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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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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铁匠、媒婆、女教师先后来到花大的办公室,花大顿明其意,望了下教师的眼睛,这一望,花大的心凉了半截,本来他打算要是女子如意,他就圆了花铁匠的梦。女子的眼睛大而无神,好似没了瞳人,又好似电影里没有眼珠的魔鬼。花大对女人的欣赏不是长相如何,而是眼睛是否有神,那股神劲又是否能把他缠绕得翻肠搅肚。当年要不是那个学姐的眼睛引逗得他翻肠搅肚,他咋能得病?他望一眼女教师即刻垂头忙事,其状坦然又自若,仿佛眼前根本没什么人存在。花铁匠忍不住用责备的语气叫了声花大,往日和顺的花大做出意外举动,他拍了桌子横眉立目地起身,朝花铁匠吼了句“别烦我”,门一摔离开办公室。花铁匠从未尝试过大儿子这样的忤逆,面对媒婆的白眼,他真想一烟袋锅子敲漏儿子的脑袋。
     
       花铁匠好几天没和花大说话,等他想和花大说话的时候,花大带了些钱悄没声息地离开月红酒店。他去了省城,和花二先前的做法如出一辙,打算逐一体察省城酒店的运作风格。
     
       省城里和他们差不多规模的酒店,明里都在做正规生意,暗里却做污七八糟的事。花大住进一家酒店的当晚险些当了嫖客。他刚洗完澡躺下,耳边响起文静细碎的敲门声。为摸清情况,花大硬着头皮打开门,一个烫了波浪发、戴长耳环、穿超短裙子、裸大面积前胸的女子站在他面前,他吓得直往后闪身子。女子笑着,眼睛里放射出狼要吞噬猎物时那种聚焦的光。那光跟花大喜欢的神采很贴近,花大浑身上下软了、抖了、酥了。女子说每个客人晚上都有按摩服务,这是酒店附加的业务。说着女子身子步步靠近花大,花大没路可退,躲闪到床上。女子继续逼近,满脸堆着假笑,一双染了黑指甲且细长的手朝花大伸去,花大闭了眼睛决定探个究竟。
     
       女子的手先是按摩在花大的肩膀、后背上,后来干脆停止按摩,黑指甲一点点沿胸部伸下去,在花大胸前来回荡漾。花大没表情,黑指甲居然绕到花大腰部,编花篮似的几下拧挣解开花大裤带。花大诈尸般坐起身,虎着脸问女子想干什么。女子艳笑下,嘴边的酒窝好看地陷进肉里。她就那样笑着,不慌不急。花大问她多大了,她回答说十五。
     
       十五?这个年龄刚上初中而已,还没成人,咋能做这事?
     
       女孩没避讳,也没觉羞耻,依旧笑得酒窝挂在脸上:家里穷呗。
     
       家里穷可以做别的嘛。
     
       做别的没赚头,再说习惯了,觉得这行蛮好,干别的一个月下来顶不上一个晚上陪客人。遇到有钱的客人,一夜下来能赚好几千呢。
     
       可你才十五岁。
     
       那又怎样,等赚了钱我自己当老板呢。
     
       老板,老板,这是什么世界,到处是老板、到处是学者、到处风花雪月,全乱了套。
     
       花大系上腰带,脸色铁青,浑身冒汗,眼球发直,要是给花二和花铁匠看见,一定认为花大犯了疯病。花大下床打开旅行包,从里面掏出一百元递过去:
     
       “你走吧。”
     
       女子接了钱,抹搭他一眼,脸上露出嘲笑,意思是说,你是不是男人啊?
     
       第二天晚上,花大去了一家四星级酒店,要了单间,一晚是八百块。里面比先前的房间干净,床也比先前那家宽敞,往上一躺,身子给弹簧弹起弹落,很舒服。像上个晚上那样,花大洗了澡一头栽到床上。白天跋涉许多酒店,都是看外观,进去也是假装打听路,或者找他看过的旅店,人家告诉他时,他的眼睛四下飞舞着,似乎要把里面的猫三狗四之事一眼看穿。
     
       晚上十点钟左右,花大还精神着没困意,电视里的小品很逗乐,他边看边笑,这时有人敲门,花大像个警惕的侦察员,啪地闭了电视,慌乱地整理了睡衣,正襟危坐在床上。这次他没锁门,朝着门口喊出“进来”。话音一落,一个相貌端庄、温文尔雅的女子推门进来。女子手里举着个托盘,里面有咖啡和点心。花大摆手说吃不下,女子也不勉强,把托盘里的咖啡、点心撂到床头柜上,甜脆脆地说,先放这吧,这东西免费,啥时想吃再吃,咱们跳会儿舞吧。花大再次摆手,女子见了,说一个大男人出来咋能不找乐子?花大想告诉她真相,自己是出来视察酒店内情的,话到舌边给他猛卷回去,胡说八道会招致灾祸,这个女子一旦把他的话说给酒店管理者,轻则引来皮肉之苦,重则会把他打成半瘫。服务行业老板哪个是省油的灯?工商、派出所、黑白两道全有哥们,到时他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勉强笑了笑,说他不太会跳舞,女子说她可以耐心教,说她是省城政法大学的文艺生,舞跳得很棒,说要他试试。
     
       政法大学可是省城最好的学校,她有学不上,跑这来干吗?难道说又是一个家庭贫困者?可世上有那么多好工作,咋偏来酒店呢?要是做一般服务员还情有可原,要是……那可就毁了前程。女子伸手牵了他,打开室内音响转开圈子,没等他反应过来,她的手从他脑顶绕过。一圈又一圈地绕,他快迷糊了,她把他合适地往身上一搂,他的身体就贴在她柔软的身上。她动作很快,简直像神枪手,老道地靠近他的鸟东西。他这时感到事情的严重性,严肃地推开她。
     
       “你咋能这么不自重?”
     
       “啥叫自重,大学里教授学生满算上,找不出几个自重的,自重的女教授不是面目可憎,就是人老珠黄;自重的男教授不是阳痿,就是臊了吧唧的老倭瓜,吃了没味,让人恶心,光那满嘴被烟熏的黄牙就能把人恶心死。年轻有为、仪表堂堂的哪个闲着了?你到各家电视台看看,那些主持人平常道貌岸然地现身,暗地里啥现眼的事不做。女的拉大款,男的找富婆,俗话说想成为富人,得先做小人。”
     
       “你,你咋能玷污神圣的校园?”
     
       “哈,神圣,去他姥姥屎吧,我们院的书记是帅哥,和许多女生有过一腿呢。现在是自由开放世界,没谁管这鸡毛蒜皮的小事,你说为啥这么打击黄赌毒,黄赌毒照样不死不灭?有些小店是警察三亲六故开的,平时又收了好处,他能不睁只眼闭只眼吗?警察可不都是电视剧里那些铁面无私的先锋战士。是女人都得结婚生孩子,是男人都得找女人,人说只有残疾人才对身边的爱人抱守一生。不瞎不瘸不傻不聋不缺胳膊少腿的男女都会出来打野食,这叫顺应时代潮流。”
     
       女子一双大眼睛不安分地瞅着他,瞳人里全是挑逗。花大连忙回避开,头涨得老大,改革开放没几年,这咋出来这么多怪事?他心一横,使出全身力气,把正在调侃的女子猛地推出门,随后反锁上门,捂着胸口喘息老半天。如今这女孩子咋这么不要脸,咋啥冒气事都做呢?
     
       第三天晚上花大花一千八住进五星级酒店,五星级酒店就是和普通酒店不一样,漂亮的花地毯延伸到每个楼梯,走上去舒适安谧。灯光华丽得让你的眼睛直抒情。房间里更是一团柔和,漂亮的窗帘、一尘不染的玻璃,温馨的水床,还有洁净得跟雪一样白的坐便。花大在房间里这走走那逛逛,时间便消磨掉一大截。洗完澡,躺在床上老半天没人敲门,正打算睡去,忽然电话响了,他紧张得跟鬼进门一样,弹坐起身接了电话,电话里发出柔和曼妙的声音,那声音能由皮肤一直酥到骨头里:
     
       “先生,要特殊服务吗?”
     
       花大在月红酒店执政一年多,知道什么叫“特殊服务”,眉毛惊得几乎竖起来。半天没出声,电话里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柔和:
     
       “要吗?要吗?要吗……”
     
       这声音太好听了,能把石头融化、能把蛋孵出卵、能把死人暖活。花大不知所措地举着话机,最后竟背道而驰地说了句“要啊”。很快有人敲门,花大整理一下情绪,拉开房门探出头,一个气质高雅、脸蛋俊俏、眼内有神的女子友好地向他微微点头,之后带着一脸妩媚朝他走来。这个女子太专业,简直可以说是花哨行业的精英和专家。她大方得体地不请自坐,一直不靠近花大,只是说话的语气始终动听,让你无法拒绝她的话。此外,她样子有些腼腆,但腼腆得很到位,不是那种刻意举动,表示了她女性的尊严,她大大方方地和花大聊扯起来。问花大做啥生意,住哪里,花大不由自主地回答了对方。花大不能不回答,那声音像行云流水打进花大心坎里,花大整个人在颠覆,浑身发抖、滚烫、鸟东西随着温暖柔和的声音凸在裤裆里,像个不安分的兔子蹦跳着。花大有了粗气,这很危险,虽说花大长到三十岁一直没碰过女人,但花大是个生理正常的男人,难免有所反应。
     
       花大头要爆炸的时候突然捂住肚子在床上打起滚,说他肚子疼得厉害,她起身疑惑地望着他,觉得他果真是肚子疼。花大满脸是汗水,汗水顺着脖子往下淌,女子接触过数十个男人,没几个不痛不痒出这么多汗水,她临离开时问他是否需要吃药,他挥了下手说老毛病不用吃。她朝花大行了个鞠躬礼,一甩飘逸的长发傲然离去。那晚花大反复用冷水浇了鸟东西,身体才逐渐安静下来。心想,这五星级酒店就是不一样,服务小姐说话声音跟唱歌般好听,太美妙了,倘若不做那种事,那就是完美无缺。
     
       最好的和最中等的酒店都已去过,花大决定去街头小店体验一番。一家靠近学校附近的小旅店,牌匾上写着“红红旅店”几个烫金大字。他抬头刚望几眼,梳着火鸡头的老板娘边往出吐瓜子皮边扭动腰肢:
     
       “哟,大兄弟住店呢,里面有单间,有电视,有风扇,还有服务小姐,住单间还是住四人间的,进来吧大兄弟,我们这伙食便宜着呢。来吧,进来吧。”
     
       说着上前挽住花大的胳膊,给花大甩开,她没生气没变色,依然甜嘴八舌地说,没看出来,大兄弟还挺正经,这十个男人哪找不出一个正经的,难得,难得啊。
     
       花二说要单间,老板娘乐得老半天没合上嘴。花大进了一个单间,在一楼,里面的潮湿气味立刻扑打鼻子,墙面大部分剥落,露出花墙皮,被单上粘了鼻涕嘎巴,像具僵尸硬在那里。此外,地面也很潮。花大进屋没多久,一个光着半拉膀子梳一头乱发的女子拉开门哑嗓吧唧地喊了句“大哥”,没等花大打量完,她接下来说,一宿五十睡我这个妙龄少女,你便宜透了。大哥还愣着干啥,来啊,我还有下个客人呢,咱别耽误事,咱快点办。说着手往短裙上一抹,裙子痛快地退下来,她的羞处便一览无余。
     
       也许是连日来没休息好,也许是从没见过这么恶心的“妙龄少女”,花大没忍住,一口把中午吃的面条吐出来,吐得翻江倒海、人仰马翻时,他看见“妙龄少女”竟然吹鼓一只避孕套。这下花大吐得更来劲,老板娘闻讯赶来,见无法挣歪眼钱,毫不客气地向花大索要卫生费,说花大弄脏了房间,得付给她二百元。旁边站个五大三粗的家伙,显然是打手。花大清楚要是不给老板娘卫生费,他的皮肉就得毫无保留地吃苦头。花大二话没说掏出二百元付给老板娘,没敢要回住店的几十块钱,拎了包仓皇离开小旅店。
     
       当晚花大在车站坐着睡了场不舒服的觉,第二天一早他买了票返回花妖镇。省城里的体察要花大坚定了信念,那些个恶心场面每当浮现在花大眼前,花大都呕吐不止,没感情的男女咋能做出那样龌龊的事?太龌龊了,简直和厕所里的大蛆没分别,人性咋能堕落到这种地步?哇一口,又哇一口。花大回来后,呕吐几乎没间断,他背着花二,心想现在我是管事人,就得按我的规矩办,此所谓一朝君子一朝臣。花大辞退掉剩余的服务小姐,那些所谓的“高间”被他改成普通客房,拆了高间墙,按上透明瓦亮的玻璃窗,打眼望去亮堂好看,一点都不阴暗,不似花二管理期间那样,高间暗得跟日全食似的。一切按正规方式走,按摩室、理发室放在一楼显然的房间,打门口经过,透过一面玻璃窗,里面的事情一目了然。客人如果行为不轨欺负服务员,或者服务员想下道多赚钞票,都会暴露无疑。生意虽没先前好,可花大觉得心里踏实亮堂,自我感觉好像由地狱走进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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