严寒拿着一叠稿纸走进来。
“董市长，”严寒说，“材料写完了，我是不是念给你听听？”
董伟清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从卧室走到客厅说：“好，你念吧！”说完他就坐下来。于是，曾经当过市长多年秘书的严寒坐在他的对面，开始有声有色地宣读他的文章。一边闭着眼睛听，一边随时指出需要修改、补充、删除、强调的地方，这一向是市长董伟清的习惯……
王良臣说得没错，此时，王雅坤正在市委书记的办公室里……
今天早晨，在市委常委会例行的碰头会上，由市委副书记程普提名，通过了旅游开发总公司任用干部名单，总公司总经理由宁康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李轶群担任。李轶群是省管干部，他的工作变动须报省委组织部批准，所以现在暂且兼任。副总经理由王炳华和陈少峰担任，免去他们原先担任的职务。会上还对王炳华和陈少峰两人由于工作变动造成的原有职位的空缺也相应作出了安排。会议还决定撤销城建委下属的旅游开发区管理办公室，免去王雅坤旅游开发区管理办公室主任的职务，原旅游开发区管理办公室的一切业务活动立即停止，并在三日内将全部工作移交给旅游开发总公司。总公司暂且设立在原旅游开发办在建委所占用的工作地点。清理和接受开发办财务和财产的工作由王炳华负责，旅游开发总公司正式成立的筹备工作由陈少峰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