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政府“不干预”政策 (2)
就在张李玉萱刚刚洗浴完毕来到卧房准备就寝的时候，床头的电话突然响起来。她坐在床上拿起听筒。
“Hello！”对方是一个清脆的女声，“您是张李女士吗？请与我用英语交谈好吗？”那个女人对她说。
“OK！”张李玉萱说，“请问你是哪一位呀？”
“您在紫云山仙子湖畔看到那幢仙子大厦了吗？那是家父林子南投资兴建的。”
“哦！林子南先生？听说过！台湾着名的船王，对吗？”
“是的！我叫林莹。如果您有兴趣，我想给您谈谈家父投资仙子大厦的故事，这对于您投资的成败或许会有帮助。”
“唔！我很有兴趣！”
“如果您信得过我，就请您出来一下，电话里说话不太方便。请放心，我完全是一片好意。”
这使得张李玉萱很是犹豫。
“您用什么来证明您是林子南先生的千金呢？”张李玉萱问道。
对方沉默了一刻说：“看来您信不过我，电话里我无法证明，请原谅我的冒昧。不过，我还是要提醒您，与宁康旅游开发区管理办公室打交道千万要小心……”
“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张李玉萱问。
“因为您是一个女人……”林莹回答。
“谢谢您的好意……”
“不必客气！或许我们今后会见面的。不过，请您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我的名字，最好也不要提及仙子大厦。Bye-bye！”
对方把电话挂断。
张李玉萱坐在床边拿着电话愣了好一阵，她有些后悔不该拒绝林莹的相邀，或许她真的有重要的情况要告诉她。可是已经晚了，情急之间，她忘了问对方的电话号码。
这一晚，张李玉萱睡得很不安稳，她几次从噩梦中惊醒，而每一次噩梦几乎都是有人向她进行抢劫。下半夜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合眼。
林莹究竟为什么要给她打电话呢？她究竟要告诉张李玉萱什么呢？是她想搅了她的这桩买卖吗？不会的，因为他们的投资方向不同，因此也就不存在竞争。那么别的还会有什么原因呢？这使张李玉萱百思不得其解，她真后悔不该放弃与林莹会面的机会。张李玉萱深深地了解商界的险恶，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成为千古遗恨，一向小心谨慎的香港东方投资公司总裁张李玉萱犹豫了……
世纪大酒店的会见大厅里，被市委书记江云天营造起来的融洽气氛几乎消失殆尽，而市长董伟清情急之间向张李玉萱总裁的连连诘问使会见的空气似乎更加紧张。江云天当然也极愿意张李玉萱把口袋里的钱放到宁康，他当然也极想知道这位总裁为什么一夜之间就改变了初衷，不过他清楚此事不能强求。即便没有任何原因，她就是不愿意给你掏腰包你也毫无办法。连连地追问人家不予投资的原因是很不礼貌的，这样很容易弄得大家不欢而散。如果伤了对方的感情，那事情可就不好收拾了。
江云天必须设法缓和这种气氛。
待董伟清说完，江云天爽朗地笑笑说：“总裁阁下，就我个人来说，我也和董市长一样，非常希望您能在宁康投资。但如果您认为时机尚未成熟，我们可以等待。在阁下认为时机成熟的时候请再来宁康，我们仍然会像这一次一样欢迎您。我想，您之所以改变初衷，说明我们的工作还有不尽人意的地方，这有待于我们反躬自省并尽快加以改进，这一点请阁下尽管放心。您知道，我来宁康的时间不长，对旅游开发区的工作才刚刚开始介入。另一方面，我对旅游业方面的知识也知之甚少，而您是这方面的专家。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阁下，按照国际旅游业的运作规范，我们怎样才能使宁康这样一个规模巨大的旅游区尽快发展起来？您完全可以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为我解答这个问题，不知道您愿不愿意赐教？”
刚才张李玉萱被市长董伟清的连连诘问弄得有些不快，她尤其对董伟清竟然忘记自己身份的举动感到惊讶。她曾经被世界上许多地方的官员乃至国家的政要接见过，但她还从未遇到过如此不顾礼仪的配角。倒是态度诚恳随和谈吐高雅谦恭的江云天使张李玉萱对自己的出尔反尔感到有些内疚。但即便内疚她也不能在还存有疑虑的情况下向一个陌生的地方投入大笔资金。不过她绝不想把事情弄僵，因为宁康的紫云山风景区对她太有吸引力了。好在江云天似乎很解人意，他有意避开了那个令人尴尬的话题，这使张李玉萱感到轻松和欣慰。
“江先生真是太谦虚了，”她说，“是的，我曾经和我已故的先生几乎走遍了世界各大旅游胜地，各地采取的发展模式不尽相同。但有一点是共通的，那就是旅游开发必须注入大量的资金。即便是发达国家的政府也不可能承受如此巨大的财政开支，因此，必须吸纳社会资金加盟，以股份制的形式进行旅游开发，这在国际上已经形成共识。而未来旅游业的发展也和其他行业一样，有可能成为一项国际化的新兴产业。因此，世界各国几乎都在不遗余力地企图吸引各方面的投资，努力将这一产业国际化，以谋取更大的利益。我的先生就是看准了这一趋势，才将投资的方向由商贸业逐步向旅游业转移。他本来准备要在南非投巨资建设一个世界最大规模的野生动物公园，但不幸的是考察归来的途中飞机失事……”
张李玉萱说到这里显然有些哀伤，她用手帕伸进眼镜擦拭一下欲滴的眼泪，但她的脸上依然留着浅浅的笑容。
“真对不起，请原谅我的失态……”张李玉萱向江云天欠欠身抱愧地说道。
“不不！”江云天说，“我和我的同事对您丈夫的不幸深表同情。”
“谢谢！”张李玉萱恢复了常态。
“总裁阁下，如果宁康风景区的开发工作按照您所说的国际化规范运作，您觉得它的前景怎么样呢？”江云天问。
“前景将非常乐观！”张李玉萱肯定地回答。
“阁下愿意加入到这个竞争的行列吗？”
“如果是平等的没有任何附加条件的竞争，我当然愿意。”
“好吧！”江云天说，“我们将努力为开发区营造一个良好的平等竞争的外部环境，真正把开发区推向市场，一切按照市场的规律办事，我们将不加任何行政上的干预，我衷心地希望大家在宁康的旅游开发区都能够有利可图！”
张李玉萱微微地笑道：“我们都把钱赚跑了，江先生不心疼吗？”
江云天也愉快地笑着说：“你赚钱我发展，这是一场双赢的买卖，何乐而不为呢？”
江云天的话显然使张李玉萱也高兴起来。她说：“我很佩服江先生的气魄！”
江云天说：“我期待着总裁阁下再次光临宁康！”
张李玉萱说：“我会的！”
董伟清对江云天与张李玉萱关于世界旅游业发展模式的讨论极不感兴趣，他一直陷入对东方公司总裁的抱怨里不能自拔。他不明白张李玉萱为什么会出尔反尔突然改变主意。既然她认为宁康的旅游开发区有着广阔的发展前景，那她有什么理由不在这里投资呢？是她听了什么人的谗言吗？这不可能啊！除了王良臣几个他信得过的人与张李玉萱有过接触之外，那就只剩下沈筱宁，而沈筱宁就更不可能坏他的事。那会是谁呢？到嘴的鸭子突然又飞了，这不能不使董伟清感到忧心如焚。但他又毫无办法，他不能把手伸进人家的口袋。他对江云天与张李玉萱的谈话尤其反感，什么“一切按照市场的规律办事”啦，什么“不加任何行政的干预”啦，说穿了，你还不是想把旅游开发区从我董伟清手里拿走吗？哼！等着瞧吧！
不管怎么说，在江云天的努力下，与张李玉萱总裁的会见总算在比较愉快的气氛中结束。
会见结束以后，董伟清没有马上离开世纪大酒店，等江云天他们走了以后，他来到了总经理沈筱宁的办公室。
“简直岂有此理！”董伟清一见沈筱宁就愤愤地发泄道，“拿我董伟清当猴耍吗？你也不看看自己是谁！”
沈筱宁感到莫名其妙：“你这是跟谁呢？”
“跟谁？没有一个他妈的好东西！”董伟清干脆骂起来，“那个女人出尔反尔说变就变，这不是拿我的旅游开发区当儿戏吗？更可气的是江云天，想把我的旅游开发区出卖给那些资本家，还有一点民族气节吗？”说着，他气哼哼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沈筱宁望着董伟清说：“生那么大气干什么？江云天那样做自有他的道理。你没看见这几天《宁康日报》上正在讨论这个问题吗？那是人心所向大势所趋…… ”
董伟清没好气地说：“你就替江云天说话，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沈筱宁望着满脸不悦的董伟清半晌没有说话。她觉得那个曾经果断地把这个濒临死亡的酒店作为改革试点交给她经营的市长离她越来越远，她对眼前的这个男人再也唤不起那种敬重和爱恋的感情。
董伟清见沈筱宁沉着脸不说话，自己也觉得无趣，他们就那样默默地坐着。良久，董伟清站起身来走到沈筱宁的办公桌前说道：“你替我办件事吧！你手里不是有一盘录像带吗？把那盘录像带交给那个女人！”
一提那盘录像带，沈筱宁就不禁羞愧难当。她这次见到明显消瘦了的康祺的时候，内心的自责使她不敢直视康祺可怜而又幽怨的目光。她做那样一件使她终生难以忘记的蠢事完全是为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当然，眼前的这个男人并没有让她那样做，她那样做简直是鬼迷心窍，或许那就是爱恋的痴迷。现在这种痴迷好像正在消散，那是因为当沈筱宁第一次见到新任市委书记江云天之后，她就在心里对这两个本不该成为政敌的男人进行过一番比较，与江云天相比，她越发地感觉到董伟清的小家子气，而现在，董伟清竟然提起那盘让她深感愧疚的录像带，这一方面让她感到难堪，另一方面她就更加小觑了她的情人。
“什么录像带？”沈筱宁明知故问。
“就是康祺的那盘。我宁可搅了这桩买卖，也不能让江云天得意！”董伟清冷笑一声说道。
“哦！你是说那盘录像带呀？我早就洗掉了。”沈筱宁摊开双手笑笑说。
“开什么玩笑？今天晚上你必须交给那个女人，我要让她明天就离开宁康！”
沈筱宁站起来把双臂交叉在胸前说：“我要是不交给她呢？”
“那你就给我离开这把椅子！”
沈筱宁瞪大了眼睛惊愕地望着董伟清，她觉得眼前这个人突然变得陌生起来。他们就仿佛是一对狭路相逢的仇人一样相互对视了很久，最后，沈筱宁终于开口说话了。
“好吧！”她努力平心静气地说，“董市长，虽然你没有权利免去我的职务，但我还是决定明天就向董事会提出辞职。你给了我这座酒店，而我也为了这座酒店付出了自己的青春，我不欠你的！”说完，沈筱宁抓起自己的手提包头也不回地走出世纪大酒店总经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