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到达约好地方子寒已黑着脸站在门口，苏沫颜推开车门要下去，司机捏张二十块找她零钱，“以后坐车悠着点儿，不是每位交警都这好说话的。”转了方向盘要走，“记住啊，咱是交警，出租车是代人开的。”
“苏沫颜——”周子寒咬牙切齿，恨恨的声音大老远飘过来，“你还知道来啊！”
苏沫颜三步并作两步，“忘去接机就让骂得体无完肤，再不陪你怎么得了。”
“我没那小气。”周子寒伸手打她，“我看中瓶Dolce Vita，瞅瞅去？”抬眼睛看，暖暖的阳光如绚烂烟花，“算了，先找东西吃。我记得那儿有家很不错的coffee house。”拉着往北街去，“哎，听我爸说文静恋爱了，是不是真的？老头子这些天可天天催我，告儿你说，我非找文静算账。”
苏沫颜一听就乐了，“这么大的事儿敢情你不知道？”又说：“你找文静算什么账，人恋爱也碍着你了？哦，就因为你爸看文静恋爱了所以也想让你恋爱，切——”
周子寒看她蒙娜丽莎的微笑先是一愣，然后笑了，“佳琪、文静、若柯、我、你、小暖，咱姐妹六个在一起有多少时间是谈男人的？”迈着步，高跟鞋在地上踩得风情万种，“那，——除了大姐的幸福看的见。”她转过身，“余下的你我她还谁跟幸福沾边儿？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次你跟文静能摈弃莫小北，——啧啧，着实不简单啊。”说完自顾自的哼歌：你来了，离我不到一丈。你的笑，又温柔又凄凉。这一次是谁让你受伤，那一天雨下得好心慌。
苏沫颜静静地揽周子寒，——子寒唇红齿白，一双长睫毛欲眠似醉，纤瘦的腰肢盈盈一握，全符合《本事诗·事感》里唐代僖宗乾符二年进士孟棨记载的美人标准：白尚书姬人樊素善歌，姬人小蛮善舞，尝为诗曰‘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
“你好哪口？红酒还是咖啡？”
子寒领苏沫颜进到先前说的coffee house，拨开帘幕，一缕缕白藤从上往下，仿佛清廷老佛爷的悠闲，遂又抬一下手，“waiter。”
“咖啡。”苏沫颜拢下头发，“喝好些年了。”
“两杯摩尔。”子寒给塞张一百，打发走服务生说：“小颜，你看那男的是不是在看我？”
苏沫颜扭头，子寒说的那个男人在咖啡厅角落，细微的面部表情可以看出他在偷偷打量这儿，拿柠檬水抿口，“你打算钓他？”调侃的笑一下，“变口味了？看他模样也不像有钱的凯子。”
“这叫博爱。”子寒很鄙夷地掉过头，“咱不像你，一段感情谈七年，还是死无全尸的那种。”
苏沫颜点头，对于子寒来说，谈恋爱到后期无非是叉叉圈圈，与其如此干吗不自己激情？于是在结束了长达三年的爱情长跑便走马观花的换男朋友，不像自己跟大姐，多年来维持一段感情，只不过大姐很成功而自己很失败。
“哎，那天晚宴你怎么不打招呼就走了？——你别看我，若柯跟我说的，——跟我说说是因为莫小北跟他的日本女人？”正说话，子寒忽然直起身子正襟危坐，“他过来了。”
“我立志做一名小说家，希望、爱情、甜蜜、美丽，这都是我准备已久的故事。”男人迈步过来，“用我有色的眼睛看那特别的气质，比方女人——”停在子寒跟前，“我能坐这么？”
“你是作家？”子寒眉清目秀的仿佛一纯洁小白花。
男人惊讶于子寒美貌，喃喃嘴说：“算是吧，就一写字的。”
“那敢情好——”子寒搭苏沫颜肩膀往里坐，“咱颜颜跟你同行，人是正儿八经的美女作家！”
男人回过头看苏沫颜，没沉住气的问她，“你好，我是林子涛，怎么称呼？”
苏沫颜当他透明，伸手接服务生端的咖啡，林子涛不以为然的笑，“都说美女作家个性，可算抄着了。”
“她才是正主。”苏沫颜莞尔一笑，指指子寒微微停顿下又说，“dear，我还有事儿先回去，明儿好好陪你。不联系不等于没感情。”
周子寒觉着耳熟，好一会儿想起这是以前pk男友时苏沫颜说的话，当时大伙都在，都目睹了整场硝烟。
那是个明晃晃的周末，佳琪领一干姐妹去子寒校外住所，说是趁天气好一道去郊区走走。
“若柯姐呢？”苏沫颜牵她的手，“她不来么？”
文静点点头，“今儿医学院有解剖课，掌刀的巧是若柯偶像，你说她能来？”佳琪跟着笑，“用我天使的刀抹平你创伤的苦，这可是若柯的座右铭。”
苏沫颜愣下，刚要询个仔细子寒的住处忽然噪声嘈杂，忙去拧钥匙进屋，才推开，屋子里朦胧的全是白气，热水壶胆，玻璃镜子，零落的全是地板上的碎片。
佳琪呆一下，“这是怎么个情况？”
子寒没表情地扫她眼，遂又望男友看，“你给我滚出去。”
“凭什么我就滚出去？”男友冷笑，“——这屋子可不是你一人出的钱。”旁若无人的拿遥控器开电视，“玉臂千人枕，你还真当自个儿千金小姐了？”
“韩川你妈逼——”文静扑上去扇他，“你生病时候谁没日没夜的照顾你？你他妈骂子寒是妓女，信不信老子一刀砍死你。”
“滚你妈逼，你也不是好女人——”
“韩川——”苏沫颜蹭去拉架，“嘴巴干净点儿，要不你连我跟大姐一块骂得了。”
“你们闲的啊？”佳琪去搂子寒，“什么事儿不能心平气和的说？”
“说他妈个逼，韩川你当大家面把话说清楚了——”
子寒叫抱着勾不着，张开嘴骂，“你出去寻花问柳我说什么了？——我跟超出一个男人发生关系就是淫娃？我操你妈，——我什么时候跟别的男人发生关系了？”说着又哭又笑，“你说啊，你说清楚，不说清楚就狗娘养的。”
韩川几乎同时踹门出去，脸上的表情全是嘲讽和不屑，“周子寒，我现在就走，你可别后悔。”
子寒闷在嗓子里的哭喊变得嘶哑，“你滚，你给我滚——”
苏沫颜忘记自己怎么回去的，一路上浑浑噩噩，直睁开眼睛才发觉已在浴缸里泡了好一会儿。胃里空空的，饥饿的错觉仿佛能把隔壁睡的跟猪有一拼的小暖整个囫囵吞下去。她一直觉着胃的空虚是跟寂寞分不开的，就好像人生充满矛盾却任何人也无可奈何一样，厌恶的是寂寞，为伍的也是寂寞。
发一会儿呆，苏沫颜伸手按水龙头摁钮，重又躺下，然而不管怎样躺都觉难受，池子里的水哗啦啦的往浴缸外流，心里一直堵着子寒那句‘是因为莫小北跟他的日本女人’，迷了眼的泪落到池子里，分不清是自来水还是眼泪水。
“颜宝儿——”门外忽然传来小暖声音，“是不是你啊？搁里边儿干吗呢？”
“小暖。”苏沫颜拿手揩脸，怕叫听着哭声又用脚登水，“你没睡啊，这么早就醒了？”
“哪儿啊。”小暖哼哼唧唧的拍门，“还不是文静姐，——哎呀，先开门啦，我憋不住了。”
“还以为你睡了——”苏沫颜裹浴巾去开门，“文静找你干吗？”
小暖一溜风的冲座便器上，“还不是工作的事儿呗。”长长地吁一口气，“我说，知道弄策划案的有好多工资？”晃着腿儿看她，“我想攒钱去墨尔本。”
“去那做什么？”苏沫颜颦眉问她，遂想起水水在墨尔本，苦笑下说：“工资再多又怎么样，你这好赌，哪天儿非死上边儿。”说话间往外走，“男人好赌是天性，怎么丫一根正苗红的女青年也好这口？赢了还则罢了，输了——”
小暖洗把手跟出来，“现在不比旧社会。我还跟你说，这女人要是输钱了那可是好事儿一件。”
苏沫颜听着新鲜，小暖把着杯子又说：“《围城》知道吧？就钱钟书写的那个。第一章里有这么一段话，是那个孙太太说的，她说‘苏小姐，我告诉你句笑话，方先生跟你在中国是老同学，他是不是一向说话随便的？昨天孙先生跟他讲赌钱手运不好，他还笑呢。他说孙先生在法国这许多年，全不知道法国人的迷信：太太不忠实，偷人，丈夫做了乌龟，买彩票准中头奖，赌钱准赢，所以，他说，男人赌钱输了，该引以自慰。孙先生告诉我，我怪他当时没质问姓方的，这话什么意思。现在看来，鲍小姐那位示婚夫一定会中航空奖券头奖，假如他做了方太太，方先生赌钱的手气非好不可’，倘按着这说法，男人赢钱是因为女人偷汉子，那我们女人输钱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的老公循规蹈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