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企业联谊会 (2)
“哦！您好！”江云天伸过手说，“昨天是庞总经理给我下的帖子吧？”
看上去很年轻的庞玉良紧紧握住江云天的手说：“昨天我去拜访江书记可惜没有见着。”
江云天笑笑说：“今天不就见着了吗？今后还要借重你这位秘书长啊！”
还有几位，董伟清也一一作了介绍。然后他又把张克勤让到前面说：“张书记大家都认识，我就不必介绍了吧？”
张克勤也与大家一一握手。
趁大家寒暄的机会，江云天走到一直默默地站在后面的副市长李轶群跟前，握住他的手说：“李市长也来了？情况张书记已经给我说了，谢谢你！”
李轶群望望正在和别人说笑的董伟清，然后对江云天说：“香港方面的投资商大概很快就会来。”
江云天说：“哦！知道了。”
寒暄完毕，董伟清请大家落座。江云天居中，董伟清和张克勤分别坐在江云天的左右，李轶群则坐在董伟清那一边，其他人也依次坐下。
待大家坐定，董伟清对江云天说：“江书记，在座的这几位都是在我们宁康改革开放的大舞台上叱咤风云的人物。宁康市这几年的经济发展如果说还有一些成绩的话，应该说与在座的这几位工、商界的领军人物是分不开的。江书记有空可以到他们的公司转一转，他们的管理水平不亚于某些外资企业。”
“是吗？那我一定要去看一看。”江云天说。
董伟清又对大家说：“江书记是经济学专家，大家有什么问题尽管提出来，江书记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回答。”
江云天摇摇手说：“董市长言重了，专家不敢当啊！但我愿意和大家一起讨论一些问题。不知道联谊会这次活动的主旨是什么？请柬上说要让我作指示，指示谈不上，不过，既然来了，话总要说几句，还是请大家出个题目吧，以便我说话不至于无的放矢。”
联谊会会长蒋永谦说：“江书记，大家都比较关心国家的经济形势以及在当前形势下国家所要采取的经济政策。您是不是就这个问题给大家开开思路啊？”
江云天想了想说：“好吧！不过有些问题我也把握不准，我们采用讨论的方式，我做中心发言人。大家可以不同意我的观点，还可以和我讨论，你们看怎么样？”
蒋永谦说：“江书记不必过谦，今天我们没有请新闻单位，目的就是让大家放松些。当前，对于国家的经济政策说法很多，今后究竟该怎么办？大家心里都没有底。我们这次聚会，就是想请江书记为大家解一解心头的疑虑。”
江云天说：“好吧！我说的如果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请董市长和在座的各位纠正！”
于是，大家起身，江云天和董伟清被大家簇拥着来到会议室。
这是一间布置豪华的大会议室，大玻璃窗上挂着浅黄色的丝绒帐幔，屋顶四周隐匿起来的日光灯发出柔和的光芒。会议室里二百多个座位已经坐满，真是座无虚席。联谊会会长蒋永谦告诉江云天，原先没有通知这么多人，只通知了五六十家联谊会成员企业的负责人参加，安排在小会议室。谁知大家听说江书记来作报告，一下子就来了这么多，所以不得已临时改在大会议室。
江云天他们走进会议室，主席台上的灯光便骤然亮起，把主席台照得如同白昼。等各位领导依次坐好，联谊会会长蒋永谦即宣布会议开始。他向大家介绍新任市委书记江云天的时候，会场上引起了一阵小小的躁动，坐在后排的一些人还站起来向主席台张望。江云天干脆站起来向大家招招手，以便大家看个清楚。蒋永谦又向大家介绍了其他领导，然后会议切入正题。蒋永谦简单说明了会议的主旨，然后宣布：“现在请江书记讲话！”
会场上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等掌声停息，江云天开始讲话，他说：“刚才蒋会长给我出了一个题目，让我谈一谈当前国家的经济形势，以及在当前形势下国家所采取的经济政策，这是一个大题目。从宏观上说，我国的经济运行的态势是比较健康和平稳的。因此国家所采取的经济政策仍然是扩大开放，这是毋庸置疑的。我想大家关心的恐怕更多的是自身的命运，即私营企业能不能继续合理合法的存在？国营企业怎样才能摆脱目前的困境？这大概是大家对于当前经济形势和经济政策怀有疑虑的关键所在。现在我们先来研究国营企业的问题，这个问题弄清楚了，其他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江云天的讲话进行了大约一个半小时，他对我国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的艰难进程进行了深入的分析，他还以石塔县委书记王炳华大胆实行企业转制取得成效的事实为据，阐述了进行企业所有制形式的变革，把企业彻底推向市场，是国有企业尤其是中小企业获得新生的必由之路。然后说市场不管你的企业是国营还是民营，是国有还是私有，所有企业在它面前都一律平等，市场为所有企业提供了一个大显身手的舞台！
会场上始终鸦雀无声。
江云天最后这样结束自己的讲话：“我坚信，国家将会全力支持任何有利于经济发展的举措，关键的问题是我们的观念束缚着我们的想象力。摆在我们面前的艰巨任务仍然是要与自己陈旧的传统意识作斗争！我作为宁康的市委书记，将努力为大家提供大胆创造的宽松环境！我希望有实力有远见的企业家抓住这个机遇，在宁康经济建设的大舞台上作出自己的贡献！”
江云天富有鼓动性的讲话像一股春风一样吹散了积郁在人们心头的阴霾，他的讲话博得了大家经久不息的掌声。这是江云天来到宁康以后第一次在公众场合讲话，这个讲话可以说是他施政方针的公开宣示，这对于宁康的企业界来说无疑具有深远的意义。
掌声停止以后，当会议主持人蒋永谦请董市长讲话的时候，董伟清谦虚地摆了摆手，示意他无话可说。市长不讲，其他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于是蒋永谦作了简短的总结然后宣布散会。
根据联谊会的惯例，会议之后是联谊会成员的工作晚餐，晚餐之后是联谊舞会。江云天等市委市政府的领导准备告辞，经不住蒋永谦等人一再诚心诚意的挽留，他们只好留下来应景。晚餐是比较随意的自助餐，江云天一来到餐厅就被大家众星捧月般团团围住，这使董伟清的心里很不是滋味。饭后是联谊舞会，舞会在世纪大酒店的大舞厅举行，这是企业家联谊会的例行节目。企业家的生活远没有电视剧里说的那么轻松和浪漫，他们的生活处处危机四伏，平时大家疲于奔命，难得有这样的闲暇，这种有组织的相聚成了他们调节情绪放松身心不可缺少的部分。
舞厅很大，可容纳百十人同时起舞。舞池四周有隔成小间的茶座，供舞伴们在这里私语和小憩。舞厅里七彩灯光闪闪烁烁，飘荡着温馨的气息。
江云天董伟清等市委市政府领导在蒋永谦等的陪同下步入舞厅，舞池里没有人跳舞，舞厅里开始播放《迎宾曲》，看来是经过了精心的安排。领导们在舞池一侧的隔间里坐下来。联谊会秘书长庞玉良问江云天：“江书记，可以开始了吗？”
江云天说：“请大家随便些，不要因为我们的到来扫了大家的兴致。我对跳舞很不在行，各位尽可以自便，我想和董市长单独坐一坐。”
董伟清也说：“你们去跳吧，我看没有人带头这个舞是跳不起来。”
这时候，一些打扮得体的小姐前来邀请领导们跳舞，这些训练有素的小姐都是酒店的服务员。于是张克勤、李轶群、蒋永谦等都先后步入舞池。舞池里飘荡起舒缓的四步舞曲，舞池里开始热闹起来。
江云天从舞池里收回目光对董伟清说：“董市长对我今天的讲话有何评论？”
江云天这突兀的问话使董伟清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说心里话，董伟清对江云天的观点大不以为然，尤其江云天对石塔县王炳华的夸奖更使他心里感到不快。他认为江云天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有意削弱他这个市长的威信，因此，在江云天讲完之后他甚至不愿表示一个赞同的态度。
“哦！很好。”董伟清说。
“言不由衷吧？”江云天说。
“哪里会呢？你的观点很新鲜嘛！”董伟清说。
“董市长，”江云天说，“我知道你对我的某些观点不一定赞同，这不要紧，也不可怕。我一向主张在认识上有不同看法可以讨论，一时不能取得一致还可以暂且放一放，让时间来做评判。可怕的是作为一级地方领导机构的两个主要领导不能同心同德。我来宁康的时间不长，而且与宁康乃至本省都毫无瓜葛。按理说你我之间不应该有什么隔阂，我们应当合作得很好。有什么想法尽可以敞开心胸，但事实不是这样。”
舞厅里的灯光闪烁，看不清董伟清的脸色。
“江书记，”董伟清极力保持平静地说道，“此话从何说起呢？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了些什么？我这个人尽管有许多毛病，但团结的重要性我还是知道的。”
江云天说：“董市长，最近我是听别人说了一些话，例如我听说你往石塔派了一个调查组去查王炳华的经济问题。这么大的事董市长应该跟我打个招呼嘛！你究竟掌握了王炳华什么重要问题应该让我知道一下。如果问题严重我们完全可以交纪检部门查处，这是常规程序嘛！董市长怎么能够不经讨论擅自调查一个县委书记呢？再如旅游开发区一些重要的举措像引进外资之类的大事，我作为市委书记应该而且需要知道详细的情况，以便统筹安排。但我听说香港东方投资公司总裁很快就会来宁康，而在此之前我却一无所知，董市长，你觉得这正常吗？”
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场合，江云天伴着轻松的乐曲把两个董伟清无法解释的问题摆在了他的面前。与其说江云天是在与董伟清交心，不如说是市委书记给市长提出了严厉的批评。董伟清还从未有过这样尴尬的境遇，这使他内心不服的火气涌动不止。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发作，因为他面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软弱可欺的陈德霖，而是无论从哪一方面说都不可低估的江云天。
“江书记，你误会了……”董伟清说。
“是吗？我倒很想误会！”江云天说。
正在这时，一曲终了。张克勤和李轶群等都回到座位上。
“江书记、董市长，你们两位不要只顾窃窃私语，也应该一展舞姿啊！”张克勤说。
江云天说：“没想到二位的舞跳得这样好，我是望尘莫及呀！董市长的舞姿我还没有见过，下一曲请董市长表演！”
董伟清说：“我可不行。”
就在这时音乐又起，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士朝他们走来。她穿着一件暗色的长裙，七彩转换的灯光让人辨不清长裙的颜色，只能看出这位女士身材高挑，舒展挺秀。这位女士来到他们面前对董伟清说：“董市长，你能给我介绍一下尊贵的客人吗？”
董伟清心里虽然憋了一肚子气，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当然可以，这里面你不认识的只有一位，”他从座位上拉起江云天对那位女士说，“这就是江云天江书记！”他又指指那位女士对江云天说，“她是这个酒店的总经理沈筱宁女士！”
江云天握一握沈筱宁伸过来的手说：“听说过！宁康有名的女强人！”
沈筱宁嫣然一笑道：“古书上说，‘强人’就是强盗，江书记，你看我像强盗吗？”
江云天也笑一笑说：“真对不起！不过现在人们给‘强人’这个词赋予了全新的内容，丝毫没有贬义，所以沈小姐完全不必耿耿于怀。”
沈筱宁说：“我是在开玩笑！江书记，你不请我跳个舞吗？”
江云天说：“我与此道还真是陌生得很，沈小姐还是请董市长或者其他领导跳吧。”
董伟清说：“江书记就不必客气了！”
张克勤也说：“我们都想领略一番江书记的风采。”
江云天说：“只要沈小姐不怕踩着脚就行，请吧！”
于是江云天和沈筱宁步入舞池，他们开始随着悠扬的乐曲翩翩起舞。江云天虽说很久没有光顾过舞厅，但他很快就适应了。
“江书记跳得真好！”沈筱宁说。
“是吗？谢谢！”江云天说。
“江书记，离开温馨的家来到这个荒僻的地方，你不感到寂寞吗？”沈筱宁边跳边问江云天。
“不！我很忙，顾不上寂寞。”江云天回答。
“忙掩盖了寂寞，对吗？”
“也许是吧。”
董伟清今天心情不佳，他拒绝了所有人的邀请，一直独自坐在隔间里没有步入舞池。江云天对他的批评使他感到沮丧，他无从反驳江云天给他提出的两个问题。向石塔派调查组本来就是一种义气之举，他并没有抓住王炳华什么经济问题的把柄，他那样做完全是对假设的求证，难以摆到桌面上。如果说这件事他做得有些过分，但虽然过分却对他并无多大妨碍的话，那么，江云天的第二个问题却使董伟清感到了极大的危机。这无异于宣布，他江云天要把旅游开发区从他董伟清手里拿走了。“哼！从峨眉山上下来摘桃子了，有那么容易吗？”董伟清不禁发出一声冷笑。但隔间里的人们只顾了望着舞池里一对对醉意朦胧的舞侣，谁也没有听到董伟清被优美的乐曲掩盖了的那声冷笑。
舞池里，江云天与沈筱宁在一对对沉醉的舞侣中穿行。
“江书记，”沈筱宁望着江云天说，“不管你什么时候感到累了，请到世纪大酒店来，这里是你休整的最好场所。请相信，世纪大酒店各方面的服务都是一流的！”
江云天笑笑说：“哦！很好的广告词。沈总经理很会把握推销的时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