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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他就是谋杀程刚的凶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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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霞已凝冻在东海海平线上,似一块被蒙上黑纱的圆饼。黎明前的曙色,费力地驱散着雾层。晨空的异常,令人感到潜伏着某种不祥,仿佛大自然正暗暗汇集成威慑无比的力量。
     
       正当省厅刑警总队按照刑侦惯例指导伍县对程刚被杀及几起涉黑杀人案,进行大海捞针般的侦破、寻找罪犯、实施正面突破时,伍县城北“金源俱乐部”和城东“万家乐酒店”又接连发生枪杀案,死二伤五。一时间众人震惊,人心惶惶。省公安厅厅长刁谦紧急召集各路人员商议对策,以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
     
       “怎么会这样!伍县的治安怎么如此混乱不堪!”在省厅召集的紧急会议上,厅长刁谦拍案大怒,他瞪着伍县公安局长周清嚷,“我已是快60的人了,难道非让我在下来之前亲手撤职几个我亲手培养起来的人吗?”
     
       周清被老上级说得又羞又愧,脸涨得通红,咬着牙一句话也不为自己争辩。在他看来,确实是自己的工作做得不好,才使得伍县接二连三地出现了这么多大事,事实摆在面前,自己没有任何理由去辩解。李奇也坐在会议室里,他也沉着脸一言不发。
     
       “在这样严酷的事实面前,你们是怎样想的!”刁谦质问,“我们拿着人民给的工资,却不能保护他们的生命安全,那人家要我们这些人干什么?我们还有什么脸面穿这身警服……难道只是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这几个案子的接连发生,确实让刁谦有点怒火中烧。
     
       市刑警大队大队长匡钊和刁谦原是老搭档,刁谦在山城市当公安局长时他是副队长,刁谦调省公安厅时他担任刑警大队大队长,两人关系非同一般。他不忍地看着被厅长当众训得脸红脖子粗的周清那样尴尬,清了一下嗓子,说了句公道话:“其实伍县的情况一直就不安定,这在老周调去之前就是那样了,而且困难还很大。县委书记出车祸、政法书记被暗杀,牵动万人心的案子谁心里好受?据我所知许多同志一直是很努力的,今天这个事情我想不会是突发事件,一定是有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暗流在行动。”
     
       刁厅长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他沉着个脸放低了声音说:“我早就知道伍县黑恶势力比较猖獗,但是我没想到竟然猖獗到这种地步!一定要彻底地查,坚决铲除黑恶劣根。我命令从今天开始,省厅一切部门为伍县的连环枪杀案开绿灯,全力配合他们的工作,尽早破了这个案子。”刁厅长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周清,缓和了一下口气补充说:“老周,我刚才说话是重了一些,请你不要往心里去,啊。”
     
       周清的脸一下子又憋红了。不知咋地,刁谦拍案大怒时他脸红脖子粗,刁谦温目柔颜时,他反而心跳得更快了,看着刁厅长的脸色他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话来安慰他。他先是脸红心跳地张了张嘴,苦笑了一下蹦出了一句实在话:“哪里会。”说完了觉得不够,又说了一句他认为比较实在的心里话:“你,你不也是为尽快破案而着急嘛。完全是为了我们伍县的安全着想嘛!”
     
       刁厅长说的话是有针对性的,县委书记发生特大车祸,纪委书记被暗杀,都是捅了天挂上号的,他这个厅长的脸上照样无光。几句愤怒的话是咋出口的,他心里顿感有点过分。周清的两句话虽是简短的,却是发自内心的。刁谦有点歉意地扫了在座一眼后把目光落在周清的脸上,说了一句对周清宽慰的话:“待会儿散会后你和小李留下来,匡队长你也留下,我们一起讨论讨论具体的方案。”
     
       李奇忙说:“知道了。”
     
       匡钊下意识地点了下头,表示理解了刁厅长让其留下的意思。
     
       省公安厅会议结束,大家都把伍县反黑势力的矛头指向了商贸承建集团。大家一致认为以往的种种事实表明,商贸承建集团是伍县最大的黑帮团伙,要想把伍县的黑帮全部消除,首先需铲除支撑商贸承建集团存在黑恶势力的幕后黑手。商贸承建集团的两个副总指挥不过只是幕前的两个头目,这个表面风光无限的团体里面不知道藏污纳垢着多少暗中从事非法活动的犯罪分子。会后周清局长和匡钊、李奇大队长留了下来。
     
       刁厅长心平气和地问:“对这几起案子你们采取了什么行动吗?案子是具体由谁负责的?”听到上级领导和气可亲的口气,看到刁厅长那慈祥可敬的面孔,周清惯性地挺直上身,轻轻点了一下头,心里热乎乎地说:“已经采取了,是‘两线出击’的办法。我们已经意识到以前对于伍县黑势力的屡次打击,都是就案论案,有避重就轻的现象存在,这一次我们会把这几起案件联系起来考虑;把证据收集得充分一些,不让人再钻我们的空子。几个案子的具体负责人都是李奇同志,他破过许多大案,有丰富的实践经验。”
     
       刁厅长点头赞许说:“好。我支持这么办。你告诉我什么叫‘两线出击’的办法?”
     
       李奇看了周清一眼,周清的脸又红了。他也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也有一股火辣辣的发烫的感觉。这时他的脸要比周清更红,不红怎么会发烫?从上大学那阵李奇就是这样,挨批评没事,不能夸,一夸脸准红。刁厅长肯定了“两线出击”的办法,肯定就是表扬,而且这个办法是他提出来的。为掩盖面红耳赤的激奋,他双手猛搓了一把脸颊抢在了周清前边说:“是这样的。一个是省公安厅公开通缉谋杀程刚书记的凶手,把时间、凶犯的相貌特征以及凶手负伤的情况搞详细点,通缉到全省各个角落,特别是与外省周边的结合部和偏远山区的乡村都要通缉到;二是秘密的办法。还有冯凯乐书记的车祸死因,程刚书记坚持的秘密调查。”
     
       “哦?”匡钊感兴趣地看着李奇笑,随即他又转向周清笑着说,“行行。我看这‘两线出击’的办法不错。”
     
       刁谦还有点不放心地看看李奇,又把疑虑的眼神转向周清,说:“方法虽好,欠缺周密部署。”作为一个省公安厅长,刁谦他当然要从方法、方案、部署等方方面面考虑它的周密无隙。这是对黑恶势力的宣战;是要彻底铲除黑恶势力的战前动员。他要对各县、各市、全省人民的生命安全负责,黑恶势力一天不消除,就多一天不安全的隐患。当然,周清和李奇也是从以前的就案论案、避重就轻的案例中吸取了教训,才在周密上下了一番工夫,只是还未到细述这一步。刁厅长倒提前指出来了,周清看着面带疑虑的刁厅长,清了清嗓子笑着说:“公开办法是我们遵照省厅的指示,从元月17日,也就是程刚书记被谋杀的第三天,开始对我县的几起涉黑杀人案实施正面突破,发动全县人民全力配合寻找罪犯。同时尽快让‘黄雀’获取黑恶团伙的活动规律及内部的组织情况,暗查冯凯乐书记的死因内幕。”
     
       刁谦对周清安排得如此井井有条,如此细致周密,他还有什么说的,只有点头夸奖:“好!”
     
       这天拂晓,黑沉沉的天空一片阴霾,随风飘洒的霏霏细雨,轻轻拍打着清山湖畔周围枯萎的芦苇丛。距湖北岸,约50米的芦苇深处,有一个不很显眼的临时搭建的草棚,这是一个狩猎野鸭的猎人的栖身之处。
     
       草棚内,一堆干茅草上面铺着破褥子,一床薄被下边苦熬冬夜的人被冻得瑟瑟发抖。突然“哗”的一声,被子掀起,钻出来的人约1.75米的个头,一双惧目深深凹陷,本就不白的脸,被络腮胡茬子弄得青里透黑,样子十分吓人,一只负了伤的胳膊被血染的纱布吊在胸前,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使其脸形扭曲得活像一只从黑炭堆里爬出来的刺猬。
     
       他叫崔伍,30来岁,曾因强奸妇女,被判刑3年,出狱后没有痛改前非,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地拦路抢劫,聚众斗殴,三番五次地被劳教、刑拘。最后沦为一名黑道上的职业杀手。
     
       当然,以上这些犯罪事实都是从卷宗上得到的,没有这些斑斑劣迹,当然就没有这万恶之渊了。几天前,就是这个没有人性的杀手被人高价雇用去谋杀程刚,从而制造了一起震惊全省的骇人听闻的特大谋杀案。
     
       前几天,草棚的主人进城去卖野鸭,顺便再购置点狩猎野鸭备用的弹药,撇下了一个空茅棚才给崔伍留下了躲栖窝棚的机会。此刻,他被一个可怕的噩梦惊醒。梦中,高大健壮的警察,带着经过特种追捕训练的警犬飞快地向他追来,他拼命往前狂奔。跑啊跑啊!他奔得快飞,那警犬追得飞快!妈呀--怎么也甩不掉它,眼看警犬就要追上,他“嗖”的一声抽出尖刀,就在回手往警犬脖子上刺去的同时,被一根倒地的芦苇绊了个趔趄。呸!他恼怒地骂了一句,人倒霉了连这根该死的芦苇也不放过。就在他即将摔倒的瞬间,警犬一个纵跃,一口咬住他的右手,吓得他出一身冷汗……醒来,是一个可怕的噩梦。他抚了抚手臂,摸摸额头,仍汗津津的。庆幸地笑了笑,好险哪!好歹是个梦,这个梦也太玄乎,太吓人了!
     
       崔伍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还没有梦境中光明,他一时不能判断,究竟是梦境是现实,还是现实是梦境。梦得这么惊险,仿佛是……人们常说梦得其反嘛。“定是有神灵明在暗中助我也!”崔伍猛伸了伸腰,顿感头晕目眩,四肢无力,一头又栽倒在干草堆上。
     
       片刻,他再次挣扎着站起来,仍然摇摇欲栽……眼前金星乱窜,他强打精神试探着走动几步。不行,得赶快出去走走。眼下,他仓促出逃时所携带的干粮、罐头、饮料早已一空,饥肠辘辘饿得难受;更令他疼痛难忍的是,伤口已经感染,开始红肿化脓,……如果耽误治疗,必将腐烂致残。崔伍用手指捺捺红肿发炎的胳膊,心想:坐以待毙,不如到乡下去找找医生治疗,养精蓄锐,才好与其周旋。他决心要走出窝棚,冒险求医。
     
       天刚蒙蒙亮,他便走出寒风刺骨的茅棚,离开那潮湿荒凄的清山湖,拖着沉重乏力的脚步,一步步晃荡着饥困难耐的伤体,朝着前方的李楼乡蹒跚地走去……这是他伤困窝棚三天后的第一次抛头露面。据崔伍法庭坦白,谋杀程刚书记的当天午夜,就被周什东用车载运至此地躲藏至今……
     
       为了避免矛盾,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崔伍一路上也尽量减少与人接触、与人交谈,凡是人多的地方就绕着走,遇到迎面躲不及的人时,即速弯下腰装着提鞋的架势,待人过去后再往前走。这样绕绕弯弯蹒跚了约3个多小时,当他迈进离清山湖最近的李楼乡时,太阳已经升在当头上空了……
     
       省公安厅会议后的第二天,“T1·5”调查组,已将罪犯的相貌特征、受伤情况通报全省县、乡、镇、村,要求他们协助缉拿,以便尽快破案。于是,当崔伍胸吊伤臂的身影在李楼乡一出现,便马上引起了乡治保主任齐生安的注意。
     
       前几天,乡派出所找过他,要他多加留心一名负伤的通缉犯。
     
       李奇后来说过,李楼乡是与外省结合部偏离县城最远的一个山镇,最容易藏身出逃的通道,特作为重点防范要塞。乡治安保卫人员都紧绷着这根弦,当齐生安一见到这位可疑的受伤人,便主动出击。
     
       “喂喂!看你可伤得不轻啊?是不是找咱乡卫生所包扎包扎吧?”齐生安热情地上前去拉着崔伍的伤臂心疼地说,“看看,看看。都伤成这个样子了,你这个人对自己怎么这么不负责任?”
     
       崔伍咧着个嘴大大咧咧地说:“哎哎,是的是的。是想找医生给换换药。”
     
       “那好,我帮你带带路吧?我知道俺乡卫生所王大夫的外科医术高明!”齐生安翘起大拇指夸奖,“他,他可是俺这方圆几十里有名的‘小华佗’啊!”
     
       “谢谢,谢谢。”看了一眼齐生安,崔伍故作镇静温和而略带笑意,使恐惧心态在这个陌生人面前尽量不显山露水,“卫生所的位置知道,我来过。王大夫的医术确实很高。”
     
       他显然是在撒谎,想麻痹齐生安的警觉。不过,崔伍还是惧心自慰,人家好心好意帮你,若太死板会被他人怀疑。他便点点头下意识地补充说:“你好意难却。当然,不会让你白带路啦,我会给你带路费的。”
     
       齐生安的视线渐渐抬起,他这才发觉,这个人就是通缉令上那个凶杀犯,惊诧之余,齐安生马上转惧为喜。今日的天空分外晴朗,但他的脸颊红红的,两个鼻孔不停地冒着白气。
     
       他也许在想,只要他不察觉他是一名治安人员,就能稳住他。只要他不对他产生怀疑,就有抓捕他的时机。只要一举将他擒获,这将是他在破获“T1·5”案件的一大贡献!他非常关心地走到崔伍跟前,再一次用手抚摸着他的胳膊有点温情绵绵地说:“看你都伤成这个样子了,为你服务了也是应该的,要啥钱哪!”
     
       “现在是市场经济,我这个人最讲信用,给,这也是给你的报酬嘛!”说着,崔伍豪爽地掏出50元钱,硬塞到齐生安的口袋里,“你,你若不收下,我……那咱就拜拜了,咋还好意思呢?”
     
       瞧着崔伍那个认真劲,齐生安还真有点害怕,害怕他真的要给他来个拜拜那可就麻烦了。当然,说什么他是不会让他就此拜拜的,大不了拼他一命来个鱼死网破。可……齐生安他能吗?齐安生心里想着,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犯傻,稍有不慎将影响省厅的全盘计划。
     
       齐生安接下去问:“照你说这钱我是非要不可啦,要不你会不高兴的,是吗?”
     
       也许是这个话题让崔伍兴奋得抛去了应有的警惕,也许……因为自愿帮他带路,所以他毫无戒心,也许他已经知道他是有备而来,只是假装不知,懵一时算一时,傻傻地跟着他说:“我说了,不要咱就拜拜!我说话是算数的,说一不二。”
     
       齐生安也兴奋起来了,但脸上保持着平静,表露着难为情的样子,用手拍了拍口袋子:“好好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齐生安含笑继续刺探:“就这几步路就收你50元,多不好意思!我,我还真有点害怕,怕你不让我带呢!哎,你的胳膊咋会伤成这个样子?”
     
       “唉!一言难尽哪。我不该逞能,喝醉酒帮朋友办事,骑摩托不小心,一下子摔进阴沟里,这不……胳膊也,唉!真昏哪。”显然的谎言,崔伍装得逼真,为了表示诚意,转脸瞧着齐生安道,“钱是龟孙子,算个啥,待会儿你找个小酒馆,炒上两个菜,再来一壶,那才是神仙哩。”
     
       转眼,到了村东头的乡卫生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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